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8)
其他人，在他眼裏就會一點點果露出來。但是他所認為的“看慣了”的東西現在想起來卻是不一樣的風味。他記得，那日一之濑穿着的是白色的胸衣褲，那樣的布料很适合她，當然，再看下去，也許他也會良心不安的吧。
齊木是這麽告訴自己的，所以才有了他突然瞬間離開的結局。
即便是如此，他那天不也是看到了一之濑什麽也沒穿的樣子在房間裏走動的樣子嗎？
他是不是沒有和以往一樣保持一顆平常心呢？
好像，是吧。
齊木不願意去想那些東西。
覺察到齊木一直分心，照橋伸手在齊木面前晃了晃，有些疑惑：“齊木君？你怎麽了？”
齊木經她這麽一提醒，才看到已經做好了的甜點被擺在自己面前，他随便找了個借口搪塞過去。照橋還是頗為關心，看着齊木卻遲遲沒問出口。
然而齊木是知道的。
“老實說，我覺得齊木君好像變了不少呢。”照橋突然開口，而這也引起了齊木的注意。理由什麽的，照橋心裏也說的很明白了，但他還是會聽她開口。
“總感覺齊木君因為一之濑同學不在而變得有些不開心，也許是孤單吧？”突然意識到自己失言，照橋連忙搖頭擺手，急于解釋，“不好意思，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
【大概是吧。】齊木算是定下來了，既然外人都能這麽認為。他又怎麽能違背自己的真心？這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他又何必一而再逃避？
本以為把注意力轉移到其他人身上會有所不同，但事實上并不是這樣。他發現，無論自己和照橋做什麽，總能有種錯覺，和一之濑在一起的各種片段總是會浮現在自己面前。而就是這樣的感覺，才讓他更加堅定自己的想法。
可是，這樣的結果又能改變什麽？
他早就先行一步解決了和一之濑的關系了，他們再也沒有未來。
但是，一之濑是他的責任，即使是花上一輩子的時間，他也要保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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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也是喜歡她的。
照橋看着此刻面無表情的齊木，才發覺到，自己和齊木似乎相行陌路，越走越遠。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他們之間變成了這樣？
一之濑在衆目睽睽之下紅着臉拉着跡部到了她以前一直和栗子一起吃午飯的那個地方。不知道為何，她覺得這個地方特別的神奇，因為這裏讓她有特別的感覺，尤其是和栗子一起在這裏吃飯聊天的時候總會覺得要回想起什麽的感覺。
于是，她認為這裏大概也會讓她的“告白”變得不一樣一些。
她漲紅着臉，低着頭始終不敢擡頭看跡部。而抓着跡部的手就好像是被燙到一般地松開，此刻的她就像是只鹌鹑一樣，跡部不由覺得好笑也覺得疑惑。
她到底想做什麽？
“我、我有些話想要對你說。”一之濑相當局促，畢竟這是對其他人的告白，但她還是覺得那幾個字很難說出口。這種慌張讓她理解為害羞悸動。
大概，她對跡部真的有喜歡的感覺也說不定吧？
如果是這樣的話！
下一秒，一之濑緊咬著下唇，猛然擡起頭用那雙澄澈的眸子看向跡部。
深吸口氣，一之濑最終鼓起勇氣：“跡部君，我、我喜歡你！”
時間就好像定格在這一秒，而終結時間的人此刻漂浮在半空中，距離兩人不遠的地方——齊木默然地看着一切的發生。
不過是确定自己的真心，想來看看她而已，沒想到在剛瞬移出現的時候，就聽到了一之濑那熟悉的嗓音，還有那句告白……
☆、交換七十七
世界似乎只剩下三個人, 齊木看着背對着自己的一之濑。
那樣的她再熟悉不過, 那樣羞澀的樣子，他記得一清二楚。他永遠忘不了她在最後的時候甚至還不忘把自己的心意傳達給她。而就是這樣的她, 現在向另外一個男生告白。
事情才過去不過一兩個月，她們之間的距離竟然變得如此遙遠。
兩分鐘時限已經到了，齊木沒等那邊的回複，直接離開了。
他的态度本就是如此，既然她已經有了自己新的生活, 那又何必在她身邊繼續下去呢？
他不過是個過去式，只是這樣的感覺真的好難受。
齊木伸手撫上自己的心髒，那個地方隐隐作痛，但是他知道自己身體并沒有什麽問題。
好奇怪，這到底是什麽感覺，這到底是什麽？
齊木閉上眼，來到了位于太平洋海面，這個地方他自認為很平靜。
【沒想到人生中第一次失戀的感覺, 竟然是這樣，而我也竟然情急之下躲到這種地方來了。真是丢人，大概這就是心痛的感覺。】齊木閉上眼，沐浴在陽光和鹹鹹的海風之中。
真是不愉快的經歷。齊木這麽想着，然而怎麽描述都沒辦法讓他釋懷剛才發生的那一切。一之濑的倩影在他腦海中始終揮之不去，齊木想起一之濑的黑天鵝……
“我只會為了我所喜歡的人所跳的黑天鵝，只為你一個人的哦~”
一之濑終于把心中的話說出來，有一種釋然但惆悵也頓生。
不對, 為什麽會有種空落落的感覺？
不是，不是這樣的感覺！她的告白不是這樣的！
一之濑看着跡部，後退幾步。
喜歡，喜歡誰？
跡部看着一之濑，眉宇間有着嚴肅，他對眼前的一之濑一點情.愛也無。可以說這樣的她根本不是他所關注的，這樣的她他不會喜歡。只是一之濑本來就很好懂，然而這樣的告白卻也讓跡部倍感意外，一之濑喜歡的一直不是他，他是知道的。
“喜歡本大爺？你沒搞錯？”跡部也顧不得赤司的交代，直接反問，也不記得一之濑早已失去幾個月前的記憶，“齊木那不華麗的家夥呢？”
跡部回想起這段時間和一之濑相處的點滴，他不過把她當做後輩一樣照顧罷了。他待人一向不算差，而之前發生的事情加上本來有些同情一之濑的遭遇，他對她也不過比別人好了一些。一之濑的心思本就不難猜，這樣的人他也恰好不讨厭而已。
發展為戀情的感覺是完全沒有的。跡部是這麽認為的，但他并不會因為責任或者同情而委屈他們之間的任何一方。
“假的，騙人！”一之濑突然大喊出聲，跡部着實被吓了一跳。
一之濑陡然增高的音量确實冷不防讓跡部被吓到，但接下來一之濑的表現更讓人驚訝。
只見一之濑一邊搖着頭一邊念念有詞，同時一并後退着。跡部對這樣轉變的她有些把控不住，出于關心他想要詢問她的情況。
“別過來！”一之濑的情緒突然失去控制，幾乎是對着跡部吼出聲，“不是你，我喜歡的人才不是你！我……我到底為什麽會忘記這些！”
看着情緒變得異常激動的一之濑，跡部基本沒轍，只能在原地靜觀其變。
接着一之濑像是感受到痛苦一般伸手抱住自己的腦袋，偏頭痛再次發作。
過去的記憶就如同潮水一般瘋狂湧入她腦中——
“我明白你要說什麽，但你要知道我沒辦法回應你的感情。”
“在你成為超能力者的這段時間你多少也覺察到了吧，我能知道太多關于人心的東西，很多東西已經不是我所能感興趣的，我也沒辦法作為一個真正的人，給你于同樣的感情，我是個情感缺失的人。”
“不！不是這樣的！”一之濑眼眶一紅，搖着頭，“齊木君會因為沒辦法吃甜食而難過，會有小脾氣，齊木君是有血有肉的人類。才不是你說的那種沒有感情的人！我知道你因為在恐懼超能力的不确定性，但是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只要你用心去克服的話……”
“你太天真了。”
“很多事情你只看到了表面，你錯在你用你的閱歷來評判我的過去未來。我經歷的我所承擔的，你無法想象，這一切我不希望再延續下去了，我沒有辦法向你一樣積極樂觀地面對過去未來，因為我看到了太多的殘酷現實。”
“我真正發自內心地感謝你，你讓我體驗了一次我做夢都沒想過的普通人的生活。”
“時間要到了。”
“最後，我想告訴你的是——”
“以後不要再見面了吧。在恢複以後我會用能力抽取你所有在PK學院的記憶，你已經不再迷茫自己的未來，既然如此那就回到你的世界裏，快樂無憂地生活下去吧。”
“像我這樣的人，是沒有辦法愛上任何人的。”
……
一之濑腦海裏湧現自己在摩天輪上與齊木争執的畫面，而那句她對齊木深沉的告白也在這一刻被一之濑重新記起——
只見一之濑痛苦地跪倒在地，雙手抱着自己的腦袋，最後整個人癱倒在地。
口中不停重複着那一句話“我喜歡、我好喜歡齊木君——”
黑暗猶如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雙眼，讓她失去了光明；猶如一支黑色的鐵籠子，将她死死地禁锢在裏頭，再也沒辦法逃脫。
齊木最終沒能聽到一之濑的吶喊。
當晚，齊木做夢了，人生中第一次做了不是預知的夢。
【你在迷茫什麽？】一之濑表情木讷，坐在周圍盡是白色紗簾所纏繞的地方。
齊木不知道這些紗簾到底指的是什麽，只是現在一之濑的狀态并不算好，她的樣子看起來尤為憔悴。他能明白，她現在飽受失憶的痛苦。因為什麽都想不起來，但就是這樣的想不起來才讓人覺得絕望。
“我不知道。”一之濑淡淡地回答了齊木的問題，卻沒有擡頭。
【你沒有什麽渴望得到的東西嗎？】齊木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問這樣的問題，一之濑想要什麽，他明明比任何人都要明白，但是他就是想讓她自己親口承認。
“渴望得到的東西……”一之濑似乎有了些微反應，接着她擡頭看向齊木，“是自由吧。”
渴望不受母親控制的自由、渴望戀愛的自由。
這樣的答案，他早就知道了不是嗎？
【為什麽不試着再堅持下去？你要放棄了嗎？】齊木問道。
一之濑搖搖頭：“好難，我想放棄了。”
【為什麽？】齊木又問。
“因為，有些東西，真的得不到啊。”一之濑面上沒有什麽表情，但眼中倒是溢出了淚水。她很痛苦，齊木感受到她那強烈的苦痛。
身體自然有了動作，齊木蹲下身伸手輕輕攏住瘦弱的她。
【你會有新的生活，請為了你自己，繼續堅持下去吧。】齊木第一次勸說別人，也是第一次對別人動之以情。偏偏是得知了她心中另有其人，這樣的局面也是他一手造成的，早就無法挽回。
“為了自己……是嗎？”一之濑的笑聲突然響起。
齊木身形一僵，卻感覺到懷中的人在抗拒着自己，一之濑似乎在冷笑着，這樣的她是那麽陌生。齊木被一之濑推開，而一之濑沒了剛才那樣的呆滞神情，取而代之的是嘲諷的樣子。
“對啊，為了自己，這樣的事情你最喜歡做不是嗎？你真自私，因為你做的任何事情都只考慮到了你自己，而這樣的你，居然反過來向我說教？你有什麽資格嗎？”
“我真是後悔，我竟然會喜歡這樣的你！”
齊木默然，她說的是事實，他因為害怕自己無法掌控的、自己無法理解的，才消除了她的記憶，他已經習慣性的逃避自己所無法預料的東西。
“我讨厭你，你太狠心了！”一之濑的表情變得哀怨，但眼中滿是委屈的淚水，“那個時候，我一次次祈求你不要剔除我的記憶，我一次次告訴你，我的心意，你卻當做什麽都沒聽到！也對，大概你一點也不喜歡我吧，我……果然沒有資格和超能力者在一起是吧？”
【不！】齊木正要糾正那樣錯誤的觀點，卻招致一之濑的反抗。
“你就是那麽認為的，你認為我沒有資格和你在一起對吧？你輕視我是個普通人對吧！”
一之濑步步緊迫，讓齊木沒有回話的餘地。
【作為普通人的你很優秀，我并沒有……】
“是嗎？”一之濑就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般，大笑起來，“那你也真是會撒謊，我看不透你，猜不透你。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我才被你玩.弄于鼓掌之間吧？”
……
之後齊木再也沒繼續睡下去了。夢中的一之濑深深的哀怨，也許是他自己所編造的，但是他倒是希望現實中的一之濑這麽怨怼，只可惜那個樂天派、那個甚至有些傻氣的女孩子根本不可能這麽對他說的。這一切不過是他自己的臆想，畫地自牢，作繭自縛。
放不下她的，是他。
一之濑那日偏頭痛的發作終是在治療得當下被控制了，一之濑有些恍惚。
但有一點變得有些奇怪，赤司發現一之濑好像又遺忘了一些東西。
就好像選擇性遺忘一樣，他注意到一之濑刻意地去回避着什麽，這大概是自我保護的一種方式。一之濑也變得沉默了些，但再也沒有要求去上學了。
學校似乎成了她所厭惡的地方一般。
“想回家嗎？小姨她……回家了。”赤司指的是一整年見不到人的一之濑母親。
一之濑淡漠地點點頭，而後翻個身閉上眼誰也不再理會，自顧自地要睡覺。
赤司只好無奈地嘆了口氣，一之濑這麽寡言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若是病倒還好說，只是這情況他真的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受苦受累，卻束手無策。
最後赤司決定結束今天的探訪時間，起身他道了別，再離開。
身後的關門聲響起，一之濑驀地睜開眼。
她所在的病房處于高層，天空突然變得陰沉，烏雲快速囤積起來，一朵挨着一朵，時不時因為摩擦而産生刺目的光芒，滾滾巨雷聲震耳欲聾。
東京的暴雨季節來了。
跡部到了一之濑的病房時，看到的就是一之濑站在窗戶旁、閃電打亮了她那蒼白的臉。
她的表情很平靜，以及那雙澄澈的眸子在昏暗的房間裏格外明亮。
突然，跡部覺得她就像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精靈，捉摸不透，變化莫測。
而怎麽樣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作者有話要說： 一之濑究竟有沒有回想起來呢？
完結的話，就要差不多啦，期待我的滿是大rou的番外吧！！
和齊木這種超能力者papapa是什麽樣的感覺哈哈哈哈
想想就好刺激噗
☆、交換七十八
到底是經歷了什麽, 才會有那樣悲傷的表情？
跡部目不轉睛地注視着一之濑, 後者顯然沒有因為他的到來而感到驚訝，反倒是直接背過身去不理會他。時不時有閃電打亮整間病房, 而一之濑的身形也變得柔和纖細。
跡部始終沒開口說一句話，直到一之濑突然反問，他才從自己的世界裏醒悟過來。
“芥川說的是假的，對吧。”不是疑問，一之濑的語氣意外得很肯定, 跡部卻聽得一頭霧水，因為他不知道她所要表達的意思。對于一之濑突然告白和突然發病暈倒，他一點也不知曉當中的原因。
“她說，我曾經向你告白，我們曾經是戀人。”一之濑說這話的時候，面色相當平靜，就好像在陳述他人的事情一般。而這時閃電突然劃破天際，一之濑側過頭來, 跡部借由閃電看到了一之濑面無表情的樣子。
他還是放心不下，究竟是發生了什麽，讓那個總是無憂無慮的天真少女變成這樣。
“是假的，對吧。”還是一種陳述的态度，一之濑的雙眸中毫無波瀾，繼而她回過身來走向跡部，“我失去了記憶，所以要愚弄我是嗎？”
跡部不太确定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一之濑, 畢竟往日的她是不可能用這樣的語氣說話的。而現在的她所說的，也讓他所疑惑的漸漸明了了些。
“是因為那家夥欺瞞了你而不開心的話，本大爺自會收拾她，你放心……”跡部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一之濑突然笑了，讓跡部硬是吞下了到了嘴邊的話。
“呵呵，她不過是厭惡我罷了。讨厭我的人大有人在，不差她這一個，要知道別人對我如何，我是不能控制的。”一之濑笑着說道，眼中也有了些色彩。但那只是一瞬，跡部又發現一之濑變回剛才那樣淡漠。
“如果每一個人都去計較在意的話，不就活得太累了嗎？”一之濑在跡部前兩米左右的地方停下，然後擡頭望向他，“我要做的事情不是這些，與其把精力浪費在不必要的地方上，倒不如用在真正需要的地方上。因此，我需要你的幫助。”
一之濑擁有的記憶實在破碎，根本構不成什麽完整的信息，而這個時候她急需跡部的幫助。既然他是她的那段空白記憶的部分知情者，那麽就一定能提供最準确的消息。別的人也許不可靠，但跡部一定是言而有信的。
“你想做什麽？”想起之前赤司刻意交代過自己最好不要向一之濑透露太多關于她失憶之時所發生的那些事情。事實上跡部知道的也确實有限，他也沒去留意她的過去。
唯一知道的，就是她曾就讀于PK學院并且和那個叫做齊木的關系密切罷了。
“我想知道過去的事情，請你告訴我你所知道的。”一之濑認真地看着跡部。
……
第二日，一之濑被赤司接回了家，據悉，一之濑的母親已經回國并打算住上一段時日。
對此，一之濑多少也覺得緊張。面對自己的母親，她總是慌亂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關于搜尋記憶的事情，也因為跡部的不願開口而被迫要暫停一段時間。
現在她需要調整一下好面對自己的母親，那個她已經大半年沒見過的人。
赤司的車緩緩駛至豪華的複古式大門前，一之濑發現自己并沒有像以前一樣局促不安想要逃離。從上次記起一部分事情以後，她便發覺自己在處世上變得波瀾不驚了些。
也不知道是為什麽，她意識到自己好像曾經做過某些事情才會那樣自信。
就比如現在，見母親也不至于讓她害怕。
下了車進了大門，赤司并未下車，表示自己還有其他事情要忙改日再登門拜訪。
一之濑點點頭，跟在早已等候在門口的管家身後進了門。伴随着身後大門被關上的聲音，一之濑的心越發的冷靜下來。
屋子還是那種冷清的感覺，少了家的味道的家。
她換過鞋子，室內拖與那被擦得铮亮的地板摩擦發出的奇怪聲響在偌大的屋子裏傳了個遍。一之濑并未多加理會，臉上一片沉靜。
起初，她還以為自己會很緊張，現在看來，越靠近母親也并沒有讓她退縮。
直到被帶到一扇高大厚實的紅木門前，一之濑目送着管家離去。
她深吸口氣，然後敲了門。
“進來。”裏頭母親略顯疲憊卻不失威嚴的聲音傳來，一之濑多少還是愣了下，随後開了門，然後整個人進入房間後，随手帶上了門。
“你的事情我聽小征說過了。”女人難得換上了寬松的睡袍、頭發也批下，原本犀利的氣質也緩和了些。一之濑看着自己的母親，記憶中自己的母親頭發總是梳得一絲不茍，帶着金框眼鏡，整個人一板一眼的，頗為嚴厲。
放下手中的文件，女人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女兒身上：“不管是發生什麽事情，你都不要忘記，你應該做的事情。”
“我知道。”一之濑眸子暗了暗，明白母親這是提醒自己不要因為其他事情而耽誤芭蕾的練習，“歌姐姐她，現在怎麽樣了？”
一之濑歌早些時日被丈夫帶回美國待産，因為私自回國的事情讓兩邊的長輩相當憤怒，而夫家更是對一之濑的母親下了通牒，要是一之濑歌再任意妄為就提起離婚訴訟。
對于一之濑歌來說，這樣的結果不算壞，但對于她們的母親來說，這将會極大影響公司的正常運轉。可以說，那個剛出世的孩子是維系兩家關系的紐帶。
“孩子很健康。在不耽誤行程的情況下你可以去探訪。”女人看着表現和上次見面完全不一樣的女兒，上一次見面的時候還振振有詞，現在的她雖不像以前那樣唯唯諾諾，倒也恭敬軟弱了些。
“我忙完手頭上的事情就會去看看她的。”一之濑垂眸，心中對姐姐的同情也多了幾分。
那麽上次那個咄咄逼人、還跟她頂嘴的女兒，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的事情也該到此為止了，下個月我會替你安排去俄羅斯深造。”看着自己的女兒還是自己可以掌控的那個，女人宣布道。
這無疑是歌晴天霹靂，一之濑錯愕地看着自己的母親，顯然不願意相信自己的母親會有這樣的安排。但一之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自己的姐姐的命運悲哀。
但她卻無力改變什麽，以前她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姐姐嫁給不愛的人，現在的她仍然是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姐姐每一日都活在煎熬苦痛之中。
是因為不反抗嗎？
一之濑沉默了，因為不反抗所以要乖乖任人擺布？
雙手攪在一起，一之濑終是沒忍住。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安排？因為我們是您的女兒嗎？”一之濑咬住下唇，忍住眼眶中委屈的淚水，這是她第一次反抗自己的母親。
跡部說得沒錯，人的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裏的，如果一味地順從，根本不可能改變什麽。她如果想要自由，就必須要為自己的未來戰鬥，自己選擇未來。
聽到一向順從自己的女兒又一次忤逆自己的話，女人皺眉：“你什麽意思？對我的安排有意見？”
“是的！我反對！”一之濑把腦袋偏向一邊不看自己的母親，她害怕自己會因為看到那嚴肅的面孔而退縮，“憑什麽要我們犧牲自己的未來？你看姐姐現在幸福嗎？嫁給自己不愛的人，還要替他們生孩子，她快樂嗎？我們難道不是你所應該珍視的孩子嗎？”
“住口！這是你應該說的話嗎？你還有沒有教養？”女人的怒氣一下子被點燃，認為自己的女兒不體諒自己，火氣一下子竄了上來。
“我真的很讨厭這樣沒有自由的生活。”一之濑的眼淚打轉着，“媽媽太過分了，從來都不會去了解我們到底需要什麽，小的時候你就不曾在我們身邊陪伴着我們，現在卻急着把我們一個個送走。還是說媽媽你根本就不愛我們呢？”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身為母親，她只認為自己的孩子就應該聽自己的話，按着自己為他們安排的道路前進就足夠了，“我這麽做，也是為了你們能夠活得更好！”
“不是的。”一之濑轉過頭來，滿臉淚水，“才不是這樣的，媽媽你錯了，我和姐姐一點也不快樂啊。因為你所謂的安排，我和姐姐沒有了其他小孩子應有的童年，我們在其他小孩子玩耍的時候學習你所認為适合我們的東西，我們甚至不敢嘗試其他小孩喜歡的東西。只是為了讓媽媽不那麽壓抑，能夠多看看我們，我們很努力地按照你的安排生活下去。”
“可是，到頭來，我們一點也不快樂！”一之濑的眼淚怎麽也止不住，她胡亂地擦拭臉上的淚水，“之前是姐姐，現在輪到我了，或許再過一段時間，我也會被你嫁給不愛的人吧？但是媽媽，你認為，這樣的安排，真的适合我們嗎？”
女人沉默了，一之濑歌從不會對她的安排有任何異議，只要她開口，一之濑歌一定會去做，并且做到最好。但是女兒現在的處境她也是知道的，只是那樣的環境她可以一輩子衣食無憂，得到一切自己想要的。
“求求您，媽媽，不要送走我好不好？”一之濑哭得很兇，“我會很努力練習芭蕾，也會聽媽媽的話，請媽媽不要讓我走！到了外國我又要接觸适應新的環境，我不要那樣的生活！”
一之濑的懇求很是心酸，一字一句道出自己不願離開的本意。但仍不足以撼動自己的母親，那個在多年前被徹底傷害過的女人。
“小舞，你要知道，這樣安排是為了你好。”
“将來你會感謝我的安排，俄羅斯才是最能施展你才華的地方。”
屋外又下起了綿綿細雨，緊接着烏雲再次成團成群而來，又是一場疾風驟雨。
屋內只剩下一之濑哭啼的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 有沒有試過被家長親情綁架的真實事例？
我都是為了你好——這句話害人不淺诶
☆、交換七十九
一之濑開始絕食, 她希望通過這樣的方式能夠撼動母親的選擇。然而一天半過去了, 一之濑渾身無力、幾乎是醒了睡睡了又醒，整個人相當虛弱。
對此, 一之濑的母親并沒有多大的反應，她認為只要堅持不住了自然會乖乖聽從自己的安排。人都是這樣識時務的，在強大殘酷的現實面前，弱小的人也只能被迫接受。
一之濑醒來時總會看到床邊放有一杯溫熱的牛奶，即使是在她鬧絕食的這段時間內也不曾中斷過, 每日必然會在那裏，但她仍是一口不沾。
傭人定時定點會送吃的過來，然而也會在幾個小時後收走已經涼了的并且一口也沒動過的飯菜，一之濑就是如此倔強。
這日，赤司忙完手上的事物特地來看望一之濑，接到的就是一之濑絕食近兩日的消息。
接待他的是一之濑的母親，她對能力優秀出衆的赤司一向很滿意。
“有心了，學業繁忙也不忘來看看她。”面對任何人女人從來都是不言茍笑的樣子, 但對赤司态度也軟化了些，赤司的五官和自己那雙胞胎的姐姐很相似。不像一之濑，像極了那個抛家棄女的人。
“哪裏的話，我聽說小舞不肯進食……”赤司面上一派嚴肅，但對一之濑的關心還是難以掩飾。正是注意到這點，女人若有所思地笑了。
“不然小征你替我好好勸勸她吧。”笑意到了眼裏，卻是另外的意味。
飽含深意的眼神赤司不可能不會明白她究竟想要做什麽，只是他心中仍有所保留, 他和一之濑還不到那種程度，那個人應該是不會有所行動的吧。
“等會你再下來吧，我有些話要同你商量。”女人突然站起身，背對着赤司說道。
赤司恭敬地應了下來，接着在傭人的帶領下上了二樓，再到一之濑的房門前。
“小姐，赤司少爺來看您了。”傭人先是敲了門，等了約莫十秒鐘的時間，确認裏頭沒有反應的時候徑直開了門然後對赤司鞠了個躬，再離去。
赤司看到的就是躺在床上緊閉着眼的一之濑，因為滴水未進她的唇都幹得起皮。力氣就好像是被抽幹了一般，她就連睜開眼睛的力氣也沒有了。
“何必要這麽做呢？”赤司嘆了口氣，找了張椅子在她身邊坐下，“這種事情不利己，損失的也只有你自己，其他人不會因此改變什麽。”
一之濑聽得真切，赤司的勸說她也是明白的，只是她現在什麽也不願意去想。
“我能明白你的感受，長輩的安排确實很難接受。”他對此一向都不願意提及，對于自己父親對自己未來的規劃，他從來都不願意深入思考。正是從小被剝奪了太多，他才會有那麽要強的性格，在陰暗的過去這點來說他們都是一樣的。
但他們的方式不一樣，他接收了的，因為他早就把那些當做是他的必修課，不得不做的事情。有這份覺悟，他就要比常人更加努力，花費更多的時間去學習去鑽研。只要麻木了，自然對那些安排毫無感覺。
而一之濑不同，他們不一樣的地方就是她看到了自己的姐姐的悲劇，正是不願意步她後塵，才渴望着自由、想要選擇自己的人生。
“這方面上也許我做的沒你好。”赤司伸手撫過她淩亂的發，“我也羨慕你，你敢于同他們鬥争，而我早已是接受了，現如今也早已習慣而麻木了。”
“我來這裏并不是為了勸說你什麽，你想過什麽樣的生活我不會阻攔你。只希望你要知道，反抗的方式有很多，失敗了可以再來，不要虐待自己。”赤司忍不住想起自己在上次的比賽中輸給了他最認可的選手黑子哲也，因此也明白了即使是再自信、再有準備也會有失敗的可能性，人所要做的就是把這種可能性降到最低。
一之濑的眼珠子動了動，赤司欣慰一笑：“我知道你是聽得到的，既然如此你也應該明白我不希望自己白來一趟。”
“如果你乖乖吃飯的話，或許我可以考慮一下要不要告訴你最想要知道的東西。”赤司所不希望見到的是這樣奄奄一息的表妹。因為相似的經歷，他比任何人都要憐惜自己的這個表妹，她還不夠成熟，他會作為她的庇護處保護她直至她有能力自由飛翔為止。
“希望你能夠做正确的事，不要讓我再擔心了。”
赤司起身，然後走到門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