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喧鬧的人流, 電動車摩托車突突而過, 街邊一個寒酸的宵夜檔上, 兩張桌子旁, 坐着幾個衣着光鮮的客人, 那相貌那衣着, 說是電視裏的明星也不為過。可這樣的人和這樣的場景結合到一塊，卻讓人感覺很穿越，就連路過的行人也不由得多看兩眼，看看他們, 然後再找找看四周有沒有隐藏攝像機，別是哪家電臺在錄制真人秀節目，自己一時大意就錯過上電視的機會。
雖然已經入秋，但暑氣仍舊未消，幾個人很快吃出一身熱汗，賀媽媽就将兩臺大風扇對着他們吹，雖然能驅除悶熱和蚊蟲，卻也把幾人精心設計的發型吹成幾堆雜草。
“你不用忙了，這麽多夠吃的。”淩爸爸出聲阻止來來回回搬食物的賀媽媽，感覺他再不阻止, 賀媽媽能将餐車上的食物全弄到桌子上。
“沒事沒事, 再煮完這幾個就好，這個草菇新鮮。”賀媽媽笑着說, 可能是做生意需要, 她嗓門很大, 但又帶着股爽直勁，并不讨厭。
淩笙手上拿着個塑料小扇子，是賀骁遞給她的，她接過來的時候看了一眼，上面印着個沒穿衣服的女人的背影，當然只有上半身，配文是某個補腎藥品的宣傳語，應該是街邊發的小廣告，內容雖俗氣，但扇起來風還是挺大的。
賀媽媽有四十來歲，一米六左右，微胖，笑起來嘴邊有兩個深深的酒窩，從她的五官能輕易看出來，年輕時肯定是個大美人，只是這些年的市井生活，生生把她曾經的光華磨沒了，乍一看，就是一個普通婦人。
賀骁原本想給媽媽打下手，但賀媽媽嫌他毛手毛腳，只會添亂，就把他趕回座位，賀骁就拿來一小筐花生，一個個剝了放碟子裏給淩笙吃，說是他姥姥的親戚從鄉下送來的，姥姥自己煮，吃了不上火。
“這個配酒吃最好。”李叔嘗了兩個，笑着說。
賀媽媽忙說道：“那等會你帶一筐回去。”
李叔連連擺手，“你太客氣了。”
“你和你媽不太像，從身高到長相，都不像。”淩笙小聲地旁邊的賀骁說，說完她忽然發現，賀骁真的很喜歡湊在她身邊。
“像的。”賀骁笑着說，随即仰起頭面對她，勾出一抹笑容後，用手指了指左邊臉頰，“看，這裏有個酒窩，就是不明顯。”
淩笙：……
“眉毛也像的，只是我是男人，顯得粗犷一些。”
淩笙又去偷看賀媽媽，再看看他，點頭道：“是有點像。”
賀骁心滿意足，低頭繼續剝花生，從淩笙的角度看去，能看到他的左側臉，猶如險峰峻嶺一般，棱角分明，完全不像剛才笑出酒窩時那麽軟。
Advertisement
淩笙悄悄多看幾眼，随即又做賊心虛地收回目光，拿起一次性杯子連喝幾口菊花茶。
賀媽媽在衆人合力阻止下，終于停止往桌上搬食物，将手洗幹淨後，又張羅着給衆人添茶水。
淩笙道：“阿姨你別忙了，坐下來休息吧。”
賀媽媽添好茶水，這才搬了張凳子放到淩笙身邊坐下，笑着瞧了瞧淩笙，“淩笙長得真漂亮，你也很高呀。”
淩笙還真不太會應付不熟悉的長輩，只能笑笑道：“我一米七。”
“現在的小孩都長得高，骁骁有一米八八了，暑假剛來那會，我都吓一跳，他姥姥、姥爺也都不相信我這小個子，能生出這麽高大的兒子來。”賀媽媽笑出兩個深深的酒窩。
淩笙回頭看一眼賀骁，只見他得意地朝她飛個眼，原本是努力往碟子裏剝花生，這會是直接扔他自己嘴裏去了。
賀媽媽說：“總想找個機會備點禮物好好感謝一下你，可骁骁說他謝過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其實我也沒做什麽。”淩笙實在不敢領功。
“骁骁暑假剛過來的時候，正好遇上那些小流氓，就打起來了，都把我檔口砸了幾次，可跟這些流氓地痞打了又有什麽用，你今天把人打跑了，下次人家更多人來，總不能天天讓骁骁在這裏守着吧，後來也不知道他從哪聽來的消息，就跑去找你幫忙了，那些人才沒再來，我這心裏啊，真是感激不盡。”
淩笙表面笑着 ，心裏卻是哼哼個不停，心想他哪裏是找她幫忙，他是直接去泡她！
賀媽媽又說：“說來也是有緣，沒想到骁曉一轉學，就跟你成了同學，真的是太好了，以後還得請你多多關照他。”
淩笙：……
賀媽媽你對你兒子是不是有什麽誤解，就他那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兇狠樣，誰關照誰還不一定哇！
賀骁在一旁低笑，學着他媽媽的語氣說道：“淩同學，以後可要多多關照我啊！”
賀媽媽眉眼彎彎的，笑得很寵溺，但随即又嘆口氣，對淩笙說道：“骁骁平時看着調皮，但也是很懂事的，性格好，人又聰明，現在更是放着好好的富少爺不做，非跑來這邊跟我吃苦，我實在是……”
賀骁連忙打斷她的話，“媽，你又說這些，哪來的吃苦？！”
從這母子兩一來一回的對話裏，淩笙瞬間抓住重點，“富少爺？”
她詫異地看了看賀骁，從他拿出那張他們一家四口人的合照給她看過後，她就一直以為他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沒想到居然從賀媽媽嘴裏聽到富少爺這個詞，實在讓人意外。
不過仔細想想，在不多的相處中，賀骁所表現出來的從容豁達，确實不像在小檔口長大的孩子。
見她表現得詫異，賀媽媽也跟着楞了下，不由得局促地看了看賀骁，“我是不是說錯什麽？”
淩笙擺手，“我只是有點意外。”
賀骁這會也是一臉糾結，糾結之餘，還有點慌張。
賀媽媽笑道：“這也沒什麽，我跟骁骁他爸，在骁骁很小的時候，就不在一起過了，骁骁跟着他爸，每年寒暑假再來我這邊，沒想到這次他也不跟我商量一下，就直接轉學過來。”
這邊三人顧着說話，那邊淩爸爸他們已經吃得差不多了，小美那舍不得用的口紅，已經被吃沒了，還外加一臉汗，眼看妝也快花了。
淩爸爸坐在紅色塑料凳上，抖着一條腿，拿着根牙簽剔牙，過于接地氣的舉止，讓他身上十幾萬的高訂服裝，瞬間貶值成幾十塊的路邊攤貨，要是讓那設計師知道，肯定會哭暈在廁所裏的。
“時間挺晚，我們得回去了。”淩爸爸說。
淩笙點點頭，站起身準備被付款，卻被賀媽媽攔住了，“可別，你這是打我臉呢，你們願意來吃我這路邊攤，就已經給了我天大的面子了！骁骁，快把那兩框花生拿來，讓淩笙帶回家吃。”
賀骁應了一聲，彎腰去打開餐車下的櫃子，從裏面搬出兩小框花生來。
淩爸爸爽朗笑道：“你太客氣了，往後要還有人敢為難你，你直接來找我，她一個小孩能頂什麽事。”
賀媽媽笑道：“你家姑娘本事大着呢，找她就夠了！”
這馬屁拍得淩爸爸神清氣爽，通體舒泰，跟個領導似的擺擺手，“那就多謝款待了。”
夜市本就越晚越熱鬧，将近12點，依舊人頭攢動。
雙方道了別，淩爸爸就帶着衆人往外走。賀骁那兩筐花生，阿左原本想接過去拿着，賀骁卻說不用，他也要跟着送送他們。
淩笙原本跟着小美在讨論夜市的其他食物，見賀骁跟上來，也不能不理他，只能放緩腳步跟他并排走，随口問了句，“重不重？”
“兩個李老二我都能拎得動。”賀骁笑着說。
“能不提李老二嗎？”
賀骁挑眉，“那就兩個你，我都抱得動。”
淩笙：……
“你是不是生我氣了？”賀骁又問。
淩笙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波瀾不驚地說：“你這人嘴裏沒句實話，我習慣了，以後離你遠點就好！”
賀骁嘆氣，“果然生氣了，我也不是故意瞞着，上次打架你給我手機的時候，我當時沒想到，過後才想起來你應該是誤會了，可也沒合适機會給我解釋了。”他也不是個糾結的人，事情過了就過了，在人家沒問的情況下，他更不可能幹巴巴主動跑去說，其實我家很有錢？？
淩笙又看他一眼，好半天才說道：“扮豬吃老虎是不是很爽？”
賀骁低聲咕哝了一句：“彼此彼此。”
淩笙楞了下，随即站定問：“你什麽意思？”
賀骁揚起下巴，挑釁地笑道：“字面上的意思，扮-豬-吃-老-虎，你不也是？刷題王！”
淩笙：……
刷題王就是她那微信小號的名字！！
電光火石間，一對疑問在在她心頭浮現，這是怎麽回事？賀骁怎麽會知道這個號是她的？？她已經挺小心掩飾了啊！昨晚他們還在一起刷題，他的表現明明很正常，到底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見她不肯認，賀骁又笑着說道：“還是要我叫你一句‘爸爸’？”
一時間，淩笙殺人滅口的心都有了，一個學渣突然變成學霸，本就是件很奇怪的事，如果他再刨根究底的話，不行不行，這人決不能留！！
結果不等她做出有效回應，不遠處的路邊忽然停下一輛醒目的火紅色超跑，剛停穩，車門就被從裏面推開，很快從車上下來一位一身火紅超短裙的女孩子，跟個電影明星似的。那女孩看了看周圍，随即将目光鎖定在賀骁身上，杏目一瞪，喊道：“賀骁哥哥~~~我終于找到你了！！！”
淩笙：……
賀骁：……
這大晚上的，哪來的妖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