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Chapter53
第053章 Chapter53
Chapter53
越努力越低分, 如何讓人不被氣到“溫柔”微笑。
麥考夫還算冷靜,先取出藏在床邊櫃的人皮書,看獎勵緩一緩心情。
人皮書的頁面依舊幾近空白,那些消失的文字故事沒有重現, 只在第二頁多了一個地址。
這次的獎勵領取點在法國, 『法國第三銀行巴黎分行, 保險櫃098,口令:HHH44i』。
比起上次趕往奧地利維亞納,從倫敦去巴黎路程短了很多,只需兩天即可往返。
也許, 縮短了這次的領獎路程是本輪最值得被稱贊的事。
麥考夫沒有放棄對評分的研究,收好人皮書, 複盤兩次任務。
得分X(滿分一百)的角色評分與崩壞值相關。
任務點評裏寫得很清楚:
崩壞值是(100-X)/100,超過40%時, 劇情自動糾偏。
評價體系卻不只一個。
除了對扮演人物的打分,還有夢境成就點。
上輪《伯爵的追殺令》得到1點, 本輪《銀行家之死》得到2.5點,累積3.5點。
點評末尾寫着貼心小建議, 累積10個夢境成就點,任務者将來會為這個選擇感到有備無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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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考夫重新審視角色評分與夢境成就點。
前一項, 自己的得分從68分→61分;
後一項,自己的績點從1點→2.5點。
一跌一漲的截然不同變化趨勢, 說明它們采用兩套計分标準。
由此再分析他在兩次任務裏的不同表現。
第二次, 他更努力地演出一見鐘情式的狗血虐戀人物角色。
別問有沒有真心, 反正把人設做足又充分加戲。雖然後來難以維持, 因為要通關任務是裝不下去了。
他努力貼合人物角色的感情線,為什麽評分還越來越低呢?
只有一個解釋, 努力的方向錯了。
角色評分值的主要計分點,不是通過臺詞與動作去充分展現所飾演角色的感情。
任務評分沒有智能到這種地步,它的打分标準是看關鍵劇情點。
比如第一個任務結尾,原劇情是侍衛帶着伯爵未婚妻,兩個人逃往北邊的森林。
他與「M-蛋糕」卻選擇往南逃,還把兩個人的私奔變成了三個人的旅行,是特意帶上了伯爵。
等到私奔到海邊小屋,在布置靠窗舒适的觀景點時,他只給自己安排了單人躺椅,而沒有準備雙人看海座座位,那一看就不像是情侶會做的事。
比起第一個任務,本次的關鍵劇情偏移更嚴重。
原劇情是游船沉海全軍覆沒,達成狗血虐戀的結尾。
麥考夫想到被他親手修好的蒸汽發動機,讓二十九人活着返回陸地。
假設上次的三人行可以勉強用性癖去解釋的話,這次是他主動大幅度地改變了結局。
與人物角色評分的下降不同,夢境成就點上升了。
成就點,是否與感情線成正相關關系?
因為本輪他努力在表達感情方面加戲,所以加分了?
麥考夫不敢下定論。
所謂“成就”,也可能與被改變命運的人數相關。
上次伯爵的謀殺對象是未婚妻與侍衛,這次冒充銀行家的雙胞胎哥哥謀殺對象是船上所有人。
還有一個小發現。
兩次進入夢境都在滿月的夜晚,但間隔了一個月,上次是2月,這次是4月。
麥考夫在思考中徹底平靜下來,又讓理性占據了大腦的高地。
默默記下幾種推測,不再為低分而氣憤,等下一次入夢再做試探。
下床,拉開窗簾。
推開窗戶,讓四月的春風吹入卧室。
倫敦的晨風似乎裹挾了泰晤士的潮濕水汽,氣味遠不如約克郡老家的清新怡人。
這座城更難覓明媚晨光。
只有鋪天蓋地的大霧,遮蔽了觀測天空的視線。
濃霧裏,半空中似乎存在一團龐然大物。
祂伸出無數觸手,似霧如霾而無孔不入,探向街頭巷尾的每個角落。
麥考夫望向街上行人。
霧氣模糊了他的視線,似能聽到霧氣深處的無聲嘲諷。
每個人都是命運的困獸,會不自覺地被看不見的觸手擺弄。
他眨眨眼,想起了臨時隊友「M-蛋糕」。
這次離開夢境任務太匆忙,沒能問對方一句,最喜歡的魔術師是誰。
大霧肆虐,人困霧中,對手是未知存在。
但他不孤獨,至少知道還有另一個倒黴蛋存在。
麥考夫再一次笑了。
心情愉悅地去起居室,從早餐開始新的一天。
沒有立刻在餐桌旁落座。先走向玻璃魚缸,撥弄了幾下陶瓷魚,想着今日行程。
夢中兩天,現實一夜。
入睡前,是剛剛處理完假.鈔案。
今天要給理查德太太報喪,然後去取定制的骷髅貓。再定一張今夜去巴黎的船票,領取第二次獎勵。
提及獎勵,有關第一次獎勵的達·芬奇油畫,它的來歷仍在調查中。
沙恩·亞瑟上次被假.鈔團夥綁架,是在他外出把油畫存入銀行保險櫃的途中發生。
他發現了一些線索指向可能的油畫歷任保管者。
奧地利王室哈布斯堡家族收藏着達·芬奇的多幅畫作。半數藏品不對外展示,包括那些在真僞上有争議的作品。
結合麥考夫從維也納取來油畫,是該從哈布斯堡家族身上查起。
沙恩計劃出遠門去奧地利,才會在臨走前夜給麥考夫捎口信。
可隔天剛把油畫存入銀行,他就被假.鈔團夥盯上綁走。
獲救後,他把前情告訴麥考夫,更堅定了遠赴奧地利的決心。必須遠離倫敦一段時間,或許能轉運。
麥考夫昨天送走了沙恩。
卻也不知第二次夢境獎勵會是什麽,會不會給他第二幅名畫?
*
*
莫倫從舒适的大床上醒來。
昨天入睡前被遺忘的小事就是昨夜月圓,而經過驗證,第二次任務果然也在滿月夜發生。
本次任務69分,獲得夢境成就點1.2點。
兩種評價的不同變化,是有點意思。
莫倫早有試探任務評分底線的企圖。
這次故意罷演感情戲,以為會不及格觸發劇情糾偏,卻沒有發生設想場景。
評分從70分→69分,只掉了區區一分。
夢境成就點的變化更加古怪,從1點→1.2點,居然不跌反漲。
莫倫重新審視通關任務的兩套評價體系。
現在可以确定滿分100的角色評分,它的得分點雖然與任務角色感情線有關,但不追求真情實感。
關鍵是要把握好劇情點,比如去搞浪漫的兩人私奔而不是篡改成三個人把日子過好,比如沒事別救該沉的船。
莫倫搖頭。
她發誓自己沒有一身反骨,也不是非要低空飛過及格線才罷休,那都是為了保證通關任務做出的最佳選擇。
通過兩次評分對比,基本可以确定一個事實
——完成任務與不崩壞角色從最開始就是背道而馳的兩個方向,外加通關時間的限制,通關的最優解往往只能讓她獲得低分。
不通關是死,崩壞角色只是得低分。
兩害相較取其輕,傻子也知道怎麽選。
總結一句話:這次得了低分,下次她還敢。
莫倫倒是對夢境成就點比較在意。
點評的末尾說,這玩意最終能幫她夢想成真。
說明在夢境任務的初始設定中,累積的成就點某天會被任務者兌換出去,或換取實物或達成心願。
她最可能在哪些場景下把成就點用掉呢?
是在最終結束所有任務時兌換終極獎勵,還是終有一次會遇上進退兩難或違背原則的任務,必須尋找第三條出路呢?
莫倫不憚以最大惡意揣測夢境制造者。
真的大善人會強制綁定陌生人,去做不通關就會死的強制任務嗎?
在迷霧重重的未知世界裏,唯一的幸運或許是她不孤獨。
莫倫幾乎能99%确定,兩次任務都遇到了同一個臨時隊友「M-冰淇淋」。
對方敲悶棍的操作手法,是行雲流水、輕車熟路、別具一格。這種境界,其他人很難模仿。
莫倫有些好奇,對方本輪能得幾分?
按照現在推測出的評分規則,臨時隊友本次傾盡全力把劇情拐上歪路,該不是卡在60分及格線上吧?
再聯想「M-冰淇淋」前期努力刷分的樣子……
“哈哈哈——”
莫倫忍了又忍,沒忍住,大笑起來。
甚好!
倒黴蛋不只她一人,怎麽看都是對方更倒黴一點。
快樂都是對比出來的,這種做法有點庸俗,但她接納庸俗。
莫倫笑着記下本次任務相關的推測與疑點,拿出了人皮書。
第二次獎勵的位置比較遠,不在倫敦,而在瑞士。『日內瓦國際銀行總部,保險櫃678號,口令:350KUYU』。
一來一回,至少半個月。
莫倫不打算立刻出發取獎。
不讓夢境任務過度影響現實生活,按照原定步調做事。
今天上午就要辦一件正經事。
與麥考夫約好,九點半等他的馬車夫上門來接,一起去雪莉家報喪。
雪莉的丈夫理查德在秘密追查假.鈔案中殉職。
之前為了調查案情,一直對理查德太太隐瞞內情。如今案情徹底告破,今天是要把這個噩耗告訴雪莉知曉了。
莫倫清楚這種時候外人說多少句節哀順變都沒用。
她與理查德家倒是有特別的緣分——不是誰都能看到鯊魚吐人頭。相識一場,就去問問雪莉需要哪些實質性幫助,自己會盡力做些能做的事。
09:30,相約報喪的兩人準時乘坐馬車出發。
“上午好。”
麥考夫真誠贊嘆,“今天的天氣不錯,春光宜人。”
莫倫高度贊同:“上午好。今天倫敦确實格外迷人,街頭巷尾盡是春日的生機勃勃。”
說話間,兩人眉目舒展,神色放松。
前方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道急剎車聲,緊接着車夫對罵聲起。
車夫A:“你怎麽駕車的啊!長眼睛了嗎?!今天的霧氣那麽重,你還敢沖沖沖。看不看路啊?”
車夫B:“你問我怎麽駕車的,你不瞎的話,就能看出我駕出了蝸牛的速度。這還不能讓你滿意嗎?那你別在路上走了,你往天上飛啊,就沒人和你搶路了。你要罵就罵倫敦的鬼天氣!我也想看路,問題是我得清嗎!”
今天,倫敦的濃霧比往日更猖獗。
遮天蔽日,不再是傳統灰霧,而是幾近棕黑色。
透過車窗難以看到五米外的馬車,只聽馬蹄聲踩在瀝青路面,踏踏作響讓人心煩。
不論從哪個角度看,今日倫敦的風景都與“好”毫不沾邊。
倫敦路況很惡劣,無法讓人看到春日陽光,更不談欣賞樹木花草展現出的盎然春意。
車廂內,兩人面面相觑。
是誰剛剛在真情實感地誇獎倫敦景色好?是自己。
顯然好的不是天氣,而是心情。
明明是去報喪,兩人的心情好到能睜眼說瞎話,對着倫敦街景大誇特誇,顯然不合時宜。
麥考夫卻一點也不尴尬地說:“今日的街頭霧氣比起地鐵車廂是不值一提。蒸汽機車在地下管道內吐出大霧,無處可散。我只乘坐一次就不想再嘗試,簡直像是主動鑽入霧妖的肚子。”
如今,地鐵車廂是露天的。地鐵沒有車頂,但比乘坐敞篷馬車的體驗感差很多。
地下管道的幽閉環境,蒸汽機突突突的運作聲,燒煤散發的煙霧徘徊不散,軌道防震功能不足的颠簸感等等。這一條條疊加起來,讓乘坐地鐵像是去渡一場死劫。
麥考夫對比乘坐兩種交通工具的不同觀感,從旁佐證了身在馬車車廂确實能領略好風景。
莫倫煞有介事地點頭,“您說得不錯。何況,比起十五年前的大惡臭,今天的倫敦有了顯著進步。”
十五年前,1858年的夏天,倫敦爆發了著名的“大惡臭”事件。
不論是女王還是乞丐,這座城的每個人都被臭味平等地攻擊。
從泰晤士河散發出來的臭氣籠罩整座城。
臭味的來源是大量生活與工業污水不經處理就排入泰晤士河。不是一天兩天,而是經過幾十年的累積,終于量變到質變大爆發了。
大惡臭讓拖延症嚴重的倫敦人,終于動工修建新的下水道系統。
今天的倫敦街,比起十五年前好了數倍,雖然依舊有來自馬糞的臭味。
莫倫卻一點也不心虛。
別管泰晤士河的污染将來注定死灰複燃,成為恒河之不列颠分河,反正現在她是給贊美街景找到了一點實證。
兩人相視而笑。
不錯,挺好的,都擺事實講道理,證明了“今天倫敦好風景”。
莫倫卻知道必須及時切換話題,不能就好風景再聊下去,再聊就圓不了場。
随意提起:“您的朋友亞瑟先生如何了?綁架事件沒給他留下心理陰影吧?”
“謝謝關心,沙恩恢複得不錯。”
麥考夫不會深談沙恩出門的真實目的,只客套地提了兩句。“他出遠門散心了,昨天走的。他堅信只要離開高犯罪率的倫敦,不會再遭遇第二次綁架。”
說到這裏,麥考夫突然沉默。
确定嗎?沙恩真的确定不會被第二次綁架嗎?
莫倫微笑。以她背後不說人壞話原則,是努力誇了一句:
“亞瑟先生的心态真好,樂觀又自信,對外國治安與個人運氣都很有信心。”
麥考夫只能說:“都是上帝保佑。”
兩人再次相視一笑。
顯然,第二個話題也只能到此為止。再說下去,就是對沙恩不禮貌了。
麥考夫切換新的話題。
“前幾日,從黑斯廷斯傳來的消息,只找到了理查德一半的遺骸。假.鈔團夥把理查德的無頭屍體扔在山裏,等到護林員發現時,屍體已經被野獸撕扯開,他的左腿、胸腔與右臂遭到野獸不同程度的啃食。”
理查德的腦袋只剩二分之一,被鯊魚吐了出來。
剩下的軀幹殘餘部分被發現後,勉勉強強拼湊起來,也只剩二分之一了。
麥考夫:“昨夜,運屍車抵達倫敦,我去停屍房看了。由于剩餘軀幹都暴露在山林空氣中,多處已經腐爛,也開始白骨化。今天把消息告訴理查德太太,就等她擇日認領屍體,安排下葬。或許對她而言,那會是一個很艱難的過程。”
莫倫問:“理查德的父母呢?是在倫敦,還是在老家?”
麥考夫搖頭,“我詢問了人事部,理查德的雙親十多年前都病逝了。他有一位親姐姐,也在四年前因病離世。理查德的死亡真相已經水落石出,是此次噩耗裏僅剩的好消息。”
此時,倫敦張牙舞爪的大霧終是把魔爪伸向兩人所在馬車。
一股陰冷的濕氣緩緩滲入玻璃與窗框的夾縫。車廂內,氣氛不免變得低沉。
莫倫:“倫敦每天都有非自然死亡事件發生,在東區與下水道發現屍體是常有的事,而他們通常死因不明。
有的話不能對死者家屬說,但理查德确實獲得了為數不多的幸運。那點幸運值不足以讓他死裏逃生,卻叫他不至于死不瞑目。以概率來論,這點幸運已經可遇不可求。”
莫倫沒有隐射他人,而是嘲諷自己。
如果她在夢境任務中失敗,又會以什麽姿勢死在現實世界裏呢?
即便聰明如福爾摩斯先生,在檢查她的屍體後也只能給出睡眠猝死的結論,又能去哪裏找出真兇?
麥考夫聯想到自身遭遇,沉默地點頭以示贊同。
能被查清死亡真相,的确是一種幸運。假設他死于通關任務,現實世界之大,誰能查明他的死亡真相呢?
兩人沒再聊天,不約而同望向車窗外。
倫敦的霧,時而散,時而聚。
莫倫瞧着霧氣濃了又淡,也不知道「M-冰淇淋」在哪裏?
麥考夫瞧着霧氣淡了再深,暗忖「M-蛋糕」不知身在何處?
其實,這個馬車車廂不大。
對坐的兩人,僅僅相距一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