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生日快樂 唐心
第8章 生日快樂 唐心
兩個非人的異類,一個站在屋門口,一個倒挂在屋頂,以一種非常怪異的方式盯着對方。
“啪嗒。”
一滴比寒冰還要冷的眼淚從漂亮女生眼角滾落,滴在了薛漫的臉頰上。
她被冰得“嘶”了一聲,倒退兩步遠離對方,一邊抹臉一邊開口道:“你能不能先下來?”
漂亮女生聞言,又“嘤嘤”啜泣起來,斷斷續續的用怪異沙啞的聲音說:“我……我就是不知道該怎麽下來才哭的嘛……”
她的喉嚨被利器劃得很深,一定是傷到了聲帶,可能因為變成了鬼,好歹還能說出話來,就是聲音非常難聽。
薛漫:???
雖然對方看起來像個鹌鹑一樣可憐,但她還是完全忍不住嘴角的笑。
她走上前伸手:“別哭了,我拉你下來吧。”
女生好像還有點怕她,猶豫了一下才慢慢的把手伸過來。
兩人手掌交握時,薛漫腦子裏冒出了一個疑問——
為什麽明明大家都是鬼,她會覺得對方非常冷,而她自己竟像活人一樣擁有正常的體感?
這個念頭稍縱即逝,她微微一用力,将漂亮女生拖了下來。
剛變成鬼的女生以為自己要重重跌落在地上了,吓得驚呼了一聲,可下一秒卻發現自己輕飄飄的,像羽毛似的在半空中反轉了一周,雙腳穩穩的踩在了地面上。
她“呼”了聲,拍着胸口用難聽的嗓音說:“謝謝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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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着卻又因為手掌碰到了胸前衣物上的血,神色猛地一僵,又幽幽的哭了起來。
薛漫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問:“你是怎麽死的?”
……不問還好,一問對方就哭得更厲害了。
她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拍着對方的肩膀安慰道:“沒事沒事,乖啊~不要哭啊~你看你現在當鬼不也挺好的嗎?還能倒挂金鈎呢!”
漂亮女生聞言,哭聲戛然而止,擡起頭來幽幽的看了她一眼,下一刻“哇”的一聲,嚎啕大哭。
薛漫:“……”
安慰人好難,安慰鬼更難。
她默默等了會兒,說:“那你先哭着,我回家辦點事,有機會再見。”
話音未落,對方哭聲一收,沾滿鮮血的雙手一把抱住了薛漫的右臂。
漂亮女生像樹袋熊似的緊緊抱着她,兩眼淚水盈盈,十分可憐地說:“你別走,我、我一個人害怕……”
薛漫惡趣味的笑了一聲:“瞎說什麽呢,你已經不是人了。”
對方:“嗚嗚嗚……”
她拍拍女生的腦袋:“好啦好啦,別哭了,我們兩只鬼一起聊聊天啊。”
當然是有目的的。
她拉着對方走到院子一角的花壇邊坐下,東拉西扯的閑聊了幾句,套出了她的基本信息。
漂亮女生名叫曲雉,剛滿二十歲,家中獨女。
她不知道薛漫是個“覺醒的NC”,所以聊天中完全沒有透露跟副本相關的事情。
所以,在通過閑聊讓曲雉的情緒緩和下來之後,薛漫就主動将自己所知的一切都告知了對方。
曲雉聽得眼睛瞪得像銅鈴,滿是鮮血的嘴巴張大得可以塞進雞蛋,連脖子上的傷口都開始往外冒血了。
薛漫拉起她的手捂在傷口上,語氣裏帶着些誘惑的成分:“所以……如果你願意幫我的話,我們也許可以一起逃出去也說不定哦。萬一成功了,你可能還有機會複活呢……”
她微微眯着眼睛,感覺自己說這話的時候像極了童話故事裏誘惑公主的老巫婆。
曲雉眼睛亮了一瞬:“真的可以嗎?!”
因為語氣激動,她本就難聽的聲音更加怪異,像喉嚨裏塞了個尖叫的青蛙。
薛漫揉了下耳朵:“反正事情已經這樣了,試一試總比在這裏坐着哭要好吧?”
“你說得對!”曲雉眼裏透露着幾分大學生那種清澈的愚蠢:“漫姐,你說,要我做什麽?”
頓了頓,她又說:“別叫我殺人就行……”
薛漫以為她是善良心軟,結果看見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剛做鬼,不太會這個。”
薛漫:“……不殺,放心吧,我也不敢啊。”
說完她還是忍不住好奇,問道:“那你到底是怎麽死的?”
聽到這個,曲雉渾身顫抖了一下,還是忍不住感到徹骨的恐懼——或許鬼都會格外害怕提到自己的死因。
她的手指緊抓着薛漫的手掌,漂亮的美甲幾乎掐進薛漫肉裏,緩了好一會兒,才勉強描述出事情經過。
原來,“噩運世界”副本裏有一項“保護機制”:
當副本玩家死亡至僅剩一人時,最後剩下的這個玩家就可以立刻被傳送出本,不算通關也不算失敗,沒有任何獎勵或者懲罰。
所以……
當時何月将薛漫拉進陽光下暴曬而亡之後,發現她們的任務并沒有完成,當即就察覺到了這個副本的難度不對勁。
于是,她一邊告訴曲雉“副本難度有問題”,一邊趁對方分神的時候,用藏在身上的匕首劃破了曲雉的喉嚨。
薛漫問:“那何月已經被傳送出去了嗎?”
曲雉搖搖頭:“我不知道,我死的時候她已經跑出你家院子了,估計是去找另外兩個玩家了吧。”
薛漫知道,高壯是被紙人殺掉的,否則不會變成紙人的樣子。
就是不知道另一個瘦小男生是什麽情況了。
她想起了在村長王茂德家院子裏時,那個在院牆外一閃而逝的人影。
——那會是誰呢?
薛漫想了想,問:“如果有超過一個玩家沒死,但最終boss已經死了,副本刷新,那麽那些活着的玩家會怎麽樣?”
曲雉兩只眼睛望着她:茫然,呆滞,傻乎乎。
薛漫:“……算了。”
她好笑的搖搖頭,說道:“我現在有件事需要你幫忙——剛才說過了,我有很多地方都去不了。他們那些玩家和村長去我的墳墓那裏了,可我沒辦法跟過去,我想讓你過去看看情況。”
之前她坦白自己“覺醒”的時候就問過曲雉了:在對方眼裏,不論活着還是死後,村子裏根本不存在黑霧這種東西。
對她來說,只是平安村裏的“白天”現在居然像夜晚一樣黑。
曲雉站了起來:“好,那我馬上就去!漫姐你放心,這點小事我一定能做好!”
薛漫指了指:“就沿着外面那條路一直往前走,不要走岔路。那是通往後山的,墳墓應該在山裏。你多走一會兒應該就能看見上山的路了。”
“知道啦!”
曲雉擺擺手,邁步就往前走,下一秒整個人騰空而起,在距離地面半米高的地方來了個漂亮完美的360度翻滾。
薛漫:“……牛,我可不會這個。”
飄在空中的曲雉:“漫姐救命啊!”
花了将近十分鐘,曲雉終于掌握了正确的鬼魂行走方式,小心翼翼地向着後山方向走去。
薛漫看着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遠處的黑霧中,心裏非常沒底,只覺得這小女鬼真是一點都不靠譜。
可現在能多一個幫手也很不錯了,她默默嘆了口氣,目光掃過一直站在花叢中的兩個紙人,轉身走向了緊閉的入戶門。
不輕不重的敲了兩下之後,媽媽就過來給她開門了。
這一瞬間薛漫覺得有點奇怪:剛才她在外面跟曲雉說了這麽久的話,哪怕父母看不見聽不到曲雉的聲音,也應該會聽見她的啊?
如果他們對外面兩人的動靜一無所知,那現在媽媽也不可能聽見敲門聲過來開門了。
“漫漫終于回來了!”媽媽笑着讓開路:“去哪兒了呀這麽久?飯菜都快要放涼了!”
她幹笑:“在外面随便走了走,遇到大黃了,就沒忍住和它玩了會兒。對不起啊媽媽,讓你和爸爸等我這麽久。”
“沒事兒,今天你生日嘛。”媽媽等她進屋後關了門,笑說:“再說……我和你爸做菜的時候都偷吃不少了,一點兒也不餓呢!”
薛漫聞言,心中忽地一陣酸澀。
在她記憶中,爸媽感情一直非常好,對她和弟弟的教育也很開明,不像傳統家庭那樣,一家人的相處模式更像是好朋友,可以互相開玩笑,一起玩游戲,彼此吐槽糟心事。
現在……媽媽還是像以前一樣說笑着。
可一切,都和從前徹底不同了。
薛漫看見餐桌上已經擺好了飯菜,全都用蓋子蓋着保溫。她的目光落在中央最大的湯盆上,忍不住又想起裏面那顆被煮得幾乎看不清面容的頭顱。
如果……如果弟弟也能像她一樣“活過來”就好了。
哪怕是變成了鬼,總比連一句話也沒留,就這麽慘死了要好。
最重要的是——他怎麽能死在自己的爸爸媽媽手裏?
爸爸見她回來,走到了餐桌那裏去,一邊掀開飯菜的蓋子一邊說:“去洗個手過來吃飯吧。”
正沉浸在悲傷中的薛漫,又親眼看見了弟弟泡在濃湯裏的頭。
她閉了閉眼:“爸媽,你們先吃吧,我想回屋歇會兒。”
換作傳統父母,辛辛苦苦備了一桌子菜,女兒一口都不吃,一定會特別生氣。
可薛漫的父母只會想:我們女兒是不是遇到什麽不開心的事了?
他們對視了一眼,暫時沒有多問。
媽媽說:“好,那一會兒我把飯菜放在廚房,你餓了再熱一熱哦。”
薛漫笑了下:“好,謝謝爸爸媽媽,這桌菜真的好香,好豐盛,一會兒我一定會吃的。”
她不敢再多看一眼,說完便趕緊回了卧室去。
推開門,裏面與上次玩家們進去時一樣:血字消失了,多了很多防塵布蓋住了所有物品,牆上的相框也被取下來不知放在哪裏。
薛漫把門關了,打算先在屋內找一找有沒有什麽能幫到自己的信息。
但還沒找幾分鐘,外面就傳來了一陣敲門聲,随即是隐隐約約的對話。
薛漫輕輕貼在門後偷聽,發現是連榆他們五個玩家找上門來了。
她想了想,沒有出去。
也許她不在的情況下,玩家們可以從父母那裏打聽到一些她也能用上的消息呢?
只不過現在他們才剛進屋,暫時肯定不敢多問,除了連榆外,其他人都在和薛漫父母聊着沒什麽意義的閑話。
連榆只在最開始打了聲招呼,後來始終沒出聲,大概還沉浸在失去女友的悲傷中。
大約過了二十分鐘,可愛女生終于提出了第一個對他們有幫助的請求:“叔叔阿姨,你家裝修得好漂亮啊,我能參觀一下那些房間嗎?”
薛母十分溫和的說:“當然可以啦,不過那間是我女兒的卧室,她在裏面休息呢,你們就不要去打擾了哦。”
“好~”
于是,五個玩家在薛母的帶領下,避開薛漫的房間,在其他屋子裏“參觀”起來。
薛漫聽見他們走進了自己弟弟的卧室裏,誇贊薛州牆上貼的畫畫得非常好,很有天分。
——那幅畫是薛州七歲時畫的全家福,其實并不怎麽好看,把人都畫成了怪物,可那卻是他的寶貝。
畫的中央,還寫着一句歪歪扭扭的話:幸福的一家。
薛漫嘴角揚起一抹苦澀的笑。
可她正沉浸在無法言喻的悲傷之中,卻忽地聽見客廳裏傳來一道疑惑的聲音:
“這裏……是什麽地方?連榆?連榆,你在嗎?!”
薛漫猛地瞪大了眼。
她飛快地擰開門把手,咣當一聲将門開到了最大砸在牆壁上。
客廳裏的女生,也因這動靜轉頭看向了她。
薛漫嘴唇微顫,好一會兒才喊出對方的名字:“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