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獻祭
第20章 第 20 章 獻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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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昱沒動茶桌,又在旁邊弄了張桌子,取出木材金屬,以真元切削打磨,又以真火煉化金屬。除了入定的胡朗瑛,其他人都要湊過來看熱鬧,然後就都讓敖昱扔下去繼續殺蟲了——除了小月亮。
天亮時,蟲子殺得差不多了,敖昱的東西也做得有些模樣了。
“一條木頭魚啊?”盼着回來看個究竟的蘇小五有些失望。
敖昱依舊做着自己的事情,他濕乎乎且烏漆墨黑的一大團,雖然是懸空着,但這腥臭的東西不斷朝下滴答着污水,看熱鬧的一群推推擠擠,全都忙不疊地讓開了。
方十九:“這是……剛剛的魚皮?”
“是。”敖昱說着,将魚皮放進真火中灼燒煉化,魚皮上的黴菌與殘存的蟲卵被燒得一幹二淨,魚皮也越縮越小,從人高,變得只有三尺,依舊在縮小,最後只剩下手掌大的一塊時,烏漆墨黑已經變成了銀光燦爛。敖昱這才将木頭魚也扔進煉化的火焰裏,木頭魚入火焰倒像是活魚入水,靈巧游動着沖向了銀魚皮,朝裏頭一鑽,歪扭了幾下,變成了一條銀色的鯉魚。
銀鯉魚游了兩下,敖昱真火一收,它便朝下掉,被敖昱一手接住,直接交給了小月亮:“用你的真元,給它點睛吧。”
原來是要朝着魚眼睛輸入真氣煉化,這已不是木甲玩具,算是最低階的法寶了。
钺息在敖昱的指點下,給銀鯉魚點了睛,被他雙手托在掌心的銀鯉魚立刻活潑地彈了起來,繞着钺息上蹿下跳,偶爾還湊到钺息跟前,蹭他的臉頰——貍奴在舔着自己的爪子,兩只眼睛死死盯着銀鯉魚,但是,頓頓飽還是一頓飽,顯然它分得很清楚。
蘇小五看了兩眼,問:“大師兄,這銀鯉魚有何神異?”
“并無神異,只是活潑些的一件玩具罷了。”
“原來如此。”蘇小五是搞不懂這些天之驕子,找個傻子妖怪,還是個男的當道侶,卻寵成這個樣子。生活在市井間,蘇小五也知道龍陽之好,見過小巷裏倚門賣笑的男子,也曾見過帶着男.妓到酒樓來吃喝的富商。可那些男子都是女子打扮,矯揉造作更甚女子。
這兩個卻不是,傻子長得俊,看着也貴氣。大師兄是個端肅人,威儀頗盛,這種人不能以美醜論。他們倆卻搞這個?
蘇小五想着又看了一眼,恰好見敖昱正在指點钺息操控銀鯉魚的手訣,銀鯉魚瞬間躍起,在半空中吐出了一片彩色的泡泡。
钺息仰頭看得開心,頓時笑了出來。敖昱便眼神寵溺看着他。
蘇小五:“……”有點配?
敖昱繼續帶着衆人順水道前行,治水,殺妖,也救人殺人。
水勢越湍急的地界,水神祭祀也越繁。除了貌美女子外,也有童男童女,若是幼童的,妖怪更喜歡童男多些,陽氣重。河下的累累屍骨,是被妖怪殺的,卻是讓人推進水中的。
“不祭祀他們,我們便不得活!他們如何要怨呢?若祭我能讓村子享太平,我也願做祭品的!我們世世代代都是這麽活下來的,憑什麽到了我們這代人這麽幹就是錯的?我不服!我不服!”被厲鬼尋仇的人,也并非個個都是軟腳蝦,這就有個大漢高聲咆哮,聲勢駭人。
其他村人見狀竟也一起呼喊起來:“不服!我們不服!”
一時間,村人振作起來,人氣竟連成一片,陽氣暴漲,以至于剛剛被敖昱釋放的厲鬼竟難以近身。
“那你們便做祭品吧。”敖昱打了一記滾天雷,隆隆雷聲驚得他們閉了嘴,“這些厲鬼非要将你們全村殺盡,只要罪魁禍首死了便罷。看你這樣子,該也是領頭人之一。你先将自己祭了吧。雖不能救全村,也能救下你許多親眷。”
敖昱又對衆厲鬼道:“你們回水中去,等着吧。”
厲鬼們于是鬼叫歡呼一聲,陰風陣陣地回水中等着去了,渾濁的江邊瞬間變成了黑色,他們幾乎整個身體都沉沒在水中,那一團團的都是女人孩子們的頭發,只頭皮與一雙眼睛在波濤之上,充滿期待地看着岸上的活人們。
“……”看着這個架勢,方才氣勢雄渾,理直氣壯的大漢咽了一口唾沫,艱澀道,“我、我并非帶頭人。”
但其餘村人突然圍了過去:“趙二,為了咱們村子,你祭了吧。”
多熟悉的一句話啊?包括說話的村人在內,衆村人都愣了一愣,恍惚間都覺得自己回到了過去的“好日子”,今天不過又是每年一次的尋常水神祭。可看看周圍,再看看眼前的“祭品”,他們又開始嘆氣了。
“趙二,你是為了大家去的。”“咱們都會記得你的。”
“這、我、我不要……我不要!你們要說了願意祭的!”
趙二人高馬大,但雙拳難敵四手,他被村人捆綁起來朝江邊擡的時候,聲音漸漸從憤怒的咆哮,變成了恐懼的尖叫。大概是場景真的太熟悉了,村人竟都放松下來,有人與旁人笑談道:“這漢子叫起來,和小姑娘也差不了多少。”
玄罡峰衆人:“……”
王爺、将軍和衆士卒們:“……”
钺息也是很奇怪的,他捏了捏敖昱的衣角:“是真話呀。”
剛剛壯漢被女鬼圍毆下,說的是真話,甚至其他說不服的村人,也都是說的真話,怎麽到了正經的時候,他就言行相悖了?
“此一時彼一時。”
钺息皺着眉,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人好怪。”
趙二體壯如牛,男人們又沒來得及準備小舟,只能走到極靠近水的地方,放下趙二後把他推進去:“水鬼奶奶爺爺,你們吃了趙二吧。”“以後咱們就把你們敬為水神。”
“對對,以後咱們就給奶奶爺爺們祭祀健壯的男人。”
“嘿嘿嘿,必然讓奶奶爺爺們滿意的男人。”
趙二在水裏慘叫,女鬼童鬼們圍着他,此時割他的肉,倒是更方便了。
衆人跪拜祭祀完了正要離開,卻覺得腳下一緊,原來剛才他們胡說八道的時候,已讓衆鬼的頭發綁住了腳踝。慘叫聲四起,一個又一個男人被拉扯進了江裏。
被祭祀的趙二只剩下一只眼睛,他看着那些人,張開嘴巴哈哈大笑,于是有個童鬼将他的舌頭割走了。
“當家的!”這村子裏,除了祭品,其餘女子無論年紀多大、輩分多高也是不準參加祭祀,只能遠遠看着。即便祭祀趙二的時候,女子們也守着規矩,可如今他們的男人也被“祭祀”了。有的女子依舊站在原地,冷冷看着,有的女子卻沖了過來。水鬼們的長發将其中一些拽了下去,其餘卻沒動。
“其實諸多水神,與其說是害人,不如說是被人害了。”這日趕路時,敖昱一邊與钺息飲茶,一邊道。
小月亮喝茶,發出疑問的是湊過來看熱鬧的:“大師兄,為何如此說?”
“除少數精怪妖靈生來帶惡,大多數精怪便是天性裏以血肉為食的,生了靈智的那一刻,也是懵懂純善的。”敖昱一指钺息。
衆人點了點頭,許扇扇壓低聲音道:“咱們宗門裏,也是妖怪随峰頭,峰頭裏的人性如何,妖怪的脾性也是差不多的的。”畢竟說的是觀眇宗的家事,許扇扇還是不好意思的。
“也不是都如峰頭的人。”曲理道,“血劍峰的妖怪就都膽小得很,我說話大聲點,他們就打哆嗦。”
胡朗瑛道:“那是被打怕了。血劍峰一群武瘋子,看見什麽想打什麽,血劍峰的妖怪找的都是皮糙肉厚,能和他們對練的。”
蘇小五與方十九只是支着耳朵聽,他們就在玄罡峰待了一年,都沒下過山。雜役們也不敢輕易談論各峰頭的情況,怕給自己招禍。
白芷:“師兄師姐,你們偏題了吧?大師兄,你剛剛的意思是不是說妖怪生了靈智,就如孩童一般,家大人……就是人修或這些百姓如何養,妖怪便如何長?他們以血肉祭祀,生出來的妖怪吃慣了肉,就成了吞吃血肉的妖孽。”
“正是如此。”敖昱點頭。
“我記得……咱們在六龍江的時候,小江豚也說的,他們那兒本來沒有祭祀新娘這種事的,直到去了幾個散修,把這‘規矩’教給了他們,才有了後來的事。”胡朗瑛皺眉,他出關後,日常行事便活躍了許多,“他們才是禍首,卻早已陽壽盡了……他日我若有了下九幽之能,必去尋他們的蹤跡。”
——此界也有陰間輪回,不過陰間那是遠古時,數萬渡劫修士以神魂為祭所建,并無陰神管束,更沒有正經的陰司審判,輪回全靠前世陰德福報接引。不過兆億年過去,修士早有各種法子蒙蔽輪回。甚至陰間已建立了一座鬼城,其中居住的都是死後轉厲鬼道的鬼修。以至于有些修士陽壽将盡時也不修德福,反多造殺孽,就為了修成厲鬼。
歷時六個月,貫通暢國的洪江一段,被治理了個徹底,各處險峻之地,也被敖昱立下的正妖水神接管。這些水神如小江豚,都得了敖昱的指點,有了正經的法門修煉,兼之本性便不喜什麽新娘什麽童男女的,現如今更明白了,吃活人血食魂魄那是害他們的道行,自然樂意配合。
暢國的朝廷也是配合,追着他們的腳步派來官員,嚴查災後與重建後的土地丈量與分配,務必使百姓得地,而非世家得利。
一時間,暢國雖連年遭災,卻竟然顯出一派生機勃勃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