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第 12 章
阿波羅回憶着他和阿賽洛的第一次見面。
他是為了懲罰這個渎神,滿心滿眼全是欲望和野心的女人,才附身在石像上,阿波羅本以為能做出這種事的女人起碼要擁有巨人一般高大的身體,像終日生活在淤泥中的怪物一般醜陋的外貌,以及擁有像美杜莎一樣,會在空中嘶嘶吐出蛇信的蛇發。
沒想到,阿賽洛是這樣一個小巧而标志的美人,當她楚楚可憐地講述完自己悲慘的前半生後,連阿波羅都忍不住為此動容。
在憐憫,同情,以及他各種的自我欺騙下,阿波羅成了阿賽洛拯救者的角色。
……然後,事情的發展脫離了阿波羅的掌控,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每當他看不到阿賽洛,他的胸腔內就燃燒着一把熊熊的火焰,他全身心都在渴望着阿賽洛。
可是當阿波羅看到了她,短暫的相處又會讓他感到愉悅,真可惜這都是暫時性的,很快,那股渴望便會成為一條蛇,越發貪婪地壯大着阿波羅內心燃燒的火焰。
阿波羅痛苦無比,可是身體又在自發性地在這股痛苦中品嘗到了愉悅。
阿波羅從未如此難受過,他故意晾着阿賽洛,不主動提出要去見她,冷眼旁觀着她所有的動向。
只可惜,阿波羅很痛苦地發現,阿賽洛并沒有因此而表現出任何異樣,相反,她還是每天準時早起,穿着一身輕便的衣服出現在各個地方,或許是在某個田野查看最近的收成,或許是出現在冶煉場,看着火光跳躍。
阿波羅發現,他以為的懲罰于阿賽洛而言,根本不算什麽,反而在不斷地折磨着他自己。
于是,阿波羅糾結了一整天,最後,還是向阿賽洛發出了邀請。
阿賽洛接到了,可是她卻沒能按時地遵守雙方的約定,她被自己救回來的醜陋男人給纏住了。
阿賽洛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只是休息了一會兒,她的床前便多了一個巨大的,深不見底的大坑,那個坑疑似與另一頭的房間相連。
阿賽洛為什麽會知道呢?
因為本該老實待在另一個房間的醜陋男人,此刻正無緣無故地出現在了阿賽洛的面前。
他趴在床頭,雙膝跪在地上,正一動不動地将那顆醜陋的頭顱放在阿賽洛的床頭,阿賽洛一睜眼,心跳幾乎驟停。
醜陋男人一直睜着雙眼,他觀察着阿賽洛,阿賽洛也在觀察他,在他們相互觀察的那麽長時間內,阿賽洛驚訝地發現,他的眼珠子幾乎不會轉動,一簇月光正好照射在他的眼睛上,襯地他的眼珠子像是剛剛吸飽了鮮血那樣豔紅。
他就這樣,以一個穩定的姿态久久地盯着阿賽洛。
阿賽洛忍不住尖叫出聲,與此同時,醜陋男人轉了轉他的眼珠子。
阿賽洛用了很長時間接受了這一事實。
阿賽洛将兩個手指放在醜陋男人的脖頸上,她的指間夾着一塊鋒利的刀片,随時預備着想殺掉他,可醜陋男人卻絲毫沒有防備,任憑阿賽洛撫摸着他脆弱的動脈,像小狗一樣,雙眼水潤地看着她,頭顱依戀地靠在阿賽洛的大腿上。
阿賽洛捏緊刀片,問,“這個洞是不是你挖出來的?”
醜陋男人點了點頭,神色坦然。
阿賽洛警惕地問道,“那你想過要害我嗎?”
醜陋男人搖了搖頭,小聲道,“我只是想來看看你。”
阿賽洛将刀片更加貼近了他的脖子,“你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
醜陋男人似乎被觸動了某件傷心事,他抽噎道,“你說過你過幾天會來看我的,你說過的,我還記着,我什麽都忘了,但我還記着這件事。”
阿賽洛垂眸思考了一會,似乎确實有這件事,在她把醜陋男人撿回來的當天,他死死地拽着自己的裙子不放,可恨的是,光憑力氣,阿賽洛還真的拿他沒有辦法,于是只能說些安撫的話。
至于能不能成真……阿賽洛只想着脫困,就算是一直成不了,他也只能默默吃虧。
阿賽洛沒有想到,自己的随口一言,這個醜陋的男人竟然能一直記着,并且還挖了如此長的一條隧道,從阿賽洛的房間,直直通向另一個房間,兩個房間的距離還不算短。
他哪來的工具?
背後到底有誰在無聲地支持着他?
阿賽洛甚至想到了一個更加嚴重的可能性,他會不會是敵國派來的,就為了趁她熟睡的時候,偷偷地割掉自己的頭顱?
阿賽洛渾身冰涼,心中就像是塞着沉重的石塊。
她無法控制自己的多疑,就算是只有微不足道的可能性,阿賽洛也要将意外徹底扼殺。
阿賽洛的眼神越發冰冷,捏着刀片的手卻越來越用力,她已經找到了男人的動脈,接下去,她只需要稍微的一個用力,房間裏就會多一具無法呼吸的屍體。
阿賽洛并不害怕,雖然并沒有人直接死在她的手中,可是她已經間接害死過幾個人,自從她從祭司的手中接過那頂冠冕的時候,阿賽洛就做好了完全的準備。
自古以來,有哪個上位者,能真的做到手上不沾染一絲血跡,卻把國家治理地井井有條?有哪個上位者,僅僅靠着所謂的不争不搶,就能保證國家的人民永遠不挨餓?
阿賽洛知道自己走上這條的道路以後,就必然要放棄的東西,她早已在腦海中構想了上千遍。
在黑暗中,阿賽洛看到了男人脖頸間滲出的絲絲血跡。
男人很乖,就像是面容醜陋的狗,只是直愣愣地盯着阿賽洛的眼睛,他似乎感受到了疼痛,小幅度掙紮起來,阿賽洛只是說了一句不要動,他就立刻安靜下來,小聲吞咽着自己的不滿。
血跡滲到了阿賽洛的衣服上,暈染開一大片紅色的花。
阿賽洛想,應該很疼吧!
可自從阿賽洛明确下了指令,命令他不許動,也不許發出任何聲響後,他就真的認真聽話,就算是疼到全身都在發抖,他也沒有發出一絲響聲。
阿賽洛撫摸着他的嘴唇,撚起一塊甜點,放在他的嘴邊,看着他像小狗一樣地伸出舌頭,舔去阿賽洛手掌上殘留的糖塊。
阿賽洛撫摸着他的頭,問他,“好吃嗎?”
醜陋的男人不顧疼痛,也不顧脖子上的刀片随時可能會要了他的命,他瘋狂點頭,“好吃,好甜。”
阿賽洛笑了,她看着那個醜陋的男人,他的臉從未變過,還是那麽驚悚且吓人,骨骼怪異地凸起,和堪稱是藝術品的身體格格不入,但是阿賽洛已經不怕他了,他用自己的言行舉止向阿賽洛證明了他的聽話和順從,他會成為阿賽洛手下最忠誠的狗。
她輕輕松開手指,刀片随之掉落在地上,“好吃的話,你就把剩下的甜點都拿走吧!”
男人将那碟甜點放到阿賽洛的手上,張開嘴,示意阿賽洛投喂他,阿賽洛也不緊不慢,捏着加了蜂蜜和白糖的點心,看着男人将自己的手指舔地幹幹淨淨,留下濕漉漉的水痕。
掌心處傳來一陣濕軟的熱意。
阿賽洛笑嘻嘻地撫摸着他的腦袋,說道,“乖狗狗。”
男人歪着腦袋,卻怎麽也沒想明白阿賽洛為什麽這樣同他講話,他只能用自己并不靈光的腦袋思考,原來阿賽洛喜歡狗狗,他想要阿塞洛的喜歡,所以他得想法子讨好她,取悅她。
于是,男人愣了半晌,張開嘴,學習小狗,發出生硬地汪汪叫。
阿賽洛被逗地開心極了。
就是因為那條乖狗狗,阿賽洛鴿了阿波羅的邀請。
等她推開教堂的大門,阿賽洛就看到了阿波羅難看的臉色,他似乎是等了很久很久,見到厚重的大門被打開一條縫隙,他也只是慢不經心地擡頭。
直到門緩緩打開,阿賽洛蹑手蹑腳地進來,阿波羅臉上終于才出現了喜悅的神采。
阿波羅抱怨道,“我等了你很長時間,和我們約定好的時間相比較,你足足遲到了一個多小時,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像你這樣膽大包天的人,你可知道我是誰?我可是太陽神,普通人為了見我一面,可以站在毒辣的陽光底下哭哭等待,可是你呢?”
最後一句,阿波羅以接近喟嘆的語氣說道,“阿賽洛,你也太不知道珍惜了。”
阿賽洛皺眉,她十分不認同阿波羅的觀點,是他想要見她的,也是他主動發出的邀約,阿賽洛始終無動于衷,可是到頭來,他卻讓阿賽洛懂得珍惜。
她該珍惜什麽?相比之下,阿賽洛更像個獵手,她喜歡主動進攻,将自己喜歡的東西牢牢将其攥在手心裏,譬如權力,既然她什麽都沒做,那就代表着在她看來,阿波羅也并不值得珍惜。
可是到底是阿賽洛爽約了,她強行壓抑怒火,說,“剛剛出了一些事情,我急着處理,忘記了時間,下次不會了。”
阿波羅警覺起來,“到底有什麽事情能比我們見面更加重要?我可是太陽神,我希望你遇到了事情,可以像所有信徒一樣,向他們信仰的神明祈求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