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看清==
第23章 看清==
定元十三年,宮中設宴，宴席之上，當時的皇後娘娘、也是後來的太後娘娘提議讓在座的貴女們随意表演個才藝助興,明為表演才藝助興,實則是想通過這個機會讓自己侄女楚攸寧大放光彩。
皇後與楚國公府一家都想将楚攸寧扶上太子妃之位,太子秦煜心知肚明,聖上看得明白，在座的人也都看得明白。
楚攸寧在宮宴上跳的是霓裳羽衣舞,她的皇後姑母看到笑得合不攏嘴，以為今夜萬事肯定成了,可誰成想在楚攸寧之後的忠義侯府小姐跳了一曲淩波舞,舞姿袅娜，腳不沾地,少女美好的像一輪月華,輕盈且靈動，像九天上的仙女。
宴席之上已經響起了小小的議論聲，連上首的聖上都面露詫異,問：“這是哪家的姑娘”
“回陛下，跳舞的是忠義侯府的謝三小姐。”
聖上若有所思，盯着殿中容貌清婉，翩跹而舞的謝三小姐,一邊的皇後跟楚攸寧面色已經白了。
這一局，楚攸寧已經輸了,而後面發生的事情更是讓人不敢置信。
殿中的熱鬧傳到太子秦煜的耳朵裏,秦煜表情淡淡的看了過去，一旁給他倒酒的內侍見他對謝三小姐興趣這麽濃厚，笑着開口：“太子殿下,跳舞的是忠義侯府最小的姑娘，謝姝。”
“淮予的妹妹”秦煜神态慵懶，漫不經心的問。
內侍臉上堆着笑，連忙點頭：“正是謝大公子的親生妹妹。”
看來皇後娘娘跟楚國公府的願望是要落空了，今晚的宮宴，忠義侯府的三小姐謝姝一鳴驚人。
而最讓人意外的是在謝三小姐跳完舞之後，竟然引來了一陣喜鵲，這是很祥瑞的征兆。
“難怪謝三小姐是我朝第一貴女，當真是才貌雙絕。”等謝姝俯身想要退下的時候，聖上溫和笑道：“謝侯爺，不知你們家三小姐可有婚配”
所有人都愣住了，也知道忠義侯府的三小姐要飛上枝頭了，但是忠義侯一點都開心不起來，他看了一眼殿中央剛剛及笄的女兒，硬着頭皮回答：“小女尚未有婚配。”
宴席之上除了帝後，太子殿下，還有各大朝臣，忠義侯就是想騙也騙不了，只得承認。
Advertisement
聖上聞言龍顏大悅，讓內侍拟旨，冊封忠義侯府三小姐為太子良娣，擇吉日入東宮。
似是早就料到會有這麽一道旨意，秦煜表現的很淡定，淡定到被賜婚的人仿佛不是他，他嗓音不疾不徐，不輕不緩：“謝父皇。”
原本有些緊張的少女在看到他這麽淡定之後，深深吸了口氣，盈盈動人的行了一禮：“臣女謝主隆恩。”
秦煜眉梢微微上揚，那一刻他就發現了忠義侯府謝三小姐的與衆不同。
因着是聖上賜婚，所以一應事務都交由內務府安排，開春之後，忠義侯府的三小姐就入了東宮，新婚之夜，秦煜挑起她的紅蓋頭，露出姑娘瑩白如雪，嬌若海棠的容顏。
秦煜看出她的緊張，揮手讓殿中伺候的人都退下，等殿中恢複了安靜，秦煜嗓音低沉的點明：“你很害怕。”
她的想法在他面前好像無所遁形，女子有些懊惱，強撐着與秦煜對視：“妾身不害怕。”
秦煜輕輕的笑一聲，他對女色一向極為淡漠，但對這位謝三小姐，他并沒有那麽排斥。
當晚，龍鳳紅燭，鴛鴦芙蓉帳。
良娣，雖然不是太子正妃，但因為謝姝是太子的第一個女人，也是東宮第一個女主人，所以東宮後院的事務，秦煜還是交給了她。
到底還是侯府培養出來的大家閨秀，謝姝很快就開始上手，不僅将東宮的後院管理的井井有條，而且還很會籠絡府中底下人的心，東宮上下，誰不誇贊太子妃娘娘娴雅溫婉，即便是心性淡漠涼薄的秦煜，都找不到女子有哪一點不好。
在謝姝入東宮的那一年裏，他們舉案齊眉，像一對恩愛夫妻。
但是不巧的是一年之後聖上突然駕崩，臨終之時傳位給太子秦煜，其實聖上之所以會駕崩的這麽早，原因也在于當年他執意獨寵的靜妃娘娘給他下了蠱，所以聖上臨終囑托讓秦煜将來千萬不要耽于女色，一定要做個盛世君主。
秦煜神情極為冷淡，但在他父皇合眼之前，他還是答應了，因為他覺得自己并不是個會為情所困的人，即便他對他那位與他日日同床共枕的良娣有着幾分說不出來的憐惜。
聖上見他答應，終于是欣慰的合上了眼。
當日，秦煜住進了養心殿，他讓內侍将良娣接到宮裏來，李公公給他磨墨的時候試探着問：“不會陛下會給良娣什麽位分”
因為謝良娣人很好，對待底下的人也很好，所以李公公才有這麽一問，謝良娣溫婉娴雅，不管是什麽位分，她都當得起。
年輕帝王正要開口，外頭忽然傳來一道厲聲：“什麽位分她在東宮做的是良娣，就算皇帝你登基為帝，謝姝最多也只能做個四妃之首。”
來人正是太後娘娘。
陛下少年的時候是先帝親自教導，與太後娘娘母子情分很淡薄，李公公猜到陛下跟太後娘娘之間肯定少不了一頓争吵，微微行了一禮：“老奴參見太後娘娘。”
“李公公能有今日，莫要忘了是我們皇家的恩惠。”太後瞥了李公公一眼，語氣冷諷的提醒道：“皇帝，哀家知道你寵愛謝姝，但是本朝有在東宮時做太子妃、入宮做貴妃的例子，可沒有在東宮做妾，太子一登基，這妾室就要當皇後的例子，希望皇帝不要壞了規矩，你父皇與靜妃的例子就擺在你面前呢。”
秦煜未搭話。
太後有些惱怒，皇帝這真是對謝姝上心了，可為了她的攸寧，太後只得放低了語氣，聲音和藹的道：“你舅父一家為了皇帝登基可謂是盡心竭力，也望皇帝莫要忘了他們。當然，皇帝若真是有那個想法，不如等将來謝姝生了個皇子之後再行晉封，這樣也可以師出有名。”
“此事朕會細細斟酌。”帝王那雙狹長的鳳眸微皺，淡淡道。
“那哀家就先回慈寧宮了。”
新帝登基第三日，便冊封太子良娣謝姝為貴妃，執掌鳳印，享半幅皇後儀仗。
雖說其位分不是皇後之位，但帝王對貴妃娘娘的寵愛足夠讓天下女子豔羨。
金碧輝煌的承乾宮裏，容貌絕色的女子靠在溫泉池裏沐浴，顏色鮮美的花瓣漫過她白嫩細膩的身子，帝王進來的時候便是看到這樣一副賞心悅目的畫面。
他鳳眸微微深了深，朝她走了過去，女子看到他還有些慌張，嗓音尚發着顫：“陛下怎麽來了？”
帝王覺得有些好笑，俊美的眉梢微微上揚：“這宮裏朕哪裏不能去，貴妃與朕都同床共枕這麽長時間了，難道還害羞”
“臣妾只是有些意外罷了。”謝姝竭力維持着溫婉，她将頭扭到一旁，輕聲道。
帝王輕聲一笑，容貌俊美昳麗，賞心悅目，他修長的手指落在了女子細膩的玉肩上：“心裏可覺得委屈”
謝姝纖細的身子一僵，他明明沒有問是什麽事，但謝姝聽懂了，謝姝如黛的眉眼輕輕眨了眨，笑着搖了搖頭：“臣妾不覺得委屈。”
那時的謝姝正值碧玉年華，對是不是皇後之位倒也沒有那麽在意，她只想管好後宮，輔佐帝王。
可偏偏就是有人給她找不痛快，但顧忌太後娘娘是陛下生母，謝姝心裏不痛快，面上還要與她虛以為蛇，但哪怕這樣，太後依舊還要将所有的錯給賴到她頭上。
此後數年間，帝王後宮只有謝姝一個妃子，朝中那些想将自家女兒送進宮的大臣也開始埋怨是謝姝勾了當今帝王的心，才讓皇帝只獨寵她一人。
再後來，內務府安排選秀，太後特意将謝姝叫到慈寧宮，讓她要有容人的雅量，要能當得起“溫婉賢淑”之名，這樣才能全了自己的身後名。
選秀之事由謝姝一手操辦，選秀當日，帝王興致缺缺，随意擇了三個女子入宮，作為一個帝王，他不能将心放在一個女子身上，雨露均沾才是後宮平衡之道，但除了貴妃，帝王對新入宮的三個女子并不感興趣，甚至說他對其他女子沒有興趣，所以剛開始他還顧及一點太後的顏面，去新入宮的妃嫔宮裏坐一下，後來卻是連踏足都沒踏足了，其實心裏有什麽要破殼而出，但昭楚帝沒細想。
再後來，貴妃有孕，後宮與前朝局勢再次一變，除了帝王，所有人都怕謝姝懷的是皇子，因為貴妃娘娘一旦懷的是皇子，那就很有可能被立為皇後。
誰知一個月之後，才發現原來是禦醫診錯脈了，晚上，帝妃二人在窗前賞月，帝王過去将身姿纖細的貴妃抱進懷裏：“孩子肯定會有，貴妃不必多心。”
被他摟在懷裏的女子輕輕“嗯”了一聲，許是月色正好，她将腦袋埋在他懷裏，第一次身上沒有平日裏的堅韌，而是有幾分脆弱。
已經登基了好幾年的帝王面色多了幾分沉穩，唯獨那抹睥睨天下的神采分毫不減，那一刻帝王心裏生出一個想法，那就是他會讓眼前的女子坐上皇後之位。
這個想法來得很快，也有些說不明白，但是帝王就是想将皇後之位給他。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也是如浮光掠影。
再接下來便是太後與貴妃之間又起了争執，九嫔之一的楚攸寧也在旁邊煽風點火，那時帝王已經決定将第一家族楚國公府連根拔起，沒打算與慈寧宮正面起沖突。
便出現了方才夢境那一幕，他讓李公公告訴貴妃，他會給她一個交代，等收了網，那些讓她受委屈的人以後都不會在她面前礙眼。
可她執意要見他，還在外殿跪了數個時辰，他以為他是要讓自己為她做主，誰知她說的是想當皇後。
年輕帝王便是在這個時候醒了過來。
==二更==
帝王眸色又暗又沉，深邃的像漆黑的夜色，他幾乎想起了一切，唯一缺失的便是女子說她想要皇後之位後的記憶，但他本來就打算将皇後之位給她，想來女子跟他提了之後他也沒有拒絕。
難怪從他在忠義侯府見了那小姑娘第一面就日日做那種稀奇古怪的夢，原來夢中的一切都發生過，他心髒到現在都跳動得厲害，仿佛将夢中的場景再經歷了一遍。
不過讓帝王比較意外的是前世女子剛過及笄之年就嫁給了他，而今生他已經登基了，她卻還是待字閨中的忠義侯府三小姐，可以說前世該發生的事情今生都沒有發生，為何會出現這樣的差錯。
帝王狹長的鳳眸眯了眯，指骨輕輕叩着桌面。
“來人。”帝王低沉沙啞的嗓音響了起來，在殿外候着的李公公連忙沖進來：“老奴參見陛下。”
帝王開口第一句話便是——
“請謝三小姐入宮。”
李公公險些吓了一跳，心中暗想，看來陛下對謝三小姐還是極為在意，只是在衆人眼中，陛下與謝三小姐并無交集，這貿然請謝三小姐入宮，怕是對謝三小姐名聲不利。
聞言，帝王沉默了下，唇角扯出一個極淺的弧度，眉尾微微上揚：“你親自去一趟盛華公主府，就說……”
既然前世她是他的貴妃，乃至他的皇後，那今生肯定也是如此，一點點小差錯無妨。
“老奴這就去。”李公公見陛下情緒似是有些不太對，想來還是因為謝三小姐與丞相府梁公子議親的緣故，連忙往盛華公主府趕。
盛華公主前些日子感染了風寒，一直在公主府靜養，盛華公主不是個能閑的下來的性子，就算是在府中靜養她也要請人來給她吹拉彈唱，以至于李公公是在盛華公主府的一座小涼亭上見到的盛華公主。
“老奴參見盛華公主，盛華公主安好。”
“李公公請起。”盛華公主對自己皇兄身邊的人還是極為客氣，她攏了攏外面的月華紗，擺手讓李公公起來，笑着問：“不知道李公公今日來是，可是皇兄有什麽吩咐”
皇兄性情冷淡，對兄弟姊妹亦然，以前可只有她入宮求見皇兄的時候，最近好像格外不同，皇兄又派李公公過來了。
李公公笑呵呵的開口道：“回公主，陛下有事想在乾清宮見謝三小姐一面，但是考慮到三小姐的名聲，不好親自出面，所以勞煩公主将此事告知三小姐。”
盛華公主一聽，人都要蔫了，她怎麽覺得自己像是在幫姝姐姐跟皇兄偷情呢。
盛華公主嘟了嘟嘴，幸好剛剛讓人都退下了，她嘟哝一聲：“說起來我也有好長一段時日沒有見到姝姐姐了，我可以将皇兄的意思告訴姝姐姐，但有一件事，還希望李公公能幫本公主解惑。”
“盛華公主請說。”
“皇兄他接連兩次想要單獨見姝姐姐，不知道是有何事要問姝姐姐”盛華公主抿了抿唇，問。
因為一次可能是真有事情要問姝姐姐，不能兩次都有事情要問姝姐姐吧，皇兄是不近女色沒錯，但萬一……
盛華公主聰慧，李公公也沒打算哄騙她，何況盛華公主與謝三小姐是閨中密友，若是能讓謝三小姐知道陛下的心意那就再好不過了，李公公笑道：“既然公主都這麽問了，那老奴便直言了，如果沒有意外，陛下應是會讓謝三小姐入宮。”
陛下方才情緒不太對勁，便是因為知道了謝三小姐在與人議親，李公公覺得陛下是在吃醋。
“皇兄他對姝姐姐……”盛華公主一顆心往下墜，雖說像姝姐姐這麽好的女子，确确實實招人喜歡，但沒想到皇兄也……
一邊是她最仰慕敬重的皇兄，一邊是與她很早就交好的姝姐姐，盛華公主覺得她實在是太難選了。
李公公：“陛下對謝三小姐應是有男女之情，其實陛下之前在忠義侯府謝大公子的書房裏就見過三小姐。”
“可是之前我問過姝姐姐，姝姐姐說她并不想入宮。”盛華公主試圖幫自己的姝姐姐再掙紮一下，開口道。
她與姝姐姐關系這麽好，要是姝姐姐想入宮，她肯定早就替姝姐姐跟皇兄撮合了，但問題是姝姐姐并不想入宮啊，眼下盛華公主還不知道丞相府跟忠義侯府準備議親了。
“公主不是不知道陛下的脾氣，不說謝三小姐現下還在待字閨中，說句不該說的，即便謝三小姐如今已經嫁為人婦，陛下喜歡謝三小姐，那也會要到。”李公公在陛下身邊伺候了這麽多年，清楚陛下性子有多涼薄，因為先帝爺跟靜太妃的事情，陛下一直不近女色，但陛下對謝三小姐明顯不同。
“所以皇兄是看上姝姐姐了？”盛華公主算是完全聽明白了，而且此事還沒有轉圜的餘地，皇兄容貌俊美昳麗，姝姐姐容顏清麗脫俗，撇開其他的，姝姐姐與皇兄确實極為般配。盛華公主嘆了口氣，皇兄與姝姐姐，這日後二人若是吵架了，那她該要幫誰啊。
呸呸呸，這八字還沒一撇呢。
“此事我會與姝姐姐提的，皇兄可還有別的吩咐”盛華公主狠狠瞪了李公公一眼，皇兄交代她辦的事情比讓她去和親還難辦，而且她明明知道姝姐姐的心思，還去幫着皇兄，她自己心裏都要過意不去。
“陛下沒有別的吩咐，不過陛下說日後盛華公主的婚事可以自己做主，也不多加幹涉。”李公公笑眯眯的開口。
盛華公主腦海中突然浮現一個清風霁月的身影，心尖突然顫了顫，她神情有些許的不自然，問：“此言當真”
“确實如此，陛下他一言九鼎。”李公公笑了笑，盛華公主怕是已經有了心上人。
盛華公主心氣頓時順了不少，只說自己會盡快與姝姐姐說這事，要是姝姐姐願意，她就會帶姝姐姐入宮，但其實帝王也沒有給人第二個選擇。
“那老奴先行告退。”李公公一甩拂塵，笑着朝盛華公主拱了拱手。
***
此刻，清心寺後山，靜慧大師與帝王對面而坐，帝王今日明顯有些心不在焉，連棋子的局勢都顧不得了，靜慧大師知道是怎麽回事，但沒有挑破，只問：“陛下這是已經知道答案了？”
這個“答案”指的是什麽，大家都心知肚明，因為上次帝王來請教靜慧大師，臨走前靜慧大師為其蔔了一卦，說這個答案帝王不日之後就會知道，帝王之所以今日來清心寺，唯一的可能便是他知道了那個答案。
“朕确實已經知道了答案，夢中的女子是忠義侯府的三小姐。”帝王今日身着一襲月白色常服，看起來氣度雅致，他哂笑一聲，道。
他一向不信鬼神之說，沒成想這世上還真有這麽巧合的事情，他秦煜還能跟一個女子牽扯這麽深，這個人還是他好友的妹妹。
或者說，他不曾想到自己會對一個女子這般縱容，哪怕帝王現在心緒依舊有些不穩。
“前世今生本來就是一場緣分，世上之事本來就撲朔迷離，說不清，只能說陛下跟謝三小姐有那個緣分。”靜慧大師面露慈悲，道。
秦煜唇角扯了扯，上一世被他寵冠六宮，幾乎是百依百順的女子，當然與他有那個緣分，不過他還是好奇，為何今生與前世還是出了些偏差，帝王淡聲問：“敢問靜慧大師，天意可是不可違”
靜慧大師往白玉桌的棋盤上放下一枚黑子，沉吟片刻，問：“不知陛下可知你前世與貴妃娘娘的結局”
帝王眉目微深，下棋的動作游刃有餘，語氣又帶着幾分雲淡風輕：“朕只記起來她與朕說她要當皇後的那一刻，但是那皇後知道位本來就是要給她的，想來最終是帝後恩愛，兒女雙全。”
帝後恩愛，兒女雙全……
“天意确實不可違，但有些事，事在人為。”靜慧大師看着眼前的棋局，因為帝王今日有些心不在焉，所以第一次出現了在棋局上落于下風的情形。
帝王若有所思的盯着棋盤，忽地點了點頭：“朕知道了。”
不過是個丞相府的小公子，不足為患。
帝王接着往棋盤上落下一個白子，靜慧大師再往棋盤上下一個黑子，棋的局勢很快就發生了變化，依舊是帝王贏了。
靜慧大師笑而不語，他還有半個月便要雲游四海，等他再次回來，京城局勢肯定又會大變。
帝王是在午後回的養心殿，李公公看到陛下，飛快的迎了上來：“老奴見過陛下。”
然後小聲道：“盛華公主說她會将陛下的意思轉告給謝三小姐。”
帝王腳步一頓，微微颔首。
==三更==
李公公一走，盛華公主就在原地跺了跺腳，垂頭喪氣的盯着地面，既然答應了皇兄，那她肯定是不得不去忠義侯府了。
于是盛華公主讓給她吹啦彈唱的人都退下，再喚小丫鬟給她梳妝，最後帶人去了忠義侯府。
因為準備去甘泉寺，忠義侯府的表小姐柳如霜也想去祈福，但想着此番去甘泉寺，也不光是為了祈福，雲氏便說下次再帶柳如霜一起去，誰知柳如霜又跑過來找謝姝，盛華公主就是在這個時候過來的。
她當然是向着謝姝這邊，所以對柳如霜一陣擠兌，柳如霜哭着跑開了，盛華公主偷偷的對謝姝道：“姝姐姐，我怎麽覺得你這位表姐特別像攸寧姐姐呢。”
謝姝一陣無奈，那可不是，她問公主風寒好了沒有，盛華公主笑着揚了揚眉，說風寒沒好也不敢來見姝姐姐，謝姝忍不住笑起來，明媚動人。氣氛正好的時候，盛華公主一咬牙，将李公公與她說的話原封不動的告訴了姝姐姐。
謝姝臉上明媚的笑容頓時一僵，上次在楚國公府那人便與她說了一通無厘頭的話，怎麽這次還要讓她進宮。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們是在偷偷私會，可她們總共才見幾次面，根本就不熟。
謝姝微微咬了咬唇，按捺不住的問：“公主，李公公有說陛下是因為何事要見我嗎？”
她知曉帝王是沒有前世的記憶，但他對她的态度讓她覺得很不安。
“我問了李公公，李公公沒有跟我說。”盛華公主也很無奈，又怕實話實說會吓到姝姐姐，她說：“姝姐姐，您覺得皇兄是個什麽樣的人”
皇兄喜歡姝姐姐，那姝姐姐在他眼裏肯定是千好萬好，她比較好奇的是姝姐姐不想入宮是因為不喜歡皇兄，還是不喜歡後宮的爾虞我詐，如果是不喜歡後宮的爾虞我詐，那皇兄後宮要是只有姝姐姐一個人就好了，盛華公主咬了咬唇。
此刻謝姝的臉上已經沒有了明媚的笑容，窗外的微風吹亂了她烏黑的青絲，她眸光飄向了窗外，嗓音清靈，輕柔如微風：“陛下是個好君王。”
最起碼他在位的時候，百姓安居樂業，天下太平。
“京城女子想要入宮，好像也是因為皇兄是個勵精圖治的好君主，那姝姐姐為何不想入宮”盛華公主看着她，試探道。
盛華公主與謝姝是很多年的閨中密友了，謝姝很信任盛華公主，盛華公主這麽說，她歪頭想了下，半開玩笑的道：“興許是因為陛下性子淡漠，不夠溫和體貼”
要是她沒有前世的記憶，那入宮便入宮了，可她有前世的記憶，在東宮那一年還好，自從入宮做了貴妃之後，她就沒過一日的安生日子，除了要籠絡帝王的心，還要與太後周旋。這還不夠，只要是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就要賴到她頭上，連帝王不去寵幸後宮其他妃嫔都能賴到她頭上，她前世走得早就是因為憂思過度。
四日之後，便是去甘泉寺的日子，比起入宮為妃，她寧願嫁于臣子之家，這一點，謝姝很确定。
盛華公主忍不住笑了笑，姝姐姐都沒怎麽與皇兄接觸過，怎麽就知道皇兄不夠溫和體貼，說不定将來皇兄在姝姐姐面前最體貼不過。
兩姑娘在梅花苑待了許久，然後一起進了宮，盛華公主将宮牌遞出去，宮門口的守衛馬上就放行，李公公一早就在禦書房門口等着，還特意支開了其他的人。
“老奴見過盛華公主，謝三小姐。”
“起來吧，皇兄在裏面嗎？”盛華公主擺了擺手，朝裏面看了一眼。
“回公主，陛下在裏面。”李公公：“昭陽殿準備了公主愛吃的點心跟枇杷，公主可以移步昭陽殿。”
這是想支開她了……
“那本公主就先去昭陽殿了。”盛華公主細聲細氣的與謝姝道：“姝姐姐，我等會就來找你。”
謝姝輕輕點了點頭。
李公公伸長手臂，态度非常恭敬，道：“老奴就不進去了，謝三小姐，您裏邊請。”
不知為何，謝姝心裏突然變得非常緊張，一顆心提到嗓子眼了，這個地方，她前世來過無數次，今生也來過一次，唯獨今日心跳很快，很緊張。
她深深吸了口氣，掩在袖子裏的手捏緊了拳頭，提步走了進去，再對着上首的帝王福身：“臣女參見陛下，陛下萬福金安。”
聽着這道輕柔悅耳的嗓音，與夢境中女子的嗓音重疊，帝王擡起眼，沉着微暗的目光準确地落在了她身上，這是帝王第一次這麽仔細觀察一個女子，這個打量讓謝姝覺得如芒在背，身子都繃緊了。
帝王便是在這個時候開了口，他慢條斯理的笑笑，語氣很溫和，前所未有的溫和：“謝三小姐請起。”
“謝陛下。”
謝姝微微擡起眼，清澈靈動、如同小鹿的目光就這麽與帝王對上，帝王見她看過來，眸光不躲不閃，不偏不倚，那雙狹長的鳳眸少了幾分銳利，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很深邃。
而且那眼神不是看一個無關人等的眼神，而是一個男人看一個女人的眼神。
謝姝腦袋懵了一下，頭皮發麻，在這一瞬間，她仿佛看到了前世的昭楚帝。
但是這怎麽可能，謝姝垂了垂眸，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世上應是不會有那麽巧的事情。
“謝三小姐這般緊張，難道朕會吃人”見她看了自己一眼便跟受驚的貓兒一樣飛快低下頭，帝王反思自己是不是面色太冷淡了，不緊不慢的問。
前世洞房花燭夜她看到他都沒有那麽緊張，為何這幾次她看到他都會表現得這般緊張，是因為前世他們是夫妻，她拿他當丈夫，所以沒有那麽緊張，還是因為前世他們相遇一個是當朝儲君，一個是侯府小姐，而如今他們一個是帝王，一個是名門貴女，所以她才看到他像兔子見到了大灰狼。
不過他不喜歡她看到他時這般慌張與害怕，因為她遲早得是他的女人。
若非她沒有前世的那些記憶，讓她入宮的聖旨肯定已經送到了忠義侯府，這次他會給她皇後之位。
被帝王這麽一瞬不瞬的盯着，謝姝覺得自己呼吸都有些困難，那張清麗動人的臉龐有些許的不自然，可人表現得卻極為鎮定：“臣女沒有緊張。”
“謝姑娘坐吧，嘗嘗宮裏的茶。”秦煜那張俊美無俦的臉上浮現出三分笑意，嗓音慵懶低啞，極為好聽。
“是，陛下。”謝姝如坐針氈，卻是柔婉大方的端起了青玉茶盞，她淺淺嘗了口茶，嗓音輕細婉轉，像是在跟帝王客套：“不知陛下是有什麽事要問小女子”
這是盛華公主與她說的。
“朕聽你大哥說，忠義侯府在與丞相府議親”秦煜看她一眼，修長白皙的手指在案桌上輕輕敲了敲，态度雲淡風輕的問。
謝姝握緊了手中的青玉茶盞：“是。”
“謝姑娘喜歡丞相府的梁三公子”聽她這麽擲地有聲的說“是”，年輕帝王面色不變，但是神色已經冷了幾分，嗓音也跟着沉了幾分，帶着幾分磁性。
一個剛剛入朝的臣子，與她親兄長比尚有些差距，她竟然這般喜歡。
此時，帝王早就忘了梁恒是經他一手提拔起來的。
他語氣很淡很随意，像是随口一問，但直覺告訴姑娘，她若真點了頭，不光是她，連梁恒下場都會很慘，她眸光盈盈如水，輕輕眨了眨，嗓音細細柔柔的：“臣女的婚事是家裏長輩做主，不知陛下為何會有此一問”
那可不是，她與帝王非親非故，又不是帝王的什麽妹妹，她不管嫁給誰，其實都與他無關，無緣無故的，帝王為何要關心大臣之女的婚事，除非他對她有意，但這顯然不可能，謝姝也不會這麽自作多情。
前世她陪他這麽多年，對他事事關心體貼，也不見他對她有真心，今生就見過幾面，帝王要是對她情深不悔，那簡直是在癡人做夢。
“朕與你兄長是多年的好友了，算起來朕也是你半個兄長，女子姻緣本來就是大事，希望謝三小姐不要被一副皮囊所迷惑，後面指不定會有更好的等着謝三小姐。”
梁恒最多能給她個一品诰命夫人的位置，他卻能給她皇後之位，母儀天下，孰輕孰重，想來她會明白。
帝王這話說得光明磊落，仿佛只是個關心妹妹姻緣的兄長，但姑娘有那麽多兄長跟表哥，也不見有帝王這般關心她的姻緣。
謝姝努力忽略心中的那抹異樣，像是真把皇帝的話給聽進去了，她淺笑着點了點頭，眉眼間流光溢彩：“臣女明白，一定會擦亮眼，讓爹爹跟娘親為我選個稱心如意的郎君。”
這話似乎是故意說與帝王聽的，帝王唇角扯了下，他鳳眸狹長，若是不笑顯得銳利，笑了卻覺得很溫和，他忽然覺得不應該直接取消選秀，不然聖旨今日就可以送到忠義侯府，好過現在師出無名。
不過他有那個耐心等待。
秦煜：“謝三小姐肯定能找到稱心如意的郎君。”
“謝陛下。”她今生肯定能找個稱心如意的郎君，謝姝眸子彎了彎，等她婚事定下來了，他應該不會再做出這等奇怪而舉止：“如果陛下沒有別的事，那臣女就先行告辭了。”
原來他讓她入宮便是為了問她的婚事，難怪她想了一路都想不到帝王要做什麽，若不是在她面前的真是那人，她還以為他是被鬼附身了。
見她這般急着要走，帝王慵懶的靠在椅背上，唇角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謝姑娘見到梁三公子的時候也是這副模樣嗎，像是見到海水猛獸”
那日在暢聽閣，她迎面與梁恒撞上，她看到梁恒時那眼睛都亮了起來，一副嬌美不堪的模樣，要不是梁恒要上來找他，她怕是舍不得別人走。
怎的來到他這裏，她就推三阻四，拼命找借口，他也沒對她做什麽吧。
他這是什麽意思……
“臣女之前與梁三公子只見過一面，當時盛華公主也在。”謝姝摸不透他是什麽意思，輕聲道。
帝王知道她與梁恒是清白的，不然也不會這般有耐心，他再看了女子一眼，嗓音低沉的朝外喊一聲：“李公公。”
“陛下。”李公公連忙從殿外走了進來，許是因為擔心謝姝，跟在李公公身後的盛華公主也走了進來，福了福身：“臣妹參見皇兄。”
秦煜颔首：“禦書房做了幾道新式糕點，盛華與謝姑娘可以嘗嘗。”
她今日算是沾了姝姐姐的福氣了，以往母後讓人給皇兄送什麽糕點，送都送不進去，一來是皇兄不喜歡吃甜甜糯糯的糕點，二來是因為皇兄處理奏章不喜人打擾，盛華公主親昵的挨着謝姝坐下，語氣嬌俏活潑：“那臣妹就不客氣了。”
緊接着，禦書房的侍女端來了八道糕點，分別是棗泥酥、桃花糕、梅花酥等。
糕點并不稀奇，稀奇的是這八道糕點全是謝姝愛吃的。
謝姝腦子忽然一片空白，掩在袖擺裏面的手指蜷縮在了一起，這些糕點全是……當年承乾宮擺的最多的糕點。
這到底是巧合還是……
這時，帝王慢悠悠的開了口：“怎麽，謝姑娘不喜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