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我喜歡你
第18章 18 我喜歡你
樓下還熱鬧着, 有賀先生和江女士的朋友帶着他們家的小孩來做客，熱熱鬧鬧的。
沒多久，原本正在隔壁談事情的洛錦熙的父母和大伯一家也過來了。
大家都是相互認識的。
洛錦熙用手托着自己的腮幫子, 不知道在想什麽。
旁邊的江願喊了她一聲：“熙熙姐, 你今晚走神很多次了，有心事嗎？”
洛錦熙嘆了一口氣, 對江願說：“江願妹妹，成年人的世界好複雜啊，要考慮好多事情。”
譬如江願剛才說的享受喜歡的過程, 也沒那麽簡單。
可能就是因為這點生根發芽之後有點不太受控的情愫，讓她覺得前所未有的煩惱。
人和人之間的關系，只有雙向奔赴才能和和美美。
江願不理解洛錦熙的話：“熙熙姐, 你怎麽也跟那些大人一樣打啞謎了？”
十幾歲的小姑娘眼睛裏還閃着這個年紀獨有的純真，又因為生在富貴的家庭而顯得稍微早熟點。
洛錦熙輕笑了聲：“沒有打啞謎。”
她們聊了會兒天後回到室內, 因為暖和，洛錦熙便把身上那件小熊外套脫了放在沙發上搭着。
後面樓下十幾歲的熊孩子一窩蜂跑上來要開投影看恐怖片。
洛錦熙和江願摟着看的，江願這姑娘人小膽大, 怕的人是洛錦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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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影片結束後, 她竟然發現江願枕着她的小熊外套睡着了。
看着恐怖片，在一群同齡人鬼叫的氛圍裏水靈靈地睡着了。
“……”
有這種膽量, 以後做什麽都會成功的。
洛錦熙看完恐怖片後倒是精神了, 她招呼江昀過來看着妹妹, 自己準備回家了。
其實賀家這邊的客人走了大半了, 剩下的都是因為孩子不樂意走的。
洛錦熙就住隔壁, 沒幾步路。
她走出院子時，冷風一吹，沒忍住哆嗦了一下。
“洛錦熙。”身後突然出現人聲。
剛看完恐怖片, 這會兒還有點應激，這一聲給她吓了一大跳。
“你怎麽走路沒聲，吓死我了！”洛錦熙抱怨道。
賀彥淮皺眉看她：“你外套呢？”
“給江願當枕頭了，懶得喊醒她，我明天再過來拿。”
院內的人走了出來，寒冬夜色下，洛錦熙看見他手臂上搭着一件外套，樣式怎麽看都是男款。
賀彥淮看着不是特別高興，他面無表情地将外套往洛錦熙身上套，嘴裏說：“明天過來拿衣服的時候還我。”
洛錦熙：“……其實就幾步路。”
她擡眸看賀彥淮，旁邊的路燈略顯昏黃，照得賀彥淮的眉眼也柔和幾分。
他不容拒絕地将外套搭在洛錦熙身上，還指揮她擡手，這樣的舉動看起來像是在給她穿衣服。
也不是像，就是。
“賀彥淮，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洛錦熙突然開口問他。
這個問題是具有探讨性的，如果說江昀是男孩，本來就糙養些，那江願呢，在洛錦熙的角度看來，賀彥淮對她的照顧比對江願這個表妹要多些。
她盯着對方的眼睛，想從中看出答案一般。
賀彥淮确實被她這個問題問了個措手不及，在有記憶以來的十幾年裏，他一直是這樣的，起初的長輩念叨着要照顧熙熙妹妹，後來成了習慣，也可能是因為習慣了，所以不覺得麻煩。
身上的外套仿佛還帶着賀彥淮的體溫般。
洛錦熙切實感受到，他們兩個人的相處是不對的。
除了他們兩個人，他們還有其他一起長大的共友，有男有女，但不會親密到這麽自然為對方套外套。
賀彥淮垂眸看她，忽然問：“你到底想說什麽？”
洛錦熙确實是個藏不住話的人，但她現在說話也沒那麽直。
“你不覺得經常有人會誤會我們的關系嗎？”洛錦熙嘀咕着，“現在想想也不是沒理由的。”
“如果哪天我或者你碰上了喜歡的人，人家知道有這麽個朋友存在，是會膈應的。”
這兩句話說完，賀彥淮不知為什麽冷笑了聲：“洛錦熙，大學四年，有三年裏我們跟陌生人沒什麽區別，你這三年沒找到喜歡的，怎麽，快畢業了跟我不裝陌生人了，你就找到喜歡的人了？怕別人誤會我們的關系？”
一些不滿的話賀彥淮之前不說，不代表他真的覺得無所謂。
他和洛錦熙在今晚之前有一個月左右的時間沒有聯系，她不在微信上吱吱喳喳說話，賀彥淮自然無從得知她是否有什麽新的情況。
洛錦熙動了動嘴唇，想說自己不是這個意思，但她下一秒就想到自己想說的和想問的，或許會讓他們兩個人的關系更僵化。
她不知道自己這麽盯着人看又不說話的模樣很像受了欺負，眼睛往上看，但眼尾微垂。
賀彥淮也不說話了。
半晌，他才開口：“先回去休息。”
從他家到洛錦熙家門口就那麽點路，賀彥淮站在門口看着那抹背影進去才轉身。
剛走沒幾步路，碰見他爸醉醺醺地被攙扶進屋。
還跟他的好兄弟們說着要不醉不歸。
“……”
賀先生看見自己還算玉樹臨風的兒子，開始胡說八道：“兒子，你王叔剛說了想把女兒介紹給你，他閨女好像也才大二，你要不接觸一下，看看年輕人之間有沒有共同話題？”
賀彥淮面無表情：“不用。”
然後就聽見他爸說：“人家閨女挺優秀的，配你綽綽有餘，不過你看不上就算了，那熙熙呢，她有男朋友了嗎？”
“？”
“你王叔還有個兒子，比你們大兩歲，已經在家裏公司上班了，他和他老婆剛才看熙熙越看越喜歡，托我問問。”
賀彥淮冷笑：“不問。”
就逮着他們兩家的孩子薅啊？
這天晚上之後，這兩人關系好像更僵了點。
吵架這些年不是沒吵過，只是随着年紀增長，每次吵架或者冷戰後和好所需要的時間就越長。
洛錦熙回去後因為看恐怖片的後遺症，半夜醒來一次，越是夜深人靜電影裏的畫面就越清晰地在腦海中上演。
越想越精神。
加上這兩天睡得太多，後半夜她都是開着燈對着天花板過的，一直沒睡着，五點的時候迷迷糊糊眯了會兒，後面還是沒睡着，早上七點多爬起來去隔壁還衣服，順便也将自己的小熊外套拿回來。
她不想和賀彥淮撞見，特意這麽早來的。
這個點，賀家的這對夫妻已經起床了，阿姨還在收拾昨晚的殘局，洛錦熙走進來時，乖乖打招呼。
“賀叔，江姨，早上好。”
“熙熙啊，這麽早就起床了？”江女士招呼着，“吃早餐沒，坐下來一起吃點？”
賀先生在旁邊來了句：“熙熙來找彥淮嗎？他可能還沒起床。”
洛錦熙忙着婉拒了，說自己上樓拿件衣服。
順便将賀彥淮的外套還給他。
賀家這棟別墅裏面的布局，洛錦熙熟悉得很，連賀彥淮房間她都進去過好多次。
以前太小了，沒男女有別的認知，進出人家的房間習慣了，反倒是賀彥淮一般不會去隔壁的時候直奔她的房間，想來之前沒有分寸的人是她。
不過後來洛錦熙也不會随意進出人家的私人領域了。
賀彥淮是住二樓的，但二樓的房間也多。
現在應該有哪個客房睡着客人。
洛錦熙靜悄悄地上樓，将昨晚穿走的外套放在沙發上，但這會兒找不到自己的小熊外套了，繞了一圈，連陽臺都去看了眼，沒有。
正打算放棄的時候，身後猝不及防響起人聲：“你做賊嗎？”
洛錦熙又被吓了一跳，轉身看見賀彥淮站在身後，看起來也是剛起床不久，聲音還有點沙啞。
“我、我找東西。”孩子都被吓結巴了。
賀彥淮神色不明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回房，幾秒後将洛錦熙的小熊外套拿了出來。
“我昨晚怕他們拿錯，給你收好了。”
洛錦熙拿回了自己的小熊外套，又打算灰溜溜地走。
賀彥淮就這麽看着她，來了句：“你什麽時候起這麽早了？”
“還是沒睡？”
這人跟她爸媽一樣了解她。
洛錦熙神色看着明顯恹恹的，眼底還有點不太明顯的烏青。
“嗯，我現在回去補覺。”洛錦熙沒嘴硬，順着賀彥淮的話就下樓，往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後才終于松了一口氣，有些事想多了，她都不太敢看賀彥淮的臉。
挺對不起他的。
洛錦熙之前是閑不住的，放假一個月，她的朋友圈基本每天都更新，是個人都知道她的假期生涯愉快得不行。
但臨近過年這幾天，她安靜得不行，幹脆家門也不出了。
父母以為她開始憂慮考研成績，或者之前遞交上去的留學申請，都上岸的話是最好，起碼能選，都落榜就讓人難受了。
但過年了怎麽說都得見客。
除夕那年，各種群都熱熱鬧鬧，搶紅包的和說吉祥話的又或者呼朋喝友出去嗨的都有。
洛錦熙穿了一身紅彤彤的，還紮了兩個圓揪揪在腦門上，活脫脫是她家的吉祥物。
過年是要去老宅吃年夜飯的。
洛錦熙一家三口也跟着在老宅住幾天。
她的爺爺奶奶身體還算健朗，甚至覺得退休之後的日子太過于平淡，不太習慣，時不時就約着一群年紀差不多的老年人去鍛煉，鍛煉就算了，洛錦熙她爸和大伯最擔心的就是兩位老人時不時約着朋友出去自駕游或者爬山。
一身的牛勁兒。
洛老先生偶爾會在家裏感慨一句，自己沒趕上延遲退休年齡的好時候，聽得他們這些晚輩汗流浃背。
但有一說一，洛錦熙是家裏為數不多的姑娘，在爺爺奶奶這也備受寵愛。
過年在老宅住幾天，往年也是這樣，因為春節總要四處走動，多的是要維系的關系和人脈。
就連洛錦熙這種二十出頭的小姑娘也得響應一下朋友的召喚。
不過那也是之前，今年爹媽回家時，洛錦熙找她奶奶撒點小嬌，繼續住在老宅這裏了。
朋友發消息約出去玩，洛錦熙就問都有什麽人去，看到名單上有某人後，就找借口推了。
她也不能算是躲着誰，只是還需要點時間去想清楚怎麽去處理自己的情緒和他們之間的關系。
距離産生美，也能讓人理智。
不過洛錦熙确實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她在槐市老宅的三樓卧室裏，擦着剛洗完的長發，呼呼一陣吹完頭發，很惆悵地和遠在德國的朋友通視頻。
這位在德留子叫蘇雨眠，這是她留德的第四年，在順利完成三年本科後，迎來了自己的碩士副本。
在一般畢業時間要延長2-3年的國度，蘇雨眠正在進行一個難度感人的副本。
她是洛錦熙和賀彥淮的共友，同時也是群裏怨氣最重的那位。
“新年好啊熙熙，”那頭出現了一道染了個海王紅腦袋的酷姐，還剪了個狼尾，“這都初八了，看你這個背景不像在家啊？”
蘇雨眠那邊天還亮着，正是下午。
“在我爺爺奶奶這裏。”洛錦熙托腮看着平板裏的好朋友，那張漂亮的臉蛋湊近屏幕時，讓對面的人也忍不住多看兩眼。
“哎呀這麽漂亮的姑娘怎麽垂頭喪氣的，跟我說說呗？”蘇雨眠還笑着，她沒覺得洛錦熙能真碰上什麽難題。
但難得見小太陽苦惱，也算是少見。
“眠眠，你在那邊有碰上喜歡的男生嗎？”洛錦熙問。
“喜歡的男生？”蘇雨眠沉默了幾秒，随後幽幽道，“你知道嗎？我做實驗沒有頭緒的時候，甚至會覺得自己是字母圈的，要靠狠狠淩虐一個小m來得到快感，我談對象都怕自己家暴。”
一個怨氣沖天的留子時不時就想炸了這個糟糕的世界。
洛錦熙：“……”
生活将她的好朋友都磋磨成了什麽模樣？
“等等，”蘇雨眠反應過來了，“你喜歡上誰了？”
洛錦熙感到了一絲扭捏和羞恥，但到底是和好朋友聊心事，也能說得出口：“我好像有點喜歡賀彥淮。”
“哐當”一聲，蘇雨眠那邊原本正拿着個什麽東西，沒拿穩，摔了。
不過不是玻璃或者陶瓷，就是很響亮清脆的一聲，停了。
蘇雨眠撿起東西放一旁，海王紅的頭發還吸睛着，她的眼神明顯清澈了很多。
“寶貝兒，你看上他什麽呀？”蘇雨眠真誠不解，“他除了好看點，成績好點，還有什麽優點嗎？你挑人不看性格的嗎？”
蘇雨眠是個比洛錦熙還要愛恨分明的人，她當然和他們都是好朋友，只是好朋友之間的相處模式多了去了，洛錦熙和賀彥淮是那樣的，和蘇雨眠又是這樣的。
那蘇雨眠和賀彥淮也能是相看兩相厭的。
事實上，除了洛錦熙和另一位年長兩歲的姐姐，蘇雨眠平等挑剔另外三位男士。
洛錦熙是很惆悵的，她和自己的好朋友對視着，漂亮的眼睛裏全然是苦惱：“我當然知道他這個人性格上的毛病很多……”
但問題就是，即便這樣，還是覺得有點喜歡。
蘇雨眠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嘴裏念叨了一句“完了”。
“洛錦熙，我鄭重地和你讨論一下喜歡這個課題，如果只是朋友那種喜歡，很正常，如果你拿他當一個男人喜歡，”蘇雨眠停頓了一下，幽幽補充道，“你就要考慮其他問題。”
“如果你們在一起，會接吻，會朝夕相處，情到濃時還會同床共枕，會看到彼此的身體，會□□……”
蘇雨眠糟心地發現，她越說，屏幕那頭的人好像臉越紅了。
于是她話鋒一轉：“如果你們好了又散了，以後過年幾家聚餐的時候還得坐一桌。”
當代年輕人的恐怖故事。
洛錦熙終于清醒了點，又苦惱起來：“眠眠，你考慮得有點遠了，你有沒有想過，其實賀彥淮對我沒那個意思呢？”
這句話說出，蘇雨眠才如夢初醒般啊了聲：“光顧着考慮我的喜好，忘記考慮他的了。”
“……”
蘇雨眠眼裏，洛錦熙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也就沒必要考慮別人會不會喜歡她的問題。
這又是一個難題。
蘇雨眠擡手捏了下自己的下巴，随後斬釘截鐵對洛錦熙道：“不過熙熙，如果他真的對你一點意思都沒有，一定是他的問題，不是你的。”
“眠眠，你這樣說也不公正呀。”洛錦熙被她逗笑了。
“話不是這麽說的，”蘇雨眠有點一言難盡地看着屏幕那邊的洛錦熙，“你們高中那會兒有段時間，連老師都懷疑你們早戀來着。”
“啊？”
“你忘了，他怕你考不上大學，經常趁着自習課拎你去辦公室寫卷子，他那會兒年級名列前茅，你也就數學拖後腿，你們兩班的老師都是睜只眼閉只眼的。”
這事啊，洛錦熙想起來了。
她其實也不是只有高考一條路可以走，申請留學也不難，不過那會兒還是為高考拼了一把。
蘇雨眠想起那時候有次走進辦公室，正好別班的老師在調侃，說他們這對小情侶長得真養眼。
“賀彥淮也就對你好成這樣，我們幾個沒這種待遇，”蘇雨眠說話向來直得像刀子一樣，“當然，你剛出生就認識他了，這交情沒法比，但他對你好得不正常，你喜歡上他太合理了。”
蘇雨眠明顯是偏心的，但她偏心得光明正大。
因為最初她幾歲時就只想和洛錦熙交朋友，奈何洛錦熙身邊總跟了一個賀彥淮，久而久之，才發展成現在的六人友誼。
蘇雨眠起初是不喜歡賀彥淮的，但洛錦熙和他明顯是更好的朋友，蘇雨眠也有別的好朋友，于是慢慢的就成了現在這樣的局面。
“那你想和他在一起嗎？”蘇雨眠問。
洛錦熙就是在這個問題上遲疑了：“我不知道，我也剛發現自己有點喜歡他。”
蘇雨眠不想說話。
能開口跟她分享這點心事，怎麽看都不是“有點”。
這事其實有三種結局。
一是什麽也不說，任由這點情愫過去，還是朋友，各自找各自的桃花。
二是表白。
人家同意了就在一起，不同意就算了，頂多以後相處尴尬些。
“熙熙，感情這種事，順其自然的，你現在苦惱也沒用，”蘇雨眠談過兩個男朋友，雖然都很快就分了，但也算是有經驗的前輩，“不用急着要答案和結果的。”
這句話點醒了洛錦熙。
她覺得也是，不用急于結果。
于是這件令人苦惱的事就這麽過去了，暫時過去。
洛錦熙還是在老宅多住了些天，她給老人家畫餅了，說陪他們過元宵節。
但朋友來約時，洛錦熙還是應邀了，沒問都有什麽人。
算算日子，賀彥淮也該趕回盛安忙自己的事了。
不見面不聯系也好，省得她亂想，如果只是普通朋友還好，偏偏是這種讓人舍不得的。
真斷了舍不得，往前一步又害怕。
所以幹脆等這陣上頭期過去後再聯系也好。
正月初十，洛錦熙穿着奶奶給挑的杏色大衣步入了某家的壽宴，她是代替父母來的。
按照她爹媽的說法，女兒長大了，該去接觸一些人了。
他們家認識的人其實挺多的，商界的、政界的、科研界等多少都認識點人，人脈是需要積累和維系的。
洛錦熙來參加爺爺老同事的壽宴。
洛老先生身體不适，派兒子來，大兒子出差了，小兒子偷懶，于是讓最閑的孫女來了。
不過洛錦熙嘴甜，她也認識爺爺的老同事們，一口一句吉祥話說得老人心花怒放。
直言讓她來比她爺好多了。
這話說得洛錦熙不敢亂接，有點大逆不道了。
不過洛錦熙也和壽星聊太久，這滿屋子等着和壽星維系關系的人，哪能将時間都給洛錦熙？
她找了個地方，端着果汁喝。
洛錦熙不喜歡大部分的酒，偶爾碰到甜甜的還會喝點，連自己生日那晚喝的都是精心挑選的小甜酒。
就是她的酒量實在不好。
洛錦熙百無聊賴地看了眼手機，和認識的人打了招呼，很快周圍又坐滿了人——她總是很讨人喜歡的。
周圍的姑娘正聊着關于明星的話題，洛錦熙不經意擡眸，和不遠處一個穿着黑色西裝的男人對上視線。
洛錦熙愣了一下，她不知道賀彥淮也會來，更不知道他就在那個位置盯着她看了多久。
在今晚之前，洛錦熙還沒有想好應該怎麽和賀彥淮相處。
朋友和戀人，這是兩個課題。
稍有不慎就會将事情鬧得很糟糕。
洛錦熙看見賀彥淮的視線轉移到別處，不再看着她了。
有種鬧別扭但是等着她來主動求和的感覺。
洛錦熙直覺他是這個意思，要是以往，她肯定也巴巴地湊上去說兩句軟話，兩人就冰釋前嫌了。
但今晚她刻意忽略了賀彥淮的這個意思。
洛錦熙身邊的人用手肘戳了一下她，“熙熙，和我說說賀彥淮喜歡什麽類型的姑娘呗。”
旁邊坐着的是個比洛錦熙還大兩歲的女生，大家都認識的。
“你也喜歡他？”洛錦熙下意識問了這句。
“也？還有誰喜歡他？”
洛錦熙長得不算太高，很努力長高才到現在的165，對比身邊的朋友，算是中等的身高。
旁邊這位是個身高一米七往上的性感美女。
洛錦熙想起之前在校門口碰見賀彥淮和一個紅衣性感美女站一起的畫面，真的很養眼。
賀彥淮可能會更喜歡這類型的姑娘。
“我也不知道他喜歡什麽類型的，你喜歡他的話可以去試試。”洛錦熙聽見自己說了這麽一句話。
但她只是朋友，朋友沒有立場去攔截別人的桃花。
于是旁邊的美女就真的站起來端着酒往賀彥淮的方向走了。
洛錦熙心裏酸酸的，人家追個男人怎麽就能這麽灑脫？
襯托得她格外沒有出息。
這些日子裏，洛錦熙思考過他們之間的關系，想到賀彥淮以後會和別人談戀愛甚至結婚，她是很不舒服的。
這段友情裏關于占有欲的部分不知什麽時候發展到如今的地步。
日積月累，不管是她還是賀彥淮都沒發現，直到洛錦熙後知後覺。
她發了會兒呆，再擡眸，發現視線範圍內不僅沒看見賀彥淮，剛剛那位對他感興趣的美女也不見了。
洛錦熙直到宴會結束也沒再看見人。
眼不見為淨。
挺好的。
她和蘇雨眠說心事，那邊又是言簡意赅來了句：“我就說暗戀這種事誰都不能幹吧，給我明媚小太陽都調成陰暗小蘑菇了。”
“……”
洛錦熙要哭了。
蘇雨眠說：“雖然你倆要是不成以後會有點尴尬，但如果真不想留遺憾，你就和他告白呗，這麽熟了都知道彼此是什麽人，追求這個過程可以省了吧？”
說的也有那麽幾分道理。
但向來有行動力的人這會兒卻一直遲疑着，人在面對越在乎的人和選擇面前總會有些下意識逃避的想法。
洛錦熙在老宅過完了元宵節，終于慢吞吞地啓程回家了。
她爺爺還挺舍不得孫女的，洛錦熙覺得自己的身子骨有點受不了跟着二老鍛煉的強度了，也難怪洛遠喬聽到她要陪爺爺奶奶去鍛煉時露出佩服的神色。
這把年紀了比年輕人還要生猛。
槐市這邊雖然不下雪，但一直都挺冷的。
洛錦熙回來後也不太樂意出門，跟心情和天氣都有關系，閑來時點開和賀彥淮的聊天窗口，發現他們兩個人這段時間根本就沒怎麽互發過消息，而更早的消息，大多數時候都是她主動找人家聊天的。
賀彥淮，是真的不愛搭理人。
想得多了，偶爾就會想賀彥淮是不是真的覺得她是個挺麻煩的人。
就連爹媽都看出來洛錦熙最近情緒不太好，吃飯的時候勸慰道：“考成什麽樣就什麽樣了，一點小事而已。”
他們不說，洛錦熙都快忘了考研初試的成績快公布了。
以洛錦熙的心态來說，這确實不是什麽大事。
“對了，最近和彥淮鬧矛盾了？”莊女士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乍一聽到這個名字，洛錦熙停頓片刻，才回答了她媽的話：“沒有啊，我們什麽時候鬧矛盾了？”
“沒鬧矛盾怎麽沒聽你說起他？之前吱吱喳喳的，人家在幹嘛你都知道。”
洛錦熙：“……”
好半晌，洛錦熙才回答道：“就是少聊天而已，沒矛盾，我和他能鬧什麽矛盾？”
确實沒矛盾，他們現在甚至連大吵大鬧的情況都不會有。
因為以前即便吵架，賀彥淮永遠是冷靜的那個，他也吵，就是凡事死認他的道理。
“你江姨說他之前原本說初八過了就走，結果愣是待到了前天，還跟着去串了幾家的門，人家都誇他倆會養孩子，給誇高興了。”
洛錦熙低頭扒飯，那确實是挺會養的。
養得讨人喜歡。
過完年之後，漸漸開始就有了點要畢業的感覺。
人和人之間的分水嶺體現在時時刻刻，一個畢業也能看出來。
洛錦熙在家寫着畢業論文，很認真地研究着選題和參考文獻。
她在大學期間涉獵的東西多，在寫論文時也難免會糾結一下，最後還是從翻譯方面入手。
原本以為賀彥淮回了盛安那邊也就專心和他的學長搞工作室或者做畢設，然而沒過幾天，莊女士夫妻倆有事要外出，留了人在家照顧女兒後，放心出門。
洛錦熙也不是第一次一個人在家了，要不是戀家，她甚至能去自己別處的房子窩着。
這天洛錦熙站在二樓的陽臺伸個懶腰，一睜眼看到對面的陽臺上站了個人，穿着一身黑，一聲不吭。
洛錦熙的表情看着像是撞鬼。
兩家的別墅雖然隔着近，但也沒近到能站在陽臺上寒暄的程度。
加之風聲有點大，洛錦熙和賀彥淮就這麽相對站着，沒說話。
片刻後，洛錦熙的手機響了，她看見那邊的賀彥淮拿着手機，她心一動，點了接聽鍵，那頭傳來沒有溫度的話：“洛錦熙，你要跟我大眼瞪小眼嗎？”
“……”
“你不是回學校了嗎？”洛錦熙後知後覺問道。
賀彥淮不知道是什麽情緒，他說：“我回家還得給你報備不成？”
聽不出任何情緒波動的話，洛錦熙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疏離。
其實以前還真是那樣，他們誰回家都會給對方說一聲。
有那麽一瞬間，她還以為賀彥淮是察覺到她的心思，然後故意和她劃清界限的。
“哦，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那邊的語氣忽然好像溫和了一點點。
洛錦熙老實說：“我不該問你的行程啊，這是你的隐私和自由。”
“……”
那邊沉默了幾秒，語氣又冷了：“你在陽臺吹風吹得很爽嗎？”
“怎麽了？”洛錦熙覺得他語氣不好，她這脾氣向來也是遇強則強的，“我就喜歡吹風怎麽了？”
剛嘴硬完，下一秒鼻子癢，猝不及防打了個噴嚏。
“……”
洛錦熙默默挂了電話，轉身回去，關上陽臺門，風也不跟着往脖子裏灌，人也不哆嗦了。
剛剛挂電話前，還聽見賀彥淮似乎說了句什麽，就是她沒聽清。
沒聽清就沒聽清了，人有時候好奇心也不需要太重。
結果手機驀地震動一下，她低頭一看，是賀彥淮發過來的消息：【你過來一趟，我們聊聊】
洛錦熙看着手機吸吸鼻子，不知懷揣着什麽樣的心思，她就回了兩個字：【不去】
暗戀怎麽了，暗戀也是有骨氣的。
她發了那條消息之後沒多久，人就回書房寫論文了。
衆所周知，本科生寫出來的東西大多數對專業領域沒有半點貢獻，但不能不寫。
洛錦熙一個下午全在看文獻，看完之後覺得腦子昏昏漲漲的，剛走出書房，想問問阿姨今晚晚飯是什麽。
結果門一開，二樓沒開燈，一道昏暗的身影杵在沙發上，像無聲的雕塑，但又過分逼真。
洛錦熙家裏當然沒有這種等人高的雕塑。
開門的動靜響起，雕塑轉頭，和洛錦熙來了個幽暗中的對視。
“賀彥淮，你要吓死誰啊！”
洛錦熙還是沒忍住，罵罵咧咧地開燈，順便怒目瞪着他。
“給你發消息打電話都沒理，我就過來看看了。”賀彥淮說。
他身上穿了件淺灰色的毛衣，看起來柔和了不少，但是目光再往上，觸及到那張臉時，洛錦熙還是心虛地移開視線。
洛錦熙從隔壁自己的房間拿出了手機。
她為了好好寫論文，抵制誘惑，沒将手機帶進書房。
上面确實有賀彥淮的未接來電和未讀消息。
“你來找我幹什麽？”
賀彥淮的目光直勾勾落在她臉上，像是想從她臉上看出什麽。
“你過來坐下。”
洛錦熙遲疑片刻，還是坐在了賀彥淮對面。
很近的距離，近到他們膝蓋都能觸碰。
“我最近哪裏得罪你了嗎？”他問。
“沒有。”洛錦熙回答。
于是在短暫的對話後，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賀彥淮在皺眉。
洛錦熙沒有向他表達不滿，兩個人之間也沒發生什麽争執，賀彥淮唯一有印象的就是過年前，洛錦熙說他們兩個人的關系不對，會讓人誤會。
之後她就不理人了。
也不能算完全不理人，起碼現在瞪人的模樣挺生動的。
“你有喜歡的人了嗎？”賀彥淮陡然問。
洛錦熙不知道他的話題怎麽就跳躍到這了。
“關你什麽事？”
她出于心虛沒有去看賀彥淮的表情，所以沒看到她那句話後，賀彥淮露出了不悅的神色。
“什麽叫和我沒關系，你戀愛是打算偷偷摸摸談嗎？也不打算介紹給我認識嗎？”
這種說教的口吻，洛錦熙當然不是第一次聽見，只是這次聽見的時候不免生出些逆反心理。
“不會談的。”洛錦熙生硬地回了這麽一句。
賀彥淮不知道她口中的“不會談”具體是什麽意思，洛錦熙不可能看上有主的男人，可能是她喜歡的男人和她的家庭不算匹配，也可能是其他不可能調和的問題。
但和蘇雨眠起初想的那樣，賀彥淮沒覺得洛錦熙喜歡的人會不喜歡她。
“既然不會談，你急着和我撇清關系幹什麽？怕人家誤會？”
賀彥淮說完，又緩緩補充了一句：“是我認識的人嗎？”
洛錦熙：“……”
她看着賀彥淮，他的目光也直直落在她身上，自然能看到洛錦熙的欲言又止。
“是誰？”賀彥淮已經明白答案。
洛錦熙不知道怎麽去形容自己的心情，在成年之後，賀彥淮确實不曾幹預她的交友，但偏偏在她意識到自己的心思後，他這麽平靜地問她心儀對象的身份。
看不出半點情緒波動。
“我都說了這是我自己的事，你是不是管得有點寬了？”洛錦熙說，“你就大我幾個月，又不是我親哥，以什麽身份來管我？”
這句話說出口其實有點傷人。
這麽多年來，賀彥淮對洛錦熙一直有份責任，他确實一直在照顧她。
但照顧某種時候也是管教和約束。
“洛錦熙，所以你是嫌我管你太多了是嗎？”賀彥淮不知想了什麽，好半晌才回了這一句，語氣裏冷了不少。
洛錦熙張口想說句什麽，又覺得說什麽都不對。
賀彥淮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看了眼洛錦熙。
“我知道了，以後不會再管你的事。”
二樓安靜下來，洛錦熙坐在位置上，很久都沒有動彈。
賀彥淮已經離開十幾分鐘了。
寂靜的空間裏帶來的偌大的落寞。
賀彥淮剛剛那句話，更像是宣告他們這段已經變味的友誼的結束。
不是絕交，但也沒什麽區別了。
從今天起，他們會慢慢回歸到正常的朋友關系。
失去特殊性，本身就是一件很難忍受的事。
以至于洛錦熙在下樓吃飯吃到一半想到往後的事，眼淚不知道什麽時候盈眶，掉在碗裏。
好在阿姨出門了沒有看見。
洛錦熙想起了蘇雨眠的話，她說：“你和賀彥淮的關系本來就親密，你不說出口，他這輩子可能都不知道你的心思。”
“如果他喜歡你，你們就順勢在一起，如果不喜歡，那就說開，以後大家保持距離。”
反正到最後都是要保持距離，那為什麽不試一試？
想到這裏，洛錦熙将目光看向了不遠處她爸的酒櫃。
晚上九點多，賀彥淮剛洗完澡出來，臉色還是很臭。
他家只有他一個人，爹媽今晚有應酬。
外面門鈴響了。
出門到院子一看，門口有個人抱着酒瓶。
“你幹什麽？”賀彥淮開門那瞬間就開始蹙眉，門外的人沒穿外套。
只是不久前剛說了以後不多管閑事，他什麽也沒說。
然而下一秒，對方擡眸看他，杏眼裏泛着水光，眼尾濕紅，連臉頰都帶着不正常的酡紅。
“賀彥淮，你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嗎？”抱着酒瓶的酒鬼問他。
“你來找我發酒瘋嗎？”
“我沒有，”洛錦熙直勾勾地看着他，“你剛才不是問我喜歡的人是誰嗎，我是來告訴你的……”
賀家院子門口的燈昏黃，空氣彌漫着些寒意。
“我喜歡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