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第 12 章
諸葛承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一間陌生的房間裏,然後擡眼望見阿拓坐在床尾,他一條腿曲起放在床上,背靠着牆壁雙手抱胸低着頭睡得正香。諸葛承望着房梁回想了一下之前的記憶,然後大概弄清了為什麽會出現現在這樣的狀況。
就是因為那個臨時的一點都不講究的大規模超度儀式,什麽準備都沒有的諸葛承幾乎是純粹拿着自己的精神在和那麽多的怨魂對耗。雖然最後好險是把它們都給送走了,但精神損耗一空的諸葛承自然也就必須靠大量的睡眠來重塑精力,只是不知道他這沉沉的一覺到底是睡了多久,也難為了阿拓一直守在旁邊照顧他。
諸葛承小心翼翼地坐起身來将頭湊過去看了一下阿拓的睡臉,随後就被對方灰白的臉色吓了一大跳。諸葛承的腦中閃過了阿拓替他擋下那個鬼魂頭顱奮力一擊的畫面,當時的阿拓必定是受了內傷。可那之後他不但沒及時被治療,自己已經病着了卻要照顧另一個徹底昏迷了的病人,這中間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小病眼看着就要拖成大病了。
想明白了的諸葛承雙手在阿拓身前慌忙地上下試探,又想拿阿拓一只手腕下來給他號脈,又怕吵醒了對方,就在他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的時候對面的阿拓突然一個激靈後醒了過來。
阿拓醒來時本能地望向床頭的方向,卻不想直直地撞上了諸葛承含着眼淚的微紅眼眶。這一刻的阿拓終于明白了那句早就該來的梨花帶雨的意思了,所以想也沒想的,阿拓扶住了諸葛承的雙肩焦急地問他:“阿承是哪裏還不舒服嗎?等我一下我去找大夫。”
阿拓剛說完就起身準備朝外走,以他的體格即使受了傷也不是諸葛承能夠輕易應付的,來不及解釋的諸葛承雙手抓住阿拓的一條手臂用了全身的力量才讓他重新坐回床上。這一來一回的使力讓阿拓禁不住捂着胸口咳嗽起來,諸葛承幾乎用抓的力度拎起阿拓另一只手腕就開始給他號起脈來。
“我沒事,有事的是你啊。”諸葛承一邊號脈一邊眉頭越皺越深,眼淚又開始在眼眶裏打轉,阿拓在他對面越瞧他這幅樣子越是覺得有趣,忍不住就笑了起來。
“你居然還笑得出來,趕緊先給我躺好,我去給你抓藥去。”
諸葛承站起身想強制性地讓阿拓趕緊躺好,但是手都伸到對方胸口了想起他的內傷又不敢真的去推他,于是又想改抓住對方的衣領可是又覺得這樣太不雅。阿拓居然也就坐定不動,直直地盯着諸葛承的手在他胸前連換幾個姿勢,他的嘴邊依舊挂着剛剛那個笑容。終于諸葛承被這情況尴尬到了惱羞成怒的地步,他眼一閉心一橫指着床頭的位置大喊一聲:“躺下!”
阿拓一語不發地乖乖照做了,諸葛承被這個配合的阿拓弄得有點措手不及。
“你先好好休息,睡着也沒關系。放心,以我的醫術一定能把你的傷徹徹底底地治好的。”
阿拓乖乖躺着目送着諸葛承急匆匆地離開,臉上的笑容始終沒有淡過。他起初是覺得諸葛承太小題大做,對于從小颠沛流離的自己來說,這種程度的傷只不過是家常便飯而已,他之所以看起來氣色不佳主要是連續守了諸葛承三天給累的,好好休息一下就沒大事了。可是慢慢的,看見諸葛承為了自己這麽着急的樣子阿拓就純粹地覺得自己應該笑,這就好像他喝下那第一口的酃酒的感覺,全身上下都暖洋洋的,就連這件客棧房間裏的普普通通的擺設在現在的阿拓的眼裏也順眼起來。
阿拓就這麽傻傻地看着房間裏的案幾看到眼皮打架,他甚至沒意識到他連睡着時嘴角都是帶着笑的。
阿拓這一覺沒有諸葛承睡得那麽久,大概兩三個時辰後就醒了,醒來時發現諸葛承坐在案前,手邊放着個陶碗,而他本人則正專心對着張紙研究着什麽,沒注意到那個陶碗已經被他蹭到桌邊了。
“阿——諸葛……兄?”阿拓還是不太适應漢人的那套複雜的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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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叫阿承啦?”
諸葛承看阿拓睡了一覺後氣色好了很多後語氣也跟着輕松起來。阿拓倒是不意外之前那陣兵荒馬亂裏只叫了一聲的稱呼能被諸葛承記住,畢竟經過鬧市那件事後他也是多少領教了諸葛家的人傑究竟有多神,随便記住一句稱呼也是很自然的事。
“之前太着急了,就按我們那的習慣叫了,知道你們漢人不喜歡——”
“誰說不喜歡了?名字取來本就是讓人叫的,別人都叫我懷祖,就你一個叫阿承,挺好的。”
“那我真這麽叫了?”
“叫呗。”
“阿承。”
“嗯?”
“你的碗要掉了。”
“糟——”阿拓不說還好,一說把諸葛承吓了一跳,手忙腳亂地要去撩,反而因為動作太大把那個本就已經靠近桌案邊的碗徹底蹭下了桌。
在剛剛就已經起床了的阿拓一個箭步沖上去,單手接住了那個碗,又眼疾手快地在半空中兜了一圈,把剛剛碗裏跟着一起翻出來的液體又大半接了回去。
“你……的……藥……”諸葛承半張着嘴呆呆地看着阿拓剛才那套行雲流水的動作,眼睛裏閃閃發光。
阿拓低頭看了看那大半碗黑乎乎的液體,還把鼻子湊過去聞了聞:“看出來了。”
“等着,我去給你——”諸葛承這邊話還沒說完,阿拓那邊已經一仰頭把整碗的藥幹下去了,諸葛承于是又用呆呆的語氣給這句已經沒用了的話收了尾,“熱……一下……”
“原來阿承熬的藥也是苦的啊。”藥喝得無比幹脆的阿拓這會後知後覺地愁眉苦臉起來。
“藥當然是苦的啊。”諸葛承依舊坐着沒動,所以只能擡起頭瞪了站着的阿承一眼。
“我還以為你姓諸葛,所以什麽都會呢。”
“我會熬藥啊,可藥本就是苦的啊。”諸葛承不知怎麽的對這類家傳本事特別認真,那麽聰明的人卻沒聽出阿拓是在開玩笑。
“是是,阿承我說錯了,給你買個梅子賠禮?”
“喝藥的是你,為什麽要我吃梅子?”
“就……我想?”
要是房裏有面鏡子的話,阿拓就能知道自己現在笑得到底有多開心,就連他嘴裏遺留的藥這會也像是好味起來了。
果然啊,阿拓心想,他諸葛家果然還是有本事把藥熬成甜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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