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喝一碗姜湯 寅将軍第一千八百次後悔……
第85章 喝一碗姜湯 寅将軍第一千八百次後悔……
雨, 很大的雨。
放在春天或者夏天,一定會得到歡呼,可現在沒有多少人高興的起來。
下雨意味着潮濕, 意味着冒雨出去做工,也意味着溫度的下降和疾病的到來,許多人家因為春夏的幹旱早就衣食無着, 全靠賣泥換來填肚子的糧食,這天河破了口子沒完沒了,不少人家直接就斷了糧,只能看着陰沉沉的天色發愁,期望着雨早些落完。
有那實在到了絕路的, 冒雨也要出去做工,有蓑衣的尚能擋一擋雨,沒有的便只能冒雨前行,穿着濕了的衣物還要賣力氣, 有些強撐着回家後才倒下,有些直接便倒在雨中生死不知。
“先喝一碗姜湯,去去寒氣再做事。”
秦娘子招呼着來做工的娘子, 琢磨着回頭應該找幾個管事,她一天天的在這邊忙也不是辦法, 何況以她們家郎君的折騰勁兒,以後只有事情越來越多的分。
“唔……好辣啊。”
一個小娘子喝了一口,輕輕感嘆一聲。
“就是要辣, 身上才能熱乎起來, 你這種沒嫁人的小娘子可得多喝一些。”
旁邊一位年長的娘子打趣道,一仰脖子咕咚幾下,一大海碗的姜湯便進了肚子。
“要驅寒, 味道難免重了些。”
秦娘子解釋一句,為了效果,這些姜湯都特意熬得很濃,而且在滾熱的時候就端過來了,那個小娘子她也知道,有些貓舌兒,比常人要怕燙些。
“也對。”
小娘子不是不知道好歹的,心一橫,學着其他人的樣子,一仰脖子便全都灌進了嘴巴裏,好懸沒被燙出滿嘴的泡,最後是眼淚汪汪的去上工的,不過身子的确熱乎了許多。
這雨來得快去得也快,正午過後便差不多停了下來,秦娘子沖着窗外伸伸手,确定沒有被淋濕的跡象後便招呼了兩個女郎燒火,自己駕着驢車出門帶了好大一筐東西回來。
Advertisement
被叫到的女郎也不介意是在休息時候,歡歡喜喜的便上前去做事了,這種與做工無關的事情屬于私活,秦娘子會另給一份報酬。
“先放這個……”
秦娘子看了一眼剛剛用炭筆寫下的痕跡,把标着阿拉伯數字1的小袋子提溜出來,嘩啦啦把裏面的東西都倒進了燒開的水中。
“娘子,這是……”
秦娘子并不是什麽兇狠的管事,女郎們跟她相處久了,也多了幾分膽子。
“哦,對了,你們若是有空,可以将家裏人叫過來喝上一碗。”
秦娘子似乎想起了什麽,轉身對女郎們說道。
“這是我家郎君找大夫開出來的驅寒方子,合着姜一起煮了,味道雖然有些不好,效果卻是一等一的。”
說這話的時候秦娘子在心裏嘆了口氣,徐墨陽早上起來見了這大雨,便鬧着要去找大夫開驅寒方子熬湯藥,她好說歹說才把這件差事攬了過來,可賬上好不容易多出來的銀錢又跟流水一樣出去了,只希望這些人都有些良心吧。
“剛剛若是覺得姜湯不夠,也可以在這邊喝上一碗,只是帶走卻是不行,這些回頭都要送到長安城門口。”
這湯藥她熬過一包樣品,效果是真的好,但味道也……秦娘子琢磨着回頭要找幾個小竹筒,先弄個體驗版的一口悶,若是有那實在需要又喝不下去的……待會兒還得帶兩個健壯的女郎出去,再找兩個扛包的壯漢。
這熬湯的藥材和柴火,可都是花了錢的!
***
陶五郎給木像鞠了躬,咳嗽着推開門,把妻子擔憂的聲音抛在身後,如果有選擇,他當然不會在雨剛停的時候就出門找活幹,但家中就他一個成年男子,不冒雨出去已經是最後的底線了。
“五郎,長安城門口有個殺魚的活計,你去不去?”
錢大伯見陶五郎出門,順口問道,陶家是個命苦的,男娃不是服役失蹤就是生病去了,弄到現在在家的只有五郎一個,好容易娶妻生了一雙兒女,卻又碰上這該死的旱災,但陶五郎的确是個勤快能幹的,農忙下地農閑跟他們外出做工,之前黃泥換米的時候更是拼命,硬是把這個家給撐了起來。
“去。”
陶五郎回答的很果斷,他剛剛在屋裏就打了好幾個噴嚏,現在渾身也有些使不上力氣,扛包能掙到的錢糧雖然不少,但若是一個腳步不穩栽下去,就算全家賣給貨主為奴都是抵不了債的。
“那要記得帶刀。”
錢大伯聽陶五郎答應,也很高興的提醒一句,長安城的鐵器也很貴重,他叫上陶五郎的很重要一點,就是陶家有一把菜刀,不是石竹子那種湊合用的,是正經的鐵制菜刀,當年陶家阿翁靠着它完完整整的逃荒到了他們村,所以日子再難也沒舍得賣。
“我現在去拿。”
陶五郎連個磕巴都沒打,便轉身又進了屋子,跟淚眼婆娑的妻子擦肩而過,把菜刀取下來,用自制的木頭刀鞘裝好,便又轉身出了門,轉眼便跟着錢大伯走遠了。
倒春寒的時候天氣依舊很冷,剛下了雨,呼吸中都帶着點潮濕的氣息,陶五郎背着一個自家的編筐,菜刀用麻繩系在腰上,默不作聲的跟着熟識的錢大伯走,他的腳上穿着還算完整的草鞋,露出的皮膚卻已經腫脹龜裂的不像樣子。
“這次能拿到多少錢糧?”
陶五郎越走越熱乎,也總算有了些談話的精神,雖然肚子依舊有些空蕩,但想着這次回去陶家都能吃上東西,便一點也不覺得沒有力氣了。
“應該有半斤陳糧。”
錢大伯的臉上挂着兩團高原紅,單薄的衣物上還有幾個補丁,眼中是分明的喜悅,農家沒有太多的進項,這次的活計不重,在他眼中糧食就跟天上掉下來的差不多。
幾人說着話,沒多久便到了長安城下,陶五郎跟着錢大伯往做工的方向走,卻看到了好幾個一字排開的大桶,旁邊似乎還寫了什麽字。
“那是什……啊嚏!”
陶五郎一句話沒說完 ,就打了個響亮的噴嚏,本來能夠順暢呼吸的鼻子也堵住了,他揉了好幾下也沒揉通,說話都有些瓷聲瓷氣。
“我也不知道。”
錢大伯搖搖頭,他是有些社牛屬性的,見陶五郎好奇,便随機抽了一個圍觀群衆詢問,成功的在一刻鐘內跟對方稱兄道弟,順便搞懂了那些木桶的作用。
“啊嚏!啊嚏啊嚏!”
在這短短的時間,陶五郎又連打了幾個噴嚏,錢大伯默默離遠了些,再看那些木桶的時候,只覺得這是下凡救苦救難的活神仙,連站着的兩個彪形大漢都一點不可怕了。
“那邊都是藥汁,你趕緊去喝一碗驅寒,不然回頭人家看你打噴嚏不要你的。”
打噴嚏沒事,可這接二連三的打,看着就讓人心慌,雖說人家那是暖身子的藥汁,但窮人家哪裏有這樣多的講究,有的喝就不錯了,這可是免費的!
錢大伯琢磨着待會兒自己也要喝上一碗,這樣冷的天,就是要喝一口熱湯才舒服,他是陶五郎的遠房長輩,見陶五郎站着不懂,硬着頭皮把五郎拽了過去。
他遠房弟弟家就這麽點子血脈了,若是出了什麽三長兩短,他也覺得不忍心。
你說陶家妻子的一雙兒女?
這個世道,小娃沒了大人能有幾個是活得下去的
陶大伯一邊想着,手上的力氣便更大了,硬是将陶五郎連拖帶拉的弄到了木桶面前,陶五郎聞着這這股不相似但熟悉的中藥味就一陣陣犯惡心,可想想自己現在的狀況,也知道大伯是真心為自己好,還是努力站在原地沒有逃跑。
“直接給他灌一碗。”
錢大伯靠着自己的社牛屬性打聽完了攤子的規矩,頓時眼睛一亮,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外力幫助,他這侄子是在村裏生的,從小也算是看着長大,性子本事樣樣都好,就是生病喝藥的時候折騰的不行,錢大伯不懂什麽嗓子眼淺的說法,只是想到以前的事情,就不準備為難自己了。
“行。”
那個負責分湯藥的女郎也是麻利的,在看到陶五郎接二連三的打噴嚏後,很大方的倒了滿滿一碗藥汁出來,沖着旁邊招招手,兩個等候已久的大漢便帶着憨厚的笑容上前,讓陶五郎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好幾步。
你們不要過來啊!
“@%%&……”
被左右為男的陶五郎生無可戀的站在原地,嘴裏發出含糊的呓語,只覺得靈魂都被這味道難忘的湯藥給沖走了,只是效果也立竿見影,至少他已經不打噴嚏了,力氣也在漸漸的回來。
錢大伯上下打量了一通陶五郎,确定除了精神上的摧殘沒有其他的副作用,便興沖沖的去藥桶旁邊開始排隊,怎麽說呢,關心有,但是不多。
在陶五郎這只倒黴螃蟹被第一個抓出來以後,旁邊圍觀的群衆便飛快的開始排隊喝藥,難喝算什麽,窮人家最怕的就是生病,大不了也強行灌下去就是了,有些大人不但自己喝,還要帶着孩子一起喝,雖然是一片拳拳愛子心,但還是讓木桶旁邊,聽取哭聲一片。
這藥汁的威力對上喝藥困難戶的陶五郎,屬于負面效果的雙重加倍,陶五郎一個下午都是渾渾噩噩的,能把活幹好全靠本能,直到拿了報酬回屋子,沖着木像鞠了幾躬,舌尖上的苦味才漸漸散去,也有心思跟妻子開起玩笑。
這木像是陶家阿翁傳下來的,看不出是什麽模樣,也不是什麽好材質,但家中若是有什麽小小的不舒服,沖着鞠個躬便能好上許多,陶家阿翁有一次吃醉了酒,曾經神神秘秘的跟陶五郎說,這東西是可以擋劫的,陶五郎不怎麽信,但也習慣了碰上事情的時候鞠上幾躬。
木像中的寅将軍只想罵人,順便第一千八百回後悔自己當初為啥要吃了那個老頭,明明幹幹瘦瘦也沒幾兩肉,結果最後自己被封在一塊破木頭裏給陶家擋災,什麽時候陶家人死絕了,它什麽時候才能脫身。
那道士也是個多管閑事的,還真願意聽那老東西的……啊嚏啊嚏……這陶家五小子病的也恁重了些!這回估計得難受好長一段時間了。
這陶家怎麽還沒死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