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狗加三

第89章 污丸一家

加三和污丸都在看着污天興，等他給出評價。

可是污天興外形就是個軟塌塌爛兮兮堆得比較高的污泥怪, 加三怎麽看都無法看出對方的表情變化。

加三看不出, 污丸能啊。他就見他二叔喝了那勺水，不到一會兒, 那表情就扭曲了。

乖乖！這水過濾得該有多糟糕，才能讓他二叔流露出那樣猙獰又扭曲的表情？

污丸對加三印象挺好, 不像之前那些進來做任務的新兵，一個個從不把他們當作同等的智慧生物, 總是上來就搶、就打。

污丸悄悄往旁邊挪了一點, 擋住了加三，他怕他二叔一個暴怒就把這個新兵轟成炸。

污天興死死盯住加三, 代表臉部肌肉的爛泥不住顫抖。

怎麽可能？！

說句不怕人笑話的話，他長這麽大就沒喝過八清水，連七清水都沒喝過。

可是他們污血之民大多數都有個天生本能，就是能分辨出水中覓水魔蟲有多少。

剛才他喝下的水，覓水魔蟲少到了可怕的程度。

難道說在他們污血之民還在追求八清水時，外面對于水的過濾已經達到接近九清的程度，甚至達到純淨水的程度？

否則為什麽一個普普通通的新兵只不過花了十分鐘時間就能弄出這樣程度的清水？

污天興心頭湧起一股暴怒。那些牆外的人都在騙他們！說什麽八清水是最高品質的清水，讓他們用那麽大的代價去交換，結果牆外随便來個新兵就能弄出九清水！

污天興怕自己弄錯——雖然不太可能, 但他還是又舀起一勺喝下肚。

剛喝完，他就急忙催促污丸：“快！把另一桶水封起來, 趕緊的！”

說着，他自己也不知從什麽地方摸出一塊很大的葉片, 把葉片當蓋子一樣貼合到木桶上，貼得嚴絲合縫。

污丸先還以為污天興要揍人，聽他喊着要封桶，不禁愣了一下。

污天興急得喊：“快封上啊！發什麽呆！”

“哦哦！”污丸反應過來，連忙掏出同樣的大塊葉片把水桶封上。

那葉片也很特殊，被兩人用爛泥一樣的手一抹，就毫無縫隙地貼合在水桶上，不用繩索箍緊，也不用其他黏合手段。

加三本想讓覓水魔蟲全部離開，可污天興封桶的速度太快，他都沒來得及下命令。

污天興和加三目光對上，加三沒有看到對方的眼睛，但能感覺出對方在看他。

污天興确實在看加三，他的想法變化不停，一會兒想要逼迫加三問出他過濾水的秘密，一會兒又想要交好這個人，以解決村中困境。

“沒有人喜歡被逼迫做事，也不是每個人的能力都能被複制。你們能以祖宗為榮，我相信你們和牆外的人都不一樣，否則我可以提供其他品質的清水。”加三異常誠懇地說道。

他從污天興和污丸的對話中感覺出他們對純淨水的迫切需求，加上除小鋤對污血之牆的介紹用到了“囚禁”這個詞，他便大膽推測牆內的污血之民處于被圈緊狀态，根本無法走出污血之牆。

而他不可能一直隐瞞自己的能力，否則他淨水的能力有和沒有，有什麽區別？

想要用淨水這個能力，又不想被他人控制謀害，那麽他就需要一個盟友。

加三沒那麽多時間去慢慢考察，相比較外面那些充滿惡意、自私自利的夏族人，他反而對充滿親情味道的污天興和污丸有所好感。

而且在牆外的夏民都已經信仰黑暗之神，牆內的污血之民卻仍舊以夏祖為尊，并把承諾看得很重，這在加三心裏有多加了兩分。

好吧，說到底不過同情心作祟而已。

加三不明白污血之民為什麽會是這麽一副爛泥怪的模樣，但聽聞他們的孩子出生不久魔源就會被魔蟲破壞，他就覺得如果他在有能力提供純淨水的情況下，仍舊提供不幹淨的水，那就跟謀害嬰兒一樣。

于是他腦袋一熱就……他腦袋一熱的時候總是很多。

加三有點小緊張，他真的不希望自己好心再次換來惡意。如此這般，時間久了，也許他真的就要被這個世界同化——畢竟在一個罪惡的世界想要保護好自己，那就只能變得比壞人更壞更狠才行。

污丸沒太聽懂，他沒有喝到水，也不知道這水的純淨度如何。

污天興不等污丸開口，把他擠開，對加三道：“我們當然和牆外面的那些人不一樣。我有一個問題，你如實回答我，如果你不騙我，我必定履行承諾。”

加三：“什麽問題？”

污天興盯着他：“牆外面是不是有了更好的過濾水的吸蟲器？”

加三對這個也不是很懂，就如實回答：“我只見過半吸蟲器，據說還有一種吸蟲器，經過多重過濾後，可以達到六清乃至八清程度。”

污天興深吸氣，又問：“你說你的能力不能被複制？也就是說……”過濾水的不是煉金器具，而是你本人的能力，對嗎？

加三沒有回答。

污天興也沒指望他回答，只深深看他一眼，鄭重其事地道：“我會履行我的承諾。”

污丸聽得糊裏糊塗：“二叔，他提供的是幾清水？”

污天興沒有直接回答，只拎起其中一個水桶：“我們回去，你把你家的煙葉都準備好，這水的事情你不要再跟別人提。我會找你父親說清楚。”

污丸很懂事，立刻道：“好，我對誰都不會說。煙葉要多少？”

污天興問加三：“你要多少？”

加三：“你前面不是說兩桶水能換一斤二兩嗎？”

“那是連株算，專門用來糊弄想要糊弄我們的人。”污天興絲毫不臉紅地說出自己的文字欺騙：“你這樣的，我們另有交換方式。我們把煙葉分成好幾等。最差的就是論株算，連根帶莖杆都算到重量裏，不包括種子，還無法種活。倒數第二差的是濕葉，這個比較占重量，而且不分好壞。最後才是曬幹的煙葉，而曬幹的煙葉，我們根據采摘時間和煙葉的好壞又分為上中下三等。”

加三：……我果然不是做生意的料，什麽都沒問清就和人訂契約，以為沒漏洞了，結果漏洞一大堆。

污天興嘿嘿笑，一只臭烘烘的泥手伸出來拍了拍加三的肩膀：“小家夥，你人不錯，尊崇祖宗的人都會有好報，我們污血之民身污心不污，別人怎麽待我們，我們就怎麽待別人，時間久了你就知道。”

加三被污天興拍得一個踉跄。

惹得污天興哈哈大笑，“太弱太弱，你們這些牆外面的人身體素質太差了，別看我們不會魔法，但我們都是天生的戰士，就算是三歲的小崽對上你這樣的也不在話下。小孩，你真的只要煙葉嗎？我們有一些果實吃了可以增強體質，你要不要換一點？”

加三疼得龇牙咧嘴，活動活動肩膀，回：“好啊，怎麽換？”

“放心，不會讓你吃虧。”污天興對加三的态度變得親切許多，且這個人看似粗魯，其實思考極其慎密，路上也沒有旁敲側擊打探加三身世，只是跟他介紹村中一些特産和污血之民的一些生活習慣等等。

加三許久沒有接觸到這樣“正常”的人類，哪怕對方外表極不正常，但他還是感到了親切。

路上，污天興告訴加三，污丸的父親就是本村村長，他們村子和外面村子的名字一樣，都叫灰石村，因為外面的村子靠近灰石礦山。

“牆內很多村落都跟外面的村落名字一樣，只是一個叫內村，一個叫外村。為什麽會這麽取名，我們也不知道，反正從很古早開始就這樣了。你不是牆外灰石村的人吧？”污天興冷不丁地說道。

加三搔了搔額頭，也沒否認，笑道：“天興叔你怎麽看出來的？”

“不是看，是聽。你口音不一樣。”污天興驕傲地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部位。

“的确，我是被舉薦進來參加血脈提升測試的人。”加三實話實說。

污丸無限羨慕地道：“你們真好，還有機會提升血脈，我們就是被抛棄的污血，還有人說我們就算提升也沒有可能變成人樣。唉！”

“污血之民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不知道麽？你不知道怎麽會跑進來跟我們換煙葉？”

加三搖頭，“我只是想要換個訓練師父，對方據說喜歡你們種植的煙葉，所以我才進來想要跟你們換取一些。”

“原來如此，你是不是碰到了除小鋤和髒獅子？”污天興口中冒出了兩個熟悉的名字。

加三立刻問：“你們認識？”

污天興沒隐瞞：“和其他人比起來，他們和我們村的人處得比較好，我們很多生活物品都是通過他們交易得來。”

來到污丸的家，污天興讓污丸帶着加三去看小寶寶，再去地下室取上等煙葉，他則去田地找污丸父親。

“這是你妹妹？”加三驚訝地看着搖籃裏的孩子。

小嬰兒很小一團，有着模糊的人體外形，不像爛泥，倒像是透明的灰黑色膠體，內部的骨骼和內髒都能隐約可見，還能看到血管分布。

這樣的孩子無疑很可怕，在外面誰家要是生下這樣的孩子，恐怕家裏人早就被吓死，小嬰兒也輪不到睜眼就會被活活弄死。

“我妹妹長得好吧？”污丸驕傲地道，“聽說我生下來連人形都難以維持，我妹妹已經是非常難得的天生人體了，就是軟了一點，可是軟有軟的好處，不管怎麽抱，她都不會受傷哦。”

污丸說着就要把搖籃裏的小嬰兒給抱出來，被屋裏走出的一灘爛泥給阻止。

那爛泥慢慢升高，變成一個略像人形的爛泥怪，“你好，孩子，這水是你提供的？”

“是的，夫人。冒昧打攪，還請原諒。您的小女兒非常可愛。”加三禮貌地回複。

污丸母親笑：“真是不多見的孩子，你是貴族嗎？”

“不是，我就是一普通人。”

“你家人把你教得很好。”污丸母親又贊嘆一句：“你跟那些新兵小崽子真的不一樣，希望……”

希望什麽，污丸母親沒說，大家都剛認識，誰對誰都還帶着幾分提防。

“這是我們種的魔植果實，你嘗嘗。”污丸母親端出了一盤果子。

果子很少，只有五個，長得像荔枝，不過外殼的刺更多更硬。

“謝謝。”加三見盛情難卻，就拿起一個剝開吃了。

這果實意外地很好吃，吃進肚中一股熱流散入身體四處，小腹處暖烘烘的很舒服。

“喜歡就多吃幾個。”污丸母親取了一小壺清水抱起女兒喂食。

“等等！”加三連忙叫住她

“怎麽？”污丸母親和污丸一起看向他。

“那兩桶水我還能再過濾一遍，給嬰兒吃的，還是更仔細點好。”

“不麻煩你嗎？”污丸母親驚喜道。

加三搖頭，“不麻煩。”

污丸高興地拉着加三去了他們家的存水處，在那裏加三看到了眼熟的水缸。

這種水缸大概是批量制造的煉金器具，專門用來裝水，不過這個水缸的蓋子沒有檢測覓水魔蟲多少的功能，也許蓋子要另外收費，污丸家裏的水缸用的也是那種大葉片做蓋。

污丸不等加三開口就非常自覺地出去，直到加三喊好了，他才進來重新取水。

污丸母親嘗了嘗重新取的水，眼中猛然迸發出強烈的喜色，之前污天興跟她說了水質達到近九清，她就已經極為意外，這也是她願意用對他們來說也非常寶貴的魔果招待加三的原因。

可現在，她嘗了新過濾後的水，竟沒有感覺出有魔蟲存在。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純淨水？！

污丸母親花了好大的精神才控制住自己沒有失态，就連大村落那些生下來就具有完整人類外形的孩子都不一定能喝到八清水，可她的孩子卻在出生第七天喝到了純淨水。

“如果你早點出現就好了。”污丸母親呢喃，“如果你早點出現，我的孩子說不定有變成人形的可能。”

加三擡頭：“夫人，您在說什麽？”

污丸母親臉上浮起真摯的笑容：“我在感謝夏祖，把你送到了我們身邊。謝謝你，孩子。”她不應該那麽貪心的，這樣就已經很好。

污丸見母親和他二叔的表現都很不正常，也忍不住喝了兩口水，喝完，這孩子激動都不知如何是好了，圍着加三轉兩圈，轉身就飛奔向地下室，抓起最上等的煙葉，也不管斤兩多少，就往袋子裏塞，直塞得袋子裝不下才拎出來。

加三接過袋子也沒客氣，只拍胸脯說：“你們家需要清水就找我，交換價格好說。我會暫時住在牆根下的石屋裏，就在髒獅子的石屋隔壁。”

“太好了！”污丸興奮。

就在這時，村落裏突然響起了怒吼聲：“你們這些小王八蛋！又來偷東西！我打不死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