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法事做完，老道士退場，場地被收拾幹淨，可淩笙還是那個被換過芯的淩笙，一根頭發絲都沒有變。
父女兩坐在石凳上，同是一臉沮喪。
夜色越發深沉，潔白的月光穿透樹木，落下各式奇形怪狀，如怪獸一般的影子，倒也很符合中元節的氣氛。
淩笙被周圍森然的氣氛感染，忽然有些發冷，抱着自己的雙臂，縮着肩哆嗦着，沒話找話地說:“我覺得已經很小心了，您是怎麽看出我不是您女兒的？”
事到如今，她還是有點想不通，難道就因為自己每天開車出去亂逛？
淩振臣冷嗤一聲，從兜裏掏出盒煙，抽出一根後，習慣性地将煙遞給女兒分享，但遞到一半就僵住了。
淩笙讪讪地笑了一聲，“謝謝，我不會抽。”
再一次被殘酷的現實打擊到的淩爸爸沒好氣地瞪她一眼，給自己點上煙，連吸幾口後才回答她的問題，“我開始只覺得你很奇怪，沒想到詐一下，你就都承認了。”
淩笙：……
原來只是詐她的！！可當時他的神情明明很嚴厲很篤定，就好像已經看破一切真相。
她果然還是太嫩了，應該裝傻到底的！
過了一會，她又問:“做法事真的有用嗎？這道士是哪裏請來的？”
這會她仍心有餘悸，雞血雖已經被擦幹淨，但她還總覺得鼻尖有股揮之不去的血腥味。
淩振臣皺眉，回憶了一會，才說：“是阿左他媽的嫂子的三姑的六婆的遠親。”
淩笙：……
真難為淩爸爸還能把關系記得這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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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熟人，要價10萬。”
“一場法事10萬？”淩笙難以置信地回頭看淩爸爸，确定他并沒有在開玩笑，果然是貧窮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淩爸爸将煙頭扔在腳邊踩滅，一臉嫌棄地說:“是阿，難怪都說便宜沒好貨，才10萬的法事，果然沒質量。”
10萬塊一場法事還說便宜？淩爸爸你對便宜這個詞是不是有什麽誤解？
又聽他說:“聽阿右說，他爸的表叔的姐夫的姑媽的媳婦認識一個神婆，一場法事要價50萬，要不哪天找她來試試？”
淩笙無語了，一個神婆一場法事要價50萬？沒瘋吧！對方該不會是看準淩爸爸是個人傻錢多的大財主，才敢這樣漫天要價？！
“淩先生，我覺得沒必要這樣折騰。”淩笙覺得自己有義務将淩爸爸從被坑的大道上攔截下來。
淩振臣怪異地看她一眼，“你還是叫我爸吧，雖然你的靈魂不是我女兒，但這身體絕對是親生的。”
淩笙也沒糾結，“爸，您想想，我穿過來的時候，也沒有這麽折騰啊，只是睡一覺醒來就這樣了，您現在又是道士又是神婆的，哪天真的成功将我的魂魄從您女兒身體趕出去，可她又沒能及時回來，那時該怎麽辦？這身體就變成一具沒主人的身體，可能會成為植物人，也可能會直接死掉，等某天您女兒回來了，卻發現她的身體壞了或沒了，到時她不就成了孤魂野鬼？”
淩爸爸瞪大眼睛，終于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這個叫杜晨晨的魂魄雖然是個外來者，但她起碼能給淩笙的身體‘保鮮’，還真不能亂做法驅趕！
只見他一拍腦袋，自責地說：“怪我怪我，我怎麽就沒想到這一點！”
淩笙安慰道：“說不定哪天睡醒，您女兒就回來了，而我也能回到自己的身體裏。”這話剛說完，她忽然想到個重點，她穿過來了，那她的身體怎麽樣了？“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我和您女兒互換了身體？！”
淩振臣愣了下，随即一臉興奮地說：“對對，肯定是這樣沒錯了，你變成她，她變成你！”
不管是不是，這個猜測對他們來說，也算是一個安慰，起碼兩個人都還活着，只是換了個生活環境。
然而淩薇笙卻想起另一個重點，她可是醫學院的高材生，讓一個學渣穿到她身體裏，那絕對是個悲劇！
看她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淩爸爸怒了，“怎麽，你嫌棄我女兒？我都還沒嫌棄你呢！你說說，你們家爸媽年收入加起來有多少？你每個月的生活費有多少？”
淩笙咽了咽口水，杜晨晨家在三線城市，很普通的家庭，爸媽是工薪一族，兩人一年的收入應該有十五萬左右，她上大學後，媽媽給她的生活費是每月2000，不過因為她從不亂花錢，所以2000塊還有點剩餘。
“我的生活費是2000塊。”她如實說。
淩振臣像聽到什麽恐怖事件一般，張大嘴巴瞪大眼，難以置信地問：“2000？一天？”
淩笙：……
淩爸爸皺眉，“難道是……一個月？”
看他一副想撸袖子揍人的模樣，淩笙艱難地解釋道：“我覺得，一個月2000塊錢對于普通大學生而言，已經足夠了，這沒有什麽好稀奇的。”
淩振臣直接抓狂，“我靠，我淩振臣的女兒能是普通人嗎？她剛出生的嬰兒床都是鍍金的你知不知道！2000塊一天都寒酸，更別說還要花一個月！那是人過的生活嗎？？？”
淩笙：……
敢情她一直不是人。
淩振臣深吸口氣，勉強将自己從暴走的邊緣拉回來，指她的兜，說：“拿手機出來，看看你的銀行卡餘額。”
淩笙很是茫然，不明白突然要她看餘額做什麽？這些天她一直用的是原主錢包裏的現金，裏面大約有幾千塊，她也不敢用多，每次除了填飽肚子，就沒再動過錢，拿手機除了上網頁看一些關于靈魂轉換的消息或小說之外，就沒再做別的，還真不知道她銀行卡有多少餘額。
她聽話地點開标識着錢包的文件夾，發現裏面有好幾個銀行的APP，就随便點開一個，然後就看到一串數字，她數了數，居然有6位數，“48萬？”
雖然她一直知道這個社會貧富懸殊，但如此直觀的沖擊，她還是頭一次碰到，一個16歲女孩子的錢包，居然有48萬！她這邊還沒震驚完，就聽淩振臣啧的一聲，說道：“這張估計是少的，你再打開其他的。”
還有更多的？！！
淩笙果斷搖頭，“不用看了。”她已經知道他們家有金礦。
這時，手機裏彈出一條微信信息，還是顧甜甜發來的，“淩姐，江湖救急，先借我兩萬。”
淩笙：……
三更半夜跑來借錢？也沒說借錢的原因，這姑娘是不是在外面幹什麽壞事？
而且現在的小孩子借錢，都是以萬為單位的嗎？一開口就兩萬？？
淩爸爸也看到這條信息，不甚在意地說道：“借她，她是官三代，沒什麽錢但有勢。”
淩笙捏着手機的手抖了抖，她長這麽大，花錢最多的也就是千為單位，連學費都是媽媽親自交的，現在居然要她随随便便就借兩萬出去，她真的很不适應啊！
“要不，問問她借錢的原因？”
淩爸爸道：“這點小錢還要問，扭扭捏捏的只會顯得你不大氣。”
“要是她不還怎麽辦？”
“你借她的錢什麽時候有還過？”
淩笙：……
看來這父女兩果真是親生的，都喜歡當冤大頭！
淩笙一咬牙，準備給顧甜甜轉錢，但密碼頁面跳出來後，她才發現問題，“我不知道密碼。”
淩爸爸想都沒想，飛快說道：“820815.”
“您女兒的密碼，您這麽熟練？”
“當然，這是我老婆的生日，我也在用這個密碼。”
這句話的信息量好大，不僅讓她知道淩笙的密碼，還知道淩爸爸的密碼，還知道淩媽媽的生日！
淩笙低頭操作手機轉錢，淩爸爸擡頭看月色，忽然一拍腦袋，道：“我艹！完了完了，這次真的出大事了！”
淩笙奇怪地看他，“怎麽了？”
“你媽媽下個月就要回國，她心髒一直不好，要是讓她知道你不是她女兒，鐵定要出事！！”淩爸爸說完，自己都坐不住了，站起身繞着石凳轉圈，就像那熱鍋上的螞蟻。
淩笙愣住，連淩爸爸都能看出她是假的，那溫柔細心的淩媽媽，肯定也能看出來。
一個母親在知道自己孩子的靈魂被掉包，會是怎樣的反應？？淩笙是想都不敢想。
“那該怎麽辦？”淩笙也跟着着急起來，一想到自己的到來有可能傷害到這個家庭，淩笙就覺得無比內疚，早知道她就不該看那本書。
淩振臣咬牙道：“事到如今，只能死馬當成活馬醫。”
淩笙：……
這是什麽破比喻，有把自己的女兒比成死馬的嗎？
就見淩大佬一副雄心壯志的模樣，說：“從明天開始，我要對你進行魔鬼式特訓！等你媽回來，也不會察覺到任何異常！”
淩笙瑟瑟發抖，本能地覺得，這“魔鬼式特訓”絕對不是什麽正經特訓。
第二天，淩笙睡到自然醒，睜開眼的第一件事，就是看一看房間裏的擺設，然後失望地嘆口氣，她今天依舊沒能穿回去。
她一向沒有懶床的習慣，等清醒之後就翻身下床，洗漱換衣服，然後打開房門準備下樓，然而，今天她卻沒辦法順利下樓，因為管家李叔帶着近兩百斤的胖妹工人小美就守在她房門口。
淩笙疑惑地問了句：“李叔，什麽事？”
李叔是個和藹的中年大叔，平時看人的眼神都是帶着笑，笑起來秒變眯眯眼。這會看他擡起手腕看看時間，然後笑道：“小姐，時間還早，請你再去睡個回籠覺，等12點我們再來叫你起床吃飯。”
淩笙：……
果然，10點鐘起床還太早了麽！！
“小姐，先生說了，這是魔鬼特訓的第一課，晚睡晚起。”
她昨天的預感果然成真的了，這淩爸爸真的是不走尋常路，簡直有毒！
她艱難地說道：“可晚睡晚起對身體不好吧！”
李叔笑眯眯到道：“習慣就好了。”
“我要是不願意配合呢？”
“先生說，這是你的責任和義務。”
淩笙無言以對，想想也對，她現在占用了人家女兒的身體，又有什麽資格不配合？
随後她才指着小美說道：“小美是來監督我的？”
李叔道：“只要小美往門口一站，你就出不去了。”
李叔剛說完，小美就很配合地往門框裏一站，果然把整個房門堵得嚴嚴實實的！
淩笙：……
不讓她出門，拿鑰匙把門反鎖不就行了，為什麽要讓人堵門？？
她錯了，其實不只淩爸爸有毒，這一整家人都有毒！
于是，穿戴整齊的淩笙被迫回到被窩裏，蓋着被子盯着天花板揉着打鳴的肚子，硬生生熬到中午12點。
饑腸辘辘地吃完午飯，又吃了餐後水果，淩振臣才風風火火地從外面回來，身邊帶着兩個助理，阿左和阿右，看來是剛出去辦完事回來。
淩振臣往客廳沙發上一坐，阿左阿右像兩座雕像似的，面無表情地站在他身後，那架勢，還真有點大佬的派頭。
“過來，爸爸現在來給你上第二課，講粗口。”
淩笙：……
淩爸爸道：“你平時最常說的幾個字眼，‘艹’‘靠’‘你媽’‘我日’，說一遍給我聽聽。”
淩笙咽了咽口水，忽然發現這課程的難度要比各種奧數競賽難多了！要知道，杜晨晨當了19年的好孩子，從來都沒說過一個髒字！
她醞釀着情緒，張了張嘴，道：“艹、靠、你媽、我日。”
淩大佬眉頭皺得快打結，想他淩振臣縱橫江湖這麽多年，到頭來，自己的女兒居然連粗口都講不好，實在紮心！
“你以為你在詩朗誦啊？！說這些字眼的時候，表情跟語氣都要配合上，明白？跟我說‘我艹’！”
淩笙：“卧槽！”
淩爸爸瞪眼，“我艹！”
淩笙瞪眼：“卧槽！”
淩爸爸：“眼神要兇狠，語氣要更用力，不能軟綿綿，要一氣呵成，我靠！”
淩笙瞪眼：“我靠！”
淩爸爸點頭，“這次還行，繼續！”
淩笙繼續瞪眼：“你媽！”
淩爸爸愣了下，“什麽？”
淩笙以為又不合格，于是更用力地說：“你媽！！”
“停停停。”淩爸爸連忙喊停，摸了摸自己的腦袋，說：“我怎麽覺得有點不對勁……小崽子你罵誰呢！”
淩笙：……
作者有話要說： 淩笙：別人家的爸爸盼着孩子能成龍成鳳，她的爸爸只盼她能早日學會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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