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确實是有點不守男德
第21章 第 21 章 确實是有點不守男德。
樂隊裏都知道他和夏寧的關系最好。那夏寧的男朋友, 他作為摯友也就不得不客氣着點對待。
可他真的對這人喜歡不起來。而且他能感覺到,岳慎也對他沒有好感。每次見了沒說幾句就明裏暗裏地怼起來,更可惡的是他怼不過, 老吃虧。
幸虧夏寧是異地戀, 兩人每個月難得見上一面, 而且大多數時候都是夏寧出去找男朋友。否則像岳慎這號人,要是天天在他眼前晃, 他估計煩得在樂隊都待不下去。
即便不在,讨厭的程度也沒有減少。夏寧幾乎每次出來玩都會被遠程查崗,稍微玩得晚點那電話一個接一個。好好的興致都被破壞了,他看着都鬧心。
白瞎長那麽一張高冷正直的臉,私底下居然是個黏人精。還沒斷奶嗎?可笑!
夏寧還得找理由替他解釋,“他也是擔心我,太晚回學校會不安全。”
絕對是被男朋友洗腦了。可悲!
連同後來發生的事,他都覺得夏寧是被男朋友污染,腦子才變得那麽軸。
當時即便家裏公司破産清算,還有律師幫忙出主意,夏寧原本可以躲去國外, 不用償還那麽多債務的,卻非要留下來硬扛, 自己找罪受。
“就算他找到你了, 那又能怎樣。他能幫你還錢?還是能幫你打官司, 對付那些每天威脅騷擾你幾百遍的工人和老板?”
宋誠大聲說着, 鋒利的眼刀往岳慎身上紮, “他什麽都做不到,只會給你增加負擔!你麻煩本來就夠多的了。再多他一個,我真怕你被壓垮。我是擔心你好不好!”
“……”
跟剛才開門見山的告狀正相反。面對這樣明顯的挑釁, 岳慎什麽都沒說。
他只是嘆了一口氣,靜靜地望着夏寧。
宋誠氣勢洶洶地說完,才發現他根本不和自己吵。反倒顯得他很老實,很委屈,很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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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被坑了!死白蓮裝什麽無辜。
宋誠劇烈地呼吸,蝴蝶幾乎振翅從喉嚨裏飛出。
“會不會被壓垮是我的事。”
夏寧果然被迷惑,用心累的語氣責怪他,“有人去找過我,就算只是個陌生人,難道我連知情權都沒有嗎?”
可那不是陌生人!是有可能會把你從我身邊搶走的人。
氣憤的話即将脫口而出,宋誠忽然哽住,硬生生咽了回去。
“對不起。”他對夏寧說,“反正我對不起你的也不只這一件事。”
“你想怎麽罵我都行。但我真的,真的從沒有想過要害你。”
氣氛凝重起來,從他和岳慎的針鋒相對,轉換到了他與夏寧之間。
夏寧被他誠懇地注視着。如果眼睛能說話,他已經痛哭流涕了千百次,真心實意地道歉。
“你走吧。”夏寧沉着臉。“我今天不想再跟你說話。”
“可……”
“不管你是為什麽事來的,我都沒有可能答應。”
“我……”
“出去。”
岳慎一聲不吭地坐正了。
宋誠用力抿了一下嘴角,只得往外走,出去前又朝他悻悻地剜了一眼。
思緒複雜萬千。夏寧沒有心思再注意他倆之間的暗扯,盯着辦公室敞開的門,沉默了很久。
他真的不喜歡回憶那一年的事。類似于創傷保護機制還是什麽的,每到這種時候,他都會想起自己從前家裏的閣樓。
他小時候把閣樓當作秘密基地,往裏面放很多寶貝和玩具,一個人在那兒待着,一玩就是大半天。後來長大了失去興趣,不再上去玩,他爸也沒讓人清掉,都還是原樣放着。
大二那年,所有資産被抵押變賣,他最後一次回家,最後一次上了閣樓,坐在地上把玩具箱一個一個地打開看了個遍,走的時候沒有帶走任何東西。
那座閣樓卻留在他腦海裏,成為封存記憶的地方。起初還很清晰,後來漸漸模糊縮小,最後就剩下一只玩具箱。
他把記憶壓縮了一次又一次,扔進去封存,一定程度上,似乎就可以阻斷痛苦的情感蔓延。
那裏面裝着的都是他私人的記憶和關聯的感受。他只知道肯定不夠客觀,沒想到會有缺失段。
可他也不想打開箱子,尋找和比較究竟是哪一段不對。因為那是他在反複咀嚼後,很不容易才壓縮好塞進去,勉強關起來的。
再打開,會放不回去。
在抽象的意識中神游半晌,夏寧才想起房間裏還有個人。
沒有對比就沒有突出。岳慎靠着适時閉嘴,保持安靜的優秀能力,完美躲過驅趕,成功地留了下來。
他坐得很端正,規矩地把手搭在膝蓋上,像是等待老師提問的尖子生。
察覺夏寧終于看過來,他才開口問,“回去嗎?”
“回吧。”夏寧說。
作為告狀的那一個,他表現得非常克制。
一般人會有的訴苦跟抱怨都被省略了。他僅僅是覺得這件事需要被說出來,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對自己感受的描述。
夏寧沒有開車,坐他的車回節目別墅,想想還是忍不住問,“你那時候為什麽去找我啊?”
岳慎說,“看你朋友圈很多天沒更新過,有點反常。”
“你還看我朋友圈了!”
“當然。”
“……”
他說得這麽鎮定坦然。讓失戀行為藝術表演家小夏情何以堪。
好在這麽多年過去了。夏寧自己都不記得當初都發了些什麽,反正是些吃喝玩樂的照片配矯情文案。
尴尬程度也就跟夾子語音包不相上下,腳趾忙一會兒就好。
“那你至少給我發個微信問一下吧。”夏寧說,“我平時課都不愛上,忽然跑過去你能找到才怪。”
“問了,”岳慎說,“才發現你把我拉黑了。”
尴尬的腳趾還要再忙多五分鐘。
夏寧摳手代替,“所以你這麽多年,一直都以為我人在國外?”
他點了點頭,“直到上個月。”
周承玦說得很少。他起初仍以為夏寧是深造回國,要進軍內娛發展事業,自己去查了才知道原來并沒有出去學音樂,倒推出宋誠在說謊。
“其實百度百科上就能查到我,是橙……以前的經紀人幫我做的。”
雖然這麽說顯得有點自戀,夏寧問,“我又沒改什麽亂七八糟的藝名,搜我名字能搜到的。你沒搜過?”
“想過。下不去手。”岳慎打了半圈方向,目視前方道,“等你大紅大紫我再聽別人說也是一樣的。”
“……”
夏寧自嘲地笑笑,“估計是沒有那麽一天了。”
“為什麽?”
岳慎聞言奇怪地轉頭看了他一眼,因為在開車,很快就轉回去,但很篤定地說,“你一定會紅。”
“哈……”夏寧原本要笑的,張開嘴唇,聽見後半句又抿了回去。
戀愛時,他聽岳慎說過無數次相同的話。
難道是情人眼裏出巨星?連他也不明白,為什麽岳慎對他的信心這麽滿,有時候甚至都超過他對自己的信心。
而且都是說這種話,岳慎跟別人的語氣還不一樣。不是恭維吹捧,也不是單純的欣賞贊揚,就是……像報節目單一樣,很公正地說出了既定的安排。宣布他接下來一定會紅。
這誰聽了不迷糊呢。
幸虧分手得早。否則他遲早有一天會被捧殺,變得目中無人,搞不清楚自己的斤兩。
現在再聽到熟悉的話,顯得已經認清現實的他格外落魄。
虛榮心作祟,夏寧主動說,“不過我今天正好接到試鏡通過的通知,下周要去豎店拍新戲。”
“這麽好。”岳慎用果然如此的語氣祝賀他。
或許夏寧還沒有意識到。這是重逢以來,夏寧第一次向他提起自己的生活。
像緊閉的蚌殼打開了一條小縫。珍珠閃光的一瞬。
“可以去劇組探你班嗎?”他趁機問。
夏寧立刻把臉一拉,“不可以。”
“好。”好在他還沒來得及抱很多期待。“你自己去嗎?會不會有安全隐患?”
“不至于。我估計就只待一周吧,戲份不多,也用不上助理保镖什麽的,自己去就行了。”
人果然經不起捧,夏寧又多說了些,“剛畢業那會兒我片約挺多的,自己都忙不過來。就讓橙子先當我經紀人,幫我安排行程。”
宋誠是他同校導演系的,畢業後工作不太好找,索性就跟他合夥。“他還幫我審劇本談合同,有時候跟制片人吃一頓飯就能把我片酬提好幾個點。我不擅長的事他都做得很好。”
夏寧說,“後來工作上意見分歧太大,就不合作了。他跑去滇南拍紀錄片,這兩年都沒回來。今天我們也是第一次見。”
怪不得別人都說,談錢和談友情必須要分開,否則很容易散夥。
岳慎說,“看他今天和你說話,态度還跟以前差不多。”差不多的不要臉。
夏寧沒被套話,“那就當是我單方面鬧掰了吧。”
其實他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被套話,只是單純的不想往下說了。因此最後的語氣聽起來頗為落寞。
岳慎又轉頭看他,這次被他警告,“認真開車。”
“好。”岳慎說,“吃糖葫蘆嗎?”
“……什麽?”
“前面就有。”
路過公園門口,各種小吃攤聚集之處,一到晚上總是格外熱鬧。
他靠邊停車,拉開安全帶下去,大步走到攤前,挑了一串草莓。從問到買可能都沒超過一分鐘,行動非常幹脆。
夏寧趴在車窗上看,心想我還沒說要吃呢。
雖然确實是要吃的。
拒絕了老板對其它品類的熱情推薦,岳慎拿着一串草莓回來,看他趴在那眼睛都睜圓,以為給孩子饞壞了,隔着車窗遞進來,“給。”
他覺得夏寧剛才——連同在辦公室裏沉默的那一段時間,應該也是在為崩裂的友情難過。該吃點甜的。
以夏寧的性格,吃着吃着總會想到別的事情上去,難過就淡得差不多了。
“謝謝啊。”夏寧接過,手像是不聽使喚。先是下意識地往前伸了一截,反應過來立刻往後縮,接着看他低頭,又往前遞了一下,可想想還是覺得不妥,默默把身體撤回了車裏。
一秒鐘八百個動作。
偏偏岳慎也知道他在忙活什麽,只笑了一下,什麽也沒說,轉到另一邊上車。
夏寧心虛地咬了一口草莓,果肉裹着糖殼,冰涼沁甜。
岳慎不愛吃甜的,兩人在一起時糖葫蘆也都只買一串。不只是糖葫蘆,大部分零食他都不愛吃。
情侶出來玩一個吃一個看多沒意思,小夏是不允許的,哪怕只嘗一點也得參與。所以經常是第一口給他吃,最後一口也給他吃。
讓出最美味的第一口,用來表達愛意。
最後一口給他是因為吃膩了。
但現在他們關系變化,顯然不能再那樣分享食物。
夏寧納悶,分手這麽久,居然還要跟肌肉記憶對抗。
糖葫蘆很好吃。
正如岳慎對他的了解,他的注意力被分散,原本已經沒再繼續想今天見到的人。
可剛過兩個紅綠燈,他又收到宋誠的短信。
提前走了倒是正好給他倆騰地方,宋誠怎麽想都不甘心,又寫八百字小作文,指控岳慎又出現在他身邊,非常的不知廉恥,不懷好意。
總之不是好人。讓他提高警惕,要懂得保護自己。
他沒耐心看完這麽多字,大概掃幾行就删掉了,問岳慎,“你跟宋誠,是不是還有過別的争執?像今天這樣,我不知道的。在我們還談着的時候。”
岳慎思忖了一下,說得很簡單,“大同小異。”
夏寧繼續咬着草莓,糖稀裹得太厚,甜得有些發膩。
又過了一會兒,他低聲道,“對不起啊。”
岳慎很敏.感,“你替宋誠向我道歉?”
“……也不是替他。”
可能是替從前那個愚鈍的自己吧。
夏寧說,“我還以為你倆都是鬧着玩的,就像我們樂隊裏經常互損的朋友那樣。”
他想當然地以為,自己的男朋友屬于有他在的小團體。但岳慎從未融入其中。
岳慎跟他的朋友都沒有說過幾句話。說話最多的也就是宋誠了,可惜也不是什麽好聽的。
他想到自己以前,每次見完面後都有很長一段時間,心裏特別郁悶。好在學校裏帥哥美女一抓一大把,他也不缺錢,無聊時就和朋友出去玩。
岳慎人不在,查他的崗卻很勤。他有時候會覺得自己不被信任,故意不回消息不接電話氣人,作完了又會後悔。
彼時他尚且不懂,身為一個性格內向不愛說話的人,岳慎那樣頻繁地打給他,是分離焦慮作祟。
他不但不懂,還要生氣,還要吵架。難道因為你不喜歡交朋友,就連我也不許有自己的朋友嗎?
回頭看他的所作所為,用現在的話說,确實是有點不守男德。
他算不上是個多好的男朋友。
夏寧想起一句雞湯,大概意思是說沒有突然的分手,只有攢夠失望的離開。他們兩個大概也是這樣。
其實他也不是真就那麽愛玩啊,他心裏忍不住為自己辯解。誰讓他是一個人在上海讀書,學的還是不喜歡的專業,男朋友也見不到……歸根結底是太孤獨了,只好用浮華的熱鬧排解一二。
可惜孤獨是無法被熱鬧排解的,最多暫時性地掩蓋,散場後馬上就會有更大的空虛襲擊。
讓他感到寂寞的,也并不是沒有朋友陪着一起玩。而是真正想念的那個人,沒有在他身邊。
“不用向我道歉。”岳慎說。
也是。都沒有意義了。
有些道理他懂得太晚。
為什麽事情總是這樣陰差陽錯,充滿遺憾呢。
手裏的草莓只剩下最後一顆,卻無論如何都難以下咽。他拿了好久,快到別墅時終于遞給岳慎,“給你吃吧。”
岳慎還在開車。他只好喂給司機,認真地舉着竹簽,要小心別戳到。比自己吃專心多了。
薄薄的糖殼一咬就碎。
岳慎對這一口的評價不乏私心,“這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