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姨姥爺去南方出差特意給我帶回來的張小泉的刀，可比現在的雜牌子刀扛使多了。”老媽手起刀落西瓜刀上下翻飛，把一整個西瓜全切了。
夏小雨可不敢說媽您手裏的刀好像是仿的這類話，夏家生存法則第一條：老媽及姥姥家的人永遠是偉大光榮正确的。生存法則第二條：如果老媽及姥姥家的家人錯了怎麽辦？請參照第一條。
“現在的東西質量都不好，質量好你一使就使二十多年，他們上哪兒賺錢去啊？”老爸一邊啃西瓜一邊說道，“小雨，你看爸買的這對瓶子咋樣？我小溜兒盯了那幫賣瓷器的一個月了，之前他們剛來的時候這一對瓶子标價兩千！我當時就尋思了兩千誰買啊？兩百還差不多，結果現在他們要撤攤了，一百塊我就買回來了，還贈了我一張獎券。”
夏小雨眨了眨眼睛，她快被這一屋子的文物給照瞎了，定睛看了看老爸新買的一對青花瓷瓶樂了——景德鎮仿青花瓷瓶（劣質）。
她拿出手機對準瓷瓶拍了張照片，淘寶上搜同款，二十一個全國包郵除偏，破損包賠。
她把手機交給老媽，老媽一看就笑了，“老夏，你挺會買東西啊，人家就賺了你六十塊錢。”
老爸湊過去看了一眼，臉上的笑一下子就沒了，拿起自己的瓷瓶端祥了一會兒，“不一樣！不一樣！淘寶上的是這個的仿品。”
“人家要仿仿點好的啊，仿你這個破瓶子，還不值工錢呢。”老媽拍了拍女兒的肩膀，摸摸女兒的臉，“寶寶幹得漂亮，寶寶，你今天怎麽這個時間睡了啊？晚上還能睡着嗎？”
是的，夏小雨現在在家裏還是“寶寶”。
“困了，就睡了。”夏小雨真不知道該怎麽和家裏人解釋她拿到28世紀游戲手機玩腦內游戲的事，“媽，咱家的舊東西也太多了吧，該丢一丢了。”過去她就賺自家東西多，有了鑒定之眼之後更覺得多得讓人頭疼。
“丢什麽丢啊？都是有用的。”老媽說道，絲毫不覺得自己家裏東西多。
夏家本來是郊區的菜農，老爸有農機修理的手藝，老媽是開理發店的，小時候爸媽很辛苦，但生活還算不錯，兩口子都是會賺錢不會花錢的，全家除了夏小雨一個人開銷大兩口子連新衣服都很少買，手裏拿錢不知怎麽投資，就學人家買房、蓋房，五年前城區擴建一下子把郊區的菜地全擴建到了城裏，夏家一下子拿到了四間商鋪、兩套房子和幾十萬的拆遷款，從平民變成了“土豪”。
就算是這樣，這兩口子一樣“不會花錢”，夏家的這套複式樓使用面積一百六十多平米，裝修風格那叫一個一言難盡，夏小雨原來就覺得辣眼睛，現在再用“鑒定術”看沒一樣東西是好的，簡直想要迎風流淚。
號稱仿古中式風格的裝修加上不知什麽風格的單品和确定是歐式風格的水晶吊燈，搭在一起不土不洋，餐廳老媽最得意的部分瓷片拼花，客廳老媽最得意的部分是閃亮亮理石3D荷塘月色背景牆。
以上土透了的裝修再加上老爸淘來的“古董”瓷器，老媽舍不得扔的舊家具舊用品舊手工針織椅套什麽的，把家裏堆得滿滿當當，每一樣東西都號稱“有用”實際上唯一的作用就是占地方。
比如家裏的縫紉機，夏小雨有記憶以來沒見老媽用過，可就是在夏家頑強地占據着一席之地，現在還在一樓的樓梯後盤踞，從上面滿得快要到房頂的雜物來看，老媽有生之年估計是用不到的。
夏小雨抱怨過不止一次占地方，但每次都被老媽無情地打擊，“什麽占地方？就你買的那些沒用的東西最占地方！”
她不就是網購成瘾熱愛買各種有用沒用的東西嗎？
總之，夏家被這三個愛買不愛扔的人弄得很擠很擠，當然了，幹淨是挺幹淨的，整潔絕談不上，東西一多就亂啊。
“媽，我不吃了，晚上吃太多難受。”夏小雨把啃完的西瓜皮扔進了垃圾筒，拿紙巾擦手。
“你這孩子，吃西瓜就咬甜尖那一塊兒，別的地方動都不待動的。等會兒我出去遛達你去嗎？”
“我自己在家呆會兒。”老媽的所謂出去遛達就是跳廣場舞，她現在一點兒也不想動。
“對了，老婆，那個二亮子要結婚了，随多少？”大亮子是夏小雨三伯家的小兒子，游手好閑社會青年一個，跟他積極向上目前是某中學物理老師的哥哥對比鮮明。
“上回小雨上大學他家随了一千，這次回兩千吧。”夏小雨的媽眼皮也不撩地說道，她對夏小雨爸爸這邊的親戚印象不好，關系僅止于表面親戚。
“我也是這麽想的。可大哥說這回二亮子結婚挺不容易的，女方要的挺多的，三哥家裏欠了不少債，想多随點。”老爸不怎麽真心地說道。
“他有錢就多随呗，我可沒錢。”老媽不屑地說道。
夏小雨沒有插嘴，之前三伯就來家裏借過錢，張嘴就是亮子結婚困難想要讓幾個兄弟姐妹湊一湊，他琢磨了一下兄弟姐妹的家境夏小雨家最有錢，借二十萬應該沒問題。
合着他兒子娶個媳婦這幾家親戚還要衆籌？
當時老媽沒吱聲只給了老爸一個眼神兒，老爸心領神會超水平發揮，“聽你這麽說亮子娶的媳婦要得挺多？要車要房要彩禮？要依我看啊媳婦呢是靠感情娶回來的，沖條件來的過不長，不是弟弟不借錢，實在是不能助長這歪風邪氣，再說了我家的錢你也不是不知道，全占上了，一時半會兒拿不出來。”
老媽跟着幫腔說了一通關于什麽真愛啊，不能用錢買媳婦啊，年輕人不能啃老之類的雞湯，把三伯給氣跑了。
聽說三伯跑了好幾家，最後只借到了不到五萬塊錢，大家湊在一起一說這事兒，都說這錢八成是有借無還，所謂的借完全是給。
“最重兄弟情誼”的大伯，實際上也只“借”了三千塊錢，借錢最多的是二亮子倒黴的哥哥大成子，聽說為這事兒兩口子打了半宿，差點兒鬧離婚，親戚圈裏傳出這樣的風聲，估計下次三伯再想從長子那裏拿錢補貼小兒子難了。
想到這裏夏小雨嘆了口氣，聽說這事兒的時候她已經預備了幾萬字的腹稿跟三伯戰鬥，沒想到還沒等她出手，老爸老媽就把三伯搞定了，她一身的撕X才華除了在網上做鍵盤俠之外無處施展，全因為家裏有兩個更可怕的鎮山太歲。
回房間開電腦，頭一件事就是檢查郵箱，第一次考研已經失敗了，找工作的簡歷發了上百份，能找到的工作都是些不怎麽正規的小公司，老板上來就灌雞湯，不希望員工注意薪水，要注意自己的發展，真不知道不到8個人的小公司有什麽可發展的，薪水少得要死，扣除五險一金，減去往返的油費+餐費，也就是夠喝幾杯奶茶的，雞湯都喝不起。
夏家經濟條件好，只有夏小雨一個女兒，老實說對她沒什麽要求，老爸老媽的意見很明确，馬上天就熱了，大熱天的別去找工作了，在家複習考研考公，考不上家裏也養得起她。
這也是為什麽夏小雨現在還能在家裏悠哉悠哉地呆着父母沒有一個催她去找工作的原因。
看完了郵件她打了個呵欠，下載了一直在追幾集的美劇、韓劇、日劇一直看到淩晨，困極了就去睡了，第二天十點多才起。
就這樣糊裏糊塗地過了三天，要不是鑒定術時常會在不經意的時候“發揮作用”，她早把游戲的事當成一場怪夢忘了。
第三天她補完美劇直接睡了，一睜眼自己就來到了一處“熟悉”的地方。
“我勒個去——”
“夏小雨飛飛你個球，歡迎回來。”還是上次的新手指引，他的風格變成了僞娘風，穿着法國女仆裝眨着大眼睛賣萌。
“我不想回來好麽？”太奇怪的游戲太奇怪的獎勵了。
“做為本公司的內測玩家，您須保證每周二小時以上的游戲時間，因為您已經連續三天沒有登陸，為了您的利益我們只得強制請您進入游戲。”新手導引一臉無辜地說道，好像他們真的是為夏小雨好一樣。
還待強制的啊？“新游戲是什麽？”
“請您選擇。”新手導引拿出一張菜單，但菜單上只有一個游戲名，選擇？只有一個選項不叫選擇好麽？
“糟糖之妻不下堂？”好像是行書之類的字體，看不太清楚。
“游戲的名字是糟糠之妻不下堂。”新手導引要是真人的話肯定會翻白眼。
夏小雨也想要翻白眼，都什麽年代了還用這種梗，現在流行的是甜寵文！大女主！糟糠哪裏來的糟糠啊。
“現在開始進入游戲。”
一九七八年
如果說上一個游戲夏小雨眼一睜一閉就進入土豪場景變成大小姐，這個場景夏小雨就是眼一睜一閉就——
目測還沒有老房子倉房大的一間小屋，房頂不平整的傾斜，房頂加四面牆全部是用報紙糊的，燈還是最原始的那種黃色燈泡，瓦數應該還不高，只能照亮小屋的一半。
房間裏只有一鋪炕，炕上連着一個小爐子，爐子裏面半明不明地點着火，炕上一個五六歲的男孩正在睡覺。
夏小雨正坐在炕沿邊發呆，在她的旁邊是一個年近三十臉略有些黑但整體清秀帶書卷氣的男人。
“小雨，你考慮的怎麽樣了？我還是那句話如果你不答應我絕對不會去考。”
考？考什麽啊？夏小雨一低頭看見自己的膝蓋上已經皺巴巴的半張報紙，報紙上寫着“恢複高考”。
她翻看背景資料，農村女青年夏小雨，嫁給了下鄉的知識青年陸京，陸京一九七七年恢複高考時考上了大學，夏小雨帶着兒子大海跟随陸京回到了城裏，只有小學文化的夏小雨雖然勤快能幹依舊被陸家人嫌棄，陸京在學校裏遇見了志同道合的白鴿，兩人相識相愛，憤怒的夏小雨跑到學校撒潑打架，害得本來已經預定留校的陸京險些失去工作，為了保住陸京的工作，白鴿聽從父親的安排嫁給了父親戰友的兒子建國。
四個人開始了漫長痛苦的生活——
夏小雨糾結了起來，這游戲當然有輕松的解決方案，她只需要說你不許去高考就行了，可夏小雨看着陸京長滿了老繭的手和一屋子雖舊卻保存完好的書，這是一個人的一生啊，一個城市青年十八歲下鄉，熬到三十歲，熬過漫長的十二年，好不容易有了改變命運的機會，她怎麽可能一句你不要去就毀掉了呢？
至于兩人的悲劇從一開始就是注定的，一個小學文化連字都認不全的農村姑娘和一個城裏的高材生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時代的悲劇讓兩人走在一起，又是時代讓兩人分開。
“你去吧。”夏小雨說道。
“真的？”
“家裏你不用惦記，一切有我，我去和我爸說。”夏小雨的爸爸是民兵隊長，陸京想要去高考，必須得他出面找大隊書記開介紹信。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故事裏沒人“渣”，但就是一群善良的人造成了幾個人一生的悲劇。夏小雨是來改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