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你有想念我麽?
當他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林清霄覺得很可笑,不是笑他而是笑自己。
林清霄低頭看下他,諷刺道:“你想讓我想你什麽呢?嗯?”
紀雲橋說不出什麽話,頭又開始暈了,本能反應只想和他親近一些,他把手搭在林清霄膝蓋,“哥哥……”
“我只能想到……”林清霄手指摩擦着酒杯壁,冷聲道:“你是如何把我們的過去貶損得一文不值,現在做出這種姿态是想要幹什麽?”
秦子翁在一旁瞪大了眼睛,曾經據林清霄所說兩人是和平分手,分手後紀雲橋馬上出國留學,沒想到還有這種隐情。
“對不起……”紀雲橋臉色蒼白,眉眼間顯得有些委屈,或許是因為喝醉了又或許是因為外面天氣太冷,眼角紅紅的。
林清霄勾唇一笑,眼裏卻仿佛結了冰,“沒什麽對不起的,是我看錯你,所有後果我自己買單。”
紀雲橋有些着急,酒精混亂了思緒,仰着頭解釋道:“我不該那麽說,那不是我的真心話。”
“假話還是真心話重要麽?”林清霄皺起眉頭,“你說假話的目的是為了用狠話來逼我同意分手,你覺得我很愛你?愛到會死纏爛打不讓你離開?”
“對不起,哥哥。”紀雲橋很難受,任一句從所愛之人口中說出的冷言冷語都像一把刀,眼角綴着淚哀求道:“就算不愛我也不要讨厭我。”
林清霄站起身,冷漠道:“我不讨厭你,我不想再在你身上浪費任何情緒。”
秦子翁在一旁咽了口唾沫,這麽狠!句句誅心!
另一方面秦子翁被林清霄的态度弄得很懵,話說得恨不得紀雲橋永遠不出現在他面前,可又費盡心思要拿到紀雲橋酒店走廊的監控錄像。
他搞不懂林清霄什麽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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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霄什麽心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想問:你是後悔了,覺得離開我之後沒有想象中過得幸福麽?
可他沒有問出口,問出口了,就像他在隐隐期待什麽一樣。
過去就是過去,所有人都要向前走。要不然,五年前所放棄的,五年內掙紮着改變的,都會變得沒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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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先生,今天看得這幾套房您還滿意麽?您指定的中街壹號院暫時沒有房源出售或出租,不過這個小區離壹號院很近,離港城電影學院也不遠,配套設施非常完善。”房産經紀人說道。
這兩天冷空氣來襲,時不時刮起的寒風無孔不入,看房走了大半天,紀雲橋很累了,卻還是沒有滿意的。
房産經紀人又說:“先生,您實在不滿意我這裏還有其他小區的房源,中街壹號這邊我繼續幫您留意。”
紀雲橋雙手插在大衣兜裏,精致的臉被圍巾蓋住大半,“麻煩您了。”
“先生,說實話,中街壹號這種高檔豪宅小區裏的房産基本上都是富豪名流們持有的,很難被挂牌出售。”房産經紀人勸道:“如果您着急入住的話我不建議選擇壹號院,或許您是有什麽理由一定要住在這裏麽?”
理由?
大概是因為他和林清霄在一起一年多的時間,短暫的時間他們住在那裏。
那時候紀雲橋在港城電影學院上學,學業繁忙,形體臺詞表演各種各樣的課程。
所以林清霄為了陪他,在學校附近的中街壹號院購入了一間房子,離學校步行不到10分鐘的距離。
可那時候林清霄也剛上班,從壹號院到公司車程需要四五十分鐘。
他向來不舍得紀雲橋辛苦,盡管愛是不辭辛苦的。
林清霄寧願所有的辛苦都由他自己承擔,紀雲橋心裏明白,他一直是這樣的。
“沒什麽,我再考慮一下,麻煩了。”紀雲橋将圍巾攏緊了些,轉身走了。
12月的港城透着股冷寂,漫步街頭,紀雲橋慢慢走到了熟悉的港城電影學院,學生放假了,學校內的人不多。
校內有一面特別的塗鴉牆,白底黑瓦,将近500米長,上面都是學生的手繪作品,有人物肖像也有動漫角色還有電影名場面。
紀雲橋順着牆慢走,在靠牆上方的位置發現了手繪的《末路之路》海報,穿襯衫的男人與穿裙子的女人相對而立,從顏色來看是近期畫上去的。
這輩子追求的兩樣東西,理想與愛,至少有一個能攥在手裏。
他繼續朝前走,畫的顏色漸漸暗淡了不少,時間也從現在走到過去。
記憶中的那幅畫藏在時間長河裏,有些不太好找。
但紀雲橋很有耐心地搜尋着,突然間他捕捉到一抹暗淡的紅,眼睛一亮,仔細看去,是一朵褪色的紅玫瑰。
玫瑰乘着氣球飛向遠方,一位金發的男孩臉上帶着淚滴,焦急地伸出手,妄圖留下遠走的玫瑰花。
紀雲橋大腦一片空白,這幅畫的畫幅很小,不起眼地藏在畫與畫的縫隙中,想來作畫人并不想讓人注意到。
不是他畫的那一幅。
紀雲橋快步走到記憶中的位置,可時間過去許久,記憶也有些模糊。
他蹲下身,手撐在膝蓋上,睜大眼睛仔細地尋找,額頭沁出了汗水,在哪?到底在哪?
終于,在一團彩色的色塊中,他捕捉到了一團更加暗淡的紅色。
那朵暗淡的紅玫瑰被金發男孩抱在懷裏,簡筆畫的小男孩眼睛彎成月牙。
紀雲橋手機撫過金發男孩的笑眼,紅了眼眶。
他站起身,回頭走過哭泣的小男孩,在500米長的畫卷裏繼續尋找。
或者說找過去五年的林清霄,找他留下的思念。
金發男孩孤獨地坐在一顆星球上,遙望另一個星球的玫瑰。
這樣的畫,還有三幅,褪色不一,帶着時間的痕跡,都藏在不起眼的小角落裏。
有人在間隔不短的時間裏,來到這,畫下了那些畫。
是誰,不言而喻。
玫瑰變得越來越漂亮,男孩變得越來越渺小。
直到最後一幅,唯一的星球上有唯一的紅玫瑰。
而小王子消失在畫卷中。
紀雲橋小時候最喜歡的《小王子》曾這樣寫道:
「也許世界上也有五千朵和你一模一樣的花,但只有你是我獨一無二的玫瑰。」
「如果有人鐘愛着一朵獨一無二的、盛開在浩瀚星海裏的花。那麽,當他擡頭仰望繁星時,便會心滿意足。」
「他會告訴自己:“我心愛的花在那裏,在那顆遙遠的星星上。”可是,如果羊把花吃掉了。那麽,對他來說,所有的星光便會在剎那間暗淡無光。」
“哥哥……對不起……”
紀雲橋現在才明白,他們之間的結束不是在他說出分手的那一刻,而是在林清霄畫下了一幅沒有小王子的畫的那一刻。
哥哥……什麽時候?你決定放棄我的?
紀雲橋靠在牆上,蹲下來,頭埋到膝蓋上,眼淚流下,落在深色大衣上,像暈開一抹冬日的雪。
港城不常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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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你還好麽?”
耳邊傳來呼喚,紀雲橋不知蹲了多久,他迷茫地擡起頭,一滴接着一滴的雨水落在臉頰。
他竟然沒意識到,下雨了。
眼前是兩位女學生結伴而行,背着雙肩包,青春洋溢,是學校裏的學生。
“同學,快回宿舍吧,下雨了,會着涼的。”其中一位說道。
紀雲橋慢慢站起身,蹲久了,腿有些發麻,認真回了句:“謝謝。”
“哎?!”另一位瞪大眼睛,興奮地指着他說:“你是不是那個?《末路之路》的男主角!紀雲橋!”
沒等紀雲橋說話,那位女生驚呼起來,“哇塞!我特別喜歡你的表演!真的牛!我們老師上課還誇過你!”
紀雲橋笑了笑:“謝謝。”
女生好奇地問:“聽說你在學校上過一年的課,是不是真的?”
“是,後來退學了。”
“啊……那也是學長。”女生不好意思再繼續八卦下去,說:“學長這麽年輕就得了雙料影帝,真的很厲害,能幫我簽個名麽?”
“好啊。”
兩位女學生還勻出一把傘給紀雲橋,盛情難卻,紀雲橋撐着傘出了校門,打車回了酒店。
不知是淋了雨還是哭過了頭,紀雲橋感到頭暈,喉嚨也有些氧。
走進酒店大堂,猛然間呼吸到溫暖的空氣,紀雲橋嗓子突然變得很癢,控制不住地咳嗽了幾聲。
“喝點水。”
旁邊傳來柔和的嗓音,随即遞過來一瓶擰開瓶蓋的水,紀雲橋順着看過去。
又是一位熟人,是林清霄的好兄弟之一。
紀雲橋愣住了:“卓誠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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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穆安靜的會議室裏,長桌兩側坐滿了人。
林清霄端坐在主位,認真看着屏幕,良好裁剪的西裝更顯得挺拔英俊,萬裏挑一的皮囊不像是林氏總裁反倒更像娛樂圈明星。
從林英傑手上接過林氏商業帝國又能打理得井井有條,又怎麽會是容易對付的角色呢?
會議從白天開到天黑,林清霄姿勢沒怎麽變過,除了針對港口航運的商業運作提出幾點意見外沒怎麽說過話。
會議結束後,林清霄留下新媒體負責人,說:“希安鬧出的醜聞,該處理就處理掉。”
負責人一頭汗水,可犯事的人姓林,林清霄不開口誰敢處理。
“好的林總,那出走華明的違約藝人……”負責人想問需不需要追責。
林清霄低頭繼續工作,抽空回:“不用。”
等林清霄再次拿起手機,等他看到秦子翁發來的消息,已經快半夜2點了。
昨天18:13
「你猜我看到了誰?」
「圖片」
「鄭卓誠和紀雲橋在酒店咖啡廳。」
昨天19:00
「紀雲橋在房間門口暈倒了!」
昨天19:35
「沒事,已經清醒了。」
「我聽管家說,醫生說是低血糖加上有點着涼。」
昨天19:40
「你說,我要不要去看看?于情我倆曾經也是親戚,于理他住在我家酒店,」
「對方撤回一條消息」
林清霄立即打過去電話。
鈴聲響了很久,在挂斷的最後一秒才被人接起來,裏面傳來秦子翁困倦的聲音:“大哥……你最好有事……”
林清霄沉默幾秒,問:“他怎麽暈倒了?”
“啊?誰?”秦子翁沒清醒腦子還不轉,“啊,紀雲橋?低血糖,我不是給你發信息了?”
林清霄:“他以前不低血糖。”
秦子翁一頭問號:“所以?”
林清霄思考了一會兒,道:“你以酒店的名義,送他一套全身體檢,養正醫院的。”
養正醫院是全港城最好的私立醫院。
秦子翁沉默半晌,“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麽……”
挂斷電話後,林清霄又撥出一個電話,通話記錄上顯示——希安…
林清霄坐在辦公室沙發上透過窗子看着燈火輝煌的城市,遠處燈光暈成數不清的光圈,像那天紀雲橋含淚的雙眼。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愛你?」
林清霄自嘲一笑,問出的這句話,他自己最清楚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