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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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蘭呢」
「在閣樓裏。」
「用過午膳了」
「是。」
「吃了些什麽」他問得钜細靡遺。
總管不敢輕怱,如實答道:「清蒸鮮魚、紅菱雞絲、芙蓉豆腐、清炒鮮蔬,還有一盅人參雞湯。」
「食欲如何」
「回少爺的話,蘭姑娘近來胃口不錯,雖然菜肴仍有剩,卻剩得比往常少很多,五次裏總有個兩、三次,能喝上兩碗雞湯。」
俊美的容顔,浮現淡淡笑意。
「很好。」男人點頭,腳步卻未停,又問:「燕窩還有多少」
「還有一斤九兩。」
「夏日難免氣燥,從今日起,一旬裏替她熬五次燕窩,要是不夠了,就再讓人從鳳城拿來。」
「是。」總管低着頭,用心記着,連一個字都不敢忘。
交代妥當後,男人白袖一揮,不需多加吩咐,随身的護衛們以及總管,已紛紛停下腳步,行禮後離開。
花香濃濃的庭院裏,只聽得到啁啾鳥鳴,格外悅耳。
男人獨身一人,沿着青石小徑,走到庭院深處,那處嬌養着他心中最惦念人兒的清雅樓閣。
樓閣之內,寂靜無聲。
他推開門,拾階而上,來到花廳之外,腳下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隔着細密的珊瑚枝,隐約可見,內室的窗下,坐着一個嬌小人兒。她低着頭,借着薄紗篩過的柔和日光,正撚着繡針,在一塊暗色布料上,專心繡着精巧的圖樣。
瞧她繡得用心,男人也不開口,腳步更輕,旋身幾步就已進了內室。
幽蘭沒有察覺,房裏多了個人,仍低着頭,一心三思的繡着,那精致的花樣,逐漸有了雛形。
他站在幾步外,凝視着窗前的人兒。
只有看着她的時候,他的心才能感到平靜,才能忘卻那些爾虞我詐、機關盤算,以及他的滿手血腥。
看着窗前的人兒,他的眼裏,滲入了暖意。
她繡的花樣,是婉約的蘭草,蘭葉細而長,惹人憐愛的蘭花,仿佛含羞般,半掩在蘭葉之間。一葉又一葉的蘭葉,尾端輕卷,細密的花樣連結,繡在布料的邊緣。
這麽細致的花樣,就算是最熟練的師傅,也要花費一個月以上才能夠完成。這麽繁多的繡紋,是她耗了多少時間、多少精神繡的
确認繡紋妥當後,幽蘭直起身子。
她揉了揉酸疼的肩,擱下繡針,仔細拆開繡架,然後站起身來,将暗色的布料抖開。
上好的布料,早已裁好,且縫妥。
那是一件男人的衣裳。
他靜靜看着。
那件衣衫上,不論領口或袖口,都有她親手繡上的圖樣。她輕拂着布料,确認衣裳整潔,蘭草的圖樣也在布料上浮動着,細長的蘭葉,像是一個纏綿的擁抱,将會圈繞着穿上這件衣裳的男人。
柔和的日光,将她的發絲、面容,鑲了一圈淡淡的金邊。柔柔的小手,撫着衣衫,撫着繡樣,仔細檢查着,不肯有半絲馬虎。
她的臉上,還有着甜中帶羞的淺笑。
驀地,她察覺到角落的視線,匆匆擡起頭來,赫然瞧見,一個男人站在角落,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
「哥!」幽蘭訝異極了,連忙收起衣衫,藏在身後。「你怎麽來了」她的表情有些慌。
關靖走上前來,微笑開口。
「怕下人放縱了你,才觑了個空,來這兒檢查,盯你是否按照吩咐,好好休養、進食。」他笑了笑。
「哥——」
「嗯」
「你站在那裏多久了」
「不久。」關靖神色未變。「我才剛到。」
幽蘭松了一口氣。
「怎麽,你在忙嗎」關靖又問。「我打擾你了嗎」
「不,沒有沒有,我只是——只是——在做些東西……」她的聲音愈來愈小,滿臉的羞,雙手在背後,把衣衫揉得更緊。
關靖順着她的意,不刻意揭穿,就當作什麽都沒瞧見,還體貼的換了個話題。「我聽總管說,你近來胃口不錯。」他走到桌邊,撩袍坐下。
「是廚娘的手藝精進,滋味更好,我才吃得比以往多。」她看着哥哥,把功勞推給廚娘。
哥哥性格嚴謹,待奴仆們無比嚴格,要是事情與她相關,奴仆們就得更小心謹慎。所以,只要有機會,她總會在哥哥面前,多說幾句好話,怕奴仆們因為她,被哥哥罰了或罵了。
關靖端詳着她,目光極柔。
「你的氣色,的确比我先前瞧見時,要好得多了。」他伸出手,拇指擦過她的頰,溫柔的目光裏,像是藏着一個秘密。「多吃點,好好休養,別讓我擔心。」他吩咐着。
她淺淺一笑,如往昔般,笑得單純甜美。
「幽蘭知道。」
「那就好。」關靖點頭起身。「你忙吧,我不擾你了。」說完,他撩起長袍,迳自往外走去。
藏在眼裏的溫柔,含在嘴角的笑意,在踏出樓閣時,就徹底消失。離開幽蘭之後,他又恢複成平日的那個他,那個冷淡、高傲,能在南國呼風喚雨,決定無數人生死,城府比海更深的關家長子。
關家兩代父子,都是南國重臣。南北兩國長年敵對,南國皇帝卻昏庸無能,若非有關家父子,竭盡心力,長年輔佐朝政,不論內政或是外務,全一肩扛下,才能讓南國國力不衰,能與北國抗衡至今。
關家輔佐朝廷,當然,也左右着朝廷,勢力深植南國。
在南國境內,人人都知道,關家父子權勢驚人,卻只有極少數人,才知道關家還有個美如天仙的女兒。
關靖跟父親,甚至願意用性命,來扞衛體弱多病的幽蘭。父子二人從不對她提起官場上的任何事,仿佛關于那些事、那些人,只要是提起,對她都是一種亵渎。
幽蘭,是他跟父親,費心嬌養的一朵花。
她從小病弱,已數不清有幾次,險些就要踏進鬼門關,又被惶恐不已的大夫用盡全力,救回一命的經驗。
因為身體虛弱,再加上身分特別,春夏時居住在臨海別院,她還能偶爾出門走動,秋冬時回到鳳城,她就得留在家裏,不得出門半步。
好在,除了博覽群書外,她也對針黹情有獨锺,繡出來的圖樣精巧至極,連鳳城裏最高明的刺繡師傅,都要自嘆不如。
關靖那條黑底金繡、從不離身的束發帶,就是她一針一線繡出來的。
離開了樓閣,他穿過回廊,來到大廳。
大廳裏頭,已備着上好的鐵觀音,三件一套的青瓷裏,飄出濃郁茶香,還有袅袅茶煙。
每一回,初到臨海別院,他總會先去樓閣,見過幽蘭之後,才會來到廳裏歇息。奴仆們知道,關靖會在樓閣裏,噓寒問暖上一陣子,卻算不準時間,所以只能備着茶,只要茶稍稍涼了,就立刻倒了,再換上熱茶。
所有人戰戰兢兢,全低着頭,乖乖等着,直到關靖坐下,端起茶碗,喝了第一口茶,神色依然不變時,大夥兒才松了一口氣。
「總管。」關靖以茶蓋,輕刮着碗裏的茶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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