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拖延
第82章 拖延
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避免歧義說明一下,石驚雲告訴蕭璋“那個和你談情說愛的小崽子是魔教的人”指的是當年和蕭璋談情說愛的小阿楊,不是現在的曲成溪。小時候蕭璋帶阿漾回過朝雲派,高調談戀愛,所以石驚雲是見到過的。
等于說現在小曲只掉了一層馬甲,蕭璋知道曾經的“阿楊”是魔教的了,但是還不知道現在的屈漾就是曾經的阿楊。
另外小曲在天靈山學堂那段時期用的名字就是“曲漾”,蕭璋之所以記成“阿楊”,純屬是因為他被抹掉記憶後記錯了。在小曲自己的回憶裏,蕭璋是管他叫阿漾的。
(作話是不算在正文字數裏的哦)
以下正文:
*
有的時候,劇變就發生在一個朝夕之間。
起碼在昨夜吹熄燭臺的時候,石驚雲不會想到明天他的掌門生涯會到頭,蕭璋不會想到自己明天會得知一個讓他心底翻攪起史無前例劇痛的秘密,池清和商唯也不會想到明天混沌會趴在他們的窗口準備攻擊。
這一夜,一切都平靜而安寧——新橋縣也一樣。
和江南城區不一樣,新橋縣沒有那麽繁華,夜深人靜時只有星星點點的燈,看起來就像是山谷中的偶然出現的螢火。
吹了燈,又把池清送走,曲成溪沒有直接去睡覺,而是又下床去了窗臺,趴在窗沿上往外看。
他穿着一身純白的裏衣,是平瀾派給門生統一發的那種普通款式,但是穿在他身上卻有一種慵懶閑淡的感覺,可細看那豔麗的眉眼,卻似乎又有一種清冷疏離感沉在深處,烙印在靈魂裏似的,好像只有在這種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會露出些許。
長發落在肩頭,掃得頸側有些微癢,曲成溪微微側了側頭。
他睡不着。
對于一個生命進入倒計時的人來說,來到的任何一處地方都可能是最後一次來,以前那些不曾在意過的景色,都舍不得放下不看。
也不知道蕭璋那邊怎麽樣了。
“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曾經犯過非常嚴重的錯誤,做過很多錯事,你還會和我在一起嗎。”
“哪有人沒犯過錯,只要不是殺人放火,沒什麽不能原諒的。”
……如果,是比殺人放火還惡劣的事情呢。
曲成溪呼出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呼啦啦。
忽的,一只純白的鴿子從遠處飛來,落在了他身邊的窗臺上,左右踱步。
曲成溪側頭,認出那是張顯的鴿子。
按照以往的頻率是該收到鴿子了,曲成溪起身拆下鴿子腿上綁的信看了看,見上面還是熟悉的筆跡寫着如常的問候,心裏輕輕松了口氣。
就知道這家夥沒事。
曲成溪歪歪扭扭的靠在窗臺上琢磨,最近要不和張顯約個酒吧,再這樣下去,人沒死,腦子裏先憋出毛病了。
這些年他能随意倒苦水求安慰的人只此禿驢一個,有段時間沒聊了,是時候煩煩他了。
曲成溪回屋寫了封回信,綁在鴿子腿上又放了出去。
江南城外,冷風吹拂而過。
“收到副教主的回信了!”張顯的親信抓住剛飛回來的的鴿子,飛快地解下上面的信件。
“裏面說什麽?”身旁的是張顯最信任的副手。
兩人共同看完了回信。
“大概就是說了說近況,然後說在新橋縣遇到了個混沌,最後說想找顯哥約酒。”
兩人長長呼出一口氣,那情緒像是慶幸,末了,卻又有些難以言喻的傷感。
親信拿着信低聲道:“副教主沒看出來這字不是顯哥寫的,說明這些年咱們練的火候夠了。”
副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顯哥早就預料到有這麽一天……咱這也算是不辱使命了。”
“我如果出什麽事,不要讓阿漾知道。你們代替我繼續和他保持聯絡,告訴他我還好。”
這話張顯很久以前就告訴過他們很多遍,最近更是屢次提起,鄭重地囑咐他倆。
“別讓他為了我涉險,他這輩子從來沒有自由過,如今終于得償所願,我不能成為他的累贅……起碼能拖一天是一天。”這是張顯在前往燕北述職前最後留下的話,說了這話的第二日就被沈欽捉拿下獄,再無消息。
“可是這樣下去真的行嗎?”親信的眼圈紅了,“顯哥也不知道怎麽樣了,要是真的被沈欽……”
“噓!”副手豎起手指讓他別提那個名字。
“顯哥這輩子最在意的就是副教主,咱們不能違背他的心願。”副手重重的嘆息一聲,“找個理由推辭和副教主的酒局……就像顯哥說的,能拖一天是一天。”
黎明的光灑進房間,池清和商唯的呼吸同時靜止,那趴在窗戶上的混沌見自己被發現,竟然頂破窗戶,慘白的臉皮探了進來,脖子一扭轉向商唯,嘴角揚起,露出可怕的微笑:“身子……給我……”
“給你媽啊啊啊啊啊!!”沒有人懂一個熬了一夜沒睡覺,天一亮又要被怪物盯上身子的少年的心路歷程,商唯整個人三百六十度炸毛,抄起一旁的凳子對着混沌的腦袋就砸了下去。
“想要我的身子你做夢!老子這金枝玉葉的身子能給你!?自己重新投胎去吧你!!”
嘩啦!——
這種攻擊哪裏能擋得住混沌,然而椅子的破碎就像是開啓了什麽信號,混沌一下子瘋狂起來,猛地撞破了窗戶沖了進來:“給我!!”
“到我身後去!”池清一把扯過商唯,混沌的尖利的指甲幾乎貼着商唯的胸口擦過,緊接着池清手中劍風轟然掃出,混沌瞬間後撤。
池清根本不給它喘息的餘地,揮起長劍直斬混沌的頭顱!
這一下混沌竟然沒躲過,池清的長劍直劈進了他的臉中。
嘶啦!——
鋒利的刀刃幾乎毫無阻攔的直砍到底,讓人牙酸的皮肉撕裂的聲音次啦啦響起,血肉噴湧而出!
“卧槽池清哥你把他砍死了!這也太厲害……”商唯的彩虹屁只喊出來一半就噎在了喉嚨裏。
混沌破裂的面容上綻開瘋狂的笑意,緊接着那破碎的臉一點點凝聚起來,臉皮下是流動的水流,手臂上的鱗片也褪去,露出了身體本來的原貌——就像是一團人形的水。
水化萬物,堅不可摧又不可毀滅,這怎麽能對付的了!
商唯崩潰了:“不是說屈前輩在嗎?這麽大動靜他怎麽還不來?”
“我怎麽知道!”池清的冷汗浸透了後背,心說這個時候可就別鍛煉我們的屈前輩,該出來您就出來吧,“你現在立刻帶着其他人趕緊走,這裏我頂住!”
“這是高階妖物,你怎麽頂得住!”
“閉嘴!快走!!”
幾牆之隔,屋中。
“呃……”
榻上被褥淩亂,被窩裏空無一人,而桌子附近的地面上,卻跪坐着一個人。
曲成溪的左手深深地嵌入了肚子裏,喘息着撐着椅子,豆大的汗珠正順着他的下巴滾落到了地上,他單薄的裏衣幾乎被冷汗浸透,豔麗的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
就在淩晨時分,腹中忽然傳來一陣劇痛,把曲成溪生生從睡夢中疼醒了過來。
那疼痛就像是把鋼釘一顆顆釘進他的小腹,然後又用力的攥着針頭狠狠的擰動,曲成溪跌跌撞撞地下床,本以為是趴在窗戶那吹風着了涼,想要給自己倒些熱水暖一暖,一下地卻發現根本不是那回事。
那疼痛是随着他的每一個動作,甚至呼吸而加重的。
這種疼他熟悉——不是尋常病痛,而是“斷腸毒”發作的前兆。
明明距離毒藥副作用發作還有一段時間,但是疼痛卻要先來了個預告,以往他也經歷過幾次,但是卻遠沒有這次這麽強烈。
曲成溪抵着小腹強撐着擡頭,不遠處隔壁的隔壁正傳來打鬥的巨響,他知道那裏正在發生什麽,混沌靠近引起的靈力波動距離他一公裏時他就感覺到了。
但是他動不了。
劇烈的腹痛讓他四肢綿軟無力,眼前一陣陣發黑。這種在五年之內奪人性命的劇毒并不只是讓人時不時的被劇痛折磨,它還會消耗人的身體,越靠近五年的期限,這種衰弱就體現得越明顯。
——動一動曲漾。沒有那麽疼的。
曲成溪死死咬住嘴唇,抓住桌沿用盡全力撐住身體,手臂上的青筋一根根崩了出來。
池清發現有的時候商唯并不是完全乖巧的,就比如現在,自己讓他趕緊滾,他卻與自己肩并肩一起揮劍向着混沌砍了下去。
“商唯我回去一定要告訴母親你不聽管教!!”
“你說去啊!!”
兩道淩厲的劍意同時刺向混沌的胸口,混沌流水一樣的身體被猛地穿透刺破,然而下一秒,“轟!——”水流轟然噴出,那水流中包含的靈力就像是千斤重錘一樣,将兩人猛地掀翻撞了出去!
池清的後背砸穿了大門直接摔在了走廊裏,猛地吐出一口氣,商唯撞塌了房間裏的大床。
走廊的客房門一扇扇猛然打開,平瀾派的學生聞聲趕出,看到面前的場景都吓呆了。
“池清師兄你怎麽樣!”“商唯!”
“我靠那怪物追過來了!!”“怎麽辦!快列陣!”“小心!!”
混沌一步一步地向外走來,濃重的血腥味幾乎彌漫了整個空間,強大的靈力幾乎讓客棧上方的天空都凝聚起了陰雲,樓下的賓客和店家尖叫着四散跑開,小修士們紛紛抽出寶劍準備迎敵,然而他們誰也沒有直面過這麽恐怖的妖怪,所有人的腿都幾乎在打顫。
“吃掉……吃掉……”混沌向着門口逼近,它的臉上就像是被煮沸一樣冒起了咕咚咚的水泡,緊接着一張全新的人類面皮再一次出現在了它的臉上,那赫然是之前彭暢的臉。
“嘔!”隊伍裏甚至有人吐了出來。
混沌頂着新臉露出詭異的笑,然而即将踏出門檻的時候,它忽的聞到了什麽似的回頭,視線凝聚在了廢墟中的商唯身上,确切地說,是他手臂上的小紅痣上。
那一瞬間,仿佛是賭徒看到了金子,又像是食客看到了珍馐,混沌忽然發瘋一樣地撲向了商唯:“要吃!!要吃!!!——”
衆人:“商唯快跑!!——”
廢墟中的商唯被那撕心裂肺的呼叫愣是從昏迷中叫醒了過來,然而一睜眼就看到向他直撲過來的混沌。
慘了,要被鑽喉嚨了。
那一瞬間商唯的腦海中飛快地閃過一生,就在他以為自己要涼定的時候,忽然,一個人閃電般的擋在了他面前,飛起一腳狠狠一踹。
咚!!——
這一腳之強悍簡直讓所有人驚到目瞪口呆,被踢到胸口的混沌就像是炮彈一樣飛了出去,轟然砸破了酒樓的外牆,勢頭還未沒有停止,又繼續向前接連撞爛了牆外七八座樓,足足有百米遠,最後才狠狠撞在了縣城中心的石碑相旁。
硝煙散去,塵埃落定,商唯看到了面前已經恢複成成年人的曲成溪緩緩收回了腳。
“屈前輩!!”商唯差點沒哭出來,那一瞬間他幾乎覺得屈漾就像天神一樣散發着救世的光輝。
曲成溪回頭看向一衆孩子和商唯池清,他眉眼美豔無雙,耳垂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戴回去的紫色耳墜襯得他膚白如雪,唇色雖比平時淡些,但一開口就是身居高位者那令人安心的指令:“這兒沒你們事兒了,回平瀾派禀告你們掌門,讓他們帶人來收拾殘局。”
池清立刻上前一步:“可是……”
他話音未落,面前狂風席卷過,曲成溪已經跳出了窗戶,順着混沌飛出的方向追了過去。
“那人是誰呀?”有不認識的小門生問周圍人。
“屈漾。’池清盯着曲成溪離開的背影,“咱們的新老師,也是之前的奚音。”
“什麽!”“那就是屈前輩!!”
這要是在平時池清肯定要享受一下點名真相後看人震驚表情的爽-感,但是此時他卻已經完全顧不上了。
“你聽見了嗎?” 他把商唯從廢墟中扶起來。
“我聽見了。”商唯的臉色有些難看,“他的聲音有點抖。”
灰塵橫飛,碎木零落中,商唯和池清對視,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揪心的擔憂。
屈漾以前從來沒有過這種情況。
是受傷了?還是身子不舒服?
商唯忽然想起了之前天靈山慘案時,屈前輩似乎也不太舒服,難道是有什麽隐疾又發作了?
如果是這樣,他一個人能對付的了混沌嗎。
商唯按住池清的手背:“你帶人回去,我得追上去看看……對了,還有蕭前輩呢?怎麽沒看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