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 30、三個誤會
30、三個誤會
保安把人從弟弟手中“解救”出來的時候, 老太太心疼地撲上去：“還有沒有王法了？”
老太太剛想展開國罵，卻在觸及弟弟陰測測的眼神中學會了閉嘴。
弟弟笑着說：“家庭糾紛，這我姐夫。”
“姐夫”聞言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保安随便勸了幾句：“一家人以和為貴, 別在醫院鬧這麽大的動靜, 影響其他病人的休息。”
“知道知道，不好意思。”弟弟也是個妙人，剛才的兇悍之氣蕩然無存，笑得臉上的皺紋都出來了。
他往口袋裏一掏，拿了幾根香煙散給保安：“打擾你們來跑一趟。”
孫嫣往旁邊退了退，眼底有些鄙夷。
保安看了一眼旁邊的醫生, 連擺擺手說：“醫院裏不吃煙。”
來回不過15分鐘，這場鬧劇就結束了。
弟弟對老太太一家放了狠話：“我姐不情願見你們，你們也別跑到她面前惹她不痛快！這次瞧醫生的面子上放了你們, 但你們如果還找事……”
弟弟冷笑一聲：“醫院不是個好談事的地方, 我也不能幹擾人家醫生工作, 那我們就換個好談事的地方，看看下次誰還能來救你！”
原本對着醫護人員指桑罵槐的老太太, 在弟弟面前連話也不敢多說。
軟弱的丈夫更是恨不得躲到年邁的母親身後。
“行了，滾吧。”弟弟說：“瞧見你那軟腳蝦的樣子我就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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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扶着受傷的兒子，一刻不敢多待，腿腳利索地溜了。
而弟弟是最後離開的, 他對姜茶她們的态度都十分和氣，甚至還有些腼腆。
“姜醫生。”弟弟特意來和姜茶打招呼：“真的很感謝你們通知我，你們工作不容易，這些家事我們會處理好。”
他着重強調了家事兩個字。
姜茶看着他雄健得如同山頂野人的體型, 道：“這個……我們是相信的……”
“真是大快人心！”在弟弟走後, 孫嫣忍不住道：“惡人只能惡人治！”
“不過……”孫嫣望着門外, 低了聲音說：“這弟弟怎麽一股混混氣，不像個好人。”
孫嫣扯了扯姜茶的袖子：“他剛才還分煙給保安，好……”
孫嫣想了半天才找到一個形容詞：“好社會啊，感覺從前是地痞無賴。”
同事笑她：“地痞無賴才好，否則怎麽治得住這個惡婆婆。好人總容易受欺負，要是15床的家人也像15床那樣，豈不是大家抱頭痛哭？”
孫嫣撇了撇嘴說：“你們瞧他壯得跟熊一樣，他要是在醫院裏鬧起來，可比那個老婆子的殺傷力大多了！”
“你們別看他現在好說話，誰知道明天會不會改主意，和那個老婆子一起鬧？”
孫嫣說漏了嘴：“姜茶，只怕你招了一個大麻煩過來！”
主要是弟弟長得太不像好人了，大家誰也沒有想到只會對婆婆逆來順受的15床竟然有這樣一個虎背熊腰的弟弟。
不知道的還以為弟弟是混□□的。
半晌，同事嘆了氣：“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她朝姜茶投去同情的目光：“如果是這樣的話，姜茶你就要吃一塹長一智了。”
姜茶的出發點是好的，可是醫院裏的忙不能亂幫。
姜茶自己卻沒有那麽緊張，道：“如今15床的丈夫婆婆是一定要鬧，弟弟來了說不定還能帶來一些變數，要是弟弟能治住婆婆，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李老師也不用受到影響。”
孫嫣問：“如果弟弟也想分錢呢？”
姜茶道：“兩家人都想分錢，或許對醫院來說不是壞事，起碼不會比原先的結果更差。”
利益不均，就會有紛争。姜茶一下子忘了是誰和她說過這句話。
正當她低頭思考的時候，有人在門口敲門。
“請問我方便進來嗎？”是顧方池的聲音。
“坐吧顧律師。”同事說：“你這是聽到動靜趕過來了？”
“對。”顧方池沒否認，甚至還開了個小玩笑：“我在你們這裏有內部線人。”
顧方池看姜茶低頭不語，問：“剛才發生什麽了？”
“一出家庭倫理大戲。”孫嫣說：“可惜顧律師你來遲了。”
“15床的弟弟。”顧方池說的是肯定句。
“對。”同事說：“顧律師你要不然去和他們聊聊？”
姜茶只是在低頭思考，自己為何會出現那樣奇怪的念頭。
她竟然會覺得，如果弟弟真是惡人，不如讓兩家人互相攀咬，說不定醫院所蒙受的損失能夠小一些。
姜茶被這個念頭吓了一跳，以至顧方池進來的時候都沒有分太多的心神。
直到顧方池要走了，姜茶擡起頭想與他打個招呼，突然發現他就站在自己身側。
有兩顆三角形的糖滾到自己手裏，姜茶下意識地抓住，合攏，握緊，像做壞事一樣環顧四周，卻不看顧方池。
手裏的糖還帶有他手心滾熱的溫度，三角形的糖紙邊緣硌得她生疼。
顧方池當着大家的面悄悄給她扔了兩顆糖，就像是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的秘密。
“那我先走了。”顧方池和其他人一并打招呼，卻在最後與她單獨點頭。
他在辦公室的最後一道視線落在她身上，已經帶有些肆無忌憚的味道。
姜茶等到他走後才伸開手，是兩顆粽子糖。
姜茶用手指捏着邊緣，從包裝袋上看出些許端倪。
這好像是姑蘇城的粽子糖。
哦，對，她和顧方池好像是老鄉。
……
“姜茶！”孫嫣突然提高音量，把她吓了一跳：“你手裏的是什麽東西？”
“是糖。”姜茶由她拿過去打量：“是我老家的一種糖，不過海都市這裏應該也有。”
“哦哦，感覺這種糖現在還蠻少見的。”孫嫣随口一問，“我去吃飯了，中午你留在這裏？”
“要我幫你帶飯嗎？”
“嗯，好。”姜茶說：“不用，我今天帶了飯團。”
中午的辦公室空蕩蕩的，姜茶站在微波爐面前，拆開飯團的包裝紙塞進去。
“叮——”
姜茶心不在焉地捧着飯團坐了回去，腦海裏正在進行天人大戰。
于是她快速吃完最後一口，出了辦公室區，在門口往病區走廊看。
“姜醫生？”但是從病房裏出來的不是顧方池，而是15床的弟弟。
姜茶問：“怎麽了？”
15床的弟弟撓撓後腦勺：“沒，沒什麽。我就是看到姜醫生，過來和你打個招呼。”
姜茶走進病房，15床想坐起來和她打招呼，被姜茶制止：“不用，你躺着。”
雖說也就一個晚上的時間，但15床的臉上多了光彩，不再是一副死氣沉沉，日薄西山的模樣。
在姜茶進來之前，她似乎在看視頻，姜茶松了口氣，人有心情去幹別的事情，總比沉湎在過去的痛苦中要好。
“姜醫生……我……”15床試圖找回自己的言語，畢竟她渾渾噩噩過了好些天，已經很久沒有和外界有正常的交流。
15床說：“我真的很感謝你。”
有的時候人會在一個地方被困住，放在很多年後看或許沒有什麽，可在當時走不出來很有可能這就是這一輩子了。
“李醫生還會回來嗎？”15床問姜茶，“我覺得很對不起她。”
15床的情緒又有些激動了，弟弟見狀，趕緊按下她：“好了姐，我出去和醫生說幾句吧。”
等姜茶和弟弟單獨說話的時候，姜茶還沒問，弟弟已經主動說：“我們家準備讓我姐和那個畜生離婚了，所以你們不用擔心……”
弟弟年紀雖小，但出人意料地通人情世态。
他的皮膚是健康的古銅色，濃眉大眼，嘴唇略厚，像極了上個世紀裏香港武打片中出現的那些□□頭目。
為什麽不說他是正派角色，是因為弟弟的眼睛有些吊梢眼，看上去就不好惹。
姜茶聽出了弟弟的言下之意，卻沒急着說什麽。
她問起：“你們見過顧律師了嗎？”
“見過了。”弟弟給出出人意料的答案：“關于我姐離婚的事情，我們也征詢了顧律師的意見，他給我們推薦了這方面的律師，我們也很感謝他。”
顧方池出手，姜茶好似就放心了，她沒在這裏見到他，大約他是有其他事。
兩顆粽子糖在姜茶的口袋裏發燙，姜茶和弟弟打了招呼，回到了辦公室。
病房裏。
弟弟坐回旁邊的椅子上，給姐姐削蘋果：“別擔心了，姐，這些事情我都會處理好的。”
姐姐從弟弟手上接過蘋果，看了半晌後突然問他：“你是不是看上小姜醫生了？”
弟弟若無其事地把砍刀放在桌面上：“我哪裏配得上人家。”
“那倒是。”姐姐點了點頭，無意識地給弟弟心上紮了一刀。
16床已經出院了，病房裏沒有其他人。
姐姐便問道：“什麽時候的事情？你才見過別人幾面。”
弟弟說：“一見鐘情不行嗎？”
“行。”姐姐幽幽嘆氣：“你看人的眼光比我好多了，就是太好了，也不好。”
姐姐有了別的話題可談，別的事情可關心，剛才還如死木一般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弟弟也看出來了，便順着姐姐的話題往下說：“是，所以我也沒想太多。”
姜醫生一看就是出生于高知家庭，相貌和性格都好。
弟弟有自知之明，知道喜歡即失戀，也沒準備有動作。
姐姐問：“對了，你什麽時候回去？”
“我請了三天假，但是有人幫我打掩護，還能再拖兩天。”弟弟說：“你放心，你這事情不解決，我不會走的。”
姐姐不樂意：“上學的事情怎麽能兒戲？我看馬元也被你吓破了膽子，你三天假到了就回去吧。”
弟弟拿話堵她的嘴：“我要是不把這事情解決的徹底，你那婆婆來醫院鬧怎麽辦？”
姐姐沒了話說，長長地嘆了口氣。
蘇眠算得不錯，姜茶最近紅鸾星動，好桃花和爛桃花一起來，還來了一個棒打鴛鴦的小舅舅。
姜茶是在中午吃飯的時候接到了小舅舅的電話。
小舅舅不容分說地給她發了一個飯店地址：［晚上一起吃飯，我有事要和你說。］
姜茶今天不用加班，于是下午活幹得差不多的時候，就收拾包準備走了。
孫嫣看她行色匆匆還在回消息，問：“你這是晚上有飯局？”
“對。”姜茶低頭回小舅舅消息，随口答應了一句。
“男的女的？”
“男的。”姜茶的後一句話在出門時被其他人說話的聲音吹散：“是親戚。”
在姜茶走後。
有人來找姜茶：“姜醫生呢？”
孫嫣當時在敲病例，頭也不擡地說了句：“去約會了。”
她說完這話才意識到問的人不是自己的同事而是家屬，趕緊又說了一句：“你有什麽事嗎？”
“就是……我買了一些水果感謝你們。”15床的弟弟說。
“啊，不用。”孫嫣愣了一下，但看他兩手空空，又覺得他原本不是來說這話的。
于是15床的弟弟莫名其妙地來了，又莫名其妙地走了。
孫嫣搞不清楚，繼續埋頭補病歷。
沒過多久，辦公室又來了一位不速之客，這個是老熟人顧律師。
顧律師環視一周，沒有抓住心上人的身影，在沉浸于補病歷的孫嫣口中得到了相同的答案。
顧律師：約會？和誰？他什麽時候被挖牆腳了？
顧律師郁悶又不解地走出門外，在樓梯間撞見了同樣失意的15床弟弟。
“哎。”十五床弟弟嘆氣，掐滅了手中的香煙，和顧方池打招呼：“顧律師。”
弟弟看着顧方池，悵惘地說了一聲：“還是當文化人好。”
顧方池：“？？？”
弟弟解釋道：“哎，年輕時不好好讀書，現在有喜歡的女生也不好意思表白。”
顧方池感覺有被紮心到，他道：“好好讀書也不一定能追到喜歡的女生。”
愛情這種事情總是很玄妙的。
……
大約是同病相憐，顧方池随口鼓勵了一句：“喜歡這種事情，你不說別人就不知道，要是真喜歡，就付諸行動吧。”
弟弟遲疑道：“但是人家有男朋友的話，就不好吧？”
顧方池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有些巧。
正在這時又聽弟弟說：“對！我覺得我還是要找小姜醫生表白，雖然會被拒絕，但也沒有遺憾了。”
顧方池：“……”
弟弟剛說完這話，擡頭便瞧見顧律師頭也不回地走了。
弟弟：“？？？”
顧律師只是突然感到了一種格外強烈的危機，火速提刀去看看是誰挖了他的牆角。
而這時姜茶已經坐上了小舅舅派來接她的車，趕到了今晚的吃飯地點。
全透明的落地窗最适合看海邊的夜景，名貴的意大利手工地毯上擺一張象牙色的方桌，戴着金絲眼鏡框的男人伸手握住茶杯，将其輕輕地放置桌上。
這是姜茶那講究的小舅舅，在姜茶外公外婆眼裏最不馴的忤逆子。
“舅舅。”姜茶覺得自己的打工人衣服和這裏十分格格不入。
姜茶家裏不窮，但由于父母都是體制內官員，所以家庭的整體風格都不是特別奢侈的那一種。
姜舅舅上下打量外甥女一眼，啧啧嘆氣：“茶茶，你怎麽憔悴成這樣了？跟街邊的小乞丐一樣。”
姜茶：有被紮心到。
姜茶問：“有嗎？”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黑眼圈。
姜舅舅從口袋裏摸了摸，摸出一疊卡送給她：“見面禮。”
姜茶不太敢接：“我媽知道會沒收的。”
“沒事。”姜舅舅不以為意：“她沒收了，你就再來找舅舅。只要你一通電話，舅舅什麽時候沒有滿足你的要求？”
姜茶仔細看了那堆卡，發現從美容，購物，美食，服裝……應有盡有。
還有一張熟悉的燙金玫瑰黑卡。
姜茶驚訝地拿起來：“不是被我媽沒收了嗎？”
姜舅舅輕描淡寫地說：“我又給搞了一張，拿去玩。”
姜茶顫顫巍巍地在舅舅對面坐下來：“舅舅，你這次找我是有什麽事嗎？”難道是找她幫忙和外公外婆求情？
“沒事。”姜舅舅說：“就是來看看你，最近生活過得怎麽樣？”
姜舅舅不着聲色地打聽：“對了，你現在是住在哪裏？住酒店嗎？”
姜茶說：“酒店太遠了，在醫院附近租的房子，幾分鐘的路。”
姜舅舅追問：“合租嗎？還是一個人？室友是男的女的？”
姜茶感到些許奇怪：“之前是和一個女生合租，不過她現在搬走了，我幹脆都租下來了。”
“嗯。”姜舅舅說：“一個人住也清靜一點，你要是缺錢的話就和舅舅說。你爸媽那兩個老古董不懂現在外面的社會變化有多大，精彩的東西很多，你工作之餘也多享受生活，只是一點，不能被人騙了去。”
姜茶忍不住了：“舅舅，你怎麽好端端和我說這個？”
姜舅舅卻轉移話題：“吃飯吧。”
姜舅舅是家族中最離經叛道的一個人，他沒有按照姜外公外婆的要求進入體制內，而是拿錢做起了生意。
姜舅舅是個膽子極大的瘋子，他在最瘋狂的時候把賺來的十幾億全部抛出，并且抵押財産，壓在一座廢棄的樓盤上。
當時直接把姜外公氣到住院。
雖然後來姜舅舅成功了，但姜外公還是不待見他，認為他身有反骨，不是沈家人。
沈家是書香世家，往上數到明清二代出了不少狀元和大官，因此沈家後人身上都有一種書卷氣。
不過姜外公形容姜舅舅是書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姜外公一度和姜舅舅斷絕關系，認為他敗壞沈家風骨。
姜舅舅這個人的名聲在外面也有些不好聽，說他黑白兩道參半，是個危險人物。
不過姜舅舅對姜茶很好，幾乎是要月亮給月亮，要星星給星星。
姜舅舅年近40不婚，被父母屢次催婚，說：“你要是不結婚的話，你賺那麽多錢有什麽用？”
姜舅舅吊兒郎當地說：“給茶茶呗，我姐的女兒和我的女兒有什麽區別？”
姜茶是在姜舅舅上高中的時候出生的，恰巧姜舅舅那時候住在姐姐家，幫忙帶了幾年姜茶。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姜舅舅盯姜茶也跟盯自己的女兒差不多。
吃飯吃到一半，姜茶突然收到顧方池的消息，問她在做什麽。
姜茶便說自己在外面吃飯，順便拍了幾張照片給他。
“咳咳。”小舅舅輕咳兩聲，“吃飯的時候不要玩手機。”
“哦，好。”姜茶把手機放下。
并不知道手機那頭的顧方池對着照片一角露出的男人的手咬牙切齒地看了好半天。
姜舅舅保養得當，從外表看上去不過30出頭，手上戴着一枚金色戒指。
按理說金子這種東西戴不好顯俗氣，但是戴在姜舅舅手上，卻增添了一份閱歷和氣度。
顧方池猜測姜茶照片裏男人的身份，首先排除姜茶的長輩，因為這雙手過于年輕，起碼不是姜茶父親輩的。
但也不像姜茶的同齡人。
顧方池猜不出和姜茶吃飯的男人是誰，卻從盤子的花紋中辨認出了姜茶吃飯的餐廳。
于是顧方池拿起車鑰匙，從咖啡廳的椅子上猛然站起，因為動作太快，不免發出了聲響。
鄰桌的小情侶朝他投來目光，竊竊私語：“這個人怎麽了？”
顧方池卻顧不得今日的失禮，長腿一邁，匆匆往停車場去。
顧方池在心裏冷笑一聲：在這種高檔餐廳泡小姑娘的，一定不是什麽好人！
顧方池自己的出身就不錯，他實在太清楚這些富公子的花招了。
更何況，那裏是有名的富二代釣小姑娘的地方，餐廳和酒店一體，是海都市有名的紙醉金迷。
不怪顧方池着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