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無主靈堂6 與整個世界為敵
第22章 無主靈堂6 與整個世界為敵
靈堂外的玩家們在薛漫轉過身之後就清醒了過來, 只是還心有餘悸不敢走近。
他們在外面站了幾分鐘，發現薛漫并未對身邊的兩個女生下手，才終于放下心, 慢慢的來到了靈堂內。
七人錯過了瘦高個在棺材內被活活憋死的過程，也由于距離原因, 沒聽見對方臨死之前敲打棺材蓋的動靜。
現在靠近之後, 便只看見一張極其可怖的面孔, 被定格在了那張小小的遺照中。
衆人安靜了很久，一句話也沒敢說。
直到利落女生回頭看了一眼薛漫，對他們說道：“屍體在棺材裏, 現在你們可以開棺看看了。”
“不……不了吧。”小王輕輕扯着李章的衣角, 微不可察的拽了兩下，低聲說：“李哥，靈堂的主人還在這兒呢。”
高馬尾女生低咳了一聲, 才道：“靈堂現在的主人, 是棺材裏面那個。”
她的聲音與年輕的外貌非常不符, 滄桑嘶啞, 怎麽聽都像是上百歲的老者。
或許她不愛說話就是這個原因。
李章瞥了眼黎明公會的四個人，手伸向背後對小王和胖子做了個下壓的手勢，暗示他們別着急，自己也站在那裏巋然不動。
而公會的人的确比他們膽子大很多，根本沒在意他們的小動作。
尤其是性格比較急躁的楊麗, 立刻對身邊的隊友們招了招手, 自己率先繞到了棺材後方去，雙手搭在了棺材蓋上。
她口中說道：“怕什麽？我們沒有觸發死亡條件，只要別盯着她看、別胡說八道就好了。任務時限總共只有三天，第一天已經結束了, 不能因為恐懼就連線索都不敢去找。”
她的話還沒說完時，公會另一個女生就走到了棺材左側去，時刻準備好了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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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女生看起來好像還不到十八歲，渾身透着一股稚嫩單純的勁，但膽子卻比李章這個“帶人過副本”的還要大許多。
随後，公會的男青年也繞到另一邊：“來吧，遲早都得幹這事兒，不如趁早。”
六十來歲的大爺站在距離兩米遠的地方：“對對對，你們三個就這樣，把棺材往下方推，很容易就能打開了。我年紀大了，沒力氣，就不過去添亂了，你們加油啊。”
三人無語的對視一眼，紛紛搖頭，無可奈何地一起推動起來。
棺材蓋雖然很重，但在沒有靈異事件幹擾的情況下，有兩人以上就完全足以推動了。
它發出沉悶的摩擦聲，很快被推開，露出了瘦高個那張痛苦扭曲的臉。
此時他因缺氧而憋紅的皮膚已經變得蒼白，死不瞑目的雙眼裏充滿了絕望與不甘，嘴巴張得極大，像極了一條被油炸之後張着嘴端上桌的死魚。
他血淋淋的兩只手，一只呈爪狀停在半空中，一只抓扯在胸前的衣襟上。上半身與兩條腿都向上弓起，形成了一個詭異的弧度。
而在那被逐漸掀開的棺材蓋子上，留下了許多雜亂無章的抓撓痕跡。
這些動作，無一不在告訴衆人：他死前那段時間，到底是多麽的恐怖和絕望。
不過，棺材內部留下的抓撓痕跡并非全都是新鮮的。
除了瘦高個今天摳出來的之外，還有層層疊疊的舊痕跡，上面的血早就又幹又黑了。
顯然，在他之前每一個如此死去的人，生前都曾在這口小小的棺材裏飽受折磨。
李章在旁邊等了會兒，見沒出什麽事，便厚着臉皮走了過來查看。
他彎下腰，歪着頭去看開了一大半的棺材蓋，接着眼睛一亮，喊道：“快看，這裏面好像有血字！”
楊麗聞言，說道：“大家一起來，我們把蓋子翻過來！”
既然發現了線索，玩家們也終于來了勁，紛紛上前扶住蓋子一側，一起用力，“嘭”的一聲将其掀翻在了地上。
新新舊舊層層疊加的血痕之間，藏着幾個用血寫成的文字。
【殺人X手XX買菜XX】
由于棺材裏的死者們抓撓過許多次，那些字跡被損壞了，只能模模糊糊辨認出這麽五個來。
楊麗說：“第三個字好猜，前面四個字肯定是殺人兇手。”
李章抓了抓後腦勺：“那後面的能是啥？殺人兇手和買菜是怎麽聯系起來的？難道是有人在菜裏下毒殺了人？”
這時候，黎明公會的未成年女生舉了舉手，弱弱的問：“那麽，她……不是跳樓自殺的咯？”
說話時，她飛快的瞥了薛漫一眼。
薛漫便由此得知，玩家們可能沒她查到的線索多。
他們應該是按照死亡名單上面的順序去調查的，所以最先去的一定是八樓。
801，是死亡名單中第一個死者的住處。
而對門的802就是齊秋家。她家門鎖被破壞了鎖不上，他們大概率已經進去調查過。
不過那房子早就被人翻找得一團亂，調查完能确定的信息就是齊秋的姓名和職業罷了。
按照死亡名單的順序，第一個是801的五十八歲大嬸，第二個是502的六十一歲大爺。
所以，玩家們大部分時間應該都耗在了801和502這兩戶。
偏偏這前兩個死者年紀都偏大，不像薛漫去找上的三樓年輕夫妻，能利用手機裏的聊天記錄找到很多信息。
因此，玩家們手裏的線索大概是沒有薛漫多的，甚至不知道她并非自殺。
此時衆人聽見女生的問題，都忍不住掃了薛漫一眼，卻又不敢多看。
高馬尾女生倒是問了她一句：“你不是自殺？”
薛漫沒動靜。
畢竟她是副本BOSS，他們是需要通關副本的玩家，明顯站在對立面。
她給他們線索說不定是在害自己。
對方也不再追問，沉默的盯着那幾個血字看起來。
其他人更不敢開口了，深夜的靈堂內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直到利落女生獨自一人走了出去，停在外面的花圈那裏。
衆人這才想起來，他們進來時就發現，花圈上面的字變了。
薛漫倒是不太在意那個，進靈堂之前看到過的幾眼已經足夠了：都是些反過來罵瘦高個的話。
罵他造謠誣蔑滿嘴噴糞之類的，屬于齊秋洩憤方式的一部分。
不過——這也不是毫無用處。
比如，它可以讓玩家們知道這個人觸發死亡條件的原因。
他們在外面看了會兒，大概也覺得沒什麽研究的必要，便商量着離開了。
因為BOSS站在這裏，玩家之間有什麽話也不太好說，行動非常拘束。
薛漫等他們走遠後，也跟着返回了十三棟二單元，想再回302去繼續查看手機裏的信息。
但她剛到三樓，就看見玩家們都聚在了外面。
——302內，夫妻二人互相扇耳光的聲音，在沒了唢吶和鞭炮聲掩蓋下顯得極其響亮。
薛漫發現玩家們手裏竟然有一只工具箱，現在青年玩家和李章正在協力一起破壞門鎖，想要硬開門進去。
他們看見薛漫出現都停了下來，十分戒備的立在門口。
薛漫頓了幾秒，便轉身繼續上樓去了。
既然他們在這裏，她就先去樓上那兩家看看。
不出意料——502的門也是被強行破開的。
這是一套獨居老人的房間，客廳裏有一只已經被餓死的鹦鹉。
屋子裏非常整潔，房子主人生前一定很愛幹淨。
然而這個念頭，在薛漫查看完廚房和卧室的那一刻完全轉變了：
廚房的洗碗槽裏扔着兩個滿是油污的碗，由于屋主死亡，泡了太久已經發黴。
旁邊的案臺上放着吃完的泡面桶，垃圾桶旁邊的地面掉了一個泡面調料包。
卧室裏，衣服淩亂地扔在一張椅子上，床頭櫃還有一只礦泉水塑料瓶——裝着可疑的淡黃色液體。
更別提地上，竟然還有吐過痰的痕跡。
薛漫挪開視線，感覺眼睛都受到了侮辱。
但她打開衣櫃時，卻發現裏面的東西疊放得很整齊。
這不難猜到，是有人在幫他整理。
玩家們很可能帶走了關鍵線索，薛漫沒辦法憑空猜測，看了一圈後就去了樓上801。
801，也是獨居的大嬸。
她家比樓下大爺家要溫馨許多，客廳裏貼着一張合照，照片中有一位大嬸和一對成年兒女，兒女大概是不住在陽光小區的。
這照片同時也說明，大嬸要麽離婚要麽喪偶了。
不過薛漫在大嬸的卧室裏發現，她似乎有一個在交往的異性。
——剛好和樓下的獨居大爺對上，這位大嬸很可能就是幫對方整理房間的那個人。
大嬸是第一個被齊秋報仇而死的，在她死後自然就沒人幫大爺打掃衛生了。
兩人死亡時間間隔也就一天，所以他的屋子才沒亂太多。
可惜兩個地方都被玩家先找過一遍了，薛漫不太容易找到線索。
唯一的線索是，她在大嬸床頭的收納盒裏，發現一張和身份證之類的東西放在一起的名片。
能和自己的證件放一起，顯然是比較重要的東西。
名片擡頭是“君安傳媒”，人名“不遲”，還有聯系電話和社交賬號。
傳媒，要麽是新聞類，要麽是網絡上的短視頻營銷號。
根據已知的背景故事，薛漫覺得這是營銷號的概率極大。
雖然人名那裏寫的是“不遲”，但肯定不會真有這種名字，應該是這個營銷公司在網絡上使用的賬號名字。
如果沒猜錯的話，是在齊秋被造謠事件在網絡上發酵時，該公司的人找到了她對門的鄰居——也就是這位大嬸，想要從她口中得到些什麽信息。
薛漫不用想都知道，這大嬸多半是添油加醋造了謠。
她又回“自己家”看了下，沒什麽新發現，只好下樓去了。
薛漫快到三樓時，故意放輕了腳步，沒發出任何動靜。
玩家們已經打開了鎖，此時防盜門虛掩着，一群人都在屋內待着。
她站在門外，靜悄悄聽着他們的對話。
“都找完了……沒線索。看他們這樣子，齊秋應該是來過了，我們可能來晚了。”
“先把人綁好吧，明天白天看看他們能不能恢複正常，說不定還能問出點什麽。”
他們似乎打算強行把夫妻二人綁起來。
客廳裏很快傳來動靜，過了片刻，李章喘着氣說：“真他媽比過年的豬還難按啊！”
其他人都被逗笑了。
“現在時間有點太晚了，要不，剩下的我們明天再去找吧？”青年提議道：“剛才BOSS也出現了，繼續在外面走可能會有危險。”
楊麗嘆了口氣：“休息吧，否則明天也沒有足夠的精力做任務了。”
就連最性子急的她都這麽說了，其他人當然更加沒意見。
青年便道：“那，先坐下來整理一下今天的收獲怎麽樣？然後就找地方睡覺！”
“行……”
他們很快溝通起來，薛漫聽了很久，才終于聽到她所不知情的部分。
原來，801的大嬸幾年前就和502的大爺在棋牌桌上熟悉了。
大爺老婆還沒去世，兩人就悄悄的攪和在了一起，誰都不知道。
直到兩個月之前，大爺從大嬸家裏出來時，剛好碰上了齊秋從外面回來。
當時這個破舊小區的電梯偏偏也壞了，一向都穿高跟鞋的齊秋為了上下樓方便，穿了一雙拖鞋。
所以，兩人完全沒有聽到有人上樓的聲音，還在門口說了幾句膩歪的話，然後才發現，都被齊秋給聽到了。
齊秋什麽也沒說，只做了個表情，就轉身開門回了自己家。
然後，過了沒兩天，他們倆的事被雙方的家人知道了。
有人匿名給雙方家裏人發了信息。
大爺的老婆身體本來就不好，被這件丢人現眼的事情一氣，竟一病不起，不到一個月就撒手人寰。
他的女兒因此格外憎惡父親，搬走了母親所有的物品和照片，再也沒回來看他。
大嬸這邊也沒好哪兒去：她的兒女本來每周都會抽空來看望她，可出了這醜事之後連電話都不打一個了。
兩人都認為這件事是齊秋幹的，雖然醜聞只有兩家人知道，并未傳播到外面去，但還是對她恨到了骨子裏，曾多次在私底下談論要想辦法“教訓她一頓”。
毀掉一個女性最簡單的方式，就是給她造黃謠。
而棋牌室這種地方，正是最适合流言傳播的場所。
所以，早在那條造謠的短視頻出現之前……關于齊秋的流言蜚語就已經在陽光小區小範圍的流傳了。
“造黃謠真是有夠惡心的。”
未成年女生氣乎乎的說道：“不知道你們看到過沒有，前些天有條熱度很高的視頻，是一個男人發的——他說，在他健身回家的路上，被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強行摟抱騷擾。”
“老太太？強行摟抱？”青年顯然沒聽說這事。
女生冷笑了一聲：“當時網絡上嘲諷老太太的，陰陽怪氣的侮辱所有女性的，說什麽的都有，罵得可難聽了。結果呢？”
楊麗接話道：“我知道——後來這件事反轉了。有記者去查了監控，發現當時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始終在幾米以上，根本沒有任何肢體接觸。這老太太也不是六十多，是八十多歲，患有老年癡呆，常常胡言亂語。”
未成年女生哼了聲：“這老太太怎麽也想不到，自己都八十多歲了還能被人造黃謠！”
新人胖子嘿嘿笑着接了一句：“最搞笑的是，那男的還沒忘說自己是‘健完身’回來呢。”
在場的女性都忍不住掃了他一眼。
這件事裏最嚴重的部分顯然是八十歲老人都還在被造黃謠，可他的側重點卻不在此處。
不是說他不對，而是，性別不同，果然很難産生那麽強烈的同理心。
“反正，我是覺得這個副本的BOSS找他們報仇沒有任何問題。”
楊麗說：“而且，她看上去也并不是那麽危險……只要大家別胡亂說話觸發死亡條件，這個副本對我們來說難度其實不高的。”
青年贊同道：“對啊，如果難度高，時限就不會是三天了。大家都放松一點兒，今晚好好休息，明天繼續努力啊！”
他們的話題到此為止，幾人也沒離開302，就在這裏勉強過夜。
薛漫有點無奈：她和玩家不一樣，他們只要完成任務離開就好，她卻得在他們完成任務之前想辦法逃出副本才行。
否則，副本被通關，她大概率就永遠困在裏面了。
所以他們能休息，她不可以。
她猶豫了下，還是拉開虛掩的防盜門，面無表情的走進了客廳裏。
正準備分地方睡覺的玩家們：？？？
薛漫擡頭，沖他們笑了笑。
大概因為已經勞累了一整天，就連兩個比較特別的女生都沒扛住，七個玩家全部露出了癡迷的神态。
她拿出兩只手機，迅速走到被五花大綁的夫妻身邊，用他們的指紋解了鎖。
在薛漫轉身要離開時，玩家們的眼底裏已經充滿了瘋狂的占有欲。
他們開始向她走過來，如同一群失去理智的喪屍，仿佛下一刻就要把她大口吃掉。
薛漫很讨厭這種眼神，皺了皺眉，快速離開了302。
她拿着手機上樓回“家”，繼續翻看起來。
從女人和閨蜜的聊天記錄裏，她得知在齊秋“跳樓自殺”之後的第三天……她的母親也死了。
一開始，是她的父母想要為女兒讨個公道，在小區裏搭了個大大的靈堂，拉上了白色橫幅，整天整夜的放着哀樂。
他們不相信女兒是自殺的，所以要求警方屍檢，屍體凍在警方那裏，因此搭靈堂只是一種讓人關注的方式，裏面的棺材和照片都是空的，當然也沒有擺放任何花圈。
就在這對父母為女兒的死傷心欲絕、身體累垮而不得不去休息時，物業趁着沒人，趕緊把靈堂給拆掉了。
又有一些不知名的人，送來了幾只寫滿辱罵詞句的花圈，擺放在之前靈堂的位置。
先返回的母親發現靈堂被拆、看到那些辱罵過世女兒的惡心字眼，精神一下子徹底崩潰，竟沖上8樓，從女兒“跳樓自殺”的窗口，一躍而下。
那位父親——的确是齊秋的繼父沒錯，可他在齊秋五歲時就娶了她母親，對她也萬分寵愛，所以父女感情極好。
他剛剛失去自幼疼愛的女兒，又得知妻子跳樓自殺的噩耗，竟突發心梗，沒搶救過來。
原本幸福的一家三口，因為一個越傳越大的謠言……死得一個都不剩。
怎麽可能不恨呢？
薛漫與齊秋共感，在查到這些信息的時候，齊秋滿腔的憤怒無處宣洩，既無奈又痛苦，讓她忍不住的痛哭起來。
女人和閨蜜之間的信息，在7月20日這天之後就沒了。
因為21日，第一個死者出現後，陽光小區就與外界失去了聯系。
薛漫又翻了翻通話記錄和短信相冊，沒別的線索了。
女人老公的手機裏……好像更沒有什麽線索。
薛漫大概翻了下社交軟件，這男的似乎對這件事并不關心，就連他的兄弟小群裏有人詢問，他都只說不清楚，沒關注。
其實，正常人只要做到像他這樣就夠了：在沒有任何實質性證據的情況下，不了解事情真相，那就什麽都不要說。
薛漫看完後，試着拿他的手機打給了那張名片上的“不遲”。
但正如查到的信息所示：電話根本打不出去。
她放下手機，感覺有些累了。
一整天，加上大半夜，就算“鬼”不會感到疲憊，她也覺得心累。
距離天亮只剩下三個小時。薛漫想了想，幹脆回卧室調了個鬧鐘，短暫的休息幾小時。
她确實睡過去了，但在她自己的感覺裏，像是剛剛閉上眼睛過了幾秒就睜開。
而外面，已經天亮了。
天亮之後，薛漫就可以在玩家們看不到的情況下行動了。
她拉開窗簾，用力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轉身出門。
302內，傳來了女人哭泣的聲音。
薛漫悄悄把虛掩的門拉開一點兒，看見七個玩家圍在沙發前，夫妻二人坐在中央，正在抹眼淚。
這對NC的臉紅腫得吓人，嘴巴也都成了香腸嘴，看起來既可笑又可憐。
玩家們在旁邊細聲安撫了很久，他們才慢慢緩過勁來，打算告訴他們點兒什麽。
可女人才剛剛張口要說話，下一秒，二樓往上的樓梯中，竟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聲音有兩道，明顯是故意踩重的，“嗒嗒嗒”的在寂靜的單元樓內回蕩，估計上下兩層樓都能清清楚楚的聽見。
薛漫皺了皺眉，回過頭，剛好看到兩個年輕男人走上來。
他們穿着相似但不完全相同的黑金色制服，左邊戴眼鏡的青年手裏捏着一只黑色筆記本。
右邊的這個雖然長得帥但好像是有什麽大病：雙腿明明健健康康的，卻拄着一根看起來挺漂亮的拐杖。
兩人像是沒有看見薛漫，走到三樓之後停頓了一下，戴眼鏡的“咦”了一聲，指着302開了一些的防盜門說：“門開着呢，進去看看。”
拄拐杖的男人淡淡掃過來一眼：“嗯。”
兩人一前一後走了過來。
薛漫還站在門口，沒有讓路。
她的第六感告訴她，這兩個突然出現的人非常奇怪。
“誰？”防盜門被楊麗從裏面推開，半邊門板穿過了薛漫的身體。
薛漫頃刻化作一片灰色煙霧，又迅速凝結成形。
楊麗一只手握着門把，穿插在薛漫身體間，警惕地看着外面的兩個人：“你們是……？嘶！”
她立刻縮回了手，忍不住用力揉搓了幾下冰冷的手臂。
眼鏡青年低了低頭，掩去嘴角的一絲笑意，才擡頭道：“我們是上面派來調查陽光小區異象的警察，你好，我叫蕭回。”
“小灰？”李章從裏面走過來，沒太聽清楚：“怎麽有人叫這種名字？”
蕭回表情凝滞，過了幾秒又道：“他是我的同事，蕭荒——長蕭的蕭，荒蕪的荒。”
雖然他這次特意解說了一下，但靠在門口的薛漫還是沒忍住笑了：一個小灰一個小黃，他們是真會取名啊。
“警察？”後面的利落女生走到門口：“有證件嗎？”
蕭回摸出兩張證件來，走近後打開給他們看：“當然。”
玩家們都擠在了門口，看見那上面有二人的名字和照片，确實是警官證——但沒有經驗，真假難辨。
于是，最前方的利落女生将門徹底推開，側過身冷冷淡淡的說道：“剛好，我們也是師父派下山來調查陽光小區靈異事件的，也許可以合作。”
她自帶一種冷淡疏離的氣質，說話時語調永遠如出一轍的平靜，還真有幾分世外高人的感覺。
總而言之，兩個看起來有點不靠譜的年輕警察走進了302。
當防盜門被掩上之後，薛漫才緩緩露出了一個非常懷疑的表情——
剛才，她分明看見那個叫小灰的人拿出的“證件”內頁上……是一片空白啊。
兩張證件上面沒有任何文字，只印着相同的标志。
一個燙金的、薛漫從未見過的特殊标志。
“警方正在密切關注陽光小區……”屋內傳來小灰一本正經的說話聲。
薛漫回頭看去，眉頭緊皺。
她不知道這兩個人到底是什麽身份，但，絕對不可能是警察。
先不說剛才她看見的“空白證件”，就看這個副本本身——
它有整整十個玩家、BOSS每隔一天才能殺一個人，可時限是三天，也就是最多死兩個人。
線索也并不難找，才過了一天，整個背景故事不都差不多清楚了麽？
在這麽簡單的副本裏，有必要再安排兩個警察來協助調查嗎？
況且，他們的出現可謂毫無預兆。
在上樓時還提前知道這裏有人，故意加重了腳步聲讓玩家們發現……
薛漫思緒一頓，腦子裏忽然冒出一個人：第一個副本裏出現在父母口中的“風水先生”。
當時她想過，那個“風水先生”極有可能是副本管理員或者創建人。
那麽，現在突然冒出來的兩個“警察”，會不會也是類似于他那樣特殊的存在呢？
他們出現在這個副本的目的又是什麽？
第一個本的風水先生是為了創建完整的副本，但這一次副本早就做好了，他們是中途來的。
有玩家正在做任務的情況下，通常不會有管理員摻和吧？
除非……這個副本裏發生了讓他們不得不中途進來的事件。
是BUG？還是……薛漫垂在身側的手指緊了緊。
一個令人非常不安的念頭瘋狂生長。
她之前想過，不論是“噩運世界”還是“死亡游戲”，應該都是隸屬于同一個“公司”旗下的不同游戲，否則她就不會在這裏了。
已知：同一個副本在一個游戲裏最多開啓三次，三次後則重置所有數據換到另一個游戲裏供另一批玩家使用，如此循環往複，重複利用。
那麽——她是從第一個副本裏逃出來的，而她扮演的角色是要被封印的BOSS。
副本BOSS沒了，這對游戲管理層來說是一件多麽重大的錯誤？！
所以……他們派出了一些管理員，開始在不同的副本中尋找那個逃脫的BOSS。
或者，修補副本中有可能存在的漏洞，讓BOSS們再也無處可逃？
這個非常不詳的想法讓薛漫的心跳得有些快。
她既害怕自己被他們發現、抓住，清除記憶變回真正的NC，又害怕藏在副本中的漏洞被他們找出來修補好，導致她只能困在這裏等死。
她舔了下唇，心裏不由自主的産生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她和玩家是敵對的，和“游戲公司”也是敵對的，連NC也不能受BOSS控制。
而且，哪怕她身為一只厲鬼，卻連穿牆這麽簡單的小事都辦不到！接下來想要找個線索，還得等着玩家們先去撬門！
明明，她一開始只是個普通女生，有個普通且幸福的家庭，一份普通的工作，也只想要普通的過完這一輩子。
然後……她做了一個噩夢，就再也回不到那普通的生活中了！
薛漫身體無力的靠在牆壁上，無可奈何的閉上了眼睛。
沒有任何人會來幫助她，誰都無法把她解救出去，反而出現了越來越多的敵人！
唯一支撐着她的動力，就只有毫不知情、在外面等着她“一覺睡醒”的家人。
她就好像……正在與整個世界為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