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杭少雲做夢都沒想過有一天他會被齊律關在門外,也沒想過有一天他會見識到一個不愛他的齊律。
不愛他的齊律,對他完全陌生的齊律,還是齊律嗎?
杭少雲習慣性地摸煙,可他穿的是睡衣,口袋裏空空如也,他只得靠着門板坐下。
冬日的嚴寒尚未過去,坐在冰涼的地板上和坐在冰塊上區別并不大,很難捱。
“齊律,開門!”
門裏齊律的聲音飄忽得像在雲端,“你再不走我就報警了。”
“……”
在自己的家門口被警察盤問這種事太過丢臉,杭少雲可不想上本地的社會新聞。
自杭少雲認識齊律的第一天起,齊律就是喜歡他的,對方看向他時眼睛裏充滿了愛意,羞怯卻又大膽。
杭少雲一直不明白齊律喜歡他什麽,他花心又冷情,對齊律也算不上溫柔體貼,但無論被他如何羞辱,齊律就像一塊甩不開的狗皮膏藥,就是黏着他膩着他。
杭少雲問過齊律喜歡他哪一點,但齊律并沒有給他答案,一個連喜歡他什麽都說不上來的人,這樣的喜歡太過空中閣樓。
三分鐘熱度罷了。杭少雲是這麽定義齊律對他的喜歡的。
可齊律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證明了他的喜歡并非三分鐘熱度,整整半年的時間,齊律用盡各種方法走進杭少雲的生活,而等杭少雲反應過來時,他的生活中已處處是齊律的痕跡。杭少雲每天為了應付齊律筋疲力盡,根本沒時間再去花天酒地,不知不覺中,他竟被齊律套住了。
“你說我這一天都跟着你,你也沒空去找別的炮-友了,我是你唯一的炮-友,既然已經确立了一對一的肉-體關系,那和男男朋友之間也差不離了嘛。”齊律快速地在杭少雲嘴巴上親一口,“綜上所述,你就當我男朋友吧。”
“想得挺美。”杭少雲不以為意,“哪天我跟你睡膩了難道還要綁着個男朋友的身份嗎?”
“睡膩了就分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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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少雲嗤笑道:“随你。”
齊律就當杭少雲是應下了,歡喜得一蹦三尺高,杭少雲見他那高興勁兒,心情也不錯。
後來沒多久,杭少雲就後悔答應齊律了,這人說什麽“膩了就分手”全是騙人的,齊律就沒想過要跟他分,這家夥豁出性命不要,都要綁住他困住他,要跟他糾纏一輩子!
走廊窗戶吹進來的冷風凍得杭少雲瑟瑟發抖,他又敲了敲門,裏面沒人應聲,齊律多半已經睡下了。
杭少雲想去買一包煙,可身上分文沒有,手機也落在屋裏,齊律又不給他開門,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這一切太滑稽了,杭少雲莫名想笑,笑着笑着又發起了火,狠狠地在大門踹了一腳,卻被反作用力給震得腳底生疼。
“齊律,你給我等着!”杭少雲對着門大喊,“我明天就去換指紋鎖。”
杭少雲在門外吹了大半夜的風,才被中途睡醒後恢複記憶的齊律給放進去。
杭少雲凍得直發抖,喝了兩杯熱水後才緩過來。
“少雲,對不起啊。”齊律舔了舔唇,眼神閃躲,“我不是故意的。”
“你就是故意的。”杭少雲冷冷地說,“你裝失憶時要搬出去,真失憶了又要跟我回家,不就是想要用你的間歇性失憶來整我嗎?恭喜你,目的達成。”
“你要是這麽想的話,為什麽還要我跟你走?讓我搬出去不是更好?”
“你能去哪兒?我在的地方 就是你的家,你必須在我身邊。”
“那明昊呢?”
“明昊不同。”
杭少雲打了兩個噴嚏,齊律便無心與他在明昊的問題上糾纏,去廚房給他熬姜湯。
姜湯熬好後,杭少雲已在沙發上睡着了。
齊律給人蓋上被子,靜靜欣賞了會兒杭少雲的睡顏,才輕聲把人喚醒,讓杭少雲把姜湯喝了。
杭少雲不喜歡吃姜,這一碗湯喝得他愁眉苦臉,兇狠地瞪了齊律好幾眼,齊律就裝作沒看到。
“夜深了,睡吧。”
兩人進到主卧,都在那一張大床前躊躇,竟沒人率先上床。
大床上的被子亂糟糟的,床單也有褶皺,顯然齊律前半夜一個人睡的就是這張床。但那時的他正犯了失憶症,想不起在這張床上發生過的事,此時他沒了症狀,那些不堪的回憶自是接踵而來。
“怎麽?”杭少雲擡了擡下巴,“你不睡了?”
“我怕我睡着睡着又犯病了,把你當成陌生人踢下床。”齊律說,“我去收拾一間客房住吧。”
齊律轉身就要走,卻聽杭少雲沉聲道,“不許走。”
齊律定住了腳步,回望杭少雲。
主卧的燈不算敞亮,他們在燈光下看着彼此,情緒都複雜難明。
“睡上去。”杭少雲用命令的口吻說,“齊律,我都不怕被你踹下床你怕什麽?”
“我怕傷到你。”
“你傷不到我。”
齊律眨了眨眼,纖長的睫毛在他的眼睑下投下大片的陰影,遮擋裏他眼底的脆弱。
你不愛我,我自是傷不到你。
“好,睡吧。”
齊律在上床的那一刻,忽然感到頭暈惡心,他換了被單枕套,抹了床頭床底,但當他一接觸到這張床,他想到的就是杭少雲和明昊在此交頸纏綿,那畫面光是在他腦中短暫地浮現一秒,他就止不住地想吐。
杭少雲已在床上躺好,被窩裏還殘留着齊律的溫度,這令他被冷風吹得涼悠悠的身子迅速回暖,舒服得困意上湧。
“你還愣着做什麽?”
“我上個廁所。”
“事多。”
齊律跑進廁所,對着盥洗盆幹嘔,卻什麽也沒嘔出來。他看了眼鏡子,鏡子裏的男人長得清秀俊俏,但眼睛和鼻子都紅紅的,像一只受了傷的可憐兔子。
“真是可憐啊齊律。”齊律對着鏡子的自己喃喃說道,“你就是放不下他。”
齊律在廁所呆在到天将要明才回到卧室,他沒有上床,而是坐在地毯上,背靠着床墊,合上了眼。
這麽睡極其難受,等他被鬧鐘吵醒後起來整個人腰酸背痛到像被車碾過一樣。
我為什麽會睡在地上啊?齊律懵懵懂懂地往大床一看,就見那個分明被他趕出門的人此時正在床中央睡得正香。
齊律怒從心起,心想這個人可真是陰魂不散,跟蹤他就算了,竟然還鸠占鵲巢睡了他的床!
“喂,你起來!”齊律想要搖醒杭少雲,可入手的溫度卻令他皺了眉,這個占了他床的人身上燙得可以煮蛋了,“你沒事吧?快醒醒!”
杭少雲睡得很不踏實,噩夢連連,額頭出了一層薄薄的汗,被齊律晃醒時他恍惚得不知自己是在夢裏還是現實。
“別喊了。”杭少雲抓住齊律的手,“你要晃死我嗎?”
杭少雲聲音沙啞得像粗粝的紙,呼出的氣息熾熱滾燙,抓齊律時的力道不比幼兒園小孩兒好多少,他這是發燒了。
“你怎麽燒這麽厲害?”齊律把自己的額頭貼在杭少雲的額頭上,對比兩人的溫差,“你得上醫院。”
杭少雲眨眨眼,一時辨別不出這個齊律是記得他的齊律還是不記得他的齊律。
“你說你這個人也太神奇了, 跟蹤我就算了,居然還在我家裏生病,你是愛上我了嗎?”
杭少雲似笑非笑地說:“誰愛上了誰這可說不準。”
齊律扶杭少雲下床,說:“別愛哥,沒結果,哥有喜歡的人了。”
杭少雲看向齊律,那雙因感冒發燒而濕潤的眼裏閃爍着要吃人的光芒,“你說什麽?”
“我說我有喜歡的人了,你死心吧。”
“你喜歡誰?”
“就是昨天那個,在病房裏的,你見過吧,又高又帥比明星還好看的。”齊律笑着說,“你們倆好像還認識吧,叫駱彥的。”
“你再說一遍!”杭少雲的眼神危險得像是一頭野獸,只要齊律說錯一個字,他就會撲上去咬斷齊律的脖子。
“我說……咦,你幹嘛這麽兇?”不知怎麽的,齊律有點心虛,“駱彥長得很符合我的審美,妥妥的我的菜。”
“駱彥是你的菜?呵。”杭少雲甩開齊律扶着他的手,“那你找他去吧,滾吧!”
“要滾的人是你不是我好不好,這裏是我家诶。”
“這是我的房子!”
“我大學畢業後就一直住在這裏你說是你的房子?”齊律無語地說,“你是燒糊塗了吧。”
杭少雲:“……”
杭少雲本就發着燒燙呼呼的,齊律的幾句話更是氣得他七竅生煙,他有種自己快要爆炸了的錯覺。
齊律讓杭少雲在餐桌邊坐着,自己去做早飯,用他的話說,盡管杭少雲是個來路不明的跟蹤狂,但都燒得這麽嚴重了他也不能置之不理,吃了早飯後他會帶杭少雲去看醫生。
杭少雲盯着齊律在廚房忙活的背影,有一瞬間好似回到了他們曾經的日子,可當齊律掏出手機給駱彥打電話并語調輕快得像一只快活的小鳥時,杭少雲憤怒地捏爆了手裏的牛奶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