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暧昧 下雨了,風不語
第52章 暧昧 下雨了,風不語。嗯,我在看。……
晉城這個時間是雨季, 每天延綿不絕的細雨賦予這個城市氤氲迷蒙的色彩,白念尤其喜歡下雨,規律均勻的白噪音可以消解一切喧雜。
也許是此刻窗外持續不斷的雨聲太過缱绻, 又或是耳邊風不語的聲音太過輕緩, 白念原本以為傾訴的過程應當是滿腔晦澀的,但她把電腦放在床頭櫃上,自己戴着耳機靜靜地躺在床上, 柔軟舒适的被子将她全然包裹,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定。
将困囿自己良久的枷鎖展示給別人看,這對白念來說十分需要勇氣,但她此刻莫名需要這樣一個出口, 而風不語恰好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
相隔網絡,他們這樣的距離很近又很遠,近到白念張口就有回應, 遠到這樣的回應白念沒有任何負擔。
風不語将話語的主導權交給她, 做一個忠實又專注的聽衆, 白念的聲音輕緩漫長,如同在讀一本很長的小說,如果內容的主角不是她的話。
故事的最後, 她以一個輕笑的問句作結:“很矛盾吧?他們把我養大, 我好像應該知足。”
許久沒開口, 風不語的嗓音仿佛有些沙啞:“一點也不。”
白念保持這樣的淺笑, 将半張臉連同耳機一起攏進溫熱的被子裏, 閉着眼睛聽他說話。
“他們把你養大, 不代表他們教會你長大,你一個人做得很好。”
“嗯,我也覺得。”她嘴角含笑。
“所以你做什麽都是理所應當的。”風不語說, “我理解你,并支持你。”
白念裹着被子翻了個身:“可是太難了。”
“是很難。”他沒有否認,“但是不代表做不到,而且——”
“而且什麽?”白念問他。
“而且不代表只有這個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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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念睜開眼睛,瞪着屏幕上微弱的光亮問:“還有什麽方法呢?”
對面的聲音卻靜了一會兒,良久後才反問她:“如果有機會,你想……”他頓了頓,“你想報複回去嗎?”
白念皺了皺眉,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問,她盯着天花板思考了兩秒,輕輕搖了搖頭:“不想,我只想遠離。”
報複并不會讓她感到快樂,她只是想要寧靜和自由。
“我知道了。”風不語的嗓音發沉,不知道是不是白念的錯覺,他今天聲音格外喑啞,連呼吸都有些粗重,“那慢慢來,我陪你,總會有辦法的。”
這樣的安慰下原本沒有任何具體的指向,不知為何卻顯得平和凝定,白念短暫地将這件事從夜晚中抛棄,“嗯”了一聲,注意力開始從自我情緒中發散:“你怎麽了?”
“嗯?”
“你的聲音和平時好像不太一樣。”
耳機那邊的聲音暫停了一下,白念聽到那邊有細碎的聲音,好像是風不語起身倒了杯水,然後她聽到了清晰可聞的吞咽聲音,寂靜的夜裏近得如在耳畔,白念隔着被子輕輕揉了揉耳朵。
“可能是今天喝了些酒。”風不語回答她。
“哦……”白念松開手,似乎是剛才說話太多把她的思考能力用光了,她有些呆愣愣地開口:“那你怎麽不休息?”
耳機裏傳來一聲無奈的輕笑:“我記得有人問了兩遍我為什麽還不上線。”
聊天的氛圍太好太放松,以至于白念忘了自己才是今晚這場談話的始作俑者,她猛地掀開被子,覺得自己的臉似乎被柔軟的布料捂得有些發熱,微微發窘:“我瞎問的,那你快去休息。”
“好。”風不語很聽話地應聲,但是嘴上這麽說,手上卻一動不動,因為酒精影響而有些發沉發重的呼吸聲就這麽均勻而強烈地響在白念耳朵裏。
“……你怎麽還不挂。”白念翻了個身。
“。”對面沉默半晌,也許是酒精讓人表達變得誠實,“……不是太想。”
氣氛預熱到一個極其暧昧的頂點,白念深吸了口氣繃住自己想笑的唇角,看了眼窗外。
“下雨了。”
“嗯,我在看。”
風不語似乎是站在窗前,聞言伸手推開了窗扇,耳機裏的環境噪音驟然清晰,淅淅瀝瀝的雨聲與白念寝室外的雨聲重合,變成綿延氤氲的二重奏。
白念的床位恰好貼着陽臺窗戶,她翻身面向窗外綿延雨景,溫和的白噪音讓她開始思緒迷蒙,在一片安靜中她唇角帶着笑意喃喃開口:“你知道嗎,我很喜歡下雨,下雨讓人變得平靜。”
“現在知道了。”風不語壓低嗓音,語氣溫柔。
兩個人默契地安靜了起來,斂去聲音一同聆聽這方寧靜。
白念慢慢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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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話彼端。
嚴禹握着手機正在猶豫。
燥熱的感覺在緩慢地侵蝕他清醒的思緒,有些此時不适宜說出口的話在他喉嚨裏來回滾動,幾乎就要脫口而出。
你為什麽選擇找我。
你給我發消息那一刻在想什麽。
我們……我們現在,算什麽關系?
他知道這些想法太過急躁,他承諾過要陪她一同尋找答案,換做平時他會有十足的耐心,今晚……可能是喝了酒的緣故。
靜谧的雨聲中,他喉結又緩又重地滾動了一下,帶着輕微酒氣的呼吸碰撞到自己扶着耳機的手臂,滾燙難言,某些隐秘的沖動蓋過理智,他輕輕開口:“你——”
啪嗒。
對面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動,似乎是白念的耳機掉落下來,落在了她的鼻息之下。
她輕柔的呼吸聲驟然在嚴禹耳畔放大,此起彼落,規律沉緩。
所有想要脫口而出的話語在這一刻戛然而止,一切想問的不該問的念頭頃刻消散無餘,嚴禹連呼吸都下意識放輕。
他斂下眼眸,低垂的眼中是無盡的溫柔,無奈又釋然地輕笑一聲,聲音輕得幾乎消融在雨中。
“晚安。”
他輕輕關了麥克風,靜靜地倚在窗前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手機消息亮起,他并沒有立刻去看,而是擡頭又多看了一會兒外面樹影搖曳雨絲飄搖的纏綿景象,才緩緩收回視線,拿下耳機關掉窗戶,臉上一切情緒随着外界聲音的隔絕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面無表情地點開短信。
黑暗中手機屏幕微弱的熒光投射在他臉上,照亮他晦暗的眼神。
長長的一條短信,略過前面那些亂七八糟的恭維和客套,什麽一見如故,什麽少年才俊、心生傾慕,嚴禹輕嗤一聲,他的目光落在最後一句上。
【不知唐董事長和嚴公子是否有空,我和妻子想邀請您和家人到福照閣小聚一番。】
剛才的對話在他腦海裏短暫地回響了一下。
你想報複回去嗎?
不想,我只想逃離。
他盯着這條令人反胃的短信看了一會兒,目光在“家人”兩個字上逡巡片刻,才輕點手指,從容地敲下回複的字符。
【可以。】
“阿禹?”有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嚴禹收起手機轉過身去,高大的身影借着窗外微弱的光亮出現在來人面前。
“……你怎麽不開燈。”唐雅語氣有些滞澀,她伸手按亮牆上的開關,嚴禹擡頭看過去,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她臉上有一閃而過的緊張和焦慮。
他盯着自己母親的眼睛緩緩開口:“有點醉,我站在這裏散散酒氣。”
唐雅仔細看了看嚴禹平靜的臉,見沒什麽異樣,臉上恢複了正常的神态,走上前來探了探他的額頭:“還真有點熱,怎麽喝那麽多。”
嚴禹把手機放進兜裏,走到沙發邊坐下:“沒事,一會兒就好。”
唐雅倒了杯溫水遞給他:“今天還順利嗎?我剛回到家,t曼棠說你一到家就上樓了,晚餐也沒吃。”
“嗯。”嚴禹接過杯子喝了口溫水,點了點頭,“沒什麽大問題。”
唐雅欣慰地點點頭,認真地看了看自己垂着眼喝水的兒子,眼裏有些疑惑:“你怎麽知道陳哲有問題?”
會場裏嚴禹打電話給她時都下午六點了,問她要專家組的聯系方式,唐雅問他要做什麽,他也沒回答。
事前田奇只是提了一嘴,覺得分公司有人暗中幹涉這次商談,讓嚴禹留心一下,具體情況是什麽,唐雅只能透過現場助手的彙報才知道。
嚴禹放下杯子,向沙發上一倚,他回想起會場裏,他只是随便示弱一下,陳哲就絲毫不知遮掩、以為派了兩個保镖跟着他就萬事大吉的樣子,勾了下唇:“他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
他也沒幹什麽,只是在陳哲不注意的時候給專家組組長發了條短信,然後就看到那位一派風光坐在高位上享受着別人恭維的中年男人朝他方向看了一眼,臉色頓時就變得煞白,若不是周遭攀談的人太多,他就差給嚴禹跪下了。
唐雅目光裏閃過一絲上位者的冷凝:“下屬公司從創立初期我就沒怎麽跟進,大約是看我沒上心,他才那麽肆無忌憚,警方已經跟進調查他的經濟往來,這兩天就能有結果。”
“不過兒子。”唐雅轉過頭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很不錯。”
嚴禹不置可否,他語氣淡淡:“只要有痕跡,總會被發現的。”
很尋常的一句話,唐雅擱在他肩膀上的手卻驀地僵硬住了,她的笑容要收不收地挂在臉上,然後就看到嚴禹狀似随意地轉過臉來和她對視了一眼。
“您說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