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殺了他
第32章 第 32 章 殺了他
池晏翎思緒中斷, 下意識站了起來。
他們在客廳裏沉默着對視,誰都沒有先開口。
直到盛潮歌沙啞着嗓音開口:“你要走了嗎?”
池晏翎啞然,沉默後只能點點頭。
“我在你手表上裝了GPS和監聽器, 所以下午我媽找到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但是被其他事情絆住了。”盛潮歌聲音竟然還顯得很平靜,“本來辦完事可以立刻回來的……但我想賭一賭……如果我現在才回來, 而你還在的話……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池晏翎眼睜睜看着紅意從他眼角一路蔓延開來, 心髒陡然漫上來一陣難以忍受的窒息。
不要說出來……不要說出來!
“小羽,我們能不能不分開……求求你……我可以改,只要你不喜歡……我……”
“不要說了!”
池晏翎只覺得身體裏莫名的疼痛在各處蔓延,他難以忍受地蜷了蜷身體, 餘光裏盛潮歌想要上前又頓住了,身影在視線裏晃悠了一下。
他勉強直着身體, 看着面前的男人。
盛潮歌眼睛通紅,臉上是混雜着期盼的死寂, 微微低着頭,看着有點說不出來的……卑微。
這不是他第一次見到他這樣的姿态。
池晏翎恍惚地想。
上一次也是在他提出分手的時候。
Advertisement
當他發現自己和盛潮歌越來越親密熟悉——甚至同屬一個空間也習以為常, 對方漸漸成為了彼此生活的一部分。
貓哥曾有點羨慕地說這是老夫老妻的平淡生活。
但池晏翎只覺得恐慌。
越溫馨, 越平淡,越恐慌。
好像只要一個瞬間, 這一切就會翻天覆地,平淡的感情會變成無聊生活的催化劑, 而他們會因為這樣的感情變成另外一個自己都不認識的人。
最終歇斯底裏地傷害着對方。
他的猶豫幾乎是立刻就被盛潮歌感受到了,什麽都不知道的盛潮歌開始本能地……讨好他,以期繼續維持這段感情,于是他把自己越縮越小,小心翼翼, 溫柔賢淑地照顧他。
那個時候他臉上的忐忑卑微和現在奇異的重合了。
池晏翎心裏有個巨大的聲音在聒噪。
看,盛潮歌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他第一次見他,在貓哥的酒吧裏,盛潮歌似乎是剛下班,西裝革履,笑意疏離淺淡,盛世年輕的繼承人和一衆纨绔子弟有壁,無需多言就有種不可亵玩的高嶺之花效果。
在他們熟悉或不熟悉的時間裏,盛潮歌舉止從容禮儀優雅……像一塊成色上好的玉石,名貴而沉靜。
他不該是現在這樣的……
不能是這樣的……
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不能讓自己變得面目全非,否則有一天激情褪去,反噬會将兩個人一起拖入深淵。
池晏翎腦子裏一會兒是盛潮歌低眉淺笑的樣子,一會兒是他紅着眼睛求他不要分開的樣子,混亂中只是艱難地吐出來一句話:“盛潮歌,你不能這樣……”
難以言明的複雜心緒最終只變成了這樣一句拒絕。
盛潮歌眼睛裏的光黯淡了下去。
池晏翎後退一步摔進沙發的抱枕堆裏,輕盈柔軟的感覺蔓延上來,他像是回到了一個安全的環境,不能抑制地眼眶發熱。
但臉頰和眼睛都是幹燥的。
他還以為自己會哭,沒想到還是低估了自己心腸的冷硬程度。
屋子裏什麽聲音都沒有了,池晏翎耳畔只有自己的呼吸聲,盛潮歌安靜地像是呼吸都不存在。
不知道過了多久,盛潮歌才輕聲問道:“那你要我送你回去嗎?”
雖然早有預料盛潮歌不會糾纏,但真的聽到這個問題,池晏翎心頭還是一陣空泛。
整個人都有點提不起力氣。
但也該到離開的時候了。
他想。
他們這次在一起本就名不正言不順,所以分開這樣稀裏糊塗的也好,就當是朋友借住了一段時間。
于是他坐起身子,收斂好情緒,勉強露出來一個輕巧的笑:“好啊,那就麻煩盛總了。”
盛潮歌眼尾的紅痕消了一些,看着平靜了不少:“那吃了飯再走?”
在池晏翎說話前他又補充了一句:“就當是……踐行。”
池晏翎到嘴邊的拒絕咽了下去,沉默地點點頭。
盛潮歌也沒再說話,沉默地進屋簡單弄了一碗面條,等池晏翎吃完,就準備送他離開。
等真到了這個時候,池晏翎才發現,他竟然沒有什麽需要收拾的東西。
他在盛潮歌這裏住了兩三個月,所有東西都是他習慣的——而這些都是盛潮歌重新準備的,他就只帶了幾件貼身的衣物——所以走的時候,他甚至只需要拿上手機。
他又一次感受他這人對他上心,然後又一次在那種恐慌中懦弱地離開。
他內心對自己充滿失望,卻又像溺水的人一樣難以自救,最終所有思緒都掩蓋在冷淡的面容下,沉默地踏上了分別的路程。
盛潮歌開得很慢,池晏翎靠在副駕上,漫無目的地看着窗外的風景,任由思緒亂飄。
看着看着,他眼皮開始重了起來。
“還有些距離,睡吧,到了我叫你。”盛潮歌輕而溫柔的聲音響起來,池晏翎迷迷糊糊中,閉眼睡着了。
夜晚,盛女士即将入睡時,家裏來一個不請自來的訪客。
她在自己書房見到了盛潮歌,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平靜的臉色,開口說道:“看來池晏翎已經跟你分手了,這次還算有點出息,沒有哭哭啼啼。”
盛潮歌在聽到分手兩個字時,手指不自覺地痙攣了一下。
盛女士并不在意他的反應,理所當然地安排道:“既然你做不到對我的承諾,那也沒有什麽必要待在國內了,你收拾一下,明天去M國,以後在那邊看着國外的子公司,不用回來了。”
“媽媽,一年前我和小羽分手,您要求我去國外冷靜,我同意是因為不能拒絕。”盛潮歌終于出聲,黑漆漆的瞳孔直直看着她,“時至今日,您憑什麽認為,我還會這麽聽話呢?”
盛女士臉色變了。
她看着面前這個血緣上的孩子,從他身上看到了另外一個人的影子,她想到了另外一個讓人害怕的結果。
“池晏翎呢,你把他怎麽了?!”盛女士的語氣憤怒至極,細聽之下有些許的顫抖。
盛潮歌咧開嘴角露出一個有點誇張的笑容,刻意壓低了聲音:“他很安全,我又不會傷害他,您不用害怕。”
盛女士看到他的表情仿佛看到了惡魔,動作極大的退後一步,直到盛潮歌收斂了嘴角的幅度,扭曲的五官恢複正常,那張和自己有些相似的臉龐重新出現,她才勉強平靜下來,近乎咬牙切齒地說道:“盛潮歌,我們家不需要第二個犯罪分子,你要敢做出什麽事,我一定第一個把你送進監獄!”
“放狠話之前,您還是先看下這個吧。”盛潮歌面色如常,把一沓文件放在了書桌上。
盛女士拿起來一看,是一連串的文件。
包括盛潮歌與公司多數股東達成的一致行動人協議,董事會各實權董事給出的或明或暗的承諾,還有盛世旗下諸多業務公司實控人變更為盛潮歌的記錄,盛世的輿論風波的結果終于具象化地體現在了這些文件中,牽扯其中的高管們付出了足夠的代價來避免被盛潮歌趕出盛世這艘大船。
而更重要的,則是最後一部分內容,大量的專利文件和未公布的核心技術秘密,以及這些東西的公開授權聲明——這是盛世之所以成為業界龍頭的保障。
盛女士“唰啦”一下把這些文件甩到了盛潮歌臉上,臉色蒼白:“你想幹什麽!”
盛潮歌微微偏頭,躲開了文件的襲擊,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自己的袖口:“我想您比我明白這些文件的含義,只要這些技術公布,盛世不出一年就會喪失優勢,高處不勝寒,這麽多年有多少人等着分食盛世這個龐然大物……媽媽,您也不想外公的心血就這麽付之一炬吧?”
盛女士氣得胸口不住起伏。
盛潮歌平靜地看着自己的母親:“只要您不要再插手我和池晏翎之間的事情,這些文件就是廢紙。”
盛女士氣笑了:“難道我不插手他就願意跟你在一起?!他……”
“我不在乎,”盛潮歌打斷他,“他願不願意,我不在乎,有的是辦法把人留在我身邊。更何況,我給過他離開的機會了,是他自己又湊了上來的,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您說對嗎?”
“你!”盛女士一時間只恨自己沒怎麽學會罵髒話。
盛潮歌繼續說道:“現在整個集團都知道您病重需要休養,如果您不希望這樣的消息傳到外公那裏,那我建議您到M國去散散心,我幫您準備了完美的度假計劃。”
不待盛女士說話,他突然揚聲對着門外叫道:“進來!”
一個成熟英俊的男人走了進來,看上去只有二十七八歲,高鼻深目,金發藍眼。
盛女士險些忘了自己正在生氣,不可置信地看着男人:“約瑟夫?!”
男人看看盛潮歌,又看看盛女士,有點尴尬又有點讨好地叫了一聲:“hi,darling.”
盛女士猛然看向盛潮歌。
盛潮歌彬彬有禮地一鞠躬,看着像是個為母親着想的好兒子:“按照您對外貌性格的喜好,我花了很長時間才找到約瑟夫并訓練好他,很高興您滿意這個禮物。”
盛女士不自覺捂了捂胸口,只覺得心髒病都要氣出來了。
盛潮歌看了一眼約瑟夫,男人十分自覺地上前,小心翼翼地想扶着盛女士坐下休息,卻被她一把甩開。
約瑟夫沒有反抗,反而走進幾步拿到了盛女士的手機,然後退到了一邊。
聯系外界的方式就這麽消失,盛女士也不再掙紮,她撐住桌子緩了好一會兒,才喃喃出聲:“我真是低估你了,當初就該讓你在外面自生自滅……不,當初我就不該把你生下來……”
“據我所知,我會出生是因為您當時的身體無法引産,所以倒也不用因為我的出生苛責您自己。”盛潮歌說得異常善解人意,盛女士又是被氣得咬牙。
但盛潮歌也不在乎,他淡淡道:“只要您安心休養,少管閑事,我會繼續當您最完美的職業經理人,保證盛世未來利潤的持續增長,然後把整個集團完好無缺地交到您最後屬意的繼承人手中。屆時盛家不會有我這個污點,外公的心血也能保存,雙贏不是嗎?”
書房內一時安靜。
過了一會兒,盛女士整理好了情緒,恢複了常态,她定定看着盛潮歌,突然笑了起來:“盛潮歌,如果池晏翎像當初的我一樣,一定不妥協呢?你要像你爸爸對我一樣,殺了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