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齊飛忍不住問:“不去見一面麽?”
從車窗玻璃和機場大廳的落地窗,林清霄看到紀雲橋四處張望的身影,慢慢收回視線說:“回吧,去公司。”
齊飛一邊發動車子一邊說:“您這兩天感冒剛好,別太勞累了。”
林清霄沒說話,冷冰冰地沒什麽活氣,齊飛敏感地察覺到他心情又不好了,便不再開口。
剛回公司,秦子翁打來電話,“今天我生日,正好崔衡也回來了,今天晚上聚一下?”
電話裏吵吵鬧鬧,正在舉辦他的生日宴會,秦氏家族親戚來了許多,借此機會進行社交,沒邀請多少朋友,秦子翁反而拘束。
林清霄和他年紀一樣,從小就是朋友也是親戚,一年一次的生日他不會拒絕:“好。”
秦子翁:“晚8點小瀾山,不見不散哦~”
挂斷電話後林清霄吩咐秘書去挑一款手表,送給秦子翁做生日禮物,前幾天因為生病許多事沒來得及處理,用剩下時間抓緊解決。
7點多從公司出發,半個小時到了小瀾山私人會所,一進包間,已經有兩人坐在沙發上,桌上開了許多酒。
秦子翁揮手:“來了。”
另一個人站起身,正是從美國回來的崔衡,走近拍拍林清霄的肩膀,“有段時間沒見了。”
崔衡在美國做私募基金,人看着也像是金融精英的标準摸樣,帶一副金絲邊框眼鏡,穿着襯衫西褲,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來談生意。
林清霄:“這次回來待多久。”
崔衡:“不一定,看這邊的業務什麽時候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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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秦子翁呼喚:“快來這邊坐下再談。”
林清霄坐到沙發上,遞給秦子翁一個精致的絲絨盒子,說:“生日快樂。”盒子上寫着ROLEX,都不用猜,每年林清霄的禮物都是手表。
貴就行了,秦子翁安慰自己。
秦子翁擰開一瓶洋酒,倒了三杯,“來來來,喝酒。”
三人舉杯相碰,林清霄和崔衡各喝了一口,秦子翁一飲而盡。
崔衡無奈:“你這樣很容易醉。”
每年情景都是重複的,秦子翁的生日聚會,他喝得最歡醉得最快,開局沒多長時間便不省人事在一旁睡覺。
秦子翁被酒辣得呲牙咧嘴:“開心嘛,我們好久才能聚一次,有時候真懷念在博頓的日子。”
在博頓中學度過了六年,那時候他們三還有鄭卓誠玩得最好,在同一棟宿舍樓,代表宿舍樓一起參加賽艇還有音樂彙演等各種比賽,無憂無慮,年少時的快樂時光都在那裏。
秦子翁是個沒心沒肺的樂天派,他的父親沒什麽野心,家族企業被秦苑打理得很好,靠股權分成足夠衣食無憂,也沒什麽事業心,做事全憑自己開心,可他也最重感情。
果然,喝酒太猛的後果就是沒喝幾杯秦子翁已經醉了,坐在沙發上眼睛發直。
崔衡笑了兩聲,說:“你睡吧。”
“不行。”秦子翁一下驚醒過來,醉得胡言亂語:“我、我陪着你、你們,去、廁所……”
崔衡叫來應侍生,一左一右把秦子翁架出去上廁所。
身邊突然安靜下來,或許林清霄也喝醉了,關住回憶的壩壘搖搖欲墜,被回憶拉着下陷,回憶起在博頓的時候。
甚至回憶道更遠以前,紀雲橋第一次來到林家的時候。
不管有多壓抑多難過多痛苦的事,在高中畢業以前的生活,林清霄都覺得大體算是快樂。
因為有人依賴有人陪伴,就在他高中畢業的時候,紀雲橋選擇回到原生家庭,他變成孑然一身。
林清霄倒了杯酒,一飲而盡,門突然打開,鄭卓誠推門而入:“剛在走廊遇到秦子翁和崔衡,你果然也在。”
“滾。”
鄭卓誠沒理,大步走進來坐到林清霄對面,拿起杯子倒了杯酒,說:“都是朋友,秦子翁過生日我也要來祝賀一下。”
林清霄冷冷地看着他,眼神裏是掩飾不住的厭煩。
鄭卓誠仰頭喝盡,嘴角一勾諷刺道:“你用這種眼神看着我,好像自己是個正人君子一樣,你如此厭惡我對小安的喜歡,不就是在厭惡你自己麽?”
林清霄:“你算什麽東西。”
鄭卓誠:“你和我有什麽區別?小安選擇你,是因為你從小到大照顧他,換成任何一個人都沒有不同。”
話音剛落,崔衡扶着醉醺醺秦子翁推門進來,正看見兩方對峙的場景。
崔衡皺眉:“你怎麽……”
秦子翁“嗷”地叫了一聲,“老鄭!今天不醉不歸!”
他喝醉了,導致分不清過去還是現在,還以為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個夜晚,他們四個是好兄弟,相約出來喝酒聚餐。
鄭卓誠扶住沖過來歪歪扭扭的秦子翁,讓他老實坐到沙發上,秦子翁執着地拿起一杯酒敬他,鄭卓誠搶過他的酒杯,換成一杯水,說:“喝白的。”
秦子翁點點頭,一口幹了:“好喝!”喝完就歪在沙發上不動了。
鄭卓誠站起身:“既然不歡迎我,我就不打擾了,但林清霄,只要你們沒在一起,我就要和你公平競争。”
崔衡不解:“都是兄弟,你到底為什麽要鬧到這一步,連朋友都沒得做。”
“朋友?”鄭卓誠一臉莫名:“我又不缺朋友。”
鄭卓誠擡步要走,就聽身後林清霄的聲音冷冷傳來,帶着蔑視一切的氣場:“公平?他愛我,你就沒有公平。”
鄭卓誠臉色一沉,推門離開。
“行了,別喝了,你們倆個都醉了我怎麽弄。”崔衡搶過林清霄的酒杯,自鄭卓誠走後,林清霄一杯接着一杯喝了許多。
不喝酒了,林清霄就靠在沙發上閉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崔衡:“你可以和我說。”
“說什麽?”
崔衡:“說紀雲橋,聽說他從美國回來了?”
林清霄睜開眼,喝醉了眼神并不清明:“嗯,可能離婚了吧,誰知道呢?”
崔衡:“秦子翁說你把他接到家裏去了。”
林清霄緩緩開口:“他受傷了,又流了很多血,我很害怕,我沒保護好他。”
真是醉得不清,崔衡想,好多年了,林清霄不會如此明目張膽地和任何人談論對紀雲橋的感情,因為好像如果話說出口,那麽心裏的防線也會崩塌。
秦子翁在一旁呼呼大睡,崔衡繼續說:“他回來了,你打算怎麽辦?”
“呵。”林清霄無奈地笑了一聲,是在笑自己,悲涼又無可奈可,“我沒有任何辦法。”
“……”
林清霄呼了口氣:“五年,我挺慶幸的,沒超過我心裏想要等待他的時間期限,才五年而已。”
“他在我身邊15年,本打算用15年的時間來忘卻,直到分開的時間比在一起的時間更久,那個時候我快要40歲,一生過半,如果僥幸真能忘了,也算運氣,如果忘不了……”
他眼裏的絕望刺痛了崔衡,從任何方面來說林清霄都算是人生贏家,只除了紀雲橋。
林清霄9歲那年紀雲橋來到林家,林清霄命中注定得到的和得不到的一切,都已被上帝準備好,擺在他的眼前。
崔衡輕聲問:“忘不了怎樣?”
一滴淚劃過林清霄的臉頰,他嘆了口氣,認命一般說道:“忘不了……就不忘了,就一直記着、想着、念着,就像我現在這樣,也沒什麽區別。”
林清霄閉上了眼。
半晌後崔衡輕聲說:“你太累了,睡一覺吧。”
.
半個月後。
飛機落地港城國際機場,一下飛機,紀雲橋感嘆:“終于回來了。”
姜涵:“正好今天除夕,聽說希安在麗廷酒店舉辦了跨年派對,專門為除夕不能回家的工作人員準備的,要不要去玩?”
紀雲橋思考一陣,思來想去都覺得林清霄不會去,便說:“算了。”
回到酒店,紀雲橋洗了個澡立馬補了一覺,在保加利亞拍宣傳片起早貪黑是常事,累個半死。
直到睡到傍晚時分醒來,絞盡腦汁思考怎麽約林清霄出來過除夕,畢竟上一次通話算是不歡而散。
紀雲橋先給齊飛打電話探聽消息,齊飛卻說自己已經回老家過年了。
沒辦法,紀雲橋直接給林清霄打電話,電話嘟嘟嘟響了幾聲,一直沒有人接聽。
到底在幹嘛?
與此同時,昏暗的房間中,地上的手機屏亮了又暗。
房間正中是一塊巨大的投影屏,屏幕上一人裹着黑色的羽絨服,只露出一張臉在外面,因為化了妝分外精致,他身後有工作人員拿着道具走來走去。
紀雲橋抖着聲音開口:“遠哥,剛才那遍怎麽樣?”
鏡頭外傳來男人說話的聲音:“很好,等下再走一遍,補拍遠景鏡頭。”
紀雲橋:“謝天謝地!”
“把圍巾圍上。”一條圍巾從旁邊抛過來,蓋住紀雲橋的頭發。
一位女性化妝師驚叫:“導演!發型亂了!”
紀雲橋跟着化妝師一起指責:“導演!發型亂了!”
因為語氣學得太像,周圍人發出一陣哄笑。
屏幕外,林清霄定定地看着,随之一起笑了出來。
自爺爺去世後,每次過年林清霄都是只身一人,他學會給自己找一些娛樂活動。
電影《鋼琴家》看了幾百遍,但更多時候是看照片比較多。直到《末路之外》上映,他才開始有了新的消遣。
這次宣傳片的原始錄像帶,也會好好被收藏進這間房裏。
放映結束,林清霄拿起手機,正巧一條來自紀雲橋的未讀短信——
「下雪了,如果你也剛好看到,我們見面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