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衣服。”
聞影簡短說明來意,把手裏的塑料袋直接扔過去,單手插兜,一臉“我跟你沒有多餘的話可講”的冷酷表情。
晏關山接住,眨眨眼:“兼職這麽快就做完了?”
“我按小時收費,久了他們付不起。”聞影面無表情道。
晏關山“喔”了聲:“那一起吃個宵夜吧,當男模挺累的,正好補補。”
“補你……”聞影沒空在這扯閑篇,“老子身體好得很,用不着補。”
“等你手徹底好了再說。”晏關山揶揄完溫和地笑,“我餓了,晚飯沒吃上,忙着去玉大送貓,反正你來都來了,不然我付時薪,你陪我吃個宵夜不吃虧的。”
聞影挑眉:“你窮成這樣,還想點男模,沒病吧你?”
晏關山幹脆順着他說:“一個小時還是付得起的,行嗎?”
“不行。”聞影說。
晏關山川劇變臉式耷拉眉眼:“守你一夜還挨了院長一通訓,陪我吃個宵夜都不可以嗎?”
聞影又仿佛見了鬼,愣了好半天沒找到罵人的詞。
“好,那就這麽說定了。”晏關山快刀斬亂麻地替對方決定好,也不管聞影臉有多黑,笑眯眯地叮囑,“等我五分鐘,我進去拿衣服,順便請個假。”
二十分鐘後,聞影莫名其妙坐在了燒烤攤上。
實在沒辦法,晏關山跟個牛皮糖一樣黏上來,再這麽糾纏下去,聞影可能沒辦法按住火氣朝他爆發,場面會很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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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懶得問晏關山有什麽目的,不如自己先聲奪人将話挑明,也确實需要個好好說話的機會,所以他帶着晏關山來了這家熟悉的燒烤攤。
晏關山随便找了個沒人的空位就坐下:“你想吃點什麽?”
“随便。”聞影懶散地窩在塑料凳裏,一只腿拽兮兮地擔在膝蓋上。
晏關山就這麽一屁股坐下了,以前帶他吃路邊攤和蒼蠅館,他起手式可啰嗦得不得了,要擦凳子擦桌子,坐下還要先燙杯碟碗筷,聞影跟他比是實打實的糙老爺們兒,那會兒不理解他,嫌他窮講究麻煩。
聞影睨了一眼問:“潔癖治好了?”
晏關山愣了下:“托你的福,毛病都治好了。”
聞影翻了個白眼:“随便點,我請客,當那晚的……護工費。”
晏關山隔了快半個小時才回來,聞影手游被人血虐了一把,聽見身旁動靜,他低着頭不耐煩地嘟哝:“是要點個滿漢全席麽去那麽久,老子都……”
一杯熱乎乎的奶茶放到聞影面前,他咽下了後半句話。
晏關山在他旁邊坐下:“我記得你喜歡喝這個味道,沒放糖,怕你晚上不好睡覺,奶多茶少。”
聞影巨愛喝奶茶,各種牌子的奶茶店喝了個遍,獨獨鐘愛這一家,因為奶茶裏不放奇奇怪怪的料,鮮奶和現煮茶湯搭配,口味單純直接。
他渴了一晚上了,當然不會拒絕,拿起就喝了一大口,咬着吸管說:“我現在不喜歡這個味道了。”
“将就下咯。”晏關山好脾氣地說,“你現在喜歡喝什麽,下次我再買。”
還想下次,門都沒有。
聞影:“附近沒這家店,你上哪兒買的?”
晏關山淡淡道:“堕落街,走過去有點遠,所以耽擱了會兒。”
每個大學附近都有一條集美食娛樂酒店網咖于一體的商業街,俗稱堕落街,玉大的堕落街在南邊,和這家燒烤攤是對角線。
聞影看了眼某人額上的薄汗,沒吭聲。
跛腳的老板娘端着一大盤燒烤過來,放下後盯着聞影看了又看,關切道:“好久沒見你了,手怎麽了啊?”
“沒事兒,摔的。”聞影臉色緩和了些。
老板娘“啧啧”兩聲:“你這朋友點的都是你平時愛吃的,姨再給你倆盛碗排骨湯,喝了補補。”
聞影剛張嘴,老板娘指着他:“不許跟我客氣,不然跟你急啊!”
“……謝謝徐姨。”聞影只好說。
兩大個不鏽鋼盆上一串串滋油噴香的烤串,換作平時聞影早就撸袖子吃上了,但他現在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很餓,就是沒胃口。
晏關山也不催他,兀自把串上的肉撸進碗裏,放在聞影面前:“手不方便,你就這麽吃吧。”
聞影沒動,側目看着晏關山,等他撸夠滿滿一碗,聞影才舍得開口:“晏關山,你到底想幹嘛?”
晏關山聞言一愣:“嗯?”
聞影用下巴指指飯碗:“你做這些,什麽意思啊?”
晏關山扭過身子直視過來:“怎麽了,是這些也不愛吃了嗎?那你想吃什麽,我重新點。”
“我想知道你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聞影放下腿,坐直了些,“那晚跌你單位門口,算我欠你一次人情,但是咱倆非親非故的,犯不着這麽拉拉扯扯沒完沒了吧?”
晏關山知道這樣意味不明地接近,遲早要把聞影點着,放以前他或許不知道該怎麽處理,現在不一樣了。不能因為無措就逃避,晏關山首先明确了自己要什麽,那之後的事都好辦。
晏關山薄唇緊抿,認真聽着:“你接着說。”
聞影一旦話匣子打開就關不住:“你記一個不相幹的人的喜好,沒球意思,做給我看我不會感動,只會厭煩。如果是因為當時那事兒你覺得自己做得不太地道,那OK我根本沒放心上,用不着道歉,我早特麽不在乎了,這麽說你明白?”
沒等晏關山有反應,聞影現學現賣:“明白就好,明白咱吃完這頓宵夜,結清楚帳,以後就橋歸橋路歸路各過各的,老子不敢再招惹你這尊大佛,拜托你見到我這個大麻煩也繞道走行不行,啊?”
晏關山聽完只是低頭嘆了口氣。
片刻後只有一句:“你不是不相幹的人。”
聞影好不容易提着一股怨氣把狠話說完,等來這麽一句,徹底沒脾氣了。
晏關山沉聲道:“六年不見,口味會變,人也會變。”
他一邊說,手上動作沒停,把筷子放在聞影手裏,插了句:“再不吃涼了,邊吃邊說吧。”
聞影身心麻木,把嘴裏的牛肉當晏關山咔哧咔哧嚼,一小會兒吃下去大半碗,晏關山馬上又撸好一碗給他放着。晏關山做什麽事都會讓人覺得他很認真專注,哪怕他此時此刻只是在撸簽簽上的肉,聞影掃了一眼,偏開頭去。
“我是想跟你道歉,可沒有這樣的機會。”晏關山溫溫和和,就像是剛才那些狠話他沒聽到,“我找過你,沒找到。”
“得,既然要把話說開,那來。”聞影嗤笑,“心情好撿回去,玩膩了說扔就扔,沒地兒招貓逗狗的又回頭找,晏關山,你當老子是條狗啊?”
晏關山嚴肅道:“我撿回家的任何動物,從沒往外扔過。”
聞影:“???”
你特麽還真把我當狗?
晏關山強調:“不信你可以去我家看。”
什麽叫牛頭不對馬嘴,聞影“騰”地站起來就想走,晏關山拉住他手腕,稍使了些力:“景三,我也想知道,那會兒你說的是不是都是真心的?”
聽聽這問的什麽問題,還要多真心?老子恨不得把心挖出來給你。
可你要了嗎?
聞影頓了頓,敷衍地甩了下手沒甩開,手腕被人握着都發燙了,他又坐下:“現在問這些有意思嗎?”
晏關山重複:“我想知道。”
聞影偏開頭,語氣悶悶的:“我是喜歡你,也付出行動追了你大半年,當然是真心的。”
晏關山細不可查地彎了下嘴角,這人最可愛的地方就是坦蕩,不管情緒和場面有多糟糕,只要他肯,心裏話都能掏出來。
晏關山馬上又變回可憐神色:“既然是真心的,怎麽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
“你還想解釋?”聞影好笑道,“都那樣了,你解釋個球啊,你的厭惡反感還不夠直觀麽?”
晏關山嘆氣:“我沒這麽想過你,從來沒有。”
“晏關山,我是喜歡過你。”聞影目視腳尖,聲音很沉地說,“可過了就是過了,你剛也說了,六年時間,口味會變人也會變。”
晏關山只想問:“你到底跑哪兒去了?”
“跑哪兒跟你無關。”聞影冷冷道,“不跑難道賴着啊?我犯賤麽?”
事兒是晏關山做的,他理虧,所以被聞影一句句怼回來确實沒法辯解,他也不想辯解只想道歉,聞影有怨氣太正常了,這些本該六年前就沖他發的,如果那時候晏關山及時把人追回來,哪怕挨他一頓打,都好過分別六年。
“晏關山。”聞影涼涼道,“不用糾結以前的事兒了,就說現在,我對你沒那種心思,早沒了,所以別再拉拉扯扯的,特沒勁,我不想再跟你有什麽關系。”
晏關山蹙起眉頭:“連普通朋友都不能做?”
“不能。”聞影冷笑,“是你先讓我滾的。”
晏關山噎住。
坦蕩是坦蕩,但是這小子很記仇。
天被聊死,聞影很快吃完那碗肉,又撸了幾串,站起來道:“快點吃,吃完走了。”
晏關山一直看着他:“你去哪兒?”
“廁所。”聞影轉身就走。
晏關山細嚼慢咽,不舍得吃太快結束這頓辛辛苦苦演來的宵夜,等聞影看不見人了,他才冷下臉,瞥了一眼稍遠一桌的客人。
不知道是自己敏感還是對方做得太明顯,晏關山總感覺有視線黏在他倆身上,鬼鬼祟祟的,這會看過去,是一幫痞裏痞氣的小混混,裂着嗓子喝酒吃肉,注意力并不在自己這桌。
聞影回來時端了個盤子,上面兩碗排骨湯,他推出去一碗,冷酷命令:“喝。”
晏關山乖乖喝湯,熬了很久的蓮藕排骨,藕在嘴裏都化沙了,又甜又香。晏關山問:“老板娘對你很好,常來?”
聞影從喉嚨裏“嗯”了聲。
“住在附近?”晏關山裝作不經意地問,碗遮了一半臉,露着的雙眼一直瞧着聞影。
聞影急着走,嘴裏塞得很滿,含糊道:“……帥哥的事你少打聽。”
演一次就夠費勁的,下回不知道還能編什麽借口見面,晏關山想了想說:“景三兒,其實六年前我不是要拒絕……”
“你”字還沒說出口,晏關山眼神一變,聞影正不耐煩地想問他擠什麽牙膏,肩膀倏然被人壓住。
二手煙夾雜着酒氣竄進鼻腔,令人反胃,聞影幾乎是本能反應伸手去打,可手被吊着,扯得一疼,再想換另一只手時,另一邊肩膀也被人摁住了。
“哥們兒,串兒好吃嗎?”一個吊兒郎當的混混在耳邊說,“虎哥讓帶個好。”
“那天忘了說,特意在這等你,看你好胳膊好腿的,虎哥放心了該。”
“是兄弟幾個下手沒輕重,對不住啊。”混混掐着聞影的肩膀,嬉皮笑臉勾勾下巴道,“今兒給你留只手,我們就要……那條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