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當年事 半晌,皇帝忽然溫和了臉色……
第17章 當年事 半晌,皇帝忽然溫和了臉色……
半晌,皇帝忽然溫和了臉色,輕聲道:“梅莊主,此番你辛苦了,聽說你身上還有傷,不如先回去歇息,晚些時候,朕再派太醫去給你瞧一瞧。”
皇帝說的雖是關心之語,可梅歲寒分明從他眼中看出了威脅之意,他知道,他若是說錯了話,就是死路一條,他暗暗壓下心中的恐懼,坦然道:“草民謝主隆恩。”
“只是… 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梅莊主是個聰明人,想必不用朕再多說了吧!”皇帝面色雖還帶着笑意,看眼神卻像是在看死人一般。
“草民因為使了些不大磊落的手段,這才得了這批玉石,因此遭人嫉恨,被人報複刺殺。恰巧遇見太子出門涉獵,得太子施救,這才僥幸逃過一劫。”
皇帝對這個答案還算滿意,算他還算識時務,眼底浮現些許笑意,“皇後正好缺了些玉石打造首飾,梅莊主可願将這些玉石賣與朕?”
“能入陛下和娘娘的眼,草民榮幸至極。”梅歲寒面上挂着從容的笑意,這是打算用錢來收買他?不過他本來也沒打算說出去,能多一筆錢財,他自然應該笑納,因此臉上的笑意也真誠了些。
“晗兒,此事你怎麽看?”待梅歲寒離開後,皇帝這才看向一直站在邊上旁聽的蕭晗。
“父皇,兒臣以為,逆王之事真假難料,可烏桓王其心不軌卻是事實。”
“哦!何以見得?”
“其一,若逆王之事為真,而逆王殘部又出現在北境,那麽此事與烏桓王定然脫不了幹系;其二,若此事為假,那麽是誰僞造了這些證據,要麽是烏桓王有意放出假消息,想吸引逆王舊部投靠于他,要麽就是梅歲寒自導自演,可他一介商人,沒有必要将自己置之險境。如此看來,便只有烏桓王了,據兒臣所知,自兩年前,老烏桓王去世後,如今這位新烏桓王上位後便一直在招兵買馬,其司馬昭之心人盡皆知。”
皇帝耐心的聽他說完,頗為欣慰的看着他,知道要往外布眼線了,看來确實是成長了,“吾兒這番推測很有道理,可你卻漏了一點。”
漏了一點?蕭晗不解的看向皇帝。
“興和十年,朕的三個兒子為了争奪一個太子之位,一個死了,一個終身監禁,下場最輕的那個也被朕判了流放,晗兒,你覺得你這位被流放的二哥甘心嗎?”
蕭晗面無表情的看着他,手不自覺的握緊。
皇帝在心裏喟嘆一息,他這個小兒子哪哪兒都好,就是太善良了些,不願将親人往壞處想,卻是不知,身在皇家,往往對你最狠的也是至親之人:“晗兒,你可知,你六歲那年中毒,是何人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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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晗低下頭,就在皇帝以為他不會說時,卻聽他道:“是二哥。”
這回皇帝倒是有些意外:“你知道?”
蕭晗擡起頭來,卻不願直視皇帝,将頭偏向一邊:“二哥判流放那日,我偷偷去看了他。”
“那你……”皇帝略微有些不解,他這回倒有點兒看不清這個兒子了,不過看不清好啊,為君者,最忌諱的便是叫人輕易識破了心中所想,他在心裏滿意的點了點頭,繼續等着他的下文。
“父皇,二哥的流放之地在廊州,距北境相差三千二百裏,若二哥真有複起之心,與西羌合作不是更方便?”
“更何況,廊州知州簡楊一心為國,若二哥有異動,他又豈會置之不理。”
“好好好。”皇帝連道了三個好字,他原先還擔心他這個太子缺少些手腕,如今看來,他這兒子不知不覺竟已經成長了這麽多。那簡楊性子傲得很,脾氣還臭,這小子竟然能安排得動他,看來也是有些本事,也不算枉費他這些年對這臭小子的歷練了。
皇帝站起身來,用沒受傷的手高興得拍了拍蕭晗的背,“沒想到你這臭小子不知不覺竟成長了這麽多,為父甚是欣慰,既然如此,這件事就交由你去查辦。”
“兒臣領旨。”
皇帝滿意點頭,随後闊步離開。
蕭晗靜靜的看着皇帝的背影,輕抿着唇,眼底閃過一絲複雜。
興和十年,二皇子參與謀反,雖及時悔悟,繳械投降,但還是被判了流放之行,那時他才不過七歲,他出生時,上面幾位皇子已經成年,太子之争與他也沒什麽關系,而她的母後當時也只是一個不起眼淑儀,兩人偏安一隅,與世無争,倒是并沒有被卷入黨派紛争中。
三王事敗後不久,皇帝便立了蕭晗為太子,并帶在身邊親自教養。
二哥流放那日,他裝病躲在東宮不出,實則是偷偷跑出宮外去見二哥了。
他不明白,為何他們會了一個并不輕松的位置兄弟相殘,最後死的死,傷的傷,就連他一直以為強硬如鋼鐵一般的父皇,也時常會獨自坐在黑暗裏擡頭望着窗外,眼底一片複雜神色,他看不懂父皇眼底的複雜,只覺得那個身影十分落寞,一向挺拔的背脊,不知何時已有了幾分佝偻。
“六弟,你可真是好運氣啊,我們三個鬥得你死我活,卻沒想到最後竟是你漁翁得利。”二皇子蕭邵頹敗的坐在囚車裏,手腳都鎖着鐵鏈,蓬頭垢面,再無半點昔日獨屬于二皇子的光鮮。
蕭晗緊握着小小的拳頭,神情肅穆的看着他,小小的眼眸中似透露着幾分難過。
蕭邵自嘲的笑了笑,轉過頭不再看他。
“此去廊州路途遙遠,我給二哥準備了一點銀錢,一些幹糧,還有幾件幹淨的衣裳,望二哥珍重。”蕭晗自身後的小太監手裏接過包袱想遞給他,不成想卻是被蕭邵一把揚翻。
“不用你假惺惺的來可憐我,成王敗寇,我蕭邵今日有此下場,是我罪有應得。皇家從來沒有親情,我說小太子殿下,你現在這番虛情假意目的為何,是想給自己賺個好名聲嗎?”蕭邵坐在囚車上,居高臨下的看着蕭晗,眼底盡是嘲諷。
小小的蕭晗看着掉在地上的包裹,心中堵塞得難受,他抿着唇擡頭看向蕭邵,漆黑的眼眸中透着幾分委屈。
蕭邵直直的看着他,最後還是偏頭躲開了他的眼神,輕嗤一聲,“你可能還不知道,三個月前,你身中劇毒,險些喪命,那毒便是我下的,目的嘛,不過是為了嫁禍給三弟。三弟是先皇後之子,大哥病逝後,我居長,可偏偏還有三弟這個嫡子在,我得想方設法的除掉他,而你正好是那個倒黴鬼。”
“可惜啊,失敗咯,你沒死成,事情鬧得不夠大,父皇就那麽偏愛他,最後竟然只不痛不癢的罰了他禁閉,不過好在他蠢,自尋死路,竟然給父皇下藥,真是愚蠢至極,如今他被囚禁在暗無天日的宗人府,想必也沒比我好到那兒去吧,哈哈哈。還有四弟那個蠢貨,仗着手裏有點兵權,竟敢起兵造反,最後被亂箭射死了吧,哈哈哈。”
蕭邵仰頭大笑,可笑着笑着眼角卻是留下了幾滴清淚。
蕭晗立在車下靜靜的看着他大笑不止,他閉了閉眼,握緊的拳頭最終還是慢慢松開了,他彎腰重新撿起那個灰色的包裹,輕輕拍去上面的塵土,将它放塞到囚車裏,起唇輕聲道:“二哥,保重。”随後便轉身離開了。
餘光看着那一團小小的背影走遠,蕭邵停止了笑聲,垂頭看着囚車裏的包裹,半晌,他将包裹拾起,一滴的滾燙的淚水落下,滴在灰色的布包上,顯現出一個暗色的圓點,眼淚越來越多,似要決堤了一般,他用囚衣去擦拭眼淚,可眼淚卻是怎麽也止不住,最後便索性讓他流個夠。
淚水模糊了視線,他擡頭看着六弟離去的方向,眼中似有悔恨,有痛苦,有釋然。
——
昨日回來時天色太晚,林清羽便沒有去向皇後請安。因此今日一大早便來到了含涼殿,她在偏殿等了一會兒,皇後這才收拾妥當了出來。
“你這孩子,昨日受了驚,怎麽也不好好休息一下,何必着急過來?”皇後牽過林清羽的手,一齊來到膳廳,本來還以為這孩子今日肯定會多睡一會兒,她還特意叫小廚房做了她喜歡吃的早點,打算一會兒去看她呢,倒是沒想到她竟是先過來了。
“昨日回來得太晚,我怕雲姨擔心,今早特地起了個大早,漱玉來叫我起床時,還險些将她掀翻呢。”林清羽掩着嘴,笑得兩眼彎彎的。
“既然起不來,何必為難自己。”皇後輕笑着點了點她的頭。
“我想快點見到雲姨嘛!”林清羽抱着皇後的袖子撒嬌。
皇後微笑着垂眸看她,想起她剛來宮裏時,也是乖乖巧巧軟軟糯糯的,可後來知道自己被母親抛棄在宮裏,便變得沉默寡言,整日将自己悶在房間裏,消沉得很。她深怕這孩子将自己給悶壞了,便時常叫蕭晗帶她出去逛逛,如今看她又重新變得明媚起來,她也就放心了。
“我特意叫人給你準備了招積鮑魚盞,珍珠翡翠湯圓,桂花糕,百合蓮子粥,都是你愛吃的。”皇後親自給她盛了一碗粥,滿目慈祥的看着她。
“謝謝雲姨。”
飯後,林清羽又将昨日發生的事都跟皇後講了一遍,當然省去了她警告梅歲寒的那一部分。
“雲姨,你說這梅歲寒是不是很奇怪,他都已經是大周的第一皇商了,什麽貨物值得他親自押送,還被人派殺手追殺?我覺得他不是好人。”林清羽說得篤定。
現在人已經跟紀姐姐扯上關系了,而且看紀姐姐的眼神也不清白,她只好先給所有人洗腦,告訴大家梅歲寒絕不是好人,讓大家對他提高警惕,即便将來他搞事情,大家也能有所警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