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變聲
第80章 變聲
周末的崇景車水馬龍。
“這路上真是越來越堵了,這要是十年前,半小時就到了,現在得一個小時都不止,”沈哥的手指敲打着方向盤,臉上的表情逐漸暴躁,在旁邊車要加塞兒的瞬間一腳油門擠了上去,“靠!就不讓你加!”
奚斐然在後排輕笑出聲:“別生氣,這麽大年紀還沒老婆,氣壞了身子還不得你自己買護肝片,咳咳……”
“你這小子……”沈哥從後視鏡裏看着奚斐然逐漸顯現出俊朗模樣的臉。
真是快啊,幾年前還是個胳膊一夾就能夾走的小屁孩,現在已經人模人樣了,除了聲音還停留在略顯稚嫩的少年童音階段,心态什麽的,都比同齡人成熟太多。
“你怎麽總清嗓子?”沈哥問奚斐然。
奚斐然捏了捏自己的喉結,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最近這幾天嗓子一直不太舒服。”
沈哥露出蜜汁微笑:“估計是要到變聲期了吧。”
變聲期?奚斐然一愣。
他好像真沒關注過這個事情,一般不都得十五六歲才變嗎?
“有的人變得早有的人變得晚,可能明天起來你就變了。變聲基本都發生在一瞬間,你自己估計都感覺不到,”沈哥的笑容逐漸消嚣張,“變聲、長個、成年……你馬上也要長大了,畢業上大學工作都是眨眼間的事情,小夥子,你馬上也要流入廣大的單身市場,開始和所有人一樣艱難地開始找對象生涯了啊哈哈哈!”
奚斐然平靜地眨眨眼:“可是我現在就有很多人追了。”
沈哥:“……”
奚斐然從口袋裏摸出手機:“昨天剛收到一條表白消息,要看看嗎?”
沈哥一口老血湧到胸口,被顏值紅利造成的質的差距虐得神魂俱滅。
“好好學習,”沈哥顫抖地握着方向盤,一腳油門插-到了旁邊車道的空隙裏,“小小年紀想什麽談戀愛!”
奚斐然從善如流地收回舉起的手機,心說我真沒想過,是你要問的。
他低頭随手把那條根本沒有點開過的、頂着紅色未讀消息的聊天框删掉,視線卻落到了自己的置頂聊天上。
滕時的頭像用的是本人,不是正面照,而是一張在光暈中的剪影。
奚斐然的眼神不自覺的柔和下來。
這張照片是他給滕時拍的,大概是兩年前的某一天,他去找滕時的時候正好看見他坐在窗臺邊。
夕陽的光照在滕時的白襯上,讓衣服的質地都顯得柔軟了許多,滕時正靜靜地看着窗外的花園出神。
他的側臉非常好看,從高挺的鼻梁到唇再到下巴,線條流暢完美得挑不出一絲毛病。
只是不知為什麽,他安靜下來的時候,總給人一種孤寂淡漠的感覺,仿佛與整個世界隔絕開了似的。
窗戶半開着,有風從微微打開的窗戶流進來,他烏黑的頭發被吹動,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回頭對奚斐然一笑,周身那種游離世外的孤寂感忽的就像被投入石子的湖水一樣被漣漪着打破了,仿佛乘着微風把思緒放下,又落回了人間。
奚斐然忍不住按下了手機相機的快門。
滕時看了這張照片後竟然覺得很喜歡,換成了頭像,一用就是兩年。
奚斐然點開滕時的頭像,第無數次把這張照片放大,視線在滕時嘴角的那抹笑意上停留,忍不住也輕輕笑了笑。
*
“恭喜各位獲得‘新技術領航人’的榮譽,也感謝各位為我國科技領域作出的傑出貢獻,接下來我們想和幾位簡單的聊一聊,大家是怎麽開始的自己的創業之旅的。”
臺上擺上了沙發,幾位領獎人紛紛坐下,身材高挑穿着紅色職業裙的女主持人微笑着坐在另一側,挨個向獲獎者提問。
現場氣氛熱烈,聊天內容專業又有深度,掌聲一次次響起,直到輪到了滕時,臺下的掌聲一下子高漲到了空前的程度。
“滕先生,”女主持人的笑容如同春風拂面,“作為獲獎者中最小的一位,您的發明創造在這幾年裏卻不是最低調的,汽車行業裏的許多重大變革都跟您有關系。”
演播臺的聚光燈瞬間移動到滕時身上,滕時淡淡一笑。
他俊美的容顏仿佛雕刻出來的藝術品,坐姿舒展而放松,黑色的西裝勾勒出修長筆直的身材,一雙長腿在西褲下若隐若現,明明只有二十一歲,卻有一種與年齡不相符的沉穩和成熟,周身透着說不出來的獨特氣質,讓人移不開目光,
“聽說現在您在研究的最新産品是‘飛車’?這個概念太超前了,能麻煩您給我們簡單介紹一下嗎。”
滕時态度既不過分謙虛又不顯得倨傲清高,淡然開口:“飛車的概念其實在十幾年前就被提起過,已經不是一個全新的概念了,只不過因為技術的原因一直沒有正式被推入市場,但是如今,這項技術已經在我們研發團隊的努力下趨于成熟,或許五年內,就能實現讓每個人都在空中通勤的構想……”
滴滴滴!
黑色賓利憑借着高超的車技穿梭到了走得最快的行車道上,終于從龜速行進變成了正常速度前進。
沈哥剛要得意地哼起小曲,忽的聽身後奚斐然問:“快到了嗎沈哥?”
“快了,應該還有十五分鐘吧。”沈哥看了一眼後視鏡,奚斐然正低頭用手機看着滕時的直播,手機裏正傳來滕時溫潤平和的聲音,“直播不是還沒結束嗎,來得及。”
奚斐然的眉頭皺緊,搖了搖頭:“可能要來不及了,盡量快吧。”
屏幕裏,滕時的表情依舊淡然自若,但臉色卻在逐漸變得蒼白。
那是低血糖的前兆。
下了飛機直接就來演播廳,滕時到現在還沒吃過飯。
臺上的女主持人笑顏如花,看着滕時的眼神隐隐帶着些炙熱:“好的,那我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滕時的雙手平放在沙發的兩側扶手上,任何人看到他此時的樣子,都會覺得他的神情自若,但是沒有人知道,他的掌心裏已經開始向外滲冷汗。
許久未曾進食的胃裏一陣陣抽搐,滕時只覺得四肢開始發冷,心跳加快,眼前隐隐有發黑的趨勢。
這麽多年,他太熟悉這樣的反應代表着什麽。
低血糖。
滕時暗暗調整呼吸,忍住胃裏越來越強烈的翻攪。
因為是現場直播,旁邊連杯水都沒有放,更沒有潤喉糖之類的東西,周圍一件多餘的東西都沒有。
他來的時候換了衣服,口袋裏也沒有糖。
滕時将指尖刺入掌心裏。
再堅持一下。
胃裏的不适越來越重,他的額角都開始滲出冷汗。
……馬上就結束了。
吱——
黑色賓利一腳剎車停在了電視臺的大樓下,奚斐然在車子還沒停穩的時候就拎着保溫盒開門沖了下去,沈哥緊随其後跑進大樓,把車鑰匙塞給一旁沖過來瘋狂揮手不讓他亂停的保安。
沈哥:“麻煩幫忙停一下!”
保安瞪眼怒斥:“當這是酒店大堂呢!還幫你停車?”
兩張百元大鈔塞進他手裏,保安瞬間變臉喜上眉梢,忙不疊地停車去了。
奚斐然狂奔進大樓,随手抓住一個帶着工牌的路過的女生:“姐姐,請問演播室在幾層?”
女生一愣,被小帥哥那聲姐姐叫得臉色發紅:“十五層,你找誰?上去需要刷工牌,得叫人來接你。”
“我哥哥來錄節目,我來接他,”奚斐然舉起手機飛快地給她看了一眼,露出人畜無害又略帶焦急的表情,“就是他,我手機馬上就沒電了,怕一會兒聯系不上他。姐姐,你能幫我刷一下嗎?”
一家子怎麽都這麽帥?沒天理啊!
女生點頭:“沒問題,小弟弟你跟我來。”
她帶着奚斐然來到電梯,電梯門開了之後在外面幫他刷了一下,按了十五層。
奚斐然立刻道謝跑進去。
“本次頒獎及交流活動到此結束,再次感謝大家的參與!”
電梯上行,奚斐然的手機裏傳來女主持人的結束語,緊接着換面切換成了廣告。
直播結束了。
奚斐然立刻關了直播,給滕時打電話。
嗡……嗡……
滕時的眼前逐漸開始天旋地轉,他幾乎是用盡全部的力氣維持住身體的平衡讓別人看不出什麽端倪,快步走出了演播廳。
咣當。
演播室的背後關上,空蕩蕩的走廊上空無一人,滕時的身子晃了一下,肩膀撞在了一旁的牆上。
口袋裏的手機在震。
滕時額頭上冷汗淋漓,好半天才從口袋裏摸出手機,一看是奚斐然。
“喂,”滕時艱難地接起來,“小然。”
奚斐然聽到他虛弱的聲音,心都顫了兩顫,剛要開口,忽的感覺嗓子又有點不舒服。
和之前差不多。
奚斐然清了一下嗓子:“我馬上到,你堅持一下。”
電話那頭,滕時愣了一下,下意識拿下手機看了看上面的來電顯示。
奚斐然。
可為什麽說話的聲音是個年輕成年男性的聲音?
“你是哪位?”滕時艱難地直起身向着走廊盡頭的大門走去,“麻煩讓奚斐然接一下電話。”
奚斐然也愣了:“是……是我啊?”
耳朵裏開始尖銳的耳鳴,心髒砰砰亂跳,滕時什麽都聽不見了,完全是憑着最後的力氣推開走廊盡頭的大門走出去。
“滕時出來了!”“滕先生!能麻煩接收一下采訪嗎!”
無數的話筒怼到了滕時的面前,刺目的閃光燈瘋狂閃爍起來,本以為外面是出口,卻沒想是守了半天的記者。
“請問您的飛車研發到什麽階段了?”
“據說崇景市正在試搭建空中運輸網絡的首批基地,是不是真的?”
……
滕時下意識擡手擋住刺目的光線,他幾乎看不清眼前的景象,渾身的冷汗洶湧地冒了出來,整個人不受控制的身子發軟,眼前的一切全部化為亂跳的雪花。
好暈……
要暈倒在全國觀衆面前了。
這還真是頭一次。
下一秒,他的後腰忽的被人摟住,緊接着唇上被什麽東西碰了一下。
“張嘴。”剛才電話裏那個青年男生聲音在身側響起,帶着焦急。
滕時沒能回頭,卻莫名覺得這個聲音很讓人安心,下意識張開了嘴。
一顆奶糖塞進了他的嘴裏,甜甜的味道瞬間在齒間化開。
“滕先生不接受采訪,如果需要采訪,請提前和滕家預約!”
沈哥攔住激動的記者們,等到記者們終于從他高大的身形遮擋下突出重圍,才發現後面的滕時早就不見了蹤影。
滕時的意識還是混沌的,完全是機械地跟着跑,只知道自己被那個男生帶着跑出去了很遠。
糖分終于在身體裏發揮了作用,身體機能逐漸恢複正常,滕時的視線和聽力都恢複過來,第一看到的是奚斐然的臉。
奚斐然拉着他跑進一間空會議室,确定沒有人之後,把門反鎖,扶着滕時坐到了椅子上。
“好些了嗎?”奚斐然彎腰焦急地查看着滕時的臉色。
滕時坐在椅子裏,俊美的容顏蒼白如紙,烏黑的眼底卻是清明的,嘴角微微上翹地看着他。
奚斐然心裏一松,知道他緩過來了。
“你變聲了。”滕時說。
奚斐然一愣,完全沒意識到,摸了摸自己的喉結:“是嗎?”
滕時摸出手機,翻出和奚斐然的聊天記錄,随便點開一條語音,裏面頓時傳來了奚斐然曾經的小奶音。
一轉眼的時候,小七年就過去了。
想當初奚斐然還是一個小白團子,圓圓乎乎虎頭虎腦,一個胳膊肘就能夾走。
現在今非昔比,十三歲個頭已經快一米七,由于經常打籃球練搏擊,奚斐然肌肉的線條清晰明顯,身體強壯,各個方面都在向成熟的方向發展了。
我竟然真的把這個小屁孩養大了,而且沒養歪,滕時有些不可置信,同時感覺到了一種複雜的成就感。
奚斐然笑了:“這麽聽好像是有點。”
滕時回過神,看見奚斐然正盯着他,向着他微微靠近:“你覺得我現在的聲音好聽嗎?”
少年剛變完的嗓音有些輕微的沙啞,褪去稚嫩的音調,幾乎接近成年男子,忽然的靠近讓滕時的心髒沒來由的跳了一下,微微側頭避開奚斐然過分灼熱的視線:“還行。”
奚斐然笑了笑,向後撤了一點,把手裏的飯盒拿上桌子:“給你帶了熱乎乎的飯菜,快吃吧,一會兒又該餓得胃疼了。”
保溫盒打開,裏面是新鮮的雞湯、清炒時蔬、還有雜糧米飯和配菜。
滕時接過奚斐然遞來的筷子,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
奚斐然在一旁拄着腦袋看着。
不知道為什麽,滕時忽的感覺到了一點不自在,奚斐然小的時候也會經常盯着自己,那時候他只當奚斐然是個可愛的小屁孩,小孩子對什麽都好奇,他可以完全忽略奚斐然的注視幹自己的事情。
但是現在,他竟然會偶爾從奚斐然身上感覺到某種壓迫感,有種自己像是被雄性的野獸當作珍寶占有住的錯覺。
真是奇怪的感覺。
“好吃嗎?”奚斐然笑着問他,又打開飯盒的最底部,“還給你帶了草莓奶油蛋糕。”
那歡快的語調和明顯求表揚的眼神讓滕時心裏一松,感覺自己熟悉的奚斐然又回來了。
果然是自己多想了嗎?
滕時微微松了口氣。
胃裏有了食物,整個身子也都跟着一起暖了起來,滕時正準備去吃小蛋糕,奚斐然卻忽的警覺地擡頭看向門口。
滕時也聽到了高跟鞋的聲音,下一秒,房間的門被人推開了。
“滕時?”漂亮的女主持人用塗着紅色指甲油的修長手指撩了一下從耳旁滑落的頭發,笑起來,“原來你在這啊,我找了你好半天。”
滕時禮貌地點頭:“夏蕾,不好意思占用了你們的會議室。”
“沒事,這間會議室平時沒人用,是餓了嗎?你吃的飯好香。”夏蕾走過來坐到了滕時旁邊的椅子上,“剛才你的訪談做得真是非常好,我們導播都說你不像是第一次參加節目呢。”
離得近了,滕時才聞到女人身上清淡的香水味,仿佛被冬日的梢頭被太陽的暖意烤過的臘梅。
齊肩的波浪卷批在肩頭,眼睛是标準的杏眼,作為臺內最近最炙手可熱的新生代主持人,夏蕾長得确實很漂亮,五官大氣中帶着明媚的豔麗,說話時落落大方,讓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但是一旁的奚斐然卻眉頭緊皺,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滕時笑笑:“其實也緊張,只是僞裝得比較好罷了。”
“你謙虛了,”夏蕾目光如水,“其實剛才的節目裏我的問題都很淺,總覺得聊得不夠盡興,所以才想來找你再聊聊,不瞞你說,我本科的時候也是學電子機械的,對于飛車真的很感興趣,還有很多問題想要請教你,能見到你這樣厲害的人才不多。”
奚斐然在一旁忽的開口:“不方便,他一會兒還有事,您如果想聊的話可以和滕家管家預約。”
夏蕾真不愧是見多識廣的主持人,聞言面色不變,微笑着将視線落在奚斐然身上:“這位是?”
滕時:“這是我……”
“我是他弟弟。”奚斐然冷冷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