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巧婚禮5(3)
不巧婚禮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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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把文姒和蘇房的屍體拖到休息室的角落裏藏起來,并向大家謊稱他二人不願意出席婚禮現場,已經回家去了。
托他們在排練時大鬧一通的福,完全沒有人懷疑我們的話。賓客們前呼後擁地慢慢來齊,歸宜他們在後臺準備,不讓我摻和,我也不樂意多管閑事讨人嫌,來到前廳查看賓客們的到來情況。
随着賓客們紛紛落座,燈光聚集到水晶舞臺正中的大型書本模型上。婚禮男司儀說完可有可無的廢話,高喊一聲:“有請新娘——蘇歸宜女士”。
書本模型緩緩打開,身穿雪白婚紗,手捧玫瑰花束,仿若仙女一樣的歸宜出現在衆人視野。不同于平日裏見到的新娘子那般喜上眉梢,她的眼底只有皚皚冰霜,那副神情和葉無歆有幾分相似。
馬上就要到撒花的環節了,我有一種大事不妙的預感。歸宜她們并沒有告訴我會發生什麽事,只是請求我一定要保密文姒和蘇房已死的事情。
葉無歆去到後臺控制室,我則上臺負責添油加醋地介紹謝舒的經歷和成就,為新郎的出場做好渲染工作。原本預訂的是櫻花的粉紅色花瓣,但歸宜堅持把它們換成紅到可怕的月季。
我介紹完畢,走到早就排練好的位置上等待着猩紅花瓣的降落。我瞥向歸宜,發現她手中的花束已經不翼而飛,現在正微微攤開雙手等待着什麽。
花瓣如雨落下。
我死死盯着她,只見有重物掉落在她眼前,她精準無誤地接住那東西,重力加速度的沖擊使她跌坐在地上。
謝舒此時站在升降臺上,額頭已經從地板的暗門探出來。
因為花瓣遮擋了視線,所以我看不清他們臉上的表情。
花瓣雨不到十幾秒就徹底落完,暴露出被紅色完全覆蓋出水晶舞臺。在場所有人全都面色一鸷,出聲尖叫起來,唯有歸宜一人例外。
歸宜抱着的是一具骨瘦如柴、滿身傷痕血跡,就連嘴巴都被縫起來的孩童屍體。歸宜抱着小女孩的屍體跪坐在地上,将小小的屍體埋進白色婚紗的懷抱裏,又将自己埋進鮮紅的花瓣海洋裏。
賓客裏很多人都沒有見過屍體,更別說是生前經歷過慘絕人寰虐待的孩童遺體了,數百名賓客瞬間慌亂起來,場面一發不可收拾。慌亂中,我瞧見正好打完電話,準備将其挂斷的葉無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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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僵在原地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而有些人直接拔腿就往門外沖。歸宜無比淡定地拿起掉落在地的話筒,朝那些人說了一句:“出門一步,就會被殺掉喲,不怕死的可以試試。”
瘋狂往外跑的人這才半信半疑地停下腳步。
緊接着,歸宜又說:“最近的連環殺人犯正在外面對你們虎視眈眈,不想要命的人現在就可以離開。這裏比較安全,所以我衷心的建議大家還是坐回原位會比較好。”
我認為不可能所有賓客都對此信以為真,但在短暫的哄鬧之後,所有人竟都乖乖坐回自己的座位上。不是因為歸宜的話語有多大力度,也不是因為她的表情太過嚴肅可怕,而是因為大家已經聽到了鳴警笛的聲音。
警局離這裏不遠,如果屍體掉落時報警,警察确實可以在此時趕到。可是那種人人慌亂的情況下,誰又能反應過來去報警?
見警察已經破門而入,歸宜才不慌不忙地再一次開口。
“開玩笑的,殺人犯已經逃到地獄裏去了,大家可以放心。沒想到警察同志這麽快就到了,那兩位在休息室裏,快去看看吧。還有,如果這裏是案發現場,是不是得請在場的諸位暫且留下?”
譚警官看了一眼葉無歆,點頭後拿出警察證件說道:“我是刑警大隊隊長譚金洲。不久前,這裏發生了惡性殺人案件,各位都是目擊證人,請配合調查。”
女警接過歸宜手上的孩子屍體,輕聲溫柔安慰她。她只是低着頭,沒有看謝舒。
“很抱歉阿舒,我很希望我們能有一個完美的婚禮,但我必須這麽做——公布他們面具底下的青面獠牙,不至于讓真相塵封。為了妹妹,也為了所有人。”
謝舒面色鐵青,到現在還沒有回過神,反倒是那位姓譚的警官直截了當的讓歸宜講明事件的經過。
她反問警官可否能當着所有人講,還表示要是警官不答應她,她就死都不開口。譚警官回應這不算口供,只是了解案情,所以她想當着誰說都可以。
就這樣,歸宜說起她從外省回來聽說有連環殺人魔;找到妹妹的求救信;發現養父母的惡行;在葉無歆的幫助下找到妹妹的屍體;了解自己身世;定下計劃在婚禮上公布他們的禽獸行徑;兩人最終把對方殺死等等。大家都安靜地聽她說完,沒有一個人插話或者打斷,氣氛沉寂得可怕。
一位警察緩解了現場沉悶的氛圍,卻用對話将我們拉入更加壓抑的空間。
“隊長,已經開始采證了。”
“那邊的情況如何?”
“和描述大體一致,但是沒有找到男性遺體。”
“譚隊長,休息室的監控也壞了。”
我的心髒一下子沉入谷底。
怎麽可能?我記得很清楚,文姒和蘇房的屍體是并排放在休息室裏的。文姒的屍體都可以找到,蘇房的屍體怎麽可能憑空消失?難道說有人趁我們把注意力放在婚禮上悄悄偷走了屍體?但是聽說蘇房根本沒有真心待他的親戚朋友,更何況是願意花費諸多心思去偷屍體的人。究竟是怎麽回事?
很明顯,歸宜和葉無歆都無法解釋屍體消失之謎,等警方調查完現場的狀況,我們理所應當的被帶到警局問話。
警車上我不停在思索一件事,卻始終無法得到答案。如果有人發現屍體并報警,警察肯定會去找歸宜,到時候她只要把真相全部說出來就可以了,有什麽必要獻祭自己的婚禮呢?
當我不小心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歸宜給出來的答案卻讓我感到窒息。
“如果這件事情的真相只存在于電子産品的彩色圖标上,那麽人們在慶幸自己安全之餘,就會認定事情已經完美收官,沒有多少人會記得這個案件葬送了多少條性命,又讓多少人痛不欲生。受害者白白犧牲,卻沒有引起社會的重視,潛在犯人不僅不會改過自新,還會大受鼓舞,效仿犯罪。可是有這麽多現場觀衆在就不一樣了,他們親眼目睹妹妹可憐的屍體,連環殺人犯距離他們只間隔一堵牆和一條走道,這種危及到生命的感受,沒有人會輕易淡忘。不用擔心對飯店聲譽的影響,因為這就是蘇房名下的産業,至于那些員工,我會盡量補償他們。我最對不住的是阿舒,他真的很好……”
最終還是不知道蘇房的屍體是怎麽消失的,我們對屍體在何處更是毫無頭緒。
警察局沒有想象中的可怕。
譚隊長問完話,訓了我們幾句“不要胡來”、“做事要冷靜”、“三思而後行”之類的話就放我們走了。
離開警局時,天已經黑的徹底。葉無歆叫來司機說要送歸宜回家,果然是學霸兼千金大小姐。
公交車的末班剛剛已經開走,我又怕近期的出租車不安全,所以決定搭乘地鐵回家。
打開家門,迎面襲來的是煙草和酒精混合的奇怪氣味。老媽不是煙槍,也沒有喝酒的習慣,鼻腔裏的味道讓我誤以為走錯了家門,仔細确認過門牌號才敢進門換鞋。
老媽不在沙發上,我還以為她已經回房間睡覺了。
我走過露天陽臺,透過玻璃看到了一張已然陌生的面孔。
那張紅暈臉龐的主人正一手捏着裝有紅酒的高腳杯,一手夾着半截香煙,一言不發地仰望着黑到令人膽怯的夜空。布滿淚痕臉頰上又淌下一行濁淚,弄花精美的妝容,滴落在昂貴的晚禮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