第18章 大火之中的是與非
第18章 第 18 章 大火之中的是與非
“五爺,您先別過去,這火勢燒的太兇了!別傷着您!”
思銘在後面追不上蕭河的腳步。
斂芳閣的鋪子起火,燒了半條街的店面。
此時此刻黑煙直沖天際,熏的來來往往運水的人都睜不開眼,更難想見還在鋪內跑不出去的人會如何。
張道景将自己的外袍脫下,浸水打濕後披在身上,手帕捂住口鼻,作勢便要往裏沖。
蕭河卻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連忙問道:
“都還有誰在裏面?”
張道景見來者是他,便趕緊說道:
“裏面還有幾個看鋪子的下人,我不一定能背得出來!”
說到這,他忽的臉色一變,想起什麽來:
“對了!還有韓家那個庶子!他被他弟弟鎖在斂芳閣的最裏間了我怎麽給忘了!”
“韓辛移?”蕭河的面色也突然變得難看起來。
“對對對!就是他!”張道景悔恨莫及的拍了拍大腿,直呼救不了,要出人命。
他沒看見蕭河的臉,映襯在一片通亮的火光之中,晦暗不明。
“看見人往哪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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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是燒斷木頭爆開的聲音,焦糊的味道令人難以呼吸,時钊寒的目光一寸一寸的找尋,卻始終沒找到自己要找的人。
益惟搖搖頭,聲音慌亂道:
“殿下我們回去吧,也許是您看錯了,這種時候蕭公子是不可能以身犯險的!”
時钊寒一言未發,面若寒霜。
只能聽見益惟在一旁的懇求聲:
“殿下,不要再往裏面走了!真的不能再進去了,這塊梁馬上就要燒斷了!”
時钊寒回頭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益惟瞬間收住了聲。
“去外面等着。”
益惟拼命的搖頭,死活不肯留他一人在裏面。
時钊寒将脫下的外袍扔給了他,手指放于唇邊,吹出一聲急促的短哨來,他看向益惟道:
“你在外候着,不然雀寧他們來了也尋不見我。”
益惟抱着他的衣物,面色焦急的快要哭了,一時之間都怪自己多嘴,非要提蕭河做甚。
“我不會有事,去吧。”
時钊寒說完,便轉身踏進了火光之中。
時間一點一點的消逝,始終不見有人出來。
益惟的眼睛被煙熏的止不住流淚,站麻了腳,恍惚之中才聽到有人呼喊他的名字。
“益惟!你家主子呢?怎麽就留你一人在外面?”
快要将這一片尋焦了的蕭河,才在這偏僻的角落看見這麽個熟悉的身影。
他抓着益惟的手臂,自然也看見了益惟懷裏抱着的衣物,聲音一下子變得冷厲起來:
“你家主子人呢?”
益惟顫抖着聲,帶着哭腔喊道:
“殿下進去了!他讓我在外面等其他人來!”
“其他人呢?怎麽會是你來了?已經過去快有半刻鐘了,殿下會不會有事……”
“哎!蕭公子!蕭公子你別——”
他話還沒說完,便見那人快速脫了衣物,竟只身沖了進去。
益惟呆呆的愣在原地,尚且來不及做出反應。
蕭河沖進去才發現這一間鋪子的棟梁已經被燒塌下來,完完全全擋去了長廊的路。
但好在斂芳閣的幾間鋪子,鋪子與鋪子之間相通,設有回廊式的庭院。
即便外面火勢再兇,裏面空曠之地卻并不怎麽嚴重。
蕭河強忍着皮膚被灼燒的痛感,他不能喊時钊寒,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喊着韓辛移的名字。
一樓燒的幹淨,外架的火也撲滅的及時,但二樓應着高度的問題,燒的還是兇狠。
想着那兩人很有可能被火勢架在了小閣樓,蕭河便只得咬咬牙沖了上去。
才上一小截臺階,腳下便轟然塌掉了。
無法,蕭河只能從一片火勢之中穿過去再上二樓。
“蕭河?”
就在此時,他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喊他的名字。
蕭河猛地回頭,只見那人站在一片火光之中,身後還背着昏迷過去的韓辛移。
“你——”
來不及欣喜,蕭河忽的變了臉。
只見時钊寒所站的地方,頭頂之上是又一塊燒塌的頂梁正搖搖欲墜。
等蕭河再作回想,那塊梁已經重重的砸在了左肩之上,其上炙熱的溫度瞬間燙穿了衣物,觸碰到了肌膚。
灼燒的痛感差點讓蕭河站不住,時钊寒面色一變,連忙将斷梁踢開,又伸出一只手托住他的腰身。
當他作勢欲看蕭河肩上的傷時,卻被抓住了手。
蕭河強忍着痛,“嘶”了一聲有氣無力道:
“先出去再說。”
濃煙太大了,就算燒不死也要被活生生嗆死在裏面。
等他們終于走出了火堆,蕭河這才徹底脫了力,癱坐在地上。
後知後覺的感覺到一些不适來,眼睛被熏的很痛,嗓子與鼻腔裏仍感覺有火在燒的灼熱感,胸腔悶的也喘不過氣來。
但最難受的還是左肩之上被灼燒的那一塊皮膚,鑽心的痛,使得他的左手控制不住的抽搐。
蕭河強忍陣陣耳鳴,藏起深感不适的左手,朝時钊寒看去。
好在那人衣服雖燒破了,也髒的不行,但并沒有受什麽傷。
時钊寒松開了一直攬着韓辛移的手,另一邊的益惟看見他們便立即沖了過來:
“殿下!您沒事吧?”
時钊寒擺擺手,面色略顯疲憊道:
“無礙。”
他看向蕭河,目光落在左肩之上——那裏已經血肉模糊一片,和衣物深深的粘黏。
時钊寒眸色一沉,“你的傷——”
然而他伸出去的手還未碰到,就被蕭河狠狠的打落。
時钊寒怔了怔,益惟也愣在原地,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蕭河的目光卻瞥過在他身後尚未清醒的韓辛移,冷笑一聲道:
“四殿下,與其關心我,倒不如趕緊瞧瞧你這拼了命也要救出來的人到底如何了。”
“你是瞧不清這外面起的火有多大嗎?你是瘋了嗎!”
蕭河聲音一改從前的冷厲,他看到韓辛移那張熟悉的臉,就止不住的渾身發抖。
他想到以前,想到時钊寒曾經為了這樣一個人,讓他夜夜獨守空房。
他想到他們成婚之後,十天半個月也難再見一面,而韓辛移卻被允許日日跟在時钊寒的身邊。
不過一瞬間,昔日的回憶如毒蛇猛獸般朝他撲湧而來,能想起來的全是痛苦。
而他,即便是重活一世,依舊什麽都改變不了。
他知道時钊寒會救下韓辛移,也就是那一次他們才有了交集。
但是他不知道,時钊寒救韓辛移的那次,火勢會如此之大。
大到他在外一圈又一圈的徘徊,不敢輕易的離去。
大到他明明知道應該轉身就走,卻仍舊擔心時钊寒會有意外身殒于此。
看着蕭河通紅的眼眶,時钊寒第一次感受到心髒被收緊攥握的痛感。
他無言,只是那麽靜靜的望着蕭河。
“蕭公子你不要怪殿下,他沖進去是為了….”
益惟有心解釋,但沒能說出口的話,便止于時钊寒制止的冷淡一眼。
身後傳來劇烈的咳嗽聲,是韓辛移醒了。
蕭河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燼,他看見遠處走來時钊寒的人,也看見匆匆尋他而來的思銘。
他回頭又看了一眼,面色平靜,時钊寒卻忽然有種留不住他的錯覺。
蕭河一言未發,轉身離去。
直到韓辛移虛弱的聲音響起,時钊寒仍舊看着他離去的背影,久久回不了神。
“殿下。”
接到消息匆匆趕來的雀寧,只需一眼便明白眼前發生的一切。
他看到了時钊寒略顯失意的臉,與那靜自落寞的神情,竟覺得有幾分不真實。
自他對着族神發誓,誓死追随四殿下的那天起,他便知道時钊寒是個徹徹底底的冷血之人。
因這悲慘的身世,注定他無法像常人那般擁有情感。
也注定會有一些人站出來犧牲自己,只為保全時钊寒,保全他們的大義。
所以他知道時钊寒絕不會以身冒險,這本就是刻在他骨子裏的規矩。
但今天,為了那麽一個人,時钊寒親手打破了這個規矩。
雀寧心裏輕嘆一口氣,不知作何感想道:
“殿下,怎不先讓海淵去找蕭公子呢?”
火勢如此之大,倘若時钊寒看錯蕭河沒有進去,只是在外圍觀,以海淵的速度不過一柱香的功夫,也尋到了人。
時钊寒沉默片刻,才道:
“是我太急了。”
聽到這話的雀寧一愣。
因為看見了相似的人,太急了以至于失了理智,便全然不顧後果了。
雀寧無話可說,時钊寒起身瞥了一眼躲在身後仍舊驚魂未定的韓辛移。
“你把他送回去,今日之事韓家必須要給我一個交代。”
聽到這話,韓辛移心裏又驚又怕。
擡起頭怯怯的看了那人一眼,時钊寒的臉上雖沾染了灰塵,卻依舊遮蓋不住其俊美冷淡的眉眼。
尤其是當他眼眸看過來時,雖冷漠疏遠,卻莫名的令人心悸不止。
韓辛移慌了慌神,這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今、今日之事多謝公子。”
時钊寒并未作答,臉上并無情緒。
雀寧看向他,微微挑眉似笑非笑道:
“韓公子,可還認得回家的路?”
韓辛移這才挪開眼,瞧見眼前穿着有些異族的雀寧,點了點頭。
“益惟,去拿藥。”
時钊寒摸了摸站在肩上的海淵,拍了拍它的頭。
海淵蹭了蹭他的手,聽話的朝着蕭河離去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