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元旦
等換下方媽媽買的呢子大衣，穿上夏默送的那件短款薄羽絨服，就已經快元旦了。
方菲摸着袖口和下擺鑲的一圈雪白柔軟的兔毛，總覺得自己有種賣萌的嫌疑，讓她忍不住懷疑起夏默的愛好了。
周二元旦了，很多同學都關心元旦這天的假會不會跟每月的大休放在一起。聽說去年就是分開的，很多離家遠的學生都在抱怨，因為一天的時間，還不夠在路上折騰的。回到家，凳子還沒暖熱，就得走人了。
“咱們學校規定太死了，一點也不人性化。元旦之後明明沒幾天就大休了，還非要分開。今年不會也這樣吧？我還想回家多待一天呢。”湘雪憂心忡忡地說。
方菲一點不也擔心，篤定說，“放心吧，這次元旦肯定是三天假。學校去年都快被罵死了，今年肯定不敢這樣了。”
去年的校長的還是陳憲章，他是個不知變通的老古板。而今年新上位的王雪麗還是比較願意為學生着想的，後面還會為學生做幾件大的變革。
唯一讓人诟病的就是在學風上要求得比較嚴苛而極端，尤其是反感學生早戀和上網。其實所有的老師都不喜歡，太多的學生因為這兩個問題，成績一落千丈。
方菲還記得，高三的時候，有一對小情侶，男的成績班級前幾名，女的成績中下游。為了能考上同一所學校，男生就經常給女生補習。短短大半年的時間，女生就快趕上男生了，而男生的成績當然也沒落下。
當時的班主任一開始發現的時候，雖然沒有舉報他們，但是也經常用不善的眼光看着他們。等發現兩個人互相幫助，一起進步後，就再不管他們的私事了。
但是這樣的畢竟是少數，所以王校長也只有一視同仁，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所以，頂風作案的同學這段時間都夾着尾巴做人。
除去對兩屆校長性格的分析，更重要的事，方菲已經經歷過一次了，所以才這麽肯定地跟湘雪說。
果然等下午語文課時候，老高就宣布了放假的事，“剛接到學校通知，這個月的大休挪到周四周五，跟元旦假期放到一起，休息三天。”
還沒等底下的同學們歡呼起來，老高又接着說，“回來緊跟着就是月考，然後是期末考試，大家回家之後也別只想着玩，功課不能丢下。我這辦公室有一份試卷，等下課代表去抱過來發發。”
果然，放假就是這麽讓人又愛又恨，愛的是終于可以回家了，恨的是作業如影随形，這個時候也不肯放過他們。
方菲把趴在桌上的裝死的湘雪戳起來，“現在別死，等下還有別的試卷呢，到時候發完了你再死吧。”
“好煩啊，天天不完的作業，當學生真辛苦。”大約是以毒攻毒，湘雪終于活了過來，不過還不忘抱怨一句。
傻孩子，等你離開校園，踏入社會之後，你就會懷念現在的日子了。跟複雜的社會相比，學校真算得上是象牙塔了。所以方菲現在格外珍惜現在的時光，學習的時候，也比上輩子踏實了許多。
晚上吃過飯，方菲、湘雪在樓梯口和恬妞分道揚镳之後，就快步走進了教室。到了座位上一看，吓了一跳，每個人的桌子上都放了十來張試卷。
方菲翻了翻，數學、英語、物理、化學每科各有一套。加上昨天的語文試卷，足足有五套。算下來，一天差不多要做兩套。得了，這個假期又報銷了，回去做題吧。
到了第二天下午，還沒有別的試卷發下來，同學們終于松了一口氣。等到最後一節地理課結束時，大家就以為老師手下留情了。
可惜“地中海”老頭兒居然笑眯眯地說，“聽說其他老師布置了不少任務，我就不摻和了，大家好好過個節。我這套試卷就等大家回來再發，課下找時間做一下。”然後就揮揮手離開，不帶走一片雲彩，只餘滿室哀鴻遍野。
方菲把一二十張試卷折好放進書包裏，跟湘雪打了個招呼，就準備找恬妞結伴回家。她想了想，又小聲跟夏默說了一句，“我回家了。”
夏默停下手上的動作，擡頭看過去，回了一聲，“恩，路上注意安全。等你回來，能不能……”他遲疑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該怎麽說。
“能不能什麽？”方菲停下腳步，有些不解，什麽時候夏默說話也這麽吞吞吐吐不幹脆了？
“算了，等你回來再說吧。先回家吧，外面有人在等你。”夏默想了想，還是準備等方菲回到學校再說。來了還有期末考試呢，何必現在說出來讓她心神不定呢。
其實方菲對他這種話說一半留一半的說法更來氣，看恬妞已經在教室外面了，她賭氣似的扔了一句話，“愛說不說，随你！”然後飛快地跑出去了。
恬妞終于等到方菲出來，好一頓埋汰她，“你們這是幹嘛呢？不過就是三天不見面，就難舍難分的，真是沒眼看。”
方菲臉一紅，擰了恬妞一把，“胡說什麽。”然後掩飾地轉移話題，她最近覺得跟夏默好像有了一種默契，中間那層窗戶紙都快千瘡百孔了。那夏默剛才沒有說出的話，是什麽呢？她覺得自己好像猜到了什麽。
低着頭，方菲一路神思不屬地下了樓。要不是身體下意識地知道跟着恬妞，她早就撞樹了。
到了校門口，方媽媽早就等着了。方菲上周已經跟她說了周三放假，她今天特意只做了半天生意。看到女兒過來，方媽媽伸手就去接她背上的書包。
媽媽忙了一上午，方菲自然不依，“沒事，媽，一點也不重，我自己背着就行了。”
方媽媽看女兒那鼓鼓囊囊的書包，就知道不輕，哪裏信她這話。為了女兒不受累，節儉慣了的方媽媽就叫了一輛三蹦子車，依舊是兩塊錢，把他們三個人送到了車站。
回到家後，方媽媽跟方爸爸商量，“我這段時間天天在城裏，好長時間沒見菲菲她舅了，我明天買點菜，你把國富和國強兩家叫過來一起吃個飯。”
農村人實在，請吃飯也不興去集上飯館去，用方媽媽的話說，那是有錢沒地兒花了，自己做的又便宜又實惠。
等第二天吃了早飯，方爸爸去隔壁村叫兩個舅子去了，方媽媽則騎着自行車帶着方菲去了集上，留下玉斌看家。
“姐，回來給我帶一根炸火腿腸啊。”玉斌背着方媽媽小聲跟方菲說，就怕方媽媽聽到罵他。他姐面子大，到了集上如果說給他買，他媽應該不會說什麽。
方菲看了媽媽一眼，也小聲說，“知道了，你在家好好做作業，到時候媽回來看見你用功了，就不會罵你了。”
一放假，集上人就多得不行。方媽媽把自行車停在彈棉花的親戚那裏，就和方菲擠入了人流。因為賣菜的在西頭，兩個人就從另一條人少的路繞了過去。
冬天的素菜也沒有幾種，沒什麽可挑的，沒花多少時間就買好了。最後到了賣肉的那邊，方菲看着挂着的半扇豬肉，突然想吃排骨了，“媽，我們買點排骨吧？”
以前方家是不吃排骨這種東西的，都覺得買骨頭是浪費。但是方媽媽在城裏待了一段時間，也知道排骨是好東西了，上前就問，“排骨多少錢一斤？”
賣肉的大叔樂呵呵地說，“6塊錢一斤。這排骨是個好東西，城裏人不愛吃豬肉，就愛啃這個。也就咱們鄉下賣這麽便宜，要擱城裏，得貴上好幾塊。”
方媽媽假裝不懂，用挑剔地眼光看着豬肋骨說，“這都是骨頭，能有幾口肉啊，再便宜一點。”
賣肉的大叔堅持不讓價，最後在方媽媽的三寸不爛之舌下，也覺得排骨本來就賣不上價，不如便宜點賣了吧。最後方媽媽成功用5塊錢一斤的價格買了二斤排骨，走出老遠才露出滿意的笑容。
菜肉買齊了，方菲想到玉斌拜托的事情，就跟方媽媽說，“我舅他們來肯定帶着夢夢他們，咱買點小孩兒喜歡吃的回去吧。”
方媽媽想到兩個弟弟家的孩子，沒有猶豫就同意了。然後方菲就說小孩子都喜歡吃炸串，不如買點這個回去。然後再一個人買上一根糖葫蘆，還有一包水果糖。
等到回家後，方菲大舅和二舅都來了，大舅媽和幾個孩子也在。幾個小孩子看到方菲拿出的零食，眼睛都亮了。
席間，二舅提起了有人給他介紹對象的事，“藤姑給我介紹了個對象，是小劉村的，帶着一個閨女。我想着我也帶了個閨女，也沒啥好挑的，兩家合一家也挺好。姐你覺得怎麽樣？”
二舅覺得過日子家裏還是要有個女人的，不說別的，就他一出去幹活，閨女就這家那家輪着住，他想想也覺得心酸。
“二舅，她是離過婚的嗎？”雖然方菲一個小姑娘參與這樣的讨論有些不合适，但是她必須引出這個話題。
方媽媽果然白了方菲一眼，“大人說話，小孩兒別插嘴。”不過她也關心弟弟的婚事，也跟着問了一遍。這半路夫妻，要是碰上情況複雜的，可就害了自己兄弟了。
二舅有點猶豫的說，“她前頭那個我也不太清楚，聽藤姑說兩個人當年也沒辦結婚證，過不下去了，她就帶着孩子回娘家了。”
聽到女方這樣的情況，方媽媽不高興了，“藤姑怎麽什麽樣的人都給你介紹啊？這不清不楚的，你也敢娶？”
說到這裏，二舅有些臉紅，“我見過劉翠了，她人挺好，看着也不像個有脾氣的，以後我也不擔心她對琪琪不好。我找人去她村裏打聽過，都說是那男的不好，要不是沒辦法，她也不會帶着孩子回娘家了。”
“二舅，你想辦法打聽一下她的前夫吧，去那邊了解一下情況，別萬一有什麽麻煩。自己村裏的人，肯定向着她說話，你別被騙了。”方菲冷不丁插了一句話。
上輩子就是這樣，大家都覺得兩家也算門當戶對，二舅這情況也找不到多好的女人，就沒有再挑，草率地訂下了婚事。等先頭的舅媽三年一過，就挑了日子領證了。
沒想到，過了□□年，劉翠的“前夫”刑滿釋放後，帶着一群二流子就找上門了。他說自己沒同意，劉翠還是他媳婦，要帶老婆孩子回家，帶着人就要打二舅。
還好村裏人都心齊，幾十個男人拿了農具就跟他們拼上了。最後，二舅他們這夥人雖然打贏了，但是二舅的腿也被打瘸了。
因此，就算劉翠再好，方菲也不想拿二舅的腿去換。更何況，劉翠根本沒有小劉村人說得那麽好，一個幾乎都是劉姓的村子，護短是一定的，二舅打聽到的情況肯定有水分。
這會兒沒人說方菲插話不對了，都讓二舅再去好好打聽一下。二舅有些不情願，他對劉翠的印象還是很好的。但是他也知道哥姐都是為他好，就想着打聽一下也好，等有了結果，大家就不會有意見了。
看到二舅有了主意，方媽媽也就沒有再說什麽了，畢竟弟弟都三十好幾的人了，她也不能當小孩子一樣什麽都管着。
等吃完飯，大舅臨走的時候把夢珊留下了，“她姐這幾天在家，就輔導輔導她英語吧，聽珊珊說，她英語老師講課都聽不懂，這幾次考試都不及格。”
方菲是兩家小輩裏最優秀的孩子，就是在縣重點高中都是拔尖的，大舅很是信任她。想到大舅對她的好，方菲沒有推辭，直接答應了。
大舅媽有點不好意思，客氣地說，“菲菲假期作業多不多啊？等做完作業随便教教她就行了。”
“沒事，舅媽，我們老師沒留多少作業，不影響的。”不就幾套試卷嗎，小意思。經歷過暗無天日的高三，方菲覺得自己無所畏懼。
在家當了幾天的臨時家教，方菲幾乎是逃回學校的。珊珊的基礎也太差了，她只能手把手從音标教起。什麽單元音、雙元音，清輔音、濁輔音，教了一遍又一遍，她都弄不懂。現在，她總算知道當老師的辛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