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生日快樂 【副本完結】
第16章 生日快樂 【副本完結】
客廳內, 父母正在将飯菜一樣樣端上桌。
因為沒有“客人”來,屋子裏沒有開燈,只有電視機閃爍着雪花, 看起來十分陰森。
不過薛漫已經習慣了。
她看了看微笑望着自己的父母,只覺兩人的笑容也怪異得瘆人。
目光落到餐桌上被蓋起來的食物上, 她思緒一頓, 忽然明白了一件小事——
這些在她“醒來”後變得詭異、恐怖或者惡心的東西, 其實都是在提醒她:她已經死了。
活人的食物對她來說是看一眼就想吐的,而民間傳說,鬼怪以嗅聞食物的香味為食, 所以她才會覺得那些東西香氣逼人, 聞起來令人食指大動。
不過這事現在想明白也沒什麽用,對她要做的事全然沒有幫助。
她收起思緒,轉頭看向了那張面容不清的遺照。
兩個紙人不在這裏——副本重開前, 它們被她帶到了後山去, 現在竟沒有重置。
“漫漫, 吃飯啦。”薛母站在餐桌旁喊了一聲, 并掀開了湯盆上的蓋子。
薛漫一眼掃過去,就看到了弟弟被煮得稀爛的腦袋。
她又想起在那漩渦裏看見的一幕,心底裏暗暗覺得,那才是真實的世界。
“漫漫?”薛母又喊了一聲:“你這孩子,還沒睡醒嗎, 怎麽呆愣愣的不說話?”
她回過神, 搖搖頭:“媽,我出去清醒一下再回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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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回應的聲音飄在身後,薛漫已經打開家門走了出去。
門外,還是一成不變的黑。
薛漫看着院子外面那條發光的小路, 輕輕嘆了口氣。
她正準備先去村口看看是不是有新的玩家出現,卻忽然聽見房子拐角處傳來一道輕喊:“漫姐……”
那聲音沙啞難聽,好像有人在喉嚨裏塞滿了泥沙說出來的話,又帶着一股幽涼虛弱的氣息。
薛漫一驚,下一秒才反應過來應該是曲雉。
她回頭望去,曲雉果然靠在牆角處,有些虛弱地對她伸出一只手:“漫姐……你終于出來了……”
薛漫目光随之落在她伸出的手上,瞳孔猛然一縮,連忙快步趕過去:“你怎麽傷成了這樣?!”
曲雉的右臂,從手肘往下的部分,完全變成了一片白骨!
走近之後薛漫才發現,她的衣物也好像被什麽東西燒過一樣,破破爛爛的,到處都是巴掌大的洞。
看到這熟悉的狀況,不用曲雉回答她也明白了:是被陽光曬的。
曲雉難受的搖搖頭,氣息十分虛弱:“大概二十分鐘之前,天突然就亮了……還好我當時就在隔壁家外面躲着,趕緊藏到他們家豬圈裏去了,否則……”
她說着說着就委委屈屈的哭了:“嘤嘤嘤……否則,我就再也見不到你了啊漫姐!豬圈好臭,那些豬還拱我!太可怕了啊……嘤嘤嘤嘤嘤……”
“停停停!”薛漫被她嘤得腦袋疼,連忙說道:“我這裏可能有個好消息,如果成功,也許你就能回去了,你敢不敢跟我一起去試試?”
上一秒還在哭的曲雉忽然就收了聲,眼睛閃閃發光地擡頭望着她:“敢!當然敢了!漫姐,你就說吧,要我怎麽做?!”
薛漫:“……”
這妹妹變臉可真夠快的。
沒等她回答,曲雉又道:“反正也是最後一輪了,不管希望多渺小,我們都只能試一試啊。萬一成功了……”
薛漫疑惑的打斷她:“你說什麽最後一輪?”
曲雉聲音一頓,愣愣的望着她,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就是……同一個副本最多開啓三次啊。如果第一次就有玩家通關,這個副本就會立刻消失不再開放。如果沒人通關,就最多開啓三次,第三次不論有沒有玩家通關,這個副本都不會再出現了。”
薛漫右眼皮瘋狂跳動起來。
她本來以為,只要自己還存在自我意識、沒有被玩家們封印,她就會有無數次機會不斷重來。
可現在,按曲雉這個說法……她實際上也只有三次機會!
如果這一次沒成功,那不論是進副本的玩家,還是這裏的各個NC,或者她這個最終BOSS——都将随着副本的消失一同滅亡!
這個極其重大的消息,無異于一道驚雷,噼裏啪啦的擊中了薛漫的腦袋。
偏偏在最後一次機會時,才知道自己最多只有三次機會……
她失語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你為什麽不早說?”
曲雉:“你也沒問啊。”
薛漫:“……”
難怪你能第一次下副本就被人殺了呢。
她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道:“算了,不糾結這個了。你要是想冒險一試,現在就跟着我走。”
曲雉連忙站起來,連手臂上的疼痛都忘了,興奮道:“好的好的好的!”
兩只鬼一同沿着小道向後山方向走去。
走出薛家之後,薛漫覺得有一點奇怪:上一批玩家竟然一個都沒看見。
唐心的屍體消失倒是說得通,畢竟她真正的本體死在村長家院子裏,這裏的都是後來“複活”的不人不鬼的東西。
但其他玩家呢?
薛漫當時看見漩渦中心的畫面後,心裏過于激動難耐,直接就跳進去了導致副本重置,開啓了第三次。
第二批玩家是不可能通關出去的。
那麽,他們的屍體——或者活人也好,又都去了哪裏呢?
這個問題暫時沒有答案。
可是很快,答案就漸漸浮出了水面。
一開始,是薛漫和曲雉在路上看見了可愛女生的屍體。
她的脖子被人扭斷了,身體正面仰躺在地上,四肢展開,腦袋歪斜着耷拉在肩膀上面,死不瞑目的瞪着眼睛,嘴角殘留了一抹黑紅色的血。
曲雉乍然對上那張慘白的臉,吓得大聲尖叫了起來,偏偏嗓子有問題,叫得像個正在被人拔毛的公鴨子。
薛漫一把捂住她的嘴,安撫道:“別叫了,你死得比她難看多了,有什麽好怕的?”
曲雉确實不叫了……又傷心得哭了。
附近沒有女生的鬼魂出現,大概還得等一段時間:之前薛漫就是先看見曲雉的屍體,又過了一會兒才發現她變成了鬼。
兩人繞開地上的屍體,繼續向前走去。
曲雉嘤嘤嘤的問:“他怎麽也死了啊?”
薛漫也覺得奇怪。
她是很突然的跳進漩渦裏,BOSS死亡導致第二次副本結束,這些玩家并不知情,按理說不會忽然開始互相殘殺啊。
等等——
薛漫停下腳步,回頭問了一句:“我剛看見你的時候,你說,大約二十分鐘之前,天突然亮了?”
曲雉點頭:“對,差不多二十分鐘吧,我也沒手表。”
二十分鐘左右的話……
薛漫估算了一下時間。
那個時候,她大概是站在漩渦前,正要準備跳進去。
連榆和尹晨兩個玩家沒敢輕舉妄動,一直是遠遠跟在她後面的。
另外三個玩家則是打算趁機到薛家找線索的。
薛漫不可能真的等着讓他們封印,所以給紙人高壯下了指令,讓它到薛家門口阻攔那三人。
她并沒有下達殺了他們的命令……而且死在紙人手裏的話死狀也不會這麽好看了,比如被開膛破肚的唐心。
那麽最有可能的情況是:
三人被高壯不斷追擊阻攔,他們中的某個玩家感覺這個低級副本的難度有問題,害怕最後所有人全死在這裏,于是做出了和第一批玩家中的何月相同的選擇:殺了其他玩家,成為唯一幸存者。
而就在薛漫即将跳進漩渦的同時,這邊的某個玩家出手殺掉了可愛女生。
同一時間,天亮了,導致曲雉因陽光而受傷。
而在第一次副本時,薛漫是在完全沒有出事的情況下,跟着玩家出門,發現外面變成了白天。
所以天空變色與BOSS的生死沒有關系。
答案也就出來了:如果有玩家自相殘殺,副本裏就會出現異象!
這就解釋得通了——為什麽高壯變成了紙人,而瘦小男卻不見了蹤影?因為,他被高壯殺了。
薛漫想起了在村長家時,圍牆上那個一閃而過的人影。
如果瘦小男死在村長家附近,在副本重置後像曲雉一樣變成了鬼……那個人影就是死後的他了。
“漫姐,你看……”
忽然間,曲雉沙啞的聲音帶着微微的顫意,輕輕傳進薛漫耳中。
薛漫思緒一頓,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擡頭望去。
……只能看見一座房子的輪廓,別的都是一片漆黑。
她在心裏無聲的嘆了口氣,詢問道:“看見什麽了?我看不到。”
除了薛家之外,只有引路錢撒到的地方她才能看得見。就連之前到了山上之後,都是父母一邊撒紙錢、她一邊走的。
沒有引路錢的地方都被淡淡的黑色霧氣籠罩,只隐約可以看到房屋輪廓。
而此刻腳下這條小道兩側地面都是漆黑一片的濃霧,像斷崖一樣,連扔過去的石子都不知道會消失到哪裏去。
她根本無法靠近,當然也看不清更多東西。
曲雉反應過來,壓下眼底的恐懼,低聲說道:“是上一批副本玩家裏的人……那個看起來大概十六七歲大的少年。”
她舔了下嘴唇,好像看到了什麽不可置信的東西,沉着聲音,一字一句道:“他,在那裏晾衣服。門口有個女人……喊他‘兒子’。”
那個中年女人說:“兒子,趕緊晾完衣服回來吃飯了!”
少年回過頭,笑着應了一聲:“知道了媽,馬上來。”
曲雉模仿着他們的語氣和表情,一個字也沒漏的演給了薛漫看。
薛漫喉頭一滾,只覺連心跳都忽然停頓了片刻——
沒能完成副本任務、在副本結束後依然留在裏面的玩家……
竟然會變成副本裏的NC?!
難怪,那些明顯沒有通關的玩家,剛才除了死掉的之外,一個都沒有看見。
她忍不住産生了一個細思恐極的念頭:這個副本裏的NC,包括她自己在內,會不會、全部都曾經是……玩家?
這個想法,令她的後背爬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
她不敢再細想下去,吸了口氣,對同樣吓壞了的曲雉說道:“別管了,我們的目的是逃出去,走吧。”
曲雉哆哆嗦嗦用完好的左手牽住了薛漫的衣角。
兩人繼續前行,很快來到了目的地。
從客廳的紙人沒有歸位這點可以知道,副本刷新後并沒有完全重置,但……這個本裏比較關鍵的引路錢被重置了。
薛漫站在斷掉的路口,有點無奈。
曲雉說:“漫姐,沒有引路錢,這裏你過不去啊,我能幫你撒紙錢嗎?”
薛漫搖搖頭:“沒用的,這個你不用管,我有辦法——你先跟着這兩個紙人去山上,到我的墳墓那裏,挖墳。”
曲雉想問原因,可轉念一想問了也沒用,就乖乖的“嗯”了聲。
薛漫看着她和紙人消失在黑暗中,抿了下唇,轉身返回薛家。
半途中,她看見可愛女生的鬼魂出現在路邊,腦袋歪歪斜斜的挂在脖子上,茫然無措地盯着她自己的屍體看。
薛漫腳下的路只有這麽窄一條,實在繞不過去,只能從她旁邊走。
對方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問:“我,是不是死了?”
薛漫笑了:“無獎競猜:你會不會分.身術?”
……地獄笑話又把人給說哭了。
她拍拍對方的肩,随口安慰了兩句,便繞過她回了薛家。
有了之前的經驗,只需要再用相同的話術勸說父母一次就好。
薛漫沒費太多時間,便說動了深愛她和弟弟的爸媽,帶着紙錢向後山出發。
出門之時,她讓父母走在前面,自己落後幾步,悄悄的取下了客廳裏的遺照,和旁邊用來點香的打火機。
她将遺照連帶着相框一起藏在背後衣服裏,父母都在前面,并未發現異樣。
途中,獨自啜泣的可愛女生悄悄跟在了他們後面,薛漫沒有管。
如果對方有勇氣跳入漩渦,或許真的還能活着離開呢?
加上這一次還沒有碰面的第三批玩家,她有意無意害死的玩家已經夠多了……何必阻攔人家。
很快,在父母的幫助下,薛漫再一次來到了後山,自己的墳墓處。
紙人和曲雉都圍在墳墓邊努力地挖掘着。
等了幾分鐘,“嘩啦啦”一陣亂響,石頭砌成的墳墓徹底垮塌!
而就在棺材裏的照片被紙人拿出來的同時……遠處傳來了隐隐約約的說話聲——
“快到了,就在前面。請幾位大師一定要盡快幫我們把她封印了啊……”
“放心吧村長,我們會盡力的。”
薛漫眯了下眼,心知是第三批玩家先去找了村長,現在被帶過來看墳地了。
她無法确定那幾人裏有沒有特別厲害的高人,而現在她手裏就拿着專門用來封印自己的東西。
所以,薛漫并不想和他們碰面。
她立刻指了個方向,說道:“爸媽,帶我往那邊走。”
由于早就知道那個漩渦的所在地,在薛漫的指引下,他們沒花多少時間,就來到了那附近。
當她再次感知到左前方的黑暗中傳來令人恐懼的感覺時,身邊的曲雉也吓得臉色慘白,用盡全力抱住了薛漫的一條胳膊。
她雙腿發軟,根本邁不開步子,眼裏還不受控制地流出了眼淚,只能用發抖的聲音說:“漫姐……那是什麽?好可怕……我,我不敢過去……”
薛漫将眼鏡男紙人叫了過來:“雖然我不确定到底行不行得通,但你既然想試試看,想要活着出去,就別這麽慫——上去,讓他背你。”
曲雉的牙齒已經開始打顫了,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她哆哆嗦嗦的,很艱難地動了動手腳,勉強爬到了紙人背後,淚水決堤,好像剛用水沖了把臉。
薛漫吸了口氣,目光遙遙望向那個地方。
對她來說,那裏還是一片黑暗,得再走近一些才能看見漩渦。
那個漩渦似乎對她這樣的鬼怪有着特別強烈的威懾力,雖然她比曲雉感覺好一點,但心裏其實也怕得打鼓。
這是一種生理意義上的恐懼,不論她的理智告訴她多少次“只是個漩渦沒什麽好怕的”,她還是一樣恐懼得渾身發抖。
上一次她也吓得連走都走不動路,全靠紙人背着過去的。
可……這一次,她有不得不過去的信念。
只要一想起漩渦中看到的畫面,薛漫就感覺再大的恐懼也無法阻止她繼續向前!
薛父薛母在前方撒着引路錢,周圍的黑霧漸漸散去,露出了山中的本來面貌。
眼鏡男紙人背着曲雉緊随其後,然後是薛漫,和拿着墳中照片的女紙人。
距離漩渦所在地越近,薛漫的身體就抖得更加厲害。
可她的雙腿卻出乎意料的穩健。
心中那個“回到真實世界”的信念,讓她仿佛失去了所有負面的情緒,無比堅定地,一步又一步,不斷向前。
很快,那詭異的漩渦再一次出現在薛漫的視線之中。
她雙手緊握成拳,每一步踩下去,大腿部位都跟着顫抖幾次,卻從未讓她就此停下。
終于,她來到了漩渦旁邊。
站在這個位置,那一人多高的漩渦便如同怪獸張開的大嘴,透着令人絕望的恐怖感。
因恐懼而分泌的生理性眼淚模糊了薛漫的視線,她用力抹了兩下,終于看清了漩渦裏的畫面。
——和上一次看見的有些不同。
大概是因為她來這裏的時間提前了很多,畫面中,客廳裏擺着系綢帶的蛋糕盒,弟弟正在一張張彩色的卡紙上面認真寫大字。
牆邊的置物櫃被暫時搬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小梯子。
爸爸站在梯子上,媽媽手裏捧着工具,讓他一張張把弟弟寫的彩紙貼上去。
現在,正在貼的是一個“樂”字。
潔白的牆壁上,已經可以看見弟弟努力畫得圓乎乎的“生日快樂”四個大字。
薛漫的眼淚又流了出來。
她用力閉了一下眼睛,從身邊女紙人手裏接過所有照片,随後伸手在褲兜裏,掏出了一只打火機。
“啪嗒”一聲,火焰亮起來的一瞬間,薛父薛母同時爆發出尖銳的喊叫:
“漫漫!你要做什麽!”
“住手!漫漫!”
薛漫沒有轉頭看他們,只是默默給兩個紙人下了命令。
背着曲雉的眼鏡男将她直接扔在了漩渦邊,和女紙人一起,飛掠至父母前方,将他們攔在了原地。
“不要!漫漫,不可以!媽媽求你了——”
“女兒……你聽話,不要這麽做!你弟弟還沒找到,你忍心離開我們嗎?!”
兩人用盡了全力掙紮反抗,一聲接着一聲的大喊,喊得聲嘶力竭。
可薛漫的目光,始終只盯着漩渦裏的畫面。
她無比堅定地相信:那才是她,真正的家人。
手中的幾張照片疊在一起,她毫不猶豫地放到了火焰之上。
在父母幾乎沙啞的阻止聲中,火焰一下子升騰起來,飛快的燃燒,轉瞬間便将所有照片全部毀掉!
薛漫松開只剩一點邊角的殘片,從身後掏出一直偷藏着的大相框。
為了藏好這個,她這一路走過來都小心翼翼的,現在……終于可以拿出來了。
她打開後蓋,取出了裏面的照片和黃符。
父母看得出來她想要做什麽,在不遠處哭得撕心裂肺。
她終于回頭看了他們一眼,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不論如何,都要謝謝你們這麽愛我。”
話音未落,她便燒掉了那張面容模糊不清的照片。
——還記得吧,父母曾告訴過她:風水先生說,這些照片不能毀掉,否則她就會徹底消失了。
那麽反過來,當所有照片都被毀掉、連遺照都沒了,又有誰能說出“薛漫”到底長什麽樣?是否真的存在這麽一個人?
“徹底消失”?她要的不就是這個麽。
薛漫看着火焰飛速蔓延,A4紙大小的照片頃刻間燃燒了一大半。
至于黃符……燒不燒都無所謂了。
她扔掉它,對旁邊因恐懼而無法站立的曲雉、和站在不遠處發抖的可愛女生說道:“想冒險一試的話,就跟着我從這裏跳進去。”
雖然她之前并不知道原來一個副本最多只會開啓三次,但不論這是最後的機會,還是有無數次……
她都會做出同樣的決定。
要麽死,要麽離開這個鬼地方,沒有第三個選項。
哪怕只有千萬分之一的概率會成功,她也一定要進去看個究竟!
或許,也叫做“不撞南牆不回頭”?
火焰很快将照片燒得只剩一點角,薛漫的手拿不住了,将它扔在了地上。
她垂眸看着它燒到最後一點兒,火苗眼看就要熄滅時,一轉身,毫不猶豫地跨入漩渦之中,一躍而下!
她不知道曲雉或者可愛女生有沒有跟進來,當然,她也沒功夫管別人的死活。
當整個身體全部進入漩渦的那一刻,薛漫眼前一黑,便徹底沒了意識。
身體像陷入了溫度剛剛合适的水缸裏,水浪輕輕緩緩的起伏着,舒服得令人忍不住發出一聲喟嘆。
下一秒,薛漫猛地睜開了眼睛。
她一瞬間翻身坐起,臉色極其難看地望向正前方——
潔白的牆壁上,挂着她笑容燦爛的相框。
沒有?
沒有?!
沒有那血腥恐怖、猙獰惡心的【生日快樂】!!!
薛漫難看的臉色終于緩和了許多,吊在喉嚨口的心髒,一下子回到了原位。
可她還是不敢相信。
她用力掐着自己的胳膊,指甲都掐進了肉裏、溢出鮮紅的血液,她還是不敢相信!
她坐在溫暖的床上,渾身止不住地劇烈顫抖着,淚水啪啪的掉個不停,轉眼便浸濕了身前的一大片被單。
緊閉的卧室之外,傳來了窸窸窣窣的動靜。
媽媽輕輕的說了一句:“小州,你小聲點,你姐姐晚上總喜歡熬夜玩手機,估計現在還沒醒呢。”
“嘿嘿……一會兒姐姐開門出來,就會看見我們給她準備的驚喜了!”
熟悉卻又陌生的聲音,讓薛漫忍不住低低的哭出了聲。
她低下頭,雙手用力捂住臉,盡力壓抑着哭聲,哭得渾身顫抖。
漸漸的,她的嘴角卻勾起了一絲笑意。
笑容一點點放大,讓她露出了一個非常詭異的表情。
又哭又笑……像個癫狂的瘋子。
不知過了多久,薛漫終于漸漸緩了過來。
她慢慢的下了床,赤腳踩在冰冷的地上,被冷意一激,整個人也冷靜了許多。
她就這樣站在床邊,一點點轉身,将整個卧室仔仔細細的全部看了一遍。
很正常,非常、非常、非常的……正常。
卧室外面還有家人活動的聲音,薛漫向那邊走了兩步,卻又停了下來。
她有點害怕。
萬一,打開門發現外面是另一個恐怖世界,怎麽辦?
她就像個木頭一樣站在了那裏,進退兩難。
幾分鐘之後,薛漫忽然清醒了——
既然她已經在這裏了,那麽不管外面是什麽樣子,都已成定局。
如果還是詭異怪誕的“副本”,那她就接着逃。
如果……是她真正的家人,那不就是她最希望看見的嗎?
在這裏猶猶豫豫的,像個窩囊的慫包一樣只會哭,有個屁用?
她吸了口氣,轉頭套上床邊的拖鞋,大步走到床頭櫃,扯了兩張紙抹掉眼角的淚水。
然後在梳妝臺前,好好整理了一下糟糕的外表。
鏡子裏的薛漫眼眶和鼻頭都有些發紅,一看就知道剛剛哭過。
她看着鏡中的自己,彎起眼睛,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來。
等了一會兒後,臉上的紅色漸漸淡去,她才帶着笑容,徑直走向了卧室門。
在手指搭上冰冷的門把手之時,她還是沒忍住停頓了一瞬。
下一刻,心中一狠,一鼓作氣直接拉開了門。
“咔噠”一聲,房門應聲而開。
兩秒之後,一道清脆又歡快的聲音響起:“祝我最漂亮、最善良、最大方、最可愛的美女姐姐,生—日—快—樂!”
客廳裏,九歲大的男孩,捧起茶幾上的一捧鮮花,飛快地向薛漫跑來。
“姐姐,這你最喜歡的花!是我用我自己攢的錢買的哦!”
潔白的栀子花束被塞進了懷裏,香味就像薛漫此刻激動喜悅的心情一樣,極度濃烈。
爸爸已經貼好了牆上的字,從衛生間洗了手走出來,笑着說:“你這小子,說好了咱們一起送禮物的,你先送了,那姐姐不就以為你才是咱們家最喜歡她的人了嘛?”
薛州回頭做了個鬼臉,溫暖的小手抓住了薛漫的兩根手指,帶着她往客廳裏走:“姐姐,快看這個蛋糕!上面還有白雪公主呢,跟你一樣漂亮!好看吧?”
薛漫任由他拉着,走到餐桌旁,在看過了兩次漩渦裏的蛋糕盒之後,終于……第一次看清了它。
她忍不住笑了起來:“真好看,看起來特別好吃呢。”
一滴眼淚毫無預兆的流下來,她不露痕跡的悄悄擦掉了。
薛母起身,笑着道:“行了,我去炒菜,你們先玩着。”
薛父攔住她:“還沒布置好呢,你幫着孩子打氣球吧,我去。”
很快,客廳裏除了多出一個薛漫之外,一切都和她第一次在漩渦中看見的畫面一模一樣。
牆壁上的彩色卡紙完整的內容是——
祝我們薛家最棒的大小姐:
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
薛漫現在一看見這四個字就覺得後背發涼。
她苦笑了一下,低頭看見弟弟送的花裏還有個精致的小盒子。
盒子裏,是一條漂亮的銀色項鏈,吊墜是“無窮”的符號。
中午的飯菜很豐盛,也……非常的正常。
在爸爸端出一個大湯盆的時候,薛漫的心都跟着揪了起來,眼睛直勾勾盯着它,生怕裏面裝着什麽可怕的東西。
好在,那只不過香噴噴的冬瓜排骨湯。
坐在餐桌上,一家四口幸福地吃着午飯時,薛漫忍不住想:雖然之前的經歷特別真實,但現在想來,也許就只是她做了一場比較奇怪的噩夢而已呢?
畢竟,她眼前的一切都和記憶中的沒有任何差別啊。
“漫漫?”
母親的喊聲讓她回過神來,擡頭問道:“怎麽了媽?”
薛母笑了笑:“你爸問你晚上吃火鍋行不行,要是想去,他現在就提前定位子,就去你最喜歡的那……”
“不!”薛漫沒等她說完,就一口拒絕了:“我今天一點都不想吃火鍋,我們……我們一會兒吃完飯就去游樂園玩吧?”
這個家、這個平安村,她是一分鐘都不想多待了。
薛父薛母有些詫異地對視了一眼,但也沒多說什麽,都點了點頭。
薛州最開心,當即站起來歡呼道:“哇哦!游樂園!!!姐姐最好了!我愛你!”
薛漫忍不住笑了起來,陰郁壓抑的心情好了許多。
吃完午飯收拾好東西後,一家四口便出了門。
在開門出去的那一刻,薛漫看見外面撒落的陽光,忍不住頓了頓腳步,頗為小心地伸出一根手指試探了一下。
今天陽光的溫度剛剛好,曬在身上溫暖舒服,不冷不熱。
爸媽和弟弟都站在院子裏奇怪的看着她,她笑了一下,說:“溫度剛好,不熱。”
院中開滿了盛放的月季花,香氣撲鼻,還有蝴蝶和蜜蜂在其中飛舞。
地面、花叢,乃至外面的道路上,都沒有任何一點兒與紙錢相似的紙片。
道路是薛漫記憶中的水泥公路,再也不是那條發着光的崎岖小路了。
她終于——徹底松了一口氣。
抵達游樂園之後,薛漫把之前那些不敢玩的項目都玩了一遍。
海盜船,過山車,大擺錘,跳樓機……
以前她很怕,現在也一樣。
但一聲聲的尖叫,讓她把腦海中那些不好的東西全部發洩了出來。
所以到了晚上,一家人再次商量吃什麽的時候薛漫還是選擇去吃了火鍋——直面恐懼,一定比掩耳盜鈴的逃避要好得多。
在外面玩鬧了半天,回家之後薛漫洗了個熱水澡,躺在柔軟舒适的床上,像往常一樣刷着有趣的視頻,心裏那些陰影幾乎就都被壓了下來。
但她有點不敢入睡。
本想就這樣熬個通宵,明天白天再睡覺,但半夜還是熬不住不小心就睡了過去。
好在……天亮之後,她好好的在自己家裏醒過來了。
薛州去上學了,爸爸媽媽都去鎮上上班了,只有她一個人待在村子裏。
薛漫處理完工作,出去逛了一圈。
依然和以前一樣逗貓摸狗的,再到村裏的大樹下跟着阿姨們嗑瓜子聽八卦。
晚上一切如常。
第三天,第四天……每過去一天,她就越發覺得那一段恐怖詭異、惡心至極的經歷只是一場過于真實的噩夢。
直到——第七天晚上。
在薛漫以為,那一切永遠不會再發生的時候。
她又一次,做了一個離奇詭谲的噩夢。
那是一個有些破舊的安置房小區,已經有些年頭了,環境不是很好,住戶也大都是些老人和租戶。
在樓下綠化區裏,不知哪家用白色的帳篷設置了一個靈堂。
靈堂前方擺了兩排花圈,最裏面的位置有一口黑漆漆的棺材。
後面的遺照上……空蕩蕩的,沒有照片。
靈堂裏空無一人,外面也連一個路過的行人都沒有,安靜得好像這個世界上都沒有活人了一樣。
忽然,畫面一轉,黑暗的樓梯裏沒有照明燈,只有“安全出口”燈牌散發着暗淡的,綠油油的微光。
一雙紅色高跟鞋,靜靜的躺在其中一階樓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