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幸好只是三樓不是很高,底下還有積雪,摔斷了手臂和三根肋骨,有輕微腦震蕩……”醫生合上病歷本,交代道,“雖然大家都清楚他的情況,不過這也是他三個月來第四次進醫院了吧,還是要多注意一下才好,這麽折騰,就算不死也會留下不少後遺症。”
雨宮累生幫津島修治掩了掩被角,小聲說道:“多謝你,醫生,我會和他說說的。”
等醫生走後,病房裏只剩下躺在床上睡着的男孩,還有坐在床邊的雨宮累生。
他沉着眼神靜靜的看着津島修治,眼中似是帶着沉痛,又無奈和挫敗到了極點。
這兩個月裏,津島修治不是沒有嘗試過自殺,只不過因為他乖乖的去上學,學校裏有很多學生和老師,還有織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盯着,只讓他成功了兩次,都不算太嚴重,在醫院裏觀察了三天之後,就放出醫院了。
雨宮累生自知他已經沒有什麽理由去說些責怪的話,只能死死的盯着人,盯到男孩的傷好全,繼續回到學校裏去。
他知道,不管是他還是津島修治,都在回避這相關的事情,只是維持着表面上微妙的平衡,在每日的欲言又止和複雜的情緒中度過。
雨宮累生低下頭,心情格外的低落。
“修治君……”青年擡手捂住了臉,有些崩潰的低喃出聲,“你到底在想些什麽,告訴我啊,完完整整的,全部告訴我啊。”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是我做錯什麽了嗎,我到底應該怎麽做?”
他答應津島修治可以陪伴他,也答應了自己可以救他、可以阻止他,可是真正來臨的時候,卻發覺原來自己是那樣的無力,即便他的異能再強大又怎麽樣,他可以切斷河流,可以切斷花草,卻不能把津島修治的這種念頭切斷,哪怕可以,他也不會去做。
他不明白,明明活着是一件那麽幸福難得的事情啊……
“雨宮先生……”床上的人緩緩睜開眼,輕聲喚道。
“您沒有錯,也不需要去想自己應該怎麽做。”
津島修治從床上坐起來,緩緩靠在了枕頭上,他的頭上纏着繃帶,斷掉的手臂打了石膏,挂在了脖子上,病號服下也是層層的繃帶,彌漫着古怪的藥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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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起來的動作很慢很慢,大概是在忍耐着身上的痛楚,連眉頭都緊緊的皺起來,只是他非要一個人坐起來,拒絕了雨宮累生伸過來的手,在坐穩之後,目光落在了面前的青年身上。
“修治君,你醒了……”雨宮累生強顏歡笑,“感覺身體怎麽樣?是不是很疼,要不要吃止痛藥?”
津島修治輕輕搖搖頭。
“先生。”
“……嗯?什、什麽事?”
“抱歉,害您擔心了。”
“啊、”雨宮累生一愣,“沒、沒事,你這不是沒事嗎?沒事就好,有什麽事情,可以等你身體好了再說——”
津島修治打斷了他的話:“先生,我之前……之前在橫濱下海的時候,找到‘書’了。”
雨宮累生頓住。
“而在接觸到‘書’之前,我的異能也恰好覺醒了。”他繼續說道,“就像安吾看見了疑似另一個我一樣,我也看到了我自己。”
“我看到他權勢滔天,最後找到了屬于自己的答案,卻從高樓一躍而下,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進度:75%]
诶……?雨宮累生瞪大了眼睛。
“我不知道為什麽我會看到這些,也許這就是我的異能和‘書’産生共鳴的結果,只不過這些對我而言,并不是很重要。”
“因為他找到的答案不屬于我,他結束自己的生命是因為他已經完成了所有事情,最後可以安然的從這容不下他的世界裏離開。”
“我就在想,那我呢?”津島修治說道,“這個世界是那樣的肮髒且無趣,我停留在這裏,真的可以找到我想要的東西嗎?我在這條路上,又可以走多遠?會不會在某一天,也像他一樣,就這樣突然的死去了。”
“我知道,先生和我不一樣,可是我卻很貪心,我想要在生死之間徘徊,找到我的答案,又想要有人能夠陪伴我走在這條危險的路上,于是就這樣要求先生給予我更多,不管是幫助,還是承諾。”
津島修治的聲音很輕,輕得幾乎要在空中散去:“結果無論我想要什麽,先生您都會送到我面前,那麽我便越發的貪心,想要先生理解我,明白我的一切。”
“可是我卻要忘了,明明先生是那樣的渴望活着,和我的想法可以說是背道而馳。”
雨宮累生恍惚道:“不、修治……”
“您總說我在遷就您,可事實上是您在不停的遷就我,明明死亡會讓您如此痛苦,還依舊在縱容着我的任性。”津島修治攥緊了拳頭,他很用力,手臂的肌肉都繃緊,另一條手臂上縫合好的傷口因為他的力道又裂開來,繃帶飛快的被鮮血染紅。
他知道的,他明知道的,雨宮先生遷就着縱容着他,是會那樣的難過,可他是一個膽小鬼,他不敢将拒絕的話說不口,逃避着令兩個人都痛苦的事情,在雨宮累生蘇醒以來的這段時間了,傷害關心他的人。
津島修治伸出手,搭上了雨宮累生顫抖的手背,說道:“就将那些承諾、那些想法全部都抛在腦後,您不用顧忌我,不用在意我,不需要再去理解我,您只要做您想做的事情,努力的、好好的活着,這就足夠了。”
“在世間掙紮這種事情,有我一個就夠了,我不想連累您,傷害您。”
“非常抱歉,雨宮……老師、雨宮先生。”
[進度:80%]
是真話,是津島修治隐瞞了雨宮累生兩個多月的話。
青年低垂着頭,他不願去看津島修治,眼睛只是死死的盯着自己放在大腿上攥緊的拳頭,男孩蒼白的手指搭在手背上,不帶多少血色,就像他的一樣。
他突然感到一陣暈眩,呼吸都變得艱難且急促起來,胃部翻滾着,腥甜的血液從喉口溢出來,從微張的嘴角中流出,低落在他們交疊的手上。
那一點紅色落在蒼白的皮膚上,讓人恍惚間又想起不久前,将白皚的雪地染紅的血色。
雨宮累生緩緩擡起頭,對上了津島修治的眼睛。
男孩的眼神似乎更加的陰沉了,有一片陰雲缭繞着他們。
“修治君,你……”
“你在……”
雨宮累生道:“拒絕我嗎?”
良久,津島修治肯定的開口。
“是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