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欠調教
第26章 第 26 章 欠調教。
夏寧看他點頭, 不驚訝是不可能的。
但也只是驚訝而已,很快就接受了。不算很離奇。
看上學時學習的狀态就知道,岳慎對工作會是什麽态度。沒有家庭的托舉, 他只能靠自己, 必須付出更多努力才能取得現今的成就。
如今的夏寧也必須承認。比起事業, 談戀愛實在沒有那麽重要。
金錢和地位最能給人滋養。現在只要岳慎自己不提,恐怕沒人能看得出來, 他是從山區裏走出來的窮學生。
即使沒談過,只是個普通朋友,夏寧看着他一路走來,也會頗多唏噓,感慨不易。
由此他主動提出分手,夏寧也不是不能理解。
從小鎮做題家到首都名校學子,那樣來之不易的學力資源,必要抓住一切機會掙出前程。岳慎是能成事的人,也很清楚自己的實力,實在沒必要把時間浪費在異國戀的拉扯上。
他當時出國學音樂,也沒跟誰商量過, 直接宣布了決定,相當于是為了自己的夢想, 要把岳慎一個人扔在國內。岳慎有充分的理由憤怒, 難過和拒絕。
他們在國內異地已經很辛苦了, 可至少每個月還能見一次。異國只會更痛苦。岳慎也有自己的人生規劃, 憑什麽就要逆來順受地守在原地等他呢?
畢竟人不為己, 天誅地滅。誰也沒有辦法苛責什麽。
前程遠大,彼此各有選擇再正常不過。
他只是被慣壞了,才會難以接受, 岳慎竟不選他。
“還有時間,”夏寧緩緩吐出一口氣,率先起身,“去随便逛一下吧,不玩那些要排隊的項目了。”
如蒙大赦。岳慎利落地起身,說可以幫他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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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來的拍立得是導演幫忙保管着,這會兒交還到他手上,還挺好奇他的拍攝技術如何。
好在拍立得也不需要理解什麽參數才能上手,只要求一個抓拍氛圍感。岳慎許多年沒給他拍過照,先拍了好幾張都很難評。
夏寧看着廢片欲言又止。
不能罵,不能罵。
已經不是男朋友了,不合适。
他用能想到的最溫和的話語來表達不滿,“你把我拍得不像地球人。”醜星人。
“很好看啊。”岳慎審美相當變異。
夏寧忍下,繼續走繼續拍。可岳慎總能精準抓住他表情管理松懈的間隙,按下快門。
他手裏很快就多了一沓翻白眼撇嘴的鬼臉醜照。
岳慎誠懇道:“很好看啊。”
非常生動。
夏寧:“……”
真是欠調教。
當初廢了大功夫才教出來的那點拍照技術!終究也是廢了。
“你真的很不喜歡嗎。”岳慎觀察他的臉色,語氣逐漸小心,“那可以給我嗎?”
想都別想。夏寧一聲冷笑,把照片揣進兜裏,“黑歷史我要親手銷毀。”
“一張也不行?”岳慎看上去很遺憾。
善良的導演及時開口,“要不給你們拍兩張合照吧?亮燈了,去旋轉木馬那邊,肯定出片。”
在這邊玩兒的大多是親子和情侶。他們站在其中拍照,頗引人注目。
夏寧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迅速調整表情,想快點拍完。
岳慎只有一個表情,約等于不用調整。
導演真如所說,就拍了兩張而已。效率超高,兩張都拍得很有氛圍感。背影彩燈斑斓,唯他們兩人的臉清晰分明。像模糊了時間。
一人一張。岳慎終于如願,把得到的照片放進大衣內側的貼身口袋裏。
燈光秀就要開始了,在小廣場那邊。兩人徒步過去。路過撈金魚的小攤,夏寧多看了兩眼。
岳慎立刻停下來,“要玩嗎?”
“多幼稚。”夏寧說,“我辦公室也沒魚缸,帶回去養茶杯裏?”
話雖這麽說,他也跟着停下腳步,靠近魚池。邊上圍了一圈大人小孩,都在玩,但手上的小塑料盆裏幾乎都是空的。
“還不一定撈得到呢。”岳慎跟老板買了抄網,遞給他一個。網紙薄薄的一層,遇水就要破似的。
“好吧,那我只玩一個。”
夏寧蹲下來,聚精會神地朝魚群發起進攻。怨不得其他人都撈不着,這池子裏的魚又靈活又有勁兒,好多次撈到了還沒離水五厘米,一個打挺就能就把網給掙破。
夏寧越玩越上頭,較真起來,“玩都玩了,再不濟總要撈到一條吧。”
“好。”燈光表演沒什麽可看的,錯過就錯過了。岳慎又買了抄網遞給他,在旁邊繼續磨練拍照技術。
仿佛就是夏寧說的。拍都拍了,再不濟總得出一張吧。哪怕把相紙用完。
金魚攤上挂着暖色的燈泡,一串串的圍起來,映照出他的輪廓,打光效果反倒比別處更好。
夏寧終于撈到一條黑色的錦鯉,還是很大的一條,眼疾手快地倒進小塑料盆裏,終于露出笑臉,“你快看!”
這樣開心,眼睛亮晶晶的,充滿了孩子氣的得意。
可惜是為着一條魚。
岳慎眼疾手快地拍下這一瞬,預感照片他會滿意,“你也看。”
“這張拍得還不錯。”夏寧果然誇他,只是忙着撈魚,沒功夫問他要。
很自然地,岳慎把這張照片也放進自己口袋裏。
收獲頗豐。
最後一只抄網破掉之前,夏寧又撈到了條經典配色的紅白錦鯉。連水倒進透明的pu袋子裏紮緊。兩條魚在裏面打着轉游。
巡游的花車隊伍正好開過來。熱鬧的人群擠在路兩側。他們走近路邊,象征性地看了看,甚至都沒有停留,花車上打扮成卡通人物的演員忽然往人群裏扔玩偶。
夏寧眼看有個小黑影,劃了道抛物線砸向他,下意識地伸手接住,“……”
花車上的演員盛情邀請他上車互動。
這要是放在以前,他肯定大e特e,迫不及待地往上跳。
但在當下,他只是一愣,然後笑着彎腰,把玩偶遞給了近處眼巴巴的小孩,“去玩吧。”
并肩穿過熱鬧的人群,岳慎沒有問他為什麽不上去玩,只說,“是個好兆頭。”
夏寧也只是笑笑,“但願。”
晚餐的地點是岳慎定的,他們很久前去過的一家私房菜。
雖然也有想蹭回憶濾鏡的嫌疑。但夏寧知道他,八成是沒去過別的地方。
只要餐館還沒倒閉,他是能一個地方吃到死的人。
踏進店裏時,服務員笑臉相迎,看到夏寧卻猶豫了一下,委婉道,“抱歉先生,我們這邊不接受自帶食材。”
“……”
夏寧這才發現自己手裏的錦鯉,怎麽這麽大啊!
剛剛撈到了只顧着高興都沒注意,這兩條魚的長度比他巴掌都寬了。“是不是一直沒被人撈上來過,都養好多年了?”
最後還不是被他給撈出來了。他是看不出魚的年紀,但坐到餐桌前,想想還挺驕傲。
稍後菜都上齊了也不好好吃飯,他盯着那兩條錦鯉看來看去,最後宣布,“我要給它們養老。”
在前臺放個魚缸!據說水能生財,而且錦鯉寓意也好。
但他很快又想到陳湧,想昨天收到的微信裏那些難免客氣歉意的話,覺得店有可能也不會繼續開下去了,就又有些黯然。
其實把店盤出去也好,橫豎他也不擅經營,等手裏有了錢就一次性還給周承钰。從此一身輕松,少了很多困擾。
只是不知道以後還能做什麽,有些迷茫。
“一定要節食嗎?”明明桌上都是愛吃的,岳慎看他吃也吃不下,笑又笑不出來,想他大概是在為新戲克制,“都吃不飽怎麽工作呢。”
“吃不飽也能拍啊,我又不會一邊說臺詞一邊講我好餓好餓好餓。”他涮了兩片蚝油小生菜,勉強安撫空虛的胃。
“其實也沒那麽嚴格。我不是很大牌的演員,沒幾個粉絲會注意我胖了還是瘦了。就是可能……習慣了?我以前被橙子逼着控制飲食,更恐怖。”
“現在算放松很多了,只是進組前還是要調整,如果不這麽做就會很焦慮。就跟開學前一晚狂補作業差不多。”
青年演員行業內也很卷。天仙下凡的能有幾個?大家都差不多水平,可替代性太強了,只能拼命給自己找優勢。
“再瘦一點上鏡确實是更好看。”夏寧說,“鏡頭會把人拉寬的。”
“那不就是鏡頭有問題嗎?怎麽反而要怪你呢。”岳慎不解。“你現在這樣就已經很瘦了。”
“……”
小夏帥,小夏好。
鏡頭把小夏拉寬,鏡頭壞。
隔行如隔山。夏寧心情複雜,“謝謝你替我說話。”下次還是不要說了。
岳慎也看過他幾部戲,都是在決定要來節目找他時惡補的。
除去妝造,劇裏的夏寧跟現在眼前的夏寧差不多。
那也就是說,在拍攝時的夏寧比現在還要瘦。
他心裏有點堵,半晌,找到了一個可以怪罪的對象,沉悶地說,“宋誠不讓你吃飯。”宋誠也壞。
夏寧:“……”
“他當時是我的經紀人,”夏寧公正道,“是我要求他嚴格監督我的。”
沒辦法,他當時真的缺錢。對自己狠一點,哪怕用來在導演面前刷印象分,接到好戲的可能性也能更高一點。
“他一直都陪着你嗎?”岳慎語氣晦澀地問。
“算是吧。從你把我……我們分手以後,他基本都在我身邊轉悠,後來我去拍戲拍得還可以,畢業了就直接讓他跟我一起工作。”
夏寧用筷子撥動碗裏的青菜,漸漸沒了食欲,“一開始幹得挺好的,他真幫我很多。後來……我也不知道,反正就那樣了。”
他跟宋誠鬧掰,是因為一次沒談明白的拍攝。
當時他已經非常信任宋誠了,基本給接什麽他就拍什麽。那次到片場前都只說是文藝片,有裸露鏡頭。他以為是脫了衣服錄個腹肌,或者拍那種淋浴戲,露個裸背和屁股什麽的。
就當為藝術獻身,再加上是宋誠給他攔的活兒,好朋友總不會害他。他就按時去了片場拍攝。
沒想到會被騙去拍色情片。
他一到片場就覺得氛圍不對,氣得說了句對着女人硬不起來就走了,回家大罵宋誠一頓。
可先前合同都簽了,宋誠有他百分之百的代理權,現在臨時毀約,他說什麽都不肯拍,是要賠償巨額違約金的。
宋誠也讓人給忽悠了,沒想到是拍這種片子,就兩邊周旋,好說歹說地拉着他一起去給投資人賠罪,看事情有沒有折中解決的辦法。
沒想到那個金老板,十足是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說着不會為難他們兩個年輕孩子,兩杯酒下肚,手都摸到他胸前來了。
這誰能受得了。
反正夏寧是受不了。
本來是賠罪的飯局,吃完飯他把人得罪得更狠了。
這些都還不算什麽。
最讓他心寒的是宋誠的态度。
兩人從酒桌上跑出來以後,宋誠一言難盡地看着他,說出了句——
你就不能忍忍嗎?
就是從這一句話開始,他才真的對陪伴多年的好友兼合夥人,徹底地寒了心。
他想那些暧昧不清的合同,宋誠肯定也不是一無所知,默許并代替他放低了底線。
你忍忍不就行了嗎?忍忍就拍完了。忍忍錢就不用賠了。
能幹大事的人,就沒有一個是會對自己心軟的。
又沒有背景和靠山,幹演員這行能有幾個清清白白往上爬的?我都不覺得掉價,也不歧視你什麽,你反倒嫌棄起來了。
于是夏寧确認了,自己幹不了大事,也交不起這樣的朋友。
岳慎聽得眉頭緊皺。
“他怎麽還敢堂而皇之地出現在你面前?”岳慎嚴厲地說,“合約欺詐,你應該起訴他。”
“……”
事情過去很久了,夏寧倒是出乎意料地平靜,“是我自己認人不清,就當交學費吧。”
岳慎頓了頓,又問,“違約金怎麽拿的?”
“我那幾年賺得還行,跟他一人一半湊湊也能填上。大不了從頭再來呗。”夏寧露出很淡的笑,有些自嘲的意味,“反正我是能拿的都拿出來了。他那邊不知道怎麽湊來的,最後說‘一滴都沒有了’就扛着設備跑去滇南拍紀錄片了,大概也是真沒錢了吧,聽說那邊環境挺艱苦的。”
宋誠跟他一起的幾年也掙了不少,但平時愛賭,花銷很大,能拿出那麽多他都挺意外。
這件事給他打擊最大的,還不只是失去一個朋友。
金老板在影視圈裏頗有些人脈。被這樣拉了面子,以後的戲他算是別想了。
這兩年他就跟被雪藏差不多,拍主流正劇的導演根本不會考慮用他,只能在不知名的網絡小短劇這邊撿點剩的。
這麽慘淡的現實他是不會說的。但即便不說,岳慎也肯定能想得到。
餐桌上的空氣忽然安靜,只有一旁袋中的錦鯉徒然忙碌地游來游去。
他有點受不了這樣的安靜,更受不了岳慎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低頭看着碗裏的菜梗,用近乎戲谑的語氣說,“岳總既然可憐我,不如幫我找幾部戲拍。賞口飯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