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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蘭》作者:典心【完結】
第一章
南國 邊境
氣味。
某種她不熟悉的氣味,混雜在花香之中。
精致的白絲縷鞋上,沾着溫暖的泥、芬芳的花瓣,悄悄踏進岩洞之中。洞外夏季的陽光,在柔軟無瑕的白綢衫邊緣,鑲了一層金色的邊,也照映出那纖細嬌小的剪影。
幽蘭走進黑暗中,微側着頭,長辮低垂在柔軟的胸前,有如一只小動物般謹慎,每一步都提高警覺,走得小心翼翼。
氣味愈來愈濃了。
岩洞外是一片山坡,種滿鮮豔的紫棠花,四季都芬芳馥郁,起風的時候,花瓣漫天飛舞。山坡下是湛藍的海,氣候溫暖時,幽蘭偶爾赤足在沙灘上行走,細軟的沙總搔得她腳底發癢。這片山坡屬于她,四周守衛森嚴,那些人保護着她,卻從來不敢打擾她,甚至不敢看她一眼。
幾年前,她發現山坡下一處隐密的地方,有個深深的岩洞。
洞內陰暗涼爽,石地平整光滑,像是在很多很多年前,曾有人居住過。她逐次逐次的,帶來毛毯、燭火等等東西,還每天換上芬芳的鮮花,将洞內布置成專屬于她的小天地。
如今,她卻清楚的察覺,有某種東西,闖了進來。
洞內幽暗,她不敢點燈,适應黑暗的雙眼,看清最暗的角落,躺着一個巨大的黑影。
那是什麽
她不敢再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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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野獸嗎
黑影趴伏着,一動也不動,像是連呼吸都停了。
是受傷的野獸
那氣味愈來愈濃,幾乎掩蓋了紫棠花的花香。直到現在,她才赫然醒覺,那陣陌生的氣味,是濃重的血腥味,大量暖黏的血液,沾濕了岩洞的石地。
滿地的血跡,染紅了她的白絲縷鞋,逐漸的暈開。她倒抽一口氣,小臉微白,沖動的轉身,就想要逃出岩洞。
「啊……」
一陣細微的呻吟聲響起。沙啞的、痛極的男人呻吟。
她訝異的轉過身來。
那不是野獸的聲音,而是人類的呻吟!躺在那裏,流着鮮血,瀕臨死亡的是一個人!
一個男人……
幾度遲疑後,善良的天性,讓她抛卻了謹慎,非但沒有逃出岩洞,反倒主動靠上前去,直走到那重傷的男人身邊,才忐忑的蹲下。
男人背上的傷,慘不忍睹。
她掩着粉唇,咽下一聲驚呼。
觸目所及的範圍,他的每一寸肌膚,都有着深淺不一的傷痕,血不斷的滲出,浸濕了他身上那幾塊殘破不堪的布塊。
這個人是遭遇了什麽事是遇上海難還是被盜匪襲擊或是無意中闖過國境,被北國人逮着,刑求到只剩半條命,好不容易才逃了回來
「啊……」
又是一聲痛極的呻吟。
她連忙斂裙,蹲到他的身旁。
「你……你還好嗎」她關懷的問,精致的臉兒滿是擔憂。「你別擔心,千萬撐着點,我馬上去叫人來。你不會有事的!」
話才剛說完,一只染血的大掌,已猛地抓住她,牢牢握住她纖細的手腕。
鮮血染紅了她的衣裳,印下猙獰的血印。她驚呼一聲,駭然的擡起頭來,看進一雙亮得不尋常的黑眸裏。
他的臉上滿布血污,教人看不清他的五宮,鮮血讓他看來猙獰,潮濕的黑發裏,有着血腥,以及海水的氣息。
「不。」他擡頭注視着她,微眯起眼,即使在黑暗中,那雙黑眸仍舊明亮逼人。「不用大夫!」他語音虛弱,手勁卻剛強且堅決。
「可是,你在流血。」她低語着,忍着不呻吟,嬌嫩的手腕,已經被他握得痛了。
他又垂下頭去,沒有回答,大手卻始終未曾松開,只是緊緊的箝着她細瘦的皓腕。
她依然能聽見他斷續、粗重的喘息,幽蘭輕輕掙紮着,想擺脫那鐵般的箝制,他卻不肯松手,甚至因為她的掙紮,再度睜開眼睛。
「我不需要大夫。」他一字一句,深幽的雙瞳注視着她,重複強調。「別找大夫。別找任何人來。」
像是被猛獸盯住的小白兔,她喉嚨緊縮着,完全無法動彈。
「不要找人來!」他更加握緊了她纖弱的手腕,黑瞳冷絕。
她猛然回神,不得不點頭答應。
「好。」她壓抑着不安,甚至不敢面對那雙黑眸,只柔聲的要求:「那麽,至少讓我把燈點亮,好嗎」
扣住她的鐵腕,還是沒有松開。
「燈在裏頭。」她再次擡首,鼓起勇氣道。
他注視着她,額角的傷滲出汩汩的血水。
幽蘭咬着唇,對他保證。「我不會逃走的。」
縱然失血過多,男人的判斷卻仍舊快速而準确。他打量着四周,确定眼前這小女人,就算是要逃走,也必須經過他眼前,才能奔向洞口。
他雖然受了重傷,卻還是足以制住這個纖細柔弱的女人。
緩緩的,緊扣的血掌先是放松了力道,接着終于松開。重獲自由的幽蘭,匆匆收回小手,輕揉着那兒的疼。
她不敢逗留,轉身走到洞內。因為緊張,她花了比平常較多的時間,才找着火信子,點亮燈火,讓洞內變得明亮。
燈光照亮岩洞、石地,以及強撐着身子、坐在那裏的男人。
那畫面讓人沭目驚心。
他的傷不只在背上,就連他的肩上、頸上,甚至是胸前,也滿布着可怕的傷痕。他能夠強撐到現在,沒有喪命,就夠讓人訝異了。
看得出來,他的意志強韌。但是,再強韌的意志,也無法阻止因為嚴重失血而産生的虛弱。
他的眼神愈來愈渙散,膚色愈來愈蒼白,連聲音也比先前微弱。
「過來。」他緊盯着她,對她伸出手,鮮血從指尖滴落。
幽蘭遲疑着,望着他的神情有些膽怯,但眼裏的關懷與擔憂,卻始終不曾褪去。
「過來。」他重複,這次聲音裏多了絲不耐。
她還沒有任何動作,他卻突然開始咳了起來,大口大口的鮮血,咳灑了一地,他的臉色更慘白了,就連擡頭的力氣都沒有。
該死,他撐不下去了!
「咳、咳咳咳……」他在心裏詛咒着,卻咳出更多的血,他的意識更模糊了。
蒙眬之中,他仍知覺到,那小女人急急的離開,經過他的身邊,腳步聲朝着洞口逐漸遠去。她經過他時,海風吹起細致的綢衫,在劇痛與虛弱中,他竟還能分辨出,她的衣衫滑過那些傷口的感覺,以及那抹讓人迷醉的清香。
意識逐漸蒙眬。
黑暗緩緩籠罩了一切,他知道那個小女人會去找來其它人。而那些人一旦發現他,就絕對不會放過他。
在昏迷之前,他苦笑的确定。
他死定了。
水。
冰涼的、甘甜的水,滴落到幹裂的唇邊。
昏迷中的男人,發出一聲介于饑渴與痛楚間的呻吟,他無意識的張開嘴,吞咽着甘美的清水。
冰涼的水沖淡了嘴裏的血腥味,滋潤了他火燒般的喉嚨。
他貪婪的喝着、吞咽着,直到水滴不再落下,火焚似的高溫,再度席卷了他。他緊閉雙眼,輾轉呻吟,染血的結實胸膛起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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