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穿書者死
第31章 穿書者死
在劇情裏,邬少乾這段時間應該還窩在邬家悄無聲息,怎麽可能歷練到這裏來,還能射出那麽可怖的一箭?
邬少乾明明應該在幾年後死去,又在多年後再突然冒出來才對啊!
·
在紀博平拼命回顧這本書的劇情時,其實并不僅僅注意主角的奇遇,只是劇情跟着他的視角走,所以順起來更容易而已。
而實際上,各女主、配角反派們的奇遇……哪怕是稍微有點名字的炮灰們一帶而過的所得,凡是能記得的他都仔細盤過,努力從記憶裏搜刮過。
前期一些資源,紀博平除了薅主角的以外,也薅過不少其他角色的。
可唯獨有一個人的機緣,他是萬萬不敢動的。
這個人,正是邬少乾。
邬少乾太可怕了,可怕到紀博平翻書的時候覺得這個boss的人設很時髦,穿書以後、順劇情線的時候卻恐懼到連對方的劇情點都不敢記錄下來,唯恐會引起這個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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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情裏的邬少乾跟主角之間有過一段時間的情誼。
之後主角遠離,邬少乾也不知什麽緣故消失了。
書裏沒有記錄邬少乾是怎麽死的,只提起他被人所害,然而他死去的那個剎那,即将散開的神魂全部被一面稍有破損的鏡子吸收,然後……他媽的就人鏡合一了。
那鏡子名叫陰陽窺天鏡,九級極品至寶玄器,認主的條件有三:
其一,修者必須資質達到仙品,但又失去伴生寶物,才能順利接納鏡子為新的伴生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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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修者必須死去,魂魄進入鏡子裏;
其三,修者此前至少應當達到開光境,開始凝聚元魂。
誰家出了仙品不是好好保護着的,又怎麽會輕易死了?而仙品資質的修者伴生的寶物本來就是九級,壓根也不會為了同樣級別的鏡子廢掉自己、弄死自己、想辦法複活。
又正因為鏡子稍稍破損,品級稍稍下降,即使還在九級,卻從極品跌落到中品。
……巧了不是?九級中品剛好對應的就是天品頂尖資質。
這不就是為邬少乾量身打造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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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紀博平壓根就沒想過要趁邬少乾被廢的時機除掉他。
要是真殺死邬少乾了,邬少乾就會更早地被陰陽窺天鏡呼喚過去,而且他還會被邬少乾标記為仇人,邬少乾複活以後,第一個就會弄死他!
這鏡子可是叫“窺天鏡”的。
都能窺天了,還窺不了他紀博平嗎?
有這鏡子在,無論紀博平去了什麽地方,鏡子都能追蹤到他的蹤跡。
原書裏就是這麽寫的。
邬少乾複活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那幾個害他的人,可謂是千刀萬剮、挫骨揚灰。
而那幾個人運氣也差,居然已經是開光境了,就剛好被邬少乾抓出了元魂,連死了以後都不能安穩,被關在鏡子裏折磨到徹底消散。
紀博平可不想取代那幾個人,去被邬少乾盯上。
在他印象裏,原書中邬少乾真正出現時,似乎因為人氣很高,後續劇情中就對他所在的部分大書特書,連邬少乾的過往也有記述。
盡管大多都是側面描寫,但氛圍烘托到位,看多了也讓人後背發涼,再細想想,就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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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書記述:當邬少乾再清醒過來時,就可以借助鏡子的力量變成生前的模樣了。
又因為鏡子的幫助,邬少乾在幻境裏不斷适應、吸收鏡子的力量,等再現身人前的時候,他已經達到了融合境。
只是鏡子的破損需要修複,否則邬少乾就很難更進一步——修者築宮是以伴生寶物釋放寶光,強化道宮并塑造道宮的形态。
破損的鏡子釋放的寶光有限,無法完成整個過程。
陰陽窺天鏡是少見的、可以行走陰陽的至寶。
尋常高品級的伴生寶物,即使跟修者融合了,也只是能保護修者的元魂而已——除非将它本身摧毀,元魂才會出事。
這種情況下,倘若修者沒達到化靈境,在修者肉身被毀後,又沒有足夠重塑肉身的寶藥,元魂就會消散在天地之間,又或者因為執念前往冥冥之地。
而這鏡子顧名思義,主人得到它時固然得是個死了的,但認主完成後,主人也可以血肉重生。
如果要修複這樣的寶物,所需要的材料自然就得是大量的陰陽屬性。
而融合了陰陽窺天鏡後,邬少乾的實力雖然只是中等,卻有着恐怖的防禦。
要想将他弄死,必須先摧毀鏡子,偏偏只有在九級中品以上的至寶才有可能破壞鏡子,還得是由頂尖的強者使用——仙品的天才達到頂尖前也無法發揮至寶的全部力量,同樣無能為力。
所以當邬少乾為了弄到修複材料、開始在世間游蕩的時候,只要最頂級的強者不對他出手,其他人都拿他毫無辦法。
甚至随着鏡子一點點修複、品級也逐漸恢複,漸漸地,連頂級強者都沒辦法破壞他的防禦。
·
鏡子的窺天能力不局限于尋找仇人,它還可以尋找到修複自己的材料所在。
當邬少乾抵達材料所在時,卻沒發現材料,鏡子又可以回溯當時的影像,标記獲取這種材料的去向,讓邬少乾能将所有信息了然于心。
在很多劇情裏,都有邬少乾慢了一步的描述。
如果獲取材料的人實力弱于邬少乾,邬少乾就會直接找上門去;如果那人的實力強于邬少乾,他也能利用種種手段,将材料弄到手。
在這期間,邬少乾總會掀起腥風血雨。
紀博平敢去謀奪邬少乾想要的東西嗎?
邬少乾又不像主角那樣是被奇遇碰瓷的,他是需要什麽就根據窺天鏡去找的!
紀博平早年搶了,多年後就會在家裏發現一個面帶微笑的邬少乾。
他要是已經把資源用了,微笑的邬少乾就會變成滿身邪氣的邬少乾。
也不是沒有人想要聯合起來對付邬少乾,然而邬少乾對危險的感知極其恐怖,他将窺天鏡的用處發揮到了極致,且不說只要有人提起他的名字、他就會生出感應了,就連不提起他、只是對他有包含惡意的想象或者側面議論,他都能有所感知。
感知到了,邬少乾就會盤鏡子。
盤着盤着,鏡子裏還會映照出提起他、算計他的那些人的影像。
紀博平不敢記錄邬少乾,平時都不敢往邬少乾那邊想,就是怕這窺天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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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邬少乾,當然談不上是什麽好東西,但在劇情裏,他卻也不算是絕對的反派。
據主角的說法,曾經的邬少乾光風霁月,被廢以後雖然陰郁低沉,卻也不失氣度。待重活一世……他的性情算是亦正亦邪,偶爾很好說話,偶爾是個瘋子。可以說他睚眦必報,也可以說他喜怒不定。
因為跟主角那點情誼,邬少乾曾經有資源被開光境的主角率先拿走了,但他放任了,并沒有去搶主角的,甚至在鏡子裏看到主角被其他人搶奪,還過去幫了一把。
主角那時沒發現邬少乾是誰,對他卻很感激。
然而即便邬少乾對主角确實有點情誼,卻也沒耽誤他弄死主角的摯愛。
哪怕當時的主角痛苦、瘋狂、暴躁、絕望……
邬少乾也壓根沒有留情,得手之後,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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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主角也依舊是開光境。
沒錯,前段時間的主角剛辛苦找到陰陽屬性的寶物來給自己的伴生寶物開光,剛被邬少乾救了一命,而沒過多久,主角被人追殺重傷,失去了記憶,落在了溪水裏順流而下……
然後主角遇見了一個隐居在山谷的輕靈女子,沐靈兒。
沐靈兒是被放逐到這裏來的,從小被養得天真無邪,後來她的族人不再來送東西了,她也懵然無知、不覺得有什麽怪異。
直到遇見主角,她對主角很好奇,把主角救了下來。
主角醒來後沒有記憶,也很單純,跟沐靈兒互相吸引,彼此生出情愫……
縱觀全書,主角只有跟沐靈兒之間的感情才是毫無雜質的,沒有任何利益的牽扯,沒有任何旁人摻和,一心一意,無比真誠。
然而,沐靈兒偏偏有一顆寒月玲珑心。
主角跟沐靈兒只相愛了三個月而已。
在沐靈兒二十歲的那一天,玲珑心呼應寒月,她體質爆發,跟主角一夜春風。
主角因此獲得了很大的好處。
可也正因為這爆發,邬少乾在第二天就找了過來。
當時主角的實力遠不是邬少乾的對手,邬少乾輕描淡寫地壓制了主角,并且當着他的面,直接挖出了沐靈兒的心髒。
沐靈兒只留下了一口氣,跟主角告別。
主角可謂是從最幸福的時刻,一瞬間跌落到地獄,他發誓一定要為沐靈兒報仇,要殺死邬少乾,讓他血債血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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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久以後,主角就恢複記憶了。
失憶時他可以将邬少乾當成生死仇人來看,沐靈兒也是他唯一的愛侶,他是肯定要為沐靈兒拼命的。可恢複記憶以後,他就想起來自己之前還有幾個女人,也不能辜負她們啊!
尴尬的是,邬少乾不僅是他的小叔叔,有過往的情分在,還救過他的命。
更尴尬的是,主角被紛亂的情緒主宰而去尋找沐靈兒的過去、以慰相思時,卻發現沐靈兒的族人之所以沒再來,是因為全族被滅。
之所以全族被滅,是因為族人走邪道,用很多秘法、害死了無數人命,強行催灌出沐靈兒這麽一顆寒月玲珑心。
之所以沐靈兒會被養成這樣,是因為她的家族想把她養成熟以後,先全族采補,再挖出這顆心來幫老祖宗突破。
沐靈兒算是運氣不錯的,她所在的具體地點只有很少幾人知道,那些人也全都死了,沒有洩露出去。她也才沒被其他觊觎者找到。
主角就很迷茫。
然後,他更不知道要怎麽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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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分劇情主要是要描述主角一生的遺憾、難解的意難平、無法忘懷的美好、複雜糾葛兩難全的情感……
但紀博平看到的卻是,別想着趁邬少乾微末時去跟他打好關系。
主角難道不是在邬少乾微末時跟他産生情誼的嗎?
那情誼能阻礙邬少乾什麽嗎?
不能。
直到紀博平看到的部分,邬少乾都還活蹦亂跳地到處搞事,時不時地會出現,有時會幫主角一把,有時還又弄死了主角身邊的人。
是的,有陰就有陽。
沐靈兒的寒月玲珑心是陰屬性的,能平衡這顆心髒的赤陽七寶血則是出自一個主角的好兄弟……的心髒。
邬少乾也挖出了那顆心,擠幹了裏面的心血後,又揚長而去了。
主角抵達的時候,剛好接住邬少乾丢過來的幹癟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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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博平梳理劇情線的時候發現,邬少乾極有可能蹦跶到最後都不死。
以邬少乾表現出來的能力,如果他不去搞死頂級強者的至親,頂級強者也不會對他圍追堵截、冒着付出巨大代價的危險讓他死。
而因為邬少乾一直沒對主角下重手,又對主角有多次救命之恩,主角重情重義,再怎麽痛恨邬少乾殺他身邊的人,恐怕也很難對邬少乾下手。
主角都不下殺手了,誰還能搞死這樣的邬少乾?
·
所以,紀博平是絕對不敢得罪邬少乾的,甚至要絕對避開邬少乾。
最好是邬少乾注意不到他,壓根看不到他,對他毫無印象。
在邬少乾很風光的時候,紀博平一邊搞主角的資源,一邊混在人群裏去追尋邬少乾的蹤跡。
他是小心又小心,極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很多人都去追捧那位天之驕子了,他也跟着一起,将邬少乾的面貌死死地記住。
以後只要稍有遇見邬少乾的可能,紀博平都必定會轉身就跑!
可紀博平萬萬想不到,會在被人追殺時遇上邬少乾?
而且邬少乾很明顯對他有殺意,剛剛差點就把他弄死了!
紀博平不能不怕啊,他怕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這一瞬,紀博平驚詫之時,已經本能地用出自己好不容易煉成的法門。
血祭之法,祭出自己至少一半的血肉,只勉強維持生機,以現在二十倍以上的速度逃遁!
·
紀博平的反應太快了,在看到邬少乾的剎那,身體就炸開來,被濃郁的血霧所籠罩。
下一瞬,他就出現在數百裏之外。
邬少乾神情微冷。
鐘采從林子裏走出來,放出青空傀儡,吩咐道:“去,抓回來。”
青空傀儡以最快的速度沖出,比剛剛逃走那人的速度更快。
·
鐘采看向邬少乾,神情有些古怪:“老邬,你認識這人?他怎麽好像快被你吓死了?”
邬少乾也有些不解:“從未見過。”
要是真見過,哪怕只是打個照面,邬少乾都能有點印象。
可是,真的沒有印象。
修者的視力很好,鐘采剛才雖然隐藏着,卻遠遠地看到了那人的反應。
鐘采不由又說:“他還試圖遮住自己臉——要說是你的仇人吧,有這個本能反應還算正常,可壓根不是,他在搞什麽啊。”
這時候,向霖也到了,向兩人行禮。
——邬少乾剛才直接拉弓,就是因為察覺到了自己的死衛正在接近。被死衛追逐的,自然就是那個鬼鬼祟祟的人。他斟酌過力道,射中以後那人也不會立刻殒命,照舊可以審問。
邬少乾跟鐘采面面相觑,百思不得其解。
鐘采嘴角微抽:“難道說,這家夥是沖着你來的?”
邬少乾皺眉道:“如果是沖着我,為什麽那麽關心西虎的事?”
鐘采覺得也對。
就連他也是剛跟外公相認的,而老邬以前跟西虎根本就不搭邊,沖着老邬的根本用不着研究西虎啊,何況那是那麽仔細地研究。
鐘采忍不住斜睨邬少乾,問道:“老邬,是不是你以前出手時太狠,被那家夥遇見過,所以他這麽怕你?”
邬少乾額角爆出一根青筋。
“難道我給他一箭,傷勢還能比他耗掉那麽多血肉更嚴重?”
鐘采無語。
的确啊,剛剛他看過一眼,那家夥為了逃命,連內髒都要露出來了。
兩人互相對視,都想不明白。
就很離譜。
那人怎麽想的?
鐘采搖搖頭,說道:“走吧,去水潭那邊坐會兒。向霖辛苦一場,也去吃點東西。”
向霖自然道謝。
邬少乾就收起弓箭,跟鐘采一起走了過去。
·
水潭邊。
向霖迅速禀報了自己的追逐過程。
鐘采有些咋舌:“準備了這麽多疾行符啊,也真是夠小心的。”
邬少乾會意:“之後我也繪制一些,存點比那品質更好的。”
鐘采一樂:“那可就靠你了啊!”
邬少乾說道:“放心。”
兩人閑聊了幾句。
不多會,青空傀儡回來了。
在它的手裏,正拎着一團模糊的血肉。
鐘采:“……”
邬少乾:“……”
——為了逃命,這都快不成人形了吧!至于嗎?
·
地面上趴着的“人”,氣息已經極其微弱了。
打眼看去,他的骨頭已經全部暴露在外,只附着了薄薄的一層血肉。而在他的身體腔子裏,五髒六腑也很清晰地映了出來。
這人的臉面,呈現出半骷髅的模樣。
已經辨別不出他長什麽樣子了。
在他剛逃走的時候,失去的血肉還沒這麽多,必然是一邊逃一邊又獻祭了血肉,才會變得這麽慘烈……而且他還是沒忘了把臉給毀個徹底。
鐘采深吸一口氣,遲疑着想說“要不給他一個痛快吧”,但到底還是沒說出口。
這人的反應真的太古怪了,不僅對西虎有預謀,還對他哥們兒這麽恐懼,要是就這麽死了,那可真是迷霧重重了。
鐘采看着這一團血肉,有點問不下嘴。
不過,再不問,這家夥可能就沒了……
邬少乾明白鐘采的心情,取出一個小瓶子來。
這裏面,裝的正是百年靈乳。
邬少乾取出幾滴,落在了那團血肉的身上。
肉眼可見的,腔子裏心髒跳動的速度快了些,鼻子下面也有了更悠長的吐息。
·
紀博平勉強地睜開眼,又看到了邬少乾。
……還是被抓住了。
他看到守在邬少乾周圍的向霖,認出這就是一直追着自己的人。
……原來,想抓他的也是邬少乾。
紀博平渾身都疼,心中泛起了濃濃的苦意。
他都這麽小心了,為什麽還會落到邬少乾的手裏?
然後,紀博平聽到了清越的少年嗓音。
“哎!你為什麽調查我外公?還這麽害怕老邬?”
紀博平的眼前,又出現了一張滿是疑惑的俊俏面容,是一個少年。
這……又是誰?
他把邬少乾叫什麽?叫老邬?
紀博平又看到,這少年将手随意地搭在邬少乾的肩頭,而邬少乾不僅沒有排斥,還對他呈現出一種保護的姿态。
他的瞳孔劇震。
不對!不可能!
在邬少乾的身邊,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人!
·
原書裏提起過,邬少乾在被廢以後,邬家威逼鐘家嫁嫡女過來,帶着能救治邬少乾的固魂果。
鐘家不得不照做,中間好像還鬧出過什麽風波,說是用嫡子替代嫡女過來,而嫡子因為什麽事不滿,鬧得滿城風雨,無數人都在議論……
然後邬家又不滿了,嫡子又換回嫡女,弄出了一樁大笑話……無論嫡子嫡女,連堂都沒拜成,也根本沒上族譜……
後來邬少乾服用了固魂果,但是沒有用處,他只能自己熬着,也因為失望而卧床不起,很長時間都動彈不得。
他的死衛知道後,将嫁過來的嫡女送到了邬家家主的面前。
邬家主勃然大怒,那嫡女被關押在邬家,而鐘家也被邬家找了幾個由頭狠狠打壓,整個家族的勢力都下降了很多。
·
紀博平努力地回想。
難道這個少年就是那個嫁過去的嫡子,沒有再換回嫡女的事?他沒鬧事,也心甘情願,所以邬少乾才能穩住神魂?
很有可能,但是跟發展不符……
這個少年,是不是跟他一樣,也是穿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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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采眼睜睜看着這個剛恢複了呼吸的家夥,眼珠子不知在想什麽似的緩慢移動,身上的氣息也越來越亂。
“……這是在想什麽,那麽難措辭嗎?”
邬少乾對這團血肉有些不滿,眼裏緩緩帶上殺意。
兩人都沒想到的是,這人的氣息亂着亂着,竟然用一種很可怕的眼神,死死地看向了鐘采。
邬少乾眼裏閃過一絲戾氣。
鐘采也納悶,這麽看他幹什麽?突然他變成仇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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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博平不甘心。
憑什麽?
憑什麽同樣穿越到書裏,這人卻可以跟邬少乾打好關系?
是了,是了,他是靠出賣色相!
一個賣身的而已,無恥,下賤……
而他卻被邬少乾抓住了,還很快就會死在他的手裏。
·
紀博平嘶啞地笑着,嗓音裏仿佛帶着風聲,充滿了嘲弄與怨恨。
“邬少乾,你以為有人對你真心嗎?”
“……他跟我一樣……都是穿越到書裏……”
紀博平太激動了,瘋狂地咳嗽着。
“他也知道劇情……沒有提醒你,你還是廢了……”
“就是為了借此接近你……”
紀博平的嗓音甚至有些凄厲了。
“你這種人……怎麽可能有人不怕?”
“他就是想抱大腿!”
“哈哈哈——”
說到這裏時,紀博平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自己給自己斷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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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博平沒有發現,在自己瘋狂發言的時候,鐘采壓根就沒有阻止他的意思,反而任由他說。
甚至期間邬少乾要對他動手,都被鐘采抓住手阻攔了。
紀博平最後殘留的意識隐約聽見了一道抱怨的聲音。
“怎麽不把話說完……”
紀博平恍惚明白了一點什麽,他好像可以做點什麽而活下來的,但已經來不及了。
他自己把自己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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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鐘采和邬少乾的心情是很震撼的。
誰能知道不過是一次普通的、抓心懷不軌的人,居然聽到了這麽詭異的事?
邬少乾并沒有完全聽懂紀博平在說什麽,但他卻對其話裏的挑撥之意嗤之以鼻。
他跟鐘采一起長大,鐘采是什麽樣的人,難道他不比區區一個外人清楚?
至于什麽“放任他被廢,再借着嫁過來而接近他”的,也未免太愚蠢了。
提前告訴他消息,讓他能有所防備,即使他還是無法阻擋被廢的結果,也會更記住這份情誼,不比什麽拿着固魂果嫁過來強嗎?固魂果又不能幫他恢複資質!
何況這還是邬家對鐘家的逼迫,他頂多就是對嫁過來的人有一絲憐憫,跟他相安無事。
但對方要是覺得因此就對他有了什麽恩情,就很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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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少乾清楚得很,要是阿采真的早就知道他會被廢,絕對會提醒他的。這些年來,阿采沒什麽好東西的時候,都會盡量給他最好的,到他身邊以後,更是為他有種種付出。
真情假意,他怎麽可能分不清楚?如果有人分不清楚,那也必定是自欺欺人,故意為之。
邬少乾很快拉住了鐘采的手,輕輕地拍了拍他,安撫他。
他想,阿采現在一定很生氣。得讓阿采消消氣,再商量其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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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也的确是這樣,鐘采真的很憤怒。
這家夥早就知道老邬會被廢掉是吧?有時間偷偷摸摸地打聽狩獵團的事,怎麽就不能暗中傳遞消息?難道老邬還會不給他報酬嗎?
行,就算這家夥不知怎麽地害怕老邬,所以不想冒險……他能理解……
但他還是很憤怒!
伴生寶物被廢多痛苦啊,老邬不知掙紮了多久,那麽絕望,後面還被人那麽羞辱。
鐘采明知道地上這厮沒有報信的義務,卻依舊對這厮生不出一絲“同鄉”之情了。
不過這厮對他也沒什麽同鄉情分。
沒看他還特意要擺他一道就自殺嗎?不就是也想讓他去死?
可惜啊,這家夥壓根不明白,他跟老邬的感情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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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邬少乾了,就是也在一旁的向霖,也壓根不信紀博平的話。
他是聽不太懂什麽劇情、穿書的,但他能聽懂對方的意思是:采公子故意接近主子,早就知道主子被害而不說。
向霖想:太蠢了。
接近公子的人這麽多,公子卻只認可采公子,公子又不瞎,能分辨不出采公子是不是真心嗎?
采公子和公子是生死之交,以當時的狀況,公子越好,采公子也會越好。
腦疾嗎,采公子用廢了公子來增進彼此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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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邬少乾安撫一會兒,鐘采才兇狠地呼吸幾次,平複了心情。
邬少乾揮退向霖,讓他留意四周,不要讓其他人過來。
向霖領命而去。
邬少乾才微微笑着,給鐘采拍了拍背。
“阿采,消消氣,消消氣。如今我也算因禍得福,這種不知所謂的人,用不着搭理。”
鐘采悻悻地坐在岩石前,順手拉了邬少乾一把。
邬少乾坐在他的身邊,關切地看着他。
然後,鐘采指揮傀儡去翻找那具屍體,又低聲對邬少乾說道:“我也沒想着瞞你,只是之前沒什麽說的必要而已。”
邬少乾眼神柔和,聽鐘采繼續說。
鐘采坦白道:“我的确有個前世,是截然不同的另一個世界,所有人都不能修煉,很多觀念跟這個世界也不一樣。我前世死了以後,在這個世界出生,還以為自己是直接穿越到了一個異世界裏,誰知道居然是個話本子。”
說到這,鐘采又撇撇嘴。
“不過我不覺得這世界就是個單純的話本子,可能要麽寫話本子的是個咱們摸不着的存在,要麽寫話本子的那人夢見這個世界的事兒吧?搞不清楚,也用不着多想。”
邬少乾神情有點難看:“你前世……”
鐘采瞅他一眼:“沒事兒,就是心髒出了點問題,沒活過二十年而已。這輩子毛病差不多,但是已經治好了。”他開個玩笑道,“說起來我大你挺多的,你得管我叫‘哥’。”
邬少乾沒好氣地說道:“這怎麽能算前世?論今生,你應該叫我兄長才是。”
鐘采跟他對翻一個白眼,揭過了這個話題。
這時候,傀儡把紀博平的屍身翻了個遍,也找到了所有的芥子袋。
鐘采:“嚯,三個!一藍二青,狡兔三窟啊。”
說話間,他塞給邬少乾那個藍色的。
兩人手腳快,将芥子袋裏的東西都倒出來,堆在他們的面前。
各類的資源都有,但是以符箓、丹藥和玄器為主,還有一些珍藥、快用完的天材地寶,以及幾顆玄珠、七八萬的金子。
比較高檔的就是幾件二級玄器了,不過已經沒有防禦類了,應該是消耗光了。
對于他倆來說,紀博平不算富裕,但相比其他天引境的修者,這着實已經稱得上是資産豐厚。
更何況,這已經是他為了打探消息花銷不少、為了逃命用過不少後餘留的了。
鐘采挑挑揀揀,把資源分了分。
很多他們都是用不上的,或者品級不高的,回頭裝備給仆婢吧。
邬少乾拿起來幾本冊子。
有一到三階的功法,還有一本空白封皮的。
鐘采的視線落在那本上,提議道:“打開看看。”
邬少乾照做了。
冊子裏全都是空白頁。
鐘采有點不信:“那家夥仔細收着的,不可能空白,應該用什麽藏着吧。”
邬少乾稍作思索,取出一張符,貼在書冊的表面,将符激發。
鐘采:“這是什麽?”
邬少乾回答道:“這些天研究後繪制的,一級破幻符。”
随着兩人的對話,冊子裏的紙面上就出現了密密麻麻的字跡。
很明顯,這本冊子是被附着了一層幻影,而因為紀博平本身的實力所限,能施加的防護也就只有一級而已。
所以才被輕松破除。
鐘采:“果然,那家夥很狡詐。”
兩人頭靠着頭,翻看起來。
邬少乾有點詫異:“這些字……”
鐘采看一眼,好笑道:“一半你不認識的,應該是我前世的字。”
邬少乾:“似乎有多種。”
鐘采點頭道:“我前世也不止一個國家,這裏,這裏還有這裏,用的是不同國家的。”
邬少乾:“看來,這東西很是重要了。”
鐘采也這麽覺得。
算上這個世界的文字,冊子上的內容是用四種字書寫的,除了他前世的母語外,還有兩種都是比較熟悉的小語種,但絕大多數人都不會同時都懂。
很明顯,紀博平不僅防備這個世界的人,還防備其他穿書者。
鐘采也就是前世身體差,在家裏自學,有不同老師到家裏來,這才涉獵較多。
但就算這樣,他也忘得差不多了,只能勉強認出一些。
鐘采說道:“應該就是他所知道的,這個世界的劇情。老邬,你看這裏。”
邬少乾順着鐘采的手指,從頭到尾依次地看。
“小蘆山的山坳裏有個凹坑,裏面藏着某個辟宮境的芥子袋,通過失心花迷惑坑裏的二階蠻蛇以後,砍其頭,靜候一個時辰,蠻蛇死去,可以去取資源。芥子袋中有兩顆玄珠,若幹低級資源,以及一顆為其愛子準備的護心丹。”
鐘采的手指在“山坳”“失心花”“二階”“砍其頭”“一個時辰”這幾個詞上點了點。
它們分別都用不同的語言書寫。
鐘采說道:“每次在關鍵點的時候,他就換了。這個世界的修者哪怕發現了這玩意,都很難知道它到底在說什麽。”
而且,這一篇隐藏的關鍵點和下一篇都有所不同,就算是其他穿書者,如果記憶稍微模糊點,也很容易被信息誤導。
邬少乾說道:“用筆劃過的,就應該是已經被他拿走的。”
鐘采點頭:“既然是話本子,就會有中心人物。但他也沒有提起到底是誰,只用‘主角’來代稱,也只記錄主角在什麽地方得到什麽資源,其他更具體的‘劇情’,幾乎沒有。除了‘主角’以外的,他也都用的是代稱。”
所以兩人現在翻看這冊子,除了能知道一些資源外,還是不知道詳情。
可是對于兩人而言,這冊子有什麽用呢?
上面的資源最多就是七級的而已。
有鐘采的祭壇在,以後抽出八級九級的也不在話下,還需要汲汲營營地去按照這冊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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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采翻來翻去,挺失望的。
“老邬,完全看不出哪個是你啊。”
“看他那麽怕你,你該不會是個反派吧?但這幾個反派……我瞧着也都不像你啊。”
邬少乾失笑:“或許,他已經懼怕到不敢記述我?”
鐘采瞥他一眼:“少自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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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仔細地研究了很久。
鐘采最關心的無疑是邬少乾在劇情裏到底是什麽樣的,以後還會遇見什麽,是不是也恢複了天賦,用什麽東西恢複的。
只可惜,一無所獲。
鐘采把冊子塞給邬少乾,說道:“你收起來吧。要是以後咱倆剛好到了附近,可以去碰碰運氣,說不定還能遇見劇情裏的人呢?”
邬少乾就收了起來。
鐘采嘆了口氣:“這個世界已經有我這個胎穿的了,還有剛剛那個半路來的,也不知道會不會還有其他穿越的……要是那些人跟我一樣不知道劇情也就算了,要是他們知道,你就成了明面上的人,那不是很危險嗎?”
邬少乾也有些擔心:“剛死的那個很畏懼我,我想,即使有劇情,他們也多是不敢招惹我的。但他能認出你,對你就很不利了。”
鐘采有點憂愁:“你也別把那群人想得太聰明了。剛死那個挺謹慎的,說不定正因為有點腦子才怕你。可要是那些沒腦子的、自以為是的,就很麻煩了。”
邬少乾眉頭緊鎖:“看剛死那人的反應,你在劇情裏的戲份不多,也或許劇情裏根本就沒有你?又或許,雖然有你,但是并不是現在的你?能不能從這方向做點遮掩……”
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很擔心對方。
鐘采說道:“我出生的時候自己拼命出來的,劇情裏應該就沒有我的存在。鐘家肯定還是要換成兒子出嫁的,你本來就不是主角,劇情裏應該不會寫你男妻的名字,只知道是個鐘家子就行了。我這邊還是很容易掩飾的,那家夥能認出來,多半是咱倆關系太好了……”
邬少乾也說:“那種腦子不好的反而難以隐藏他們自身,很容易就會被他們身邊的人發現、拷問。何況我不是主角,那些得知了劇情的人,注意力多半也都會在主角身上……”
兩人說到這,默契地給了對方一個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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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兩個人的日子已經越過越好了,眼見前途一片光明,只要按部就班就行。可就這麽一會兒的工夫,世界就變了個樣子。
但又還算幸運,早早就知道了這些。
不然,豈不是半點防備也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