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醋意
第44章 醋意
游戲?
蕭璋一時不知道屈漾是何用意,只見他随手在身旁一掠,一叢藍英花已經被他摘了下來。
“你三朵,我三朵。”曲成溪将其中三朵遞給蕭璋,妩媚動人的眼底似乎有波光流轉,帶着某種蠱惑的意味,“我們輪流問對方一個問題,回答只能是是和否。如果回答是‘是’,說明提問之人猜的對,被問之人就要把手裏的花給對方,反之如果答案是‘否’,說明提問之人猜錯了,提問之人就要把花給對方一朵。前提是,不許說謊。”
蕭璋覺得新奇,不由得問:“那如何判斷輸贏?”
曲成溪:“誰手裏先沒了花,誰就輸了,輸的人必須答應贏的人一個要求。”
蕭璋:“随便問什麽都可以?”
曲成溪懶洋洋的靠在樹幹上,微微一笑:“什麽都可以,看在你是新手的份兒上,讓你先問。”
随便什麽問題嗎……
蕭璋看着手中的花,頓了兩秒,忽然擡眼看向曲成溪:“我不是你睡過的第一個人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問這個問題,這樣冒犯又唐突的問題不像是他能說出口的,但是或許是游戲的規則給了他這個自由,又或許是在這夢境似的藍英花海中,他的心思都被那晃動的藍色熒光擾亂了。
曲成溪噗嗤一笑,忽然向前傾身,俯身在了蕭璋的耳邊輕聲道:“猜錯了,你是。”
話音落,一支藍英花已經從蕭璋的手裏被抽走,落在了曲成溪細白的指間。
“我只睡過你一個,我之前也告訴過你,你自己不信,可怪不得我。”曲成溪慵懶笑了一聲,紫色的長裘從肩頭滑落,露出了素白的裏衣,他卻渾不在意,眯起眼睛享受地嗅聞了一下手中的藍英花,“這問題也太簡單了,你得想點難的,現在一支剩兩只了,要把握住機會哦。”
我是他睡過的第一個男人。
蕭璋只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流速都加快了,心髒砰砰直跳,明明只是萍水相逢,善意救治,緣淺情淡,他不該有這種反應,但是不知為何,他的內心深處只覺得一股雀躍湧了上來,在此刻顯得尤為的濃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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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這裏是他和阿楊曾經留下過回憶的地方,在這種地方和另一個男人談這種話題本該非常不合适,但是他卻并沒有這種感覺。
根深蒂固的道德感和良心的不安讓蕭璋幾乎有些倉皇的移開了和曲成溪對視的目光,他覺得自己不該這樣,可心底最真實的感覺卻告訴他這樣似乎并沒有什麽不好。
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感覺靈魂都被撕扯成了兩半,難道是因為阿楊去世太久,他已經放下了?不,絕對沒有。可為什麽和屈漾聊這些,會讓他覺得那麽自然而然。
“該我了。”曲成溪說。
蕭璋吞咽了一下,竟沒來由的有些緊張:“你問。”
曲成溪的手指撥弄着四朵花,目光卻凝視在蕭璋身上:“你之前拒絕來天靈山,是因為某個人嗎?”
蕭璋的猛然擡眼,末了又垂下眼簾:“是。”屈漾竟然猜到了。
曲成溪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從他手中又抽走了一朵花,奇怪的是蕭璋在那一聲笑中似乎聽出了些不爽的意味,他擡頭想要确認曲成溪臉上的表情,卻被曲成溪打斷:“該你了。”
蕭璋看着他:“那你呢,你從北方來江南,是為了某個人嗎。”
曲成溪并沒有馬上回答,他的手指在毛茸茸的花團上繞了兩圈,然後淡淡道:“算是吧。”是為了逃避某個人。
蕭璋沉默了半晌,第一次從曲成溪手裏拿走花,他現在手裏有兩朵,曲成溪手裏還有四朵。
曲成溪直視着蕭璋的眼睛,頓了兩秒,下一個問題緊接着之前的問題:“那個人……已經不在人世了吧。”
曲成溪自小就練成了察言觀色的本事,他之前見蕭無矜一路魂不守舍,東張西望,就知道他之前定是來過天靈山,可能還留下了些不好的回憶,否則也不可能這麽多年不往山上來一次。
留下過不好的回憶,卻還是在山腳下建了個小房子守着,但除了守着,卻再無其他動作,那麽八成,那個讓他在意的人,已經不在了,他守的不過是個空念想罷了。
果然,蕭璋呼出一口氣,将手中的花遞了出來:“是。”
還挺專情,人都死了還這麽執着。曲成溪抽走蕭璋手裏的花,非常努力才沒有讓自己哼出聲來,那太刻薄了,他心想,但是心裏又當真是十分的不爽。
他只覺得蕭無矜是個棒槌,平時看着精明,實際上傻得可以,人死不能複生,這麽留戀舊情有個屁用,以蕭無矜這種能耐,做點什麽不能闖出一番天地來,非要在這山裏做個農夫,真是暴殄天物,笨死了!
曲成溪不知道怎麽就生氣起來,氣完自己也有點莫名其妙,又回頭安慰自己,沒準這死掉的人是他的親人或者朋友呢,也不一定是舊情人。呸呸,舊情人又怎樣,關自己屁事!
“該你了,快問。”曲成溪錘了一下蕭璋的膝蓋骨。
蕭璋:“你身上中的毒,和促使你下江南的這個人有關嗎?”
曲成溪擡頭,沒想到竟會是這個問題,蕭璋在悄無聲息中竟然摸出了他下江南的大概脈絡。
“有。”曲成溪倒也不在意,聳了聳肩如實道。
蕭璋意味深長的看着他,拿走了他的一枝花。
提問權又回到了曲成溪身上,曲成溪迫不及待,面上卻看似想不出別的問題,随口問了一個似的:“那個死去的人,是你以前的眷侶嗎。”
蕭璋閉上眼,腦海中紛雜的畫面閃過,柔軟的唇,糾纏在一起的呼吸,偷偷牽起的手……他記得阿楊從未真正答應過他和他在一起,但是若天意沒有捉弄人,他們注定會在一起一輩子。
“是。”蕭璋的鼻子發酸,他似乎想要笑一下,卻沒能笑出來,“他是我的眷侶。”
在這個只能說真話的游戲中,他說了謊,一個他無比希望是真相的謊,然後把花遞給了曲成溪。
曲成溪緊盯着他的臉,半晌,什麽也沒說,拿走了蕭璋手裏的花。
“你現在手裏就只剩下最後一支了。”曲成溪晃了晃他自己手裏的花束,五支花聚攏在一起,仿佛一叢藍色的煙花,“慎重啊,蕭無矜。”
“我想好了。”蕭璋在片刻中已經整理好了情緒,“最後一個問題。”
曲成溪微微坐直。
“你為了一個人下江南,又為了他身中劇毒,”蕭璋注視着曲成溪的眼睛,“這樣的感情不是能輕易放下的,你現在還愛着他,對嗎。”
話音落地的一瞬間,曲成溪忽的笑了,像是渾身的緊繃在一瞬間松懈掉,他笑得越來越大聲,以至于前仰後合,清瘦的肩膀都顫動起來:“哈哈哈哈……”
蕭璋被他這反應弄得愣了,他本以為自己這個問題得到的回複肯定是“是的”,但是曲成溪現在這副樣子,讓他瞬間如同被點醒,覺得自己好像錯的非常離譜。
“阿漾。”蕭璋有點窘迫,按住他的肩膀晃了晃,“你說話,別光笑。”
曲成溪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被蕭璋按着肩膀抵到了背後的樹上,笑聲逐漸停止,幽深邪魅的眼底卻忽的笑意變深:“我如果愛他,還會做這種事嗎。”
蕭璋:“哪種事情?……唔!”
曲成溪忽然在他肩膀上一推,将他整個人推倒在了花海中,然後栖身而上撐在蕭璋的耳側,左手撫摸上蕭璋的臉:“你猜錯了,蕭無矜。”
蕭璋的心髒忽然狂跳起來,曲成溪微笑着猛的抽走了他手裏最後一朵花,和之前的五朵一起丢在了身旁蕩漾的花海裏,柔軟的手指揉上他的胸口:“現在,你必須答應我一個要求。”
“什麽要求?……”
微風徐來,上方的巨樹葉片如同私語般沙沙的響起來,似乎某種古老的呓語,伴随着飄揚的花香,在一片湛藍中将這絕美的花海渲染出了暧昧的悠長。
曲成溪長發掃在蕭璋的頸側,美得心驚動魄,絕美的容顏就像是精靈般夢幻而妖豔:“讓我滿意。”
花香撲鼻,不知撥動了誰的心弦,暖風旖旎,不知溫熱了誰的夢境。
溫暖的空氣仿佛在瞬間變得炙熱,柔軟的手忽然伸進了寬厚的長裘,蕭璋的青色外衫掉落在地,随之掉落的還有腰間的系帶,曲成溪之前還冰涼的手指不知何時變得滾燙,在蕭璋胸口到腹部劇烈起伏的肌肉上燒出層層戰栗。
他竟是在……
“嗯……”蕭璋猛然溢出一聲悶哼,曲成溪的手指揉上了他的腰側,力道不輕不重的掐了一下,洩憤式的。
其名為欲的烈火徒然在二人之間燃燒起來,沒有人經受得住這種誘惑,蕭璋只覺得如同置身在火海裏,整個人都燒得滾燙,血液在血管裏砰砰跳動,難以言說的沖動随着曲成溪的動作從身體裏升騰起來。
——叫你抱着我還想別人,現在看你還想不想別人。曲成溪心想。
蕭璋耳中轟鳴作響,曲成溪魅惑到了極點,似乎還帶着些病弱的氣息不穩,那種妖豔的誘惑幾乎沒有人能夠抵禦,蕭璋控制不住的雙手抓住了他的細腰,曲成溪頓時溢出了一聲讓人浮想聯翩的低吟,繼而附身低頭,吻向他的唇角。
然而就在這時,蕭璋卻忽然驚醒,猛的側頭躲開:“不行!”
不能在這裏,這裏是他和阿楊獨有的記憶……不能再給別人。
曲成溪心底裏從剛才就暗生的無名火在這一瞬間轟然竄上了頭頂,他一把掐住蕭璋的下巴,強迫他轉過頭來看着自己:“有何不可?”
蕭璋瞳孔劇顫,緊抿着唇。
曲成溪妖媚的瞳孔風雲翻湧,冷笑:“怎麽沒有之前在秦淮樓追着我要發展長期性關系的的時候的魄力了,上了這座山,你的脾性都沒了?”
“不是……我……”
“閉嘴!”曲成溪氣炸了,妖邪的眼底翻湧起灼熱的笑意,“你不行,我幫幫你。”
下一秒,他猛然低頭吻住了蕭璋的唇,滾燙的唇齒糾纏在了一起,曲成溪發狠的吻着蕭璋,洶湧的魔氣在蕭璋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洶湧的湧入蕭璋的身體裏。
蕭璋的瞳孔驟然縮緊,只覺得一股史無前例的躁動自體內翻攪而上,那是讓人根本無法克制的沖動,比岩漿噴湧還要猛烈,比烈焰灼燒還要滾燙,像是有火從身體內部瘋狂燃燒起來。
終于,他猛然翻身把曲成溪壓在了花海中。
“啊!……”
這場無比持久的瘋狂持續了一整晚,直到淩晨時分,蕭璋才終于抱着曲成溪沉沉睡去。
樹下的藍英花被壓毀了一大片,不過滿地花海依舊藍光搖曳,這一小片僅僅算滄海一粟罷了。
暗色的天幕逐漸退去,不知過了多久,曲成溪忽的睜開了眼睛。
他揉了揉酸痛的腰站了起來,抻了抻筋骨,随意的攏好衣服,然後一把揪住了蕭璋的後脖領子。
中了帶有催-情效果的魔氣後,人一時半會兒是醒不過來的,曲成溪就這麽拽着蕭璋一路往藍色花海的邊緣走去,直到把蕭璋拖離花海,丢進了樹林裏。
“真沉,果然是鐵板做的。”曲成溪擦了擦額上的細汗,終于轉過身來。
晨曦未至的昏暗黎明中,滿地的藍花依舊美輪美奂,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小傘似的花。
曲成溪輕輕勾起嘴角,遺憾的搖了搖頭:“抱歉,過幾天再重新長吧。”
他深吸一口氣,下一秒,猛然一吹:“呼——”
呼——
呼嘯的風卷過山谷,天空中,聖靈閣純白的馬車正從空中逐漸降落高度,就要降落即将落在天靈山頂時,忽然只見漫天絢爛的藍色沖天而起!
無數的小傘在初晨的清風裏盤旋而上,仿佛一只只被割斷線的風筝,狂舞着跳躍着随風擴散飄遠,湛藍的顏色映滿了整片天幕,飄向四面八方。
馬車中的人震驚的探出頭來,只見花傘從他們的耳側掠過,飛向遙遠的天際……
“是藍英花!!怎麽回事!”
“怎麽都被風吹走了!?快!!快快快快下去看看!”
……
叮咚。
聖靈閣嗅血獸暗室大門上的時鐘走到六,大門被門口的守衛準時打開。
轟!——
裏面上百只嗅血獸叽叽喳喳的飛了出來。
它們長得像蝴蝶又像鳥,有着金光閃閃的羽毛翅膀和蝴蝶細長的口器,紛紛落在了暗室門前的圓形空地上,期待又激動的等待着什麽。
守衛和嗅血獸們一起眺望着遠方,之前三個時辰前趕往天靈山的馬車已然歸來,在門口降落了下來。
守衛松了口氣,嗅血獸兩周一蘇醒,蘇醒之後必須立刻吸食新鮮的藍英花花蜜,接下來的一天才能有足夠的精力去血庫核查血液,而且必須是天靈山的藍英花,那裏的藍英花蜜最純正。
嗅血獸們挑食又嬌貴得很,如果沒吃到藍英花活着吃到不新鮮的藍英花,它們都會罷工,至少再休息兩個禮拜才會出來幹活。
可是很多送來的血液樣本并不能保鮮那麽久,兩周已經是極限,再過兩周,肯定就變質了,查也查不出什麽來了。
為了避免損失,聖靈閣對于采取藍英花十分謹慎,嚴格精确到分鐘,并且必會派遣最穩妥的白馬車當天清晨提前三個時辰去采摘。
“回來了!”守衛迎上去,“快把花運進來吧,嗅血獸都餓壞了。”
迎接他的是同伴們一言難盡的眼神,其中一個打開本來準備裝藍英花的箱子:“這次……出了點故障,藍英花不知道怎麽,都被吹走了。”
箱子裏,空空如也,一朵也沒有。
*
作者有話要說:
曲成溪:睡鐵板鴨成就×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