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楊傑進別墅的時候看到唐霜和陸煜祺兩人相顧無言杵在門口,奇怪道:“你們兩個站在門口幹什麽?裏面有情況?”
唐霜搖了搖頭表示沒什麽,笑着問道:“楊所看起來心情不錯,是查到了什麽?”
楊傑點了點頭:“不錯,問到了。那個物業工作人員是去年開始來做物業的,雖然資金往來還沒來得及查,不過有一點——”
“他之前曾經多次以家中老人生病、孩子上學等理由,預支過工資。”
唐霜挑了挑眉,頻繁預支工資意味着這個人財務狀況有問題,極有可能染上賭博等不良嗜好,欠下外債。倒是有了作案動機。
不過她并沒有急着出聲發表自己的意見看法。
楊傑接着說道:“而且還有一點。”
“這邊物業的負責人說,這個人幹活很勤快,經常主動幫別人值班,所以預支工資也就沒什麽了。”
唐霜問道:“垃圾處理處的監控調了嗎?”
楊傑爽朗地笑了兩聲:“那當然,現在一起去安保中心去看?”
唐霜點頭,跟着楊傑往前走了兩步,轉過身,果然看見陸煜祺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大眼睛眨巴眨巴,滿臉寫着“快帶上我快帶上我,我也要一起看”。
唐霜嘆了口氣:“陸少如果感興趣,也跟我們一起去看看?”
陸煜祺忙不疊地連連點頭:“感興趣感興趣,當然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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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示屏上放着這段時間垃圾處理處的監控視頻,陸煜祺看着覺得眼睛都有些酸痛了,然而偷偷往身側瞄了一眼,發現唐霜目不轉睛地認真觀察着監控,鏡片上映出淡藍色的屏幕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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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霜這個人,笑起來是溫柔可親的,認真時卻好像籠上了一層霜雪,遙遠而又冰冷。
陸煜祺正看着唐霜的側臉看的入神,唐霜冷不丁地轉過頭來,同陸煜祺的視線對上,吓了他一跳。
不過唐霜估計是沒有注意到陸煜祺在看她,還以為是這個小少爺看監控錄像太枯燥所以走了神,她對陸煜祺笑了笑,手指點了點此時顯示屏上暫停畫面裏的黑色人像,讓陸煜祺一起來看:“眼熟嗎?”
陸煜祺轉動鼠标滾輪放大圖像,直到監控裏的人臉逐漸清晰,驚呼道:“這不就是剛剛那個物業工作人員嗎?”
監控視頻中,他正更換陸宅附近的那個垃圾桶,時間正好是唐霜進陸宅後沒多久。
“金姨偷來的名酒,自己一個人不好變賣,自然是要有同夥幫忙的。警察來了後,他自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不懂金姨是怎麽說的,擔心自己會被出賣,所以才來現場看情況,将垃圾桶檢查過後确認金姨沒有扔酒,不是現場被發現。”
陸煜祺分析完後星星眼看着唐霜,唐霜幾乎都能看見他身後有條毛茸茸的大尾巴在晃啊晃。
唐霜忍不住笑道:“你也不算太笨。”
“不過監控上的時間,可是楊所他們來之前。”
陸煜祺愣住了,他仔細看了看監控視頻右下角顯示的時間,果然是在他報警之前。
唐霜見陸煜祺冥思苦想的模樣,大概是陸煜祺一直是陽光燦爛的樣子,如此苦苦思索的樣子,倒是并不太适合出現在他這張堪比偶像的臉上。
捉弄這個小少爺也捉弄的差不多了,唐霜輕笑道:“我進小區時恰巧出示了警官證,他大概是聽說了有個警察來找你,所以才會誤解那時候你就聯系了警察。”
同時楊傑那邊也暫停了幾個關鍵幀,即便是喬裝打扮,也能從身形以及經理佐證的排班表上證明,和金姨扔疑似裝着名酒垃圾袋的對應時間內,這一片區垃圾回收負責人正是這個工作人員。
唐霜側頭看向楊傑道:“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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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唐霜在一旁“指導”,這起名酒失竊案的偵破工作十分順利。
通過對嫌疑人張鋒,也就是那個物業工作人員關聯警情發現,他四年前便私自抵押了他母親名下的汽車,并且問詢他的期間通過對他手機的檢查,發現他的手機內安裝了大量網貸應用程序。
除此以外,張鋒近半年以來支付流水總入賬百筆有餘,将近兩百萬,入賬對手大多為小衆銀行和私人賬戶。
楊傑從入賬私人賬戶中發現多名收髒嫌疑人信息,其中建寧本地一個主收名煙名酒的老板支付最多,經核查,與別墅被盜案件中涉案物品吻合。
楊傑帶着打印出來的核對完畢的贓物清單和流水清單進了審訊室,将燈光調到最亮一檔,把那兩大沓證據甩到了張鋒的懷裏:“好好看看,看清楚,然後再想想自己怎麽開口。”
唐霜默默坐到了電腦前主座位的旁邊一個座位,閉上眼養養神。
實際上拘了張鋒後,證據鏈也很完整,楊傑也是個挺有經驗的老手了,唐霜本來是想自己差不多也可以開溜,回家好好休息睡個覺了。
不料楊傑在查張鋒的交易記錄時,帶出來一堆收贓的嫌疑人。
大概是唐霜之前把張鋒這個大人頭讓給了他們觀海派出所,他心中實在是感謝萬分,為了表達他的誠意,所以說什麽這一堆收贓的嫌疑人,也要分唐霜幾個。
于是唐霜在楊傑的“盛情邀請”之下,陪着一起熬到了現在。
至于現下張鋒的這最後一遍訊問筆錄,就還是由楊傑來做就行了,唐霜手往裙兩側兜裏一揣,人往後靠在椅背上,重心下移找到了個舒适的姿勢,就準備神游天外,将楊傑對張鋒的詢問當做養神的背景音。
“你和金姨是怎麽認識的?”
“金姨以前是我們家的保姆。”
原來張鋒以前家裏雖不算大富大貴,倒也是個有錢人。
“我爸以前是廣安鋼鐵二廠的副廠長,所以那時候家裏還有點錢。”
聽到廣安鋼鐵二廠的名字,原本閉着眼眯着神的唐霜掀開了眼皮,人也坐直起來。
楊傑不知道廣安鋼鐵二廠對于唐霜的特殊意義,他看到唐霜的顏色認真起來,還以為是要細問這方面的問題:“你繼續說。”
“我無聊,就想找點樂子。我記得一開始是和朋友們在一起打牌,有人說,這麽打牌沒意思,帶我去個高端場所,玩點刺激的大的,我就跟着去了。一開始我手氣挺好的。”
“可是這手氣說沒就沒,後來你們也查到了,賭博欠債還不上,銀行、網貸、私人借款借無可借。”張鋒手拍了拍放在他懷裏的那厚厚的流水賬單。
“我聽說金姨在一個很有錢的人家裏做保姆,就聯系上她,想請她幫幫忙。我小時候是金姨帶大的,她念着情分,所以我就想偷點酒先出來賣了,周轉一下。”
楊傑一拍桌子,怒聲呵斥道:“這叫周轉?你這是盜竊!違法犯罪了,你知不知道?”
對于這種賭狗,唐霜見識的太多了,本來她是沒有什麽興趣的,只是如果張鋒的父親曾經是廣安鋼鐵二廠的副廠長,這裏面恐怕就不是這麽久簡單了。
唐霜身子前傾,一只手在桌子下面拍了一下楊傑的腿,示意接下來由她來提問,柔聲問道:“你說金姨從小把你帶大,而失主那裏也說金姨在他那裏做很久了,你把這個再講講清楚?”
唐霜本身同威嚴的楊傑不同,生的恬靜淡婉,淺淺笑着的時候又多了一絲親和力。
張鋒擔驚受怕了一晚上,又被手铐拷在椅子上坐了許久,現在見唐霜這樣和顏悅色,倒是陡然有些受寵若驚。
“好好好,我講仔細點。金姨确實以前一直在我家裏做保姆,後來我爹被廠子裏開除,忍受不了落差自殺,再加上我又賭博欠了一屁股債,家裏實在是入不敷出,也就雇不起保姆,金姨就離開我家了。”
父親自殺這件事從張鋒嘴裏輕描淡寫的說出來,哪怕是楊傑這種在派出所裏形形色色見多了的人,都忍不住握緊了拳。
不難想象,張鋒的父親自殺,恐怕都有一部分是這賭鬼兒子的原因在內。
而且他們之前查到了,這張鋒在父親死後還不知悔改,為了填補賭博欠下的債,變賣家産傾家蕩産,就連母親剩下的代步車也不放過。
如果不是有審訊監控在,他都恨不得給這完全沒有悔改之意的家夥來上一拳。
唐霜抿了抿唇,白皙手指推了下架在鼻梁上略微下滑的金絲眼鏡,問道:“你父親是什麽時候被廠子裏開除的?”
張鋒想了想:“大概是十年前吧……對!就是十年前!因為他離職後不久,廠子裏就發生了生産事故,我那時候還和我爹媽說,還多虧老爹之前就被開除了,不然恐怕還要背鍋呢!”
唐霜垂下眼眸。
又是一起自殺。
恐怕張鋒父親自殺當年沒被她注意到,因為是在十年前的廣安鋼鐵二廠的那個生産事故之前。
再加上張鋒又賭博成瘾,所以張鋒父親的自殺,也被當做是遭受裁員和兒子賭博欠債的雙重打擊。
這未免過于合理了些。
因為邏輯上太過于合理,又不引人注目,所以才不會被人發現。
唐霜的手微微顫抖起來,她深吸一口氣,平複住自己的情緒,而後擡眼問道:“你知道你父親為什麽會被廠子裏辭退嗎?”
張鋒搖了搖頭:“這我就不懂了,老頭子除了罵我敗家子兒,其他事情都不和我說的。”
唐霜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而後靠在椅背上,對楊傑微微一笑,示意她問完了,接下來由他接着往下詢問。
楊傑有些迷惑地看向唐霜,不太理解她為什麽會在這個問題上面細問,畢竟十年前的陳年舊事,顯然和眼下這起案件關聯不大。
他想起來關于唐霜的一則八卦。
唐霜其人業務能力強,為人處世好,就連外貌氣質都是無可挑剔,按理來說應該是平步青雲,但是這麽多年卻一直呆在廣安刑大,連動都不帶動的,不可謂不奇怪。
有人說是因為她之前犯過一個大錯,所以才得不到重用;
又有說是因為她得罪了上面的人,所以才不被提拔;
也有說她之前将一個大好機會拱手送給她的初戀,結果初戀上岸第一劍,先斬意中人,所以唐霜受了情傷,從此心灰意冷。
各個推測都說的有鼻子有眼的,不過就今天和唐霜的接觸來看,楊傑覺得這幾個版本的推測都不太對。
他直覺,唐霜身上的故事,可能和她方才問的這幾個問題有關系。
廣安鋼鐵二廠,自殺,生産事故。
這幾個關鍵詞語,和唐霜究竟又有着什麽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