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傻爹回家(中)
寧珊站在兵部侍郎後面冷眼看着前頭的經營節度使王子騰替他妹妹喊冤,他是絕對不敢讓賈王氏落下一個會連累王家的罪名的,即使有不少事兒是借他的手抹平的,這時候也必須打死不認賬,還得把一切都推到賈赦頭上去才可以。寧珊冷哼一聲,還真是沒人把便宜爹放在眼裏呢,這名義上的親家都這般撕破臉皮了,想也知道,便宜爹是真沒什麽人緣兒的。
王子騰一邊狡辯,一邊在心底痛罵賈赦,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作死,就索性真的弄死他得了。他王家支持出一個妃子容易嘛,要不是王家自己沒有合适的人選,他也不會傾全力支持賈元春。好不容易推上位了,要是有一個罪人母親,這皇妃就絕對當不成了。王子騰知道四王八公在當今眼裏都是太上皇的死忠,是不會重用他們,更不會包庇的。但他可不是誰的心腹,他只認權,誰能帶給他權利,他就跟着誰,當初二皇子逼宮失敗,就是因為王子騰沒給他做接應,也是靠着這個,他才保住了自己經營節度使的位置,甚至在兩皇跟前都頗有體面。可這份體面顯然不夠,他還想要更多,因此才會參與到當今的後宮中去,插手幫了賈元春一把,讓她得以封妃。王子騰心裏也想着能讓賈元春生下皇子呢,這樣他只要支持了賈家出身的皇子,還怕将來不能權傾天下嗎?王子騰也是有野心的,但是他卻沒有寧珊那麽年輕,經得起十幾年的耗下去。他已近壯年,正是一生中最年富力強的時候,此時若不拼一把,還要等到七老八十了再去投靠新皇嗎?只怕到時候他連投靠的資本都沒有了。王子騰原本就是靠着賈家的勢力才在軍中混的風生水起的,只是現在的賈家敗了,才無人想起王子騰原來是借誰的力上位的。寧珊不反感像王子騰這樣踩着別人上位卻一轉眼就見利忘義之輩,畢竟就算靠了賈家,這份人脈和勢力也不是賈赦的,王子騰的做法算不上忘恩負義,他要權利也沒什麽不對,權利人人都想要,連寧珊自己都想當權臣,可是錯就錯在他不該踩他寧珊的便宜爹。便宜爹給人踩下去了,見不得他好的當今還能饒過他去?他想借着把賈王氏拉下馬讓賈元春不落好處,當今也巴不得借着賈赦落馬将他踹下去給自己的心腹騰地方呢。寧珊焉能容忍王子騰的污蔑?
寧珊敢讓便宜爹跟賈政對質也是有底氣的,畢竟就算印鑒是他爹的,那名滿京城的馬棚将軍的诨號就是最好的借口,連販夫走卒都知道賈家大房毫無地位,誰會相信他爹能包攬訴訟?都沒人會去找他,這些事兒,不是二房做的,就知道能那位高居超品诰命的史太君做的。寧珊相信史太君足夠精明,是不會自己出來背黑鍋的,這筆帳,必須算到賈王氏頭上,就算因此會耽誤了賈元春,賈史氏也會力保自己,捎帶上她寵愛的小兒子清白的。
王子騰不能出面替賈王氏辯護了,這場訴訟便毫無意外的是賈赦贏了,宮裏的那位雖然覺得沒能趁機打壓下寧珊,但是能趁此機會把太上皇硬塞到他宮裏的賈妃踢下去也算是件好事兒,即使有已經成為貴太妃的三皇子、五皇子生母,原來的第一寵妃甄貴妃在太上皇面前拼命辯解,可後宮女眷生母獲罪,也很難不打擊到本人。賈元春的賈妃還沒做多久,起碼都沒熬到省親便被撤了牌子連降兩等,成了貴人,至于以後還能不能回去,只要看當今對太上皇老臣的諸多怨恨刁難就知道要夠嗆了。而且還有原本就跟她不對付的吳貴妃、周貴人在後面扯後腿,她還想再來一次一步登天就無異于白日做夢了。
想一想後宮的封號,寧珊覺得當今倒是怪有趣兒的,賈妃——假妃,吳貴妃——無貴妃,他是有多怨恨自己的後宮啊。再一想他連雙字的谥號都給自家後宮選好了,寧珊覺得,這些封號雖然難聽了些,但也還能忍受,就是不知道賈家,以及他們那位賢德妃知不知道妃子是沒有雙字封號的,除了死人。
賈赦順利把爵位降了兩等傳給了二兒子賈琏,榮國府也再次降級成為三等威烈将軍府,跟隔壁寧府打了個平手。賈史氏在家中哭天抹淚的痛罵賈赦,罵他讓榮國府蒙羞,對不起先國公爺,賈赦才不會老老實實聽呢,讓了爵的當天他就包袱款款的跑到給他撐腰長勢的大兒子家裏去了。誰都沒帶,就那麽光棍無比的自己跑過去了。寧珊最想要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他只不過是個理由罷了,真正能管後院讓他不至于被皇上塞釘子的女眷一個不帶,自己來有什麽用。
寧珊再度忽悠賈赦道:“父親就這麽過來了,不看着他們分家産嗎?萬一二房壞了心思淨挑些出産差的産業分給父親,您老可就賠慘了。”
賈赦一聽自己的利益受損,當即就急了:“孩兒說的是,那一家子确實壞了心,肯定不會給我好東西。”說着就匆忙要回去,可是轉念一想,又停下了:“可是為父現在回去,必然要被老太太痛罵,說不定反而要被要挾着多給二房一些東西呢。”賈赦猶豫道:“與其明面上被逼着給二房多分家産,讓他們得了便宜還不落名聲,我看不如讓他們暗地裏籌劃去,反正到時候我分到什麽都要帶到孩兒府上來,我看他們有多大臉,讓我帶着破東爛西的穿過小半個京城。”這麽一想,賈赦不由撚着胡須嘿嘿賊笑起來:“跟着孩兒相聚一回,為父也是漲了些見識的,任憑什麽陰謀詭計也是不敢端到臺面上來的,我就要看看他們能有多厚的臉皮。”
寧珊聽得不覺目瞪口呆,是誰說賈赦蠢的?分明就是沒人教。你看這有人教了以後學的多塊,連陰謀不如陽謀都活學活用了,只是他偏偏這個時候聰明了,他會很頭疼的好不好,能給他管家理事的人不帶過來,光他自己突然長出了腦子又有什麽幫助。寧珊捂住額角,覺得自己似乎有些教的太多了,教會徒弟餓死師傅這句話還是有些道理的。
榮國府的家産還是有人搶的,但榮國府的大老爺可就沒人愛要了。寧珊好說歹說把人哄回家去,讓他接了夫人女兒再回來,那頭,老早就被二房籠絡過去的賈琏也不由覺得二叔二嬸吃虧太大,他爹的做法太絕情,害他在老祖宗面前挨罵。但是得到了爵位也是個意外之喜,他雖然早知道自己是承爵人,但看着前有賈寶玉那麽一個受盡寵愛的賈家鳳凰蛋,後有突然憑空出現的大哥歸來,他這個在哪邊都不受重視的琏二到底能得到多少東西還是個未知數。這一回能順利襲爵,對賈琏來說,也是一個了不起的收獲。
寧珊并不知道他一母同胞的弟弟把他和賈寶玉放在一個平臺上衡量,更不知道他整個沒放在眼裏的榮國府在別人心中有無比的重要,他撺掇賈赦讓爵最大的收獲不過是想讓皇上看清榮國府兩房不合的真相,讓他這個大房出身的寧家人不再受到不合理的猜忌罷了。什麽前朝後宮的,他可沒想過要拉着女人的衣帶子往上爬,就是上一輩子他們獨孤家出了位皇後,那也是因為獨孤家先名聲在外,才會有隋文帝來聘他們家的姑娘為妻的,可不是先出了獨孤皇後,才有獨孤家延續幾百年的繁盛的。
賈赦回了家,理所當然挨了賈史氏一頓痛罵,原本他聽了幾十年早就習慣了的,可是如今有大兒子給撐腰了,臨了臨了,他反而來了脾氣,把眼睛一蹬,沖着賈史氏便道:“老祖宗一向嫌我沒出息,不能光大榮國府的門楣,那我便把爵位讓了,給那有出息的去光宗耀祖,又有哪裏不對了?感情我襲了爵位是錯,讓了爵位也是錯,那是裏外都不得安好了?”
賈史氏如何當衆說出讓爵沒錯,讓給賈琏才是錯,二房一直以清貴端方的形象示人,讓這假正經的一家人主動承認他觊觎爵位嗎?怎麽可能!便是賈史氏也不能正大光明說出來,她只恨賈赦動手太快,原本以為起碼還有一二十年可以好生計較謀劃一下,這可好了,賈赦打了她們一個措手不及,這一代的爵位是沒得想了,便是賈琏生不出兒子來,也只能等寶玉長大了過繼兒子給大房,寶玉自己卻是襲不成爵位了。光顧着惱火她心愛的孫子沒了爵位,卻也不想想,以賈琏現在三等将軍的爵位,傳到下一代還有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