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狗加三

第68章 互相了解

“頭，到底怎麽回事？這次契約怎麽這麽長時間？”羚羊幾個看到契約光芒消失, 立刻撲過來問。

雷諾手一揮, 把他們都擋在工作臺外。

羚羊幾個讪笑，他們現在自我操控能力确實很差, 也就樹樁子還好一點，樹根還能幫助老大做點事, 其他三只目前都是廢物和拖累。

羚羊他們還以為雷諾不讓他們沖過去是怕碰到工作臺上的東西，實際上只是雷諾不想讓他們知道他剛才經歷了什麽。

嫩芽激動又害怕, 小嫩葉沖着加三晃得都要掉下來。

加三看到嫩芽被樹根握住, 相當尴尬。那句話就是嫩芽要求添加，雖說是為了自己好, 但如果他和雷諾立場互換，那絕對要活活氣死啊！

你想，人家一個強者在你這個弱者的懇求下，答應和你簽訂公平契約，并很好說話地把第一份契約中對弱者不利的條款也給修改了，在這種情況下，弱者不說感恩戴德，至少不能害人家吧？

結果呢？弱者卻是個大壞蛋大騙子大陰謀家，竟然利用契約的漏洞想要強弱逆轉, 還想奴役人家強者，更還有什麽傷害轉移這樣的無恥條約。

換他是那個強者, 恐怕寧願接受靈魂分裂的懲罰，也會把害他的人搞死！

也就是雷諾心大, 相信他沒有害他的意思，還和他簽訂了對他來說非常不劃算的夥伴契約。

想到自己之前還以為雷諾想要利用契約坑他，可事實卻是……加三臉紅成了猴子屁股。

雷諾招手，嫩芽不由自主從樹根中脫離，飛起來，一直飛到雷諾面前。

“加三，救命啊！”嫩芽尖叫。

雷諾手一捏，嫩芽再也發不出聲音。同時雷諾把工作臺這邊布置成了一個單獨的結界，對面的四只只能看到他們，卻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麽。

加三幹咳，“老大，這件事是獅王不對，是應該教訓它。只是……作為它的飼主，而且歸根究底受益者是我，我願意代替它接受你的一切懲罰和怒火，我還願意賠償……你別生氣，我知道我怎麽賠償都不夠，但我一定會按照約定說的那樣，把一切都分享給你，和你共同承擔責任，并且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我……其實我凝聚清水很厲害，絕不止一天兩桶。”

雷諾并沒有生氣，也沒有嘲笑加三，他在聽到最後一句時，眼中甚至泛起了一絲笑意，但他仍舊很平靜地說道：“誰犯的錯，誰負責，替代沒有必要，也起不到教訓的作用。”

嫩芽急，這是怎麽回事？如果契約成功，這時大怪獸應該都聽他飼主的才對啊！

加三承認雷諾說得對，但是道理明白，可情理上嫩芽是為了他才做出這樣的“壞事”，如果他不管嫩芽，他自己都會看不起自己。而雷諾想要處置嫩芽，且不想讓別人代替，在道理上也絕沒有問題。

怎麽辦？

加三就不善于思考這種複雜問題，只能求雷諾：“老大，求您高擡貴手，給嫩芽留一條命，我以後一定會好好教訓它，不準它再害自己人。”

雷諾不悅，以教訓小孩的口吻道：“它今天為了你欺騙我，明天就可能為了你欺騙別的強者。今天，你能求我放過它，那麽明天你是否又能求得其他強者放過它？還是你打算永遠為它的行為擦屁股，甚至不惜賠償出你的生命和附加價值？可是你別忘了，如今你的一半都屬于我，你在賠償的時候很可能會損及到我的利益。更不要說，我們算是綁定在了一起，以後這個騙子的行為也會被算到我頭上，你讓我留下它，是好讓我給自己增加更多難纏的敵人嗎？”

加三立刻對嫩芽說：“趕緊說你以後再不會騙人，說你已經受到教訓，快說！”

嫩芽毫不猶豫地大聲喊：“老大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嗚嗚，黑暗神在上，這麽強大的契約竟然都沒能控制住這只大怪獸，它哪還敢再坑他？飼主啊，你也太沒用了！最後嫩芽又忍不住小小抱怨了一下。

雷諾如同老師教導學生一般，問小孩：“你覺得認錯可以替代刑罰？”

加三僵住，他當然不認為認錯就可以代替刑法，如果真那樣，世上就沒好人了——犯罪代價太低，大家不想被欺負，只能一起去做壞人。

雷諾又道：“如果你是大法官，在這只石種族罪證确鑿、故意害人的罪名已經坐實的情況下，你要怎麽判決和懲處？”

加三見問題被反扔給他，頓時麻爪了，如果是雷諾懲處，他還能作為家人幫助嫩芽乞求減罪，可如果他變成處理案件的法官，難道他要徇私嗎？

加三仰頭看雷諾，再次發出幽怨殺：老大，你是不是太了解我了？才會這麽準的就抓住我的弱點？

雷諾也用眼神回複：你這個人真的沒什麽深度，一眼就能看透。

加三氣。這是誇獎嗎？肯定不是啊！

嫩芽聽大怪獸說把自己的懲處權交給了自己飼主，當下就覺得死裏逃生，以為肯定會沒事了。

可加三在情理上會幫助自己人，但如果他處于審判的地位，他一定會讓自己盡量公正，因為當你作為掌權人都開始踐踏法律法規時，那麽以後你也別想再用這些規則去約束別人，包括你自己的手下。

他可以輕易對嫩芽宣布：你有罪，這次可以原諒你，只下次不準再犯。

但如果他這樣做，就和嫩芽說兩句“我錯了”然後就沒事，又有什麽區別？

雷諾很想看看小孩到底會怎麽做，是包容，是輕判，還是該怎麽就怎麽。

他看小孩的眼睛和表情，有時會覺得他并不是真正的孩童，但他的靈魂卻真只是一個小孩，這讓他的判斷有點模糊。

一般來說，侵占他人身體的靈魂，在靈魂狀态下，或者在他的精神力世界中，表現出來的一定是最真實狀态，雖說這也可以作假，但很難瞞過他的感知力判斷。

加三原地轉了兩圈，決定耍賴，仰頭對雷諾道：“老大，我們那裏辦案，與嫌疑人有交情的相關者都得避嫌，更不準作為法官給出審判結果。我自認自己沒辦法那麽理智，所以這嫌疑人我審不了也斷不了！”

雷諾給小孩打了個合格分數，沒笨到鑽進圈套，還知道無法解決就另找出路，勉強可以做他的追随者，但缺點也很明顯，需要大力調教。

“那麽，你确定要把懲罰判決權交給我？”雷諾問。

加三不看嫩芽，點頭。他決定等懲罰內容下來後再看如何幫助嫩芽減刑。

但！雷諾沒有給加三懇求的時間，也沒有給嫩芽任何求救的機會，他的觸手閃電般地從嫩芽的根部掠過。

嫩芽瞬間只剩下光蛋石種，上面長出來的部分全沒了！

嫩芽呆滞，過了一會兒突然爆發出極為慘烈的哭聲：“啊啊啊！好痛啊！痛死我了！”

雷諾這才對加三慢悠悠地說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其他刑罰對于石種族也沒有多大意義，唯二會讓它感到痛苦的刑罰，一個是殘肢，一個是禁水，但如果是後者，你肯定會偷偷提供，那麽就只剩下一個選擇項，殘肢。”

嫩芽還在哭。

加三心疼，忙安撫它：“很痛嗎？怎麽才能讓你減少痛楚？”

嫩芽抽噎：“沒辦法，本來我可以自己止痛，但大魔王在我傷口上灌入魔力，不讓我的傷口痊愈，好痛啊，三三救我~”

殘肢，真的是對它們石種族最大的刑法了，這就相當于人被斬去四肢、又被活活抽去脊椎骨，石種族并不是純植物，它的痛覺一點都不比動物低！

加三乞求地看向雷諾。

差點被坑害成奴隸的雷諾怎麽可能輕饒害他的主謀？

“如果你再繼續為他求我，那痛刑就不是十年，而是一百年。”雷諾冷冷道。

“十年？！這會不會太長了？”加三不知道嫩芽有多痛，但想來能作為刑罰，肯定不會好受，當下就和雷諾談條件道：“不是乞求，我用清水和食物給他折罪可不可以？”

雷諾在分神給嫩芽傳音的同時，對加三道：“可以。除約定以外的量，多出的每罐可減少一天刑期，不算分成。”

“好！”加三立刻同意。

嫩芽在聽到大怪獸的威脅後也不敢嘤嘤嘤了，忍耐着痛楚對飼主說謊：“我、我其實也不是很痛，嗚嗚嗚，我知道了，我什麽都不會說的。”

雷諾得到嫩芽保證——他在對方體內下了禁制，對于那份契約的實際內容，嫩芽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就把嫩芽扔給了加三。

嫩芽哭兮兮地小聲告狀，把自己感受到的痛苦都告訴了加三，還特別形容得像被五馬分屍一樣，弄得加三特別愧疚。

雷諾在撤消結界前，忽又問加三道：“如果做出判決的人不是我，你還會把石種族的判刑權力交給別人嗎？”

加三立馬搖頭，“當然不會。我相信老大你一定會給出最公正的裁決！”

“是嗎？”雷諾似笑非笑：“如果我是你，就絕不會把自己的夥伴、親友的處置權交給別人，不管對方有多麽值得信任。”

加三瞪大眼睛，特別大聲地說：“所以你這是在教我護短嗎？妄我還以為你是公正的大大！”

雷諾無語：“你跟罪惡之地的住民求公正，腦子壞掉了吧？出去別說認識我，現在都給我滾出去。另外你既然要承擔我的責任，那麽以後喂飽外面四只的任務也交給你了。”

加三：“哦，好的，啊？”

誰來告訴他，他只是想賣水而已，為什麽現在變成要養家了？而且拖油瓶是不是太多了一些？

加三的目光和結界外的四只拖油瓶對上。

拖油瓶們：看這小子對老大又是彎腰又是哀求的小表情，肯定是在契約中吃了大虧，說不定已經變成老大的小奴隸了。敢不聽話，那個被懲罰的石種族就是他未來的下場。嚯嚯！我們老大真厲害，就連公平契約的空子都能鑽！

石頭人忽然低頭看看自己的腳丫，他的腳趾之前都連在一起，和整個大腳丫一起連成一個石塊，可現在他的腳趾好像分開了。就好像有一個看不見的雕刻匠剛才把他的腳趾給雕刻了出來。

結界撤消。

“嗷！”半只狼猛地撲向加三，發出渴望的嗷嗷叫聲。他還要吃，剛才的食物太好吃啦，他到這裏後就沒有再吃過這麽好吃的食物，老大的黑暗料理誰吃誰知道！

而且吃完後，他覺得一天到晚糊裏糊塗的腦子都清醒了不少。

加三張手，把半只狼抱了個滿懷。

半只狼原本想把小孩撲倒，沒想到小孩力氣還挺大，下盤也挺穩。

雷諾看半只狼的狼毛飛到了工作臺上，立刻揮手把小孩和半只狼一起扔到了對面牆角。

羚羊大聲笑。

樹樁子的樹根攀爬到工作臺上，沾了點墨汁，在臺面上寫了幾個字。

雷諾看到，目光一凝，當即擡頭看向羚羊和樹樁子。

“你過來。”雷諾把羚羊抓過來，伸手感知對方體內的魔力波動和靈魂狀态。

都很活躍，甚至可以說異常活躍。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羚羊的皮毛看起來似乎比之前光潤了不少？

再看樹樁子，在今天以前，他一次性只能抽出一根樹根，可現在他抽出了兩根，一根剛才寫字給他看，還有一根正在瓦罐裏拼命蹭擦，誓要把罐子裏的食物吸收得幹幹淨淨。

樹樁子果然是四只中最狡猾的一個，另外三只恐怕都沒還反應過來。

雷諾最後看向被半只狼糾纏的小孩，也許他認為中很吃虧的伴侶契約，似乎也不是真那麽虧？

如果不是小孩太小，有個純夏國血脈當伴侶似乎也是件很不錯的事情。

沒錯，在加三滴出那滴血時，雷諾就覺察出對方的血脈。更何況加三的靈魂狀态可是黑發黑眼，一看就是特別純血的純夏國人。

一個現在已經極為少見的純夏國血脈，能在罪惡之地凝聚大量清水，又能弄出具有增益效果的魔食，怎麽看都是罪惡之地的最佳伴侶人選。

如果讓那些城主和某些獨行怪們知道加三的存在，加三大概永遠也別想離開罪惡之地，更別想出現在人前。

忽然覺得這個小孩幸運值蠻高的，竟然一來就能碰見他，還能活着遇到石種族，進而再次遇到他并向他尋求庇佑。

對小孩是幸運，但對他來說……他說不定真的給自己找來了一個大麻煩。

這就是禍國妖姬啊，能掀起世界大戰那種。

再想到這個罪惡之地最初出現的原因，雷諾仰頭，嗅覺幾近于無的他，嗅到了命運的味道。

“加三，再做一點，我也想嘗嘗。”雷諾收起工作臺，再次扔出兩個石薯。

樹樁子接住石薯，照樣在石頭人身上磨掉外皮，再卷起一把骨刀，對着石薯切切切。

雷諾可以憑借自己的能力做到一切，但他并不想讓四只覺得自己是廢物是拖累，所以有能讓那四只做的事情，他從來都是交給他們去做，哪怕他自己做更輕松更快。

加三好不容易把半只狼推開，“好的好的，正好我也餓了。”

他剛才吃的本就不多，經過一次契約後，肚子就又空了。

見雷諾只又拿出兩個石薯，加三便忍不住問他：“連你都弄不到什麽食物嗎？”

雷諾不太想承認這點，但事實如此，他也沒辦法反駁。

“老大是為了我們啦，根本存不住魔晶，沒有魔晶就換不到食物和水。罪惡之地凡是資源較豐富的地方都被九十九座城占領了。頭倒是可以暴力奪取，但是他需要到處行走尋找我們的夥伴，還要弄到很多修複和治療我們的材料，如果被九十九座城當作拒絕往來戶，他想要做的事就會變得很麻煩。”

羚羊嘆息。他以為加三成了雷諾的小奴隸，再看雷諾的态度也像是把加三當作自己人，就把不算秘密的秘密說了出來。

加三了然，更加欽佩雷諾，“這樣啊，老大，能問你來這裏多久了嗎？我們有沒有可能直接占領一個地盤？”

因為占了便宜？他迫切想要為雷諾做一些事。

人形雷諾坐到火堆邊，單膝立起，一只手臂搭在膝蓋上，“三百零九年。我不是不能占領一個地盤，但地盤占住就要守住，可我只有一個人。你也許會問我為什麽不招募人手？”

加三點頭，滿眼好奇，遞給他一個水球。

雷諾笑，把水球送入嘴裏。

加三竟覺得醜醜的雷諾笑起來很好看，也跟着笑了下，同時抱着罐子擠到雷諾身邊坐下。

其實他根本不用擠，那四只雖然親近雷諾，但也沒親近到緊挨着他的地步，相反，雷諾過來，他們都自動讓出了一些空間。

雷諾沒有把小孩趕開，解說道：“九十九座城的城主都是很厲害的超凡者，他們或土生土長、或來到這個世界的時間都比我長，他們在漫長歲月中經過無數次戰鬥才确立了現在的九十九座城，并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一些讓大家都遵守的規則。對于後來的強者，他們通常采取收買或打壓兩種方式。

我這樣的，他們無法收買也無法打壓，就采取放任自流的态度。但這只是表面，如果我一旦露出獠牙，露出一點點想要侵占他們地盤、想要改寫他們建立的規則的意思，他們就會共同聯合起來對付我。我足夠強，但還不至于強到可以和整個罪惡之地為敵。而且就如他們所說，我有軟肋。我來這裏不是想要稱霸，而是想要找到我失散的夥伴和下屬。這是我欠他們的，我必須做到。”

加三感嘆：“老大你一定是個很有故事的人。”

羚羊幾個發出悶笑。他們老大當然有故事啦，外面不知有多少關于他的傳說。就是不知三百年過去，外面那些傳說都變成什麽樣了。不過有那位在，傳說就算有些失真，也不會偏頗得太厲害吧？

雷諾也彎了彎唇角，“我不收人，是因為我沒有時間去分辨那些人是效忠我，還是別人的探子。同樣，我也不想這些心懷叵測的人利用我的名義去做什麽，當一方老大可不清閑，屬下挖出的坑，你一樣得負責填平。”

說完他對加三道：“如果不是确定你是新人，又确實有所價值，我也不會輕易收你。”

有所價值的加三為了證明自己的價值，當場凝聚出一罐水分給大家，并悄悄往口袋裏多弄了兩個水球給嫩芽，還給它直接融了一粒超級味精在水裏。

嫩芽心中的怨氣稍微平複了一點——你看怪物老大對他的屬下多好，可飼主你卻把我交給別人審判，懂不懂什麽叫護短？

愧疚的加三決定以後對自己人要多護短一點，就算懲罰也要自己來，下不了手也要下！

嫩芽吸收了水份，有點陶醉。奇怪，它的傷口好像沒那麽疼了？

“你腰帶上那個小包裏裝的是什麽？魔法材料？”雷諾冷不丁地問。

“什麽？！”加三吓了一跳，手一抖，剛倒出的超級味精差點掉到地上，“沒，啊，是啊，是魔法材料。”

雷諾看他連謊話都不會說，搖搖頭，沒再繼續詢問，誰能沒有一點小秘密？

羚羊幾個也都吃吃笑。真是一個小笨奴！

加三見雷諾不再追問，松了口氣。

雷諾在加三熬煮新的石薯粥時跟大家宣布：“我們有了水，但還缺少食物。九十九座城把食物種子摳得很嚴，想要弄到很難。我打算到野外尋找，有足夠多的水源誘惑的話，那些埋在地下的種子應該會發芽。”

嫩芽為了表示自己也是有用的，立刻小聲叫道：“我知道哪裏有沉睡的石薯種子。”

“将功贖罪？”雷諾偏頭。

“對，将功贖罪！”嫩芽一聽還能減刑，立刻就高興了。

作者有話要說：雷諾，有點高興，随手撿的新崽崽是個血統高貴的乖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