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92章
時值早春,禦花園中的花兒大多是墜着一個個花苞含苞欲放的模樣,但比之光禿禿的冬日好歹多了幾分鮮豔嬌麗的顏色,一片新綠之下,看着倒也頗為新鮮。
寧歡和皇帝走到绛雪軒前,绛雪軒中的海棠樹只抽出了翠綠的新芽,連花苞都還未結上。
寧歡偏頭看皇帝,意味不明地翹起唇角:“绛雪軒。”
皇帝看着她這般模樣,不禁失笑:“喜歡這個名字嗎?”
寧歡矜持地颔首:“不錯。”
“喜歡就好。”,皇帝低眉看着她笑,聲音溫柔而坦然:“當初不過睹物思人,如今绛雪軒的海棠再好也比不上我手心裏最美的這朵小海棠。”
他輕輕捏了捏她柔軟細嫩的手。
寧歡沒想到他會這樣直白而坦然地說出這樣的話,竟一時啞然。
但心中的甜意卻也無可抑制的蔓延到臉上,她彎唇笑起來,故作驕矜:“是嗎,海棠嬌貴,你可要好生養着。”
聞言,皇帝面上的笑意愈發濃了,聲音亦是低柔得不行:“好,我必定将我的小海棠視若珍寶,珍之重之。”
寧歡甜蜜地翹起唇角,下意識回眸看了看身後的宮人,見宮人們都恭敬地遠遠墜在後頭,大約也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麽。
她放下心來,大膽卻又羞怯地看着他,柔軟笑起來:“夫君真好。”
皇帝一時啞然,看着眼前強忍羞怯笑意明媚爛漫的少女,心中一片火熱。
他一下便将她攬入懷中,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寶兒……”
說完寧歡便不好意思了,耳尖暈染開豔麗的緋霞,輕輕推了推他:“還在外頭呢。”
“朕抱的是朕的愛妃,有何不可?”,他看着她,唇角蘊着幾分促狹的笑意。
寧歡嗔他一眼:“誰是你的愛妃。”
皇帝氣定神閑地揚起唇角:“當然是咱們最漂亮的令嫔娘娘。”
令嫔娘娘,寧歡原本已聽慣了宮人們這般喚她,但這個人換成他,她卻莫名感到幾分羞赧。
她悄悄掐了他一把,橫他一眼:“你給我閉嘴。”,她壓低了聲音。
皇帝面不改色的受了,縱容地低笑:“遵命,我的令嫔娘娘。”
寧歡嗔圓了眼:“你!”
皇帝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手,放在唇畔偷了一個香。
光天化日之下,後頭還跟着宮人們,寧歡下意識看了看身後,見宮人們都恭敬地垂首才稍稍放心些。
她又擡眸,嬌嬌地嗔了他一眼:“讨厭。”
皇帝面色愉悅地笑起來。
“嫔妾給皇上……令嫔娘娘請安,皇上娘娘萬福金安。”,一道嬌俏卻又略有些膽怯的聲音響起。
春日爛漫,想來禦花園中瞧個新鮮景的人自然不止皇帝和寧歡。
寧歡擡眸看去,便見秀常在在前方行禮。
難怪她方才聽着這聲音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呢。
皇帝面上的柔情與愉悅霎時淡了幾分,他掃了前面的人一眼,淡聲道:“起來吧。”
秀常在起身,看着皇帝神色淡漠疏冷,再不是方才同令嫔說話那般溫柔而縱容的模樣,可他的手卻依舊緊緊握着令嫔的,她心中更是梗得不行,又氣又惱。
但在皇帝面前,她也不敢表現出什麽,只能奮力彎起一抹笑來,還未開口便聽皇帝聲音疏淡地問道:“你的禁足令解了?”
秀常在臉上的笑霎時僵住了,面上一陣白一陣紅,卻只能屈辱地回道:“回皇上,是。”
皇帝聞言,輕輕點了點頭,又淡聲道:“你跪安吧。”
聞言,寧歡幾不可查地一頓,以繡帕遮掩奮力掩住唇畔的笑。
這人可真是……
秀常在更是面上一僵,頗有些難以置信地擡眸看向皇帝。
跪安?皇上竟連一句話都不說便讓她跪安,他對自己是多不在意,或者說,多厭惡……
皇帝看着身畔憋笑憋得難受的少女,無奈又好笑地微微彎唇。
他看向秀常在的神情也不由帶上幾分不耐:“怎麽,你對朕的話有異議?”
秀常在一驚,頗為委屈地咬唇,面色楚楚地看着皇帝:“嫔妾不敢。”
皇帝看都沒看她,也不再搭理她,牽着寧歡的手徑直朝前走去。
秀常在無法,屈辱地守着禮跪安:“嫔妾恭送皇上,恭送……令嫔娘娘。”
看着皇上牽着令嫔離去的身影,看着令嫔身上金絲銀線極盡奢麗精致的衣裙,秀常在不甘而嫉恨地捏緊手中的繡帕,養得長而尖利的指甲甚至透過繡帕在她的掌心紮出血印來。
魏寧歡!
皇帝牽着寧歡走了一段路,悄然打量着她的神色,不動聲色道:“是我不好,下次若要來禦花園便着人先清場一番。”
寧歡根本沒什麽想法,如今的吉勒塔珲于她而言早已不算什麽。
但聽見身旁的男人這般小心翼翼地哄着她,她又好笑又心軟:“瞎說什麽呢,怎麽這麽霸道?”
皇帝見她笑了才松了口氣,語氣平淡道:“寶兒要來自然得玩得高興才是,怎能讓閑雜人等壞了心情。”
閑雜人等,聽着這四個字寧歡笑不可抑,她輕輕晃了晃他的手,嗔笑道:“有你這麽說話的嗎。”
但聽他的語氣寧歡覺得他是真的想付諸實際,她知道他做得出來,便在他開口前搶先道:“你不許管這麽多,我可沒你這麽霸道。”,她笑着嗔了他一眼。
皇帝失笑,無奈又縱容地應了:“好,你高興就好。”
二人不覺便走到種着叢叢山茶花的青石路上。寧歡看着身側灼灼盛放開得美麗的茶花還有些驚訝:“茶花這樣早就開了?”
皇帝“嗯”了一聲,道:“花房培育的幾株珍品應當也開了,你若喜歡到時都送到永壽宮去。”
“珍品。”,寧歡笑問:“傳說中的十八學士嗎?”
皇帝也笑了:“對,這只是其中一種,還有白寶珠、胭脂點玉、紫重樓這些珍品。”
寧歡彎唇笑起來:“好啊,到時搬來讓我瞧個新鮮。”
皇帝怎會不答應,柔聲應了她。
寧歡看着眼前繁茂嬌豔的山茶花,心思一動便折下一朵來。
她轉着玩了一會兒,指尖拈花問他:“好看嗎?”
皇帝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聽她這般問,更是想也不想便溫柔笑道:“好看。”
寧歡看着他一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便脫口而出,又甜蜜又好笑。她舉着手中嬌麗的山茶花在他眼前轉了轉:“我說花,茶花!”
皇帝摟着她,含笑凝睇道:“沒有寶兒美。”
寧歡霎時橫了他一眼,唇角卻不自覺地帶上笑意。
她将花塞到他手中,熟稔地指使道:“快幫我簪花。”
她的聲音嬌氣又綿軟,皇帝心間仿佛被小奶貓輕輕撓了一爪子一般,酥酥癢癢的,柔軟得不行。
他眉眼間蘊着溫柔而縱容的笑意,柔聲應了,動作輕柔而熟練地為她将茶花簪入如雲的發間。
“好了。”,他柔聲道。
寧歡擡手輕輕碰了碰發間的茶花,盈盈笑道:“好看嗎?”
少女眉眼彎彎地看着他,容顏昳麗鮮妍燦如春華,明媚的笑顏比清淺爛漫的春光還要純稚,還要美好。
皇帝看着她,面上不覺便帶上笑意,輕柔地在她眉心落在一吻:“我的寶兒傾城之姿。”
寧歡察覺到他溫柔的吻落到自己的眉心,霎時輕輕一顫,回過神來後又推開他:“都說了還在外頭呢。”,她的聲音不自覺便染上幾分嬌意。
皇帝笑了,眉眼間皆是縱容而愉悅的笑意:“朕喜愛朕的愛妃……”
話還未說完,寧歡已然擡手掩住他的唇,似嗔似惱:“你給我閉嘴!”
而後她便是一僵,因為皇帝竟然借機在她手上偷了個香。
感受到掌心傳來的柔軟與濡濕,寧歡有些難以置信地擡眸看他,便見他笑意盈盈地看着她,眼角眉梢都是盎然的笑意。
寧歡恨恨地掐了他一把,扭頭就走:“讨厭。”,雖是羞怒,聲音卻依舊嬌氣柔軟,仿佛在嬌嬌地同他撒嬌一般。
皇帝聽得柔軟又愉快,幾步便追上她,握住她的手道:“生氣了?”
寧歡輕哼一聲,啪地一下拍掉他的手。
皇帝神色縱容而柔軟,厚着臉皮再度握上去,低笑着哄道:“寶兒不生氣……”
他又低聲在她耳畔說了句什麽。
寧歡白皙勝雪的面上霎時染上幾分嬌豔的緋色,襯得她如畫的容色愈發明媚昳麗,燦若春華。
她難以置信地看着他:“弘……”,她還記得這是禦花園,憋屈地咽下了将要脫口而出的名字。
但她面上愈發羞惱,卻又難以反駁。
皇帝借機再度握住少女的手,縱容而溫柔地哄道:“好,回去說,寶兒想怎麽說怎麽說。”
寧歡嬌嬌地哼了一聲。
皇帝見此,唇畔的笑意愈發濃了。
他又柔聲問道:“晚膳想用什麽?”
寧歡輕哼一聲,這茬就算過了。
她驕矜地擡首:“香椿滑蛋,姜汁魚片,三絲豆腐……”
說着寧歡還真有些餓了,她晃了晃皇帝的手軟聲撒嬌:“我餓了,咱們快些回去吧。”
皇帝看着她這般嬌氣的模樣,神色溫柔得不行,柔聲應道:“好。”
“不過怎麽這麽愛吃香椿,那東西吃多了不好。”
“一年也就春日能嘗個新鮮,哪兒多了?”,她理直氣壯道。
“可是你一整個春日都在嘗。”
“……”
“我不管,連最最最普通的香椿都不讓我吃,你怎麽能這樣對我。”,她無理取鬧。
“……”,這回換皇帝無言片刻。
他無奈又好笑,暫且妥協了:“好,今日嘗個新鮮。”
寧歡得意地輕哼一聲,也沒注意到他言語中的陷阱。
待二人漸漸走遠了,站在花樹掩映之後的靈雲才敢出聲。
她被震撼得不敢相信又有些感慨:“皇上果真寵愛令嫔娘娘,竟能容得令嫔娘娘那般大膽放肆。”
她們可是親眼所見令嫔對皇上是如何的肆無忌憚而随意,竟敢那般随意就指使皇上為她簪花,還敢毫無顧忌地一巴掌就拍在皇上手上,偏生皇上竟半分也不惱,花也簪了,打也受了,還笑意溫柔縱容地哄着令嫔。
婉嫔看着二人離去的背影,心中也有幾分驚異,沒想到寧歡同皇上私下竟是這般相處,皇上确實足夠縱容寵愛寧歡,至少她從未見過誰敢在皇上面前這般放肆。
她婉然笑了,感嘆道:“‘如圭如璋,令聞令望’,令嫔這個封號取得好。”
令字,如玉般的美好,皇上又極其愛玉,他既然給了寧歡這個封號,表明他待寧歡亦是有幾分心意的,也不算辜負了寧歡一腔的情意。
只望皇上這份心意能長久些,別讓寧歡那個傻姑娘早早失望灰心。
婉嫔輕嘆一聲。
靈雲卻想不了這麽多,只是笑着應道:“如玉般的美好,倒是與令嫔娘娘相符呢。”
婉嫔平日與柔惠和寧歡來往最多,故而近身伺候的靈雲和靈霞也對柔惠和寧歡頗為熟悉,靈雲對寧歡這個成了寵妃後都未有所改變,待她們依舊親和溫柔的少女有着不錯的感官。
婉嫔聞言,亦是笑意輕柔的颔首:“是,這個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