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無家可歸
第1章 無家可歸
“倒竈吃白食的,連個飯都還沒做好,死了算了。”一道尖銳的聲音伴随着物體擊打肉體的啪啪聲傳來。
“沒米了。”麻木的聲音從一間破舊的茅草屋裏傳來,從那袅袅升起的炊煙可以看出,這是一個廚房。
“沒米?天殺的米缸舂的米才多久,都被你偷吃光了,老天爺呀這可怎麽活?這麽多張嘴自家都養不活還要養別人家的。我叫你偷吃。”惡狠狠的咒罵伴随着樹枝的抽打不斷落在身上。
竈臺之前,鄭言如同一根筆直的标槍般靜靜地站立着,身姿挺拔卻又顯得有些落寞與孤獨。他那原本應該充滿童真和歡樂的眼眸之中,此刻正悄然地滑過一抹深深的諷刺之色。這抹諷刺仿佛是對命運不公的一種無聲抗議,又像是對過往經歷的無盡哀傷。
想當年,年僅六歲的鄭言便遭遇了人生中的巨大變故——他的雙親因為疾病雙雙離世,只留下這個年幼且無助的孩子獨自面對世間的風雨。然而,令人痛心疾首的是,就在此時,他那所謂的大伯一家人竟然以照看他為名,毫不留情地霸占了屬于他家的房屋和田地。
從此以後,小小的鄭言不僅要承擔起家中繁重的體力勞動,還要忍受來自大伯娘那無時無刻不在的嚴密監視。每當他走進廚房準備做飯時,大伯娘那雙銳利的眼睛就會像釘子一樣緊緊地釘在他身上,似乎生怕他會趁機偷吃哪怕只是那麽一小口食物。而可憐的鄭言呢?盡管每天辛勤勞作,但每一餐所能得到的僅僅只有一碗稀薄得幾乎可以見底的米湯而已。
年僅十五歲的鄭言,由于長期從事繁重的體力勞動,整個人看上去既黑且瘦。他那原本應當纖細柔軟的身軀,如今卻因過度勞作而變得骨骼粗壯,肌肉結實。尤其是他眉心處那顆象征着身份的孕痣,顏色淡到幾乎難以察覺。
當下雙兒嬌柔無力、肌膚白皙如雪,并且孕痣鮮豔如血才稱得上美麗動人。然而,鄭言卻恰恰相反,他每日在烈日下辛勤勞作,皮膚被曬得黝黑發亮,身體也日益消瘦,就連那作為雙兒重要标志的孕痣也是黯淡無光。
這樣的外貌條件使得他在婚姻市場上毫無競争力可言。畢竟雙兒本身生育能力相對較弱,而孕痣色澤淺淡則更被視為不祥之兆,會給未來的子嗣繁衍帶來更多困難。因此,盡管已經到了适婚年齡,但前來提親的人家卻是寥寥無幾。
眼看要砸手上,鄭言的大伯娘對他愈發不滿起來。她覺得這個侄子已然成了家裏的累贅,不僅不能為家庭帶來任何經濟利益,還白白浪費糧食。于是乎,大伯娘開始變本加厲地對待鄭言,稍有不順心便對其動辄打罵,毫不留情。可憐的鄭言只能默默忍受這一切苦難,繼續過着暗無天日的生活。
只見一個身材中等、面容憔悴的中年男子緩緩地走進了屋子。他身上那件粗布大褂顯得有些破舊和褪色,仿佛已經歷經了無數次的洗滌與磨損。男子徑直走到竈臺前,看着正在忙碌的鄭言,面露難色地開口說道:“言兒啊,大伯我真是沒用啊!咱們這個家如今…哎!你也知道,咱家的情況實在艱難……而你呢,畢竟只是個雙兒。所以啊,大伯尋思着,要不你看看有沒有哪戶人家因為娶不上媳婦,願意收留你過去過日子?這樣也許能給你尋條好出路。”
鄭言聽到這話,原本忙碌的雙手瞬間停住了。他那烏沉沉的眼珠子如同兩顆深不見底的黑寶石一般,直直地盯着眼前的大伯。他心裏清楚得很,大伯家裏可是有整整五口人呢!而且,那兩個堂哥年紀都比他還要大些,但卻整日游手好閑、躲懶在家;至于那個堂妹,則更是嬌生慣養,十指從來不沾一點陽春水。再說了,大伯家本來就有着足足十畝的田地,再加上之前從他們家強占去的那十畝,總共可有二十畝地啊!這麽多土地,又怎會到連飯都吃不上的地步呢?這其中的緣由,鄭言自是心知肚明。
鄭言呆呆地立在那裏,心中一片悲涼,他清楚地意識到這裏已經沒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他默默地轉過身去,腳步沉重而緩慢地朝着門口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刀尖上,刺痛着他的心。
當他終于踏出那扇熟悉又陌生的門時,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曾經,這裏是他溫暖的家,充滿了歡聲笑語和無盡的回憶;可如今,卻已物是人非,變成了大伯一家的住所。
鄭言如同行屍走肉般在街頭茫然四顧,周圍的一切都是那麽的陌生和冰冷。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去向何方,仿佛整個世界都将他遺棄了一般。就這樣,他在原地呆呆地站立了許久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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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經過一番內心的掙紮與糾結,鄭言緩緩擡起頭來,目光投向了後山的方向。那裏或許是他唯一能夠找到一絲慰藉的地方吧。于是,他邁着艱難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向着後山走去,身影在夕陽的餘晖下顯得無比落寞和孤獨。
鄭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行将腦海中那些紛亂如麻的思緒按壓下去。他用力地搖了搖頭,仿佛要把所有的煩惱和憂慮都甩出去一般,然後暗暗告誡自己一定要振作起來。
此時此刻,情況還不算太糟糕,至少沒有了堆積如山、永遠也幹不完的活兒等着他去操勞,更沒有那無盡的打罵與斥責像暴風雨般襲來。一個人的生活雖然孤獨,但好歹也是自由的,況且過去的這幾年不都是這麽熬過來的嗎?只要咬咬牙堅持住,未來總會好起來的。想到此處,鄭言原本有些黯淡無光的眼眸漸漸亮起一絲光芒,重新燃起了對生活的希望和信心。
于是,他加快了腳下的步伐,堅定地朝着後山的方向走去。從村莊前往後山需要穿過一大片廣袤無垠的田地,此時正值初春時節,田間的麥苗剛剛破土而出,嫩綠嫩綠的葉子在微風中輕輕搖曳着,宛如綠色的海洋泛起層層漣漪。鄭言忍不住停下腳步,靜靜地凝視着這片生機勃勃的景象,心中滿是羨慕之情。
“要是我能擁有一塊屬于自己的田地該有多好啊!” 他喃喃自語道,眼神中流露出無限的渴望。如果真有那麽一天,他一定會在這塊土地上辛勤耕耘,種下各種各樣自己喜愛的農作物,比如金黃的麥穗、香甜的玉米、水靈靈的蔬菜……然後精心照料它們,給它們澆水、施肥、除草,看着它們一天天茁壯成長。待到金秋收獲之際,家中便能堆滿餘糧,再也不必過那種饑一頓飽一頓的苦日子了。
只可惜,身為雙兒的他根本不可能擁有屬于自己的田地。這個殘酷的現實猶如一盆冷水當頭澆下,瞬間讓鄭言心中剛升起的那點喜悅消失得無影無蹤。盡管如此,他還是深吸一口氣,繼續邁着堅定的步子朝後山走去,因為他知道,無論前方等待他的是什麽,他都不能輕易放棄。
然而,此時此刻最為緊迫之事莫過于盡快尋覓到一處可供安身立命之所,如若不然,他恐怕難以熬過這個冬日裏寒夜的侵襲。
鄭言不由地加快了前行的步伐,以往他通常只是活動于山腳下罷了,畢竟那高聳入雲的山峰對于一個柔弱的雙兒而言實在太過兇險莫測,即便是那些身強力壯的莊稼漢子們,若想要登上山頂,往往也要三五成群結伴而行才敢貿然前往。
忽然間,鄭言腦海之中閃過一絲記憶——曾經在饑腸辘辘之時,為了找尋食物充饑,他曾上過此山,并在途中偶然發現過一座由獵人遺留下來的已然荒廢許久的茅草屋。此時此刻,他滿心期待這座茅屋尚還能夠居住,于是便懷揣着希望,憑借着模糊的印象,努力在腦海中拼湊起當日走過的路徑,然後毫不猶豫地朝着深山更遠處邁步而去。一路上,他全神貫注地搜尋着四周是否存在可以食用之物,但令人遺憾的是,盡管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悄然流逝,他已走出老遠一段距離,可最終依舊是毫無所獲。
腳下的灌木叢越來越茂盛,硬刺的樹枝沙沙響着刮着破破的褲腿,鄭言行走得越來越艱難,每一步,像是有無數只手在扯住他的腳,不過萬幸的是他已經遠遠看到了那個茅屋。
于是,他咬緊牙關,再次使出全身力氣加快了速度,雙手緊緊地扒住道路兩旁的樹枝艱難地向前行進。可是,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意外發生了——由于長時間沒有進食進水,加之走過了如此漫長崎岖的山路,他的體力早已嚴重透支。突然,他感覺腳下猛地一滑,身體瞬間失去平衡!
盡管他拼盡全力想要穩住身形,但那兩條仿佛被灌了鉛一般沉重無比的腿根本不聽使喚。就這樣,他像一顆滾落的石頭一樣,順着陡峭的山坡一路翻滾而下。
在急速下滑的那一瞬間,他的腦海中并沒有閃現出對自身安危的擔憂和恐懼,反倒是不斷思考着:如果回頭,還能不能趕在天黑之前重新爬上這座山坡?因為一旦夜幕降臨,山中的危險将會成倍增加。
然而,此時的他并不知道,這個看似普通的山坡下方竟然連接着一處深不見底的懸崖。随着身體越墜越深,他逐漸意識到情況遠比想象中的還要糟糕。可惜,一切都已經太晚了,此刻的他再也沒有機會重新攀爬回坡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