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紛紛揚揚下了幾場雪,紫禁城又開始喜氣洋洋地披紅挂彩,上至後妃下至宮人似乎都在滿心期待地盼着新年的到來。
養心殿。
“這一筆要輕一些……”,皇帝溫熱的氣息拂在寧歡的臉側。
寧歡瞥了皇帝一眼,頗有些一言難盡。
除夕将至,皇帝已然封筆,這幾日便難得悠閑地能時時與她待在一塊兒。
這不,這會兒正帶着她練字。
若是真是正兒八經地練字也就罷了,但是瞧瞧,她好好的窩在炕上看話本兒,他偏要來招她,非說什麽要帶着她練字。
練字,有在炕上窩着練字的嗎?
注意到她的心不在焉,皇帝輕笑一聲:“專心些。”
寧歡睜圓了眼,耐心地等他帶着落下最後一筆便掀開他。
“不練了。”,她跳下炕跑到另一側去。
本來也不是在正兒八經的練字,她才懶得搭理他。
皇帝以手支頤,看着她笑:“怎麽這麽沒耐心?”
寧歡面露微笑:“強詞奪理。”
皇帝縱容地看着她笑:“好,不練便不練吧。”
本來也不是想練什麽字,只是想時刻與她待在一塊兒罷了。
寧歡瞥他一眼,拿過他身前的筆在自己的九九消寒圖上添上一筆。
看着漸漸豐滿的寒梅圖,寧歡滿意地彎起唇角。
她看了看外面寂靜的夜色,不由打了個哈欠。
皇帝便問道:“困了?”
寧歡嬌懶地點點頭,道:“你也快去沐浴罷,明日還得忙到深夜,早些休息。”
皇帝揚唇笑了:“好,聽寶兒的。”
他快踏出內室前,想起什麽似的回頭看向寧歡笑道:“看來寶兒還是與我同住的好,如今連這熬夜的壞習慣也改好了。”
寧歡驀地嗔圓了眼,頗有些羞惱:“你!”
皇帝彎起唇角,落下一句“等我回來”便忙不疊地走了。
寧歡又氣又好笑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後,輕輕錘了錘腿上的迎枕。
待他走後,寧歡便踏入後殿內室。
這間養心殿中最大也是規制最高的寝屋前所未有地多了許多女子的用品,簡素的紫檀木妝臺換成了雕刻着垂絲海棠的黃花梨木梳妝臺,上面堆滿了華美精致的珠寶首飾,就連只放龍袍或是皇帝行服的衣櫥也被各色明麗嬌嫩顏色的衣裙占去大半位置,至尊的龍袍甚至只能可憐巴巴地放到角落中去,明黃的榻上還東一個西一個地放着海棠粉的迎枕。
寧歡坐在精美的銅鏡前,不知是好氣還是好笑,她哪兒抵得過那個不要臉的軟磨硬泡,掙紮無果後還是住到了後殿來。
他就仗着他那張臉吧,哼。
這般想着,寧歡不由笑出聲來。
再想起改掉熬夜這習慣,也是一把辛酸淚。
一開始她抵死不從,但他與她住在一處,總有辦法收拾她。
他說,若是她不願意早些睡,便做些其他的事……
至于這個其他的事是些什麽內容,寧歡腦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現出一些畫面來。
啪——
她羞惱地将手中的赤金穿花戲珠步搖扔回妝奁中,步搖與妝奁中的其他發簪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禽獸!
待皇帝踏入後殿時,寧歡正坐在梳妝臺前悠悠地通着頭發。
皇帝看着她嬌懶悠然的模樣便不由笑起來,這樣尋常的一幕,卻看得他的一顆心柔軟溫暖得不行。
他走過去拿過她手中的犀角梳溫柔又細致地替她将頭發梳開。
看着她只穿着淺粉色的寝衣,皇帝便不由問道:“冷不冷?該披件外衫的。”
寧歡透過銅鏡看他,不由好笑:“寝殿裏這樣暖和,再穿些才是要熱了。”
她看了看他身上明黃的單衣,哼笑道:“你不也只穿着單衣嗎?”
“我冬日能穿着單衣練武,你能和我比嗎?”,他輕輕捏了捏她的小臉:“嬌嬌兒。”
寧歡拍掉他不老實的手,不和他争這些,只道:“快梳頭。”
皇帝笑了:“遵命,我的寧姑娘。”
待皇帝為她通好了頭發,寧歡便心滿意足地鑽進被湯婆子捂得暖洋洋的被窩中。
皇帝随着她上床,又娴熟自然地将她攬入懷中。
寧歡在他懷中找了個舒适的位置,滿意地喟嘆一聲。
其實就算沒湯婆子也沒事,冬日裏他就是個人形暖爐,扒着他也很暖和。
皇帝摟着她,想起什麽似的輕聲問道:“明日要去除夕家宴嗎?”
寧歡阖着眸子,懶洋洋道:“不去。”
皇帝一頓,不甘心地柔聲哄騙道:“明日的菜肴很是不錯,還會放很多漂亮的煙花,會很熱鬧。”
寧歡睜開眸子,睨他一眼:“然後我去看着你們吃看着你們玩兒嗎?”
皇帝一愣,而後啞然失笑。
他抱着她笑着道歉:“是我想岔了。”
他又想到什麽似的,低聲道:“但只要你願意,早就能坐到乾清宮中去……”
寧歡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皇帝在這樣的目光下默默閉上嘴。
惹惱了她,他怕是要更難過。
他抱着她無奈地輕笑:“那明日在養心殿為你布置一桌與乾清宮無異的年宴如何?”
這個寧歡沒有拒絕,痛快地答應:“行。”
皇帝笑了,他輕輕拍着她,又道:“明日不必等我,早些安寝。”
聞言,寧歡撐起身子看他,微微彎唇:“真的嗎?”
皇帝擡眸看着她,明明早就想好的,現在這般看着她卻又舍不得了。
他頗有些艱難道:“……真的。”
看着這個口是心非的人,寧歡輕笑一聲:“好。”
“……”
她答應得這樣痛快,皇帝一面安心一面卻又有隐隐的失落,他心中笑嘆一聲,覺着自己莫名。
誰料寧歡學着他平素對她做的那樣,輕輕掐了掐他的臉,他看着她盈盈笑起來,她說:“你真幼稚。”
皇帝怔忪片刻。
下一秒,她已伏進他的懷中,他聽見她輕快的聲音:“說了往後年年都要等你,便要做到,你不是說做人不能言而無信麽?”
皇帝一滞,啞然地看着軟軟地伏在自己懷中的人兒,心中柔軟得不行。
他輕輕吻了吻她,笑意溫柔:“我是真心的,怕你難等。”
“我也是真心的,怕你難熬。”,她哼笑道。
皇帝不禁笑了,溫柔地在她的發間落下一吻。
“唔,說起來,其實我也很想看煙花。”,寧歡道。
皇帝驀地看向她,期待之意毫不掩飾:“那……”
“但是我還是不想去。”,她眨眨眼:“去了也只能站在後面。”,以她現在的身份。
這般想着,寧歡又堅定了自己原本的決定:“還是不去了。”
皇帝想了想,笑道:“這個簡單,讓皇額娘特恩你站在她身側不就行了?”
寧歡想想,還是搖了搖頭:“罷了,往後還有機會。”
“寶兒想看煙花就來,不必擔憂什麽。”,他柔聲道。
寧歡想了想,忽然看着他,嫣然笑起來:“可是我想站在你後邊兒。”
皇帝一滞,看着她這般明麗又依賴的笑顏,心都要化了。
他沉靜的墨眸都亮起來,毫不猶豫便道:“那……”
寧歡知道他想說什麽,當即睨他一眼:“想都不要想。”
皇帝眸中的光亮黯淡下去,甚至還有一絲……委屈?
寧歡看得好笑,伏在他懷裏笑道:“太冷了,我才不想特意為了看個煙花跑出去,就在養心殿瞧瞧也行。”
他沉吟片刻,還在努力思索怎麽哄騙她。
寧歡懶得搭理他,在他懷中找了個舒适的位置,慵懶道:“說不去就不去,我困了,晚安。”
皇帝無奈地看着縮在自己懷中的人兒,在她的發頂落下溫柔的一吻,柔聲道:“好,寶兒晚安。”
次日除夕,寧歡果然沒去乾清宮看煙花,她如去年一般獨自在養心殿中熱熱鬧鬧地同圓團兒玉棠過了年,然後等着皇帝回來一同守歲。
大年初一,明窗開筆,皇帝又開始了忙碌的新的一年。
大好的年節裏,紛紛揚揚下了幾場大雪後,轉眼便到了正月十五上元佳節。
寧歡身上裹了件火紅的狐裘,興致甚好地站在養心殿檐下看月亮,順便等着皇帝結束晚宴回來。
這兩年的正月裏她幾乎都是這麽過來的——正月裏皇帝忙得腳不沾地,寧歡又不想去各種年宴,便安安靜靜地獨自窩在養心殿中,靜靜等他回來。
一年中人們最熱鬧放松的年節卻是他最忙的時候,寧歡舍不得在大家都歡度春節的時候卻讓他獨自忙碌,她都會一直等着他回來,讓他知道他并不孤獨,總有人會等着他歸來。
雪後初霁,今日佳節老天爺也給面子,白日便是陽光明媚的大晴天,是以此時的夜空澄澈明淨,如水洗過一般透亮,圓月高懸若白玉盤,星辰恍若細碎的寶石一般閃爍着璀璨的星輝,靜谧而美好。
“唔,今日真是個難得的好天氣。”,她笑道。
圓團兒正準備附和幾句,便聽見養心殿外有紙炮聲傳來。
寧歡擡眸朝養心門看去,眉梢輕挑。
果然不過片刻,便見皇帝踏入庭院。
寧歡身後站着的人已然跪了一地,唯獨她還站着。
這樣已是養心殿司空見慣的場景。
皇帝看見寧歡還有些驚詫,快步走上前來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小手還算溫暖他才松了口氣。
他看着寧歡眉眼柔和地笑着:“外邊兒冷,怎麽出來了?”
“賞月。”,她又笑着睨了他一眼:“順便等你。”
皇帝啞然失笑,握了握她的手:“不必等我,別凍着了。”
這兩年是他過得最舒心的年節,因為他再忙碌心中也有盼頭,他知道他心愛的姑娘會一直在養心殿等着他,他心愛的姑娘會等着他回家。
他擁着她朝殿內走去:“可用膳了?”
“用了。”,她看他一眼:“今日怎的回來這樣早?”
“唔,年年如此也沒什麽特別的,不如各自回去過元宵。”
寧歡輕笑一聲,又聽他道:“何況我也急着回來陪我的寶兒過元宵。”
寧歡不由笑了。
待走入殿內,皇帝徑直帶着她朝着後殿走去。
“嗯?”,寧歡詫異地看着他。
皇帝輕輕撫了撫她的發,笑道:“先換衣裳。”
寧歡不明就裏地坐在銅鏡前,玉棠已然捧着衣裙進來。
不知道他在打什麽啞謎,寧歡看了他一瞬,到底任由玉棠打扮。
見他還直直地在她身後站着,寧歡斜他一眼:“出去。”
皇帝眉梢輕揚:“你什麽地方我沒見過?”
感受到玉棠的手幾不可查地一頓,寧歡霎時臉頰一紅,羞憤地拿起桌上的玉梳就砸他。
“你在說什麽混賬話!”
玉棠還在呢,這樣的話他也好意思就這麽說出來,寧歡簡直羞得不行。
玉棠的手顫了顫,哪怕見過多回,見到小姐這般大逆不道犯上作亂的言行,她還是會無可抑制地驚恐。
那可是皇上,執掌天下手握所有人生殺大權的帝王天子!她家小姐怎麽敢這樣膽大包天,像待一個尋常男人一般待皇上。不,哪怕是尋常人家的妻子怕也不敢這般對自己的夫主。
玉棠強行忍下下意識跪下的沖動,強自鎮定地為寧歡拆着發髻。
但跟在皇上和小姐身邊這麽久,她也知道皇上到底有多縱容寵愛她家小姐,皇上從不會也不舍得怪罪小姐的。
果然,皇帝只是看着寧歡縱容地笑着,神色變也未變,甚至貼心地接住飛來的玉梳,他知道若是碎了他家姑娘又要心疼。
他輕笑道:“好,我出去。”
寧歡透過銅鏡,看着他哼笑一聲。
算他識相。
待玉棠為她換上月華裙,寧歡才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些什麽。
等着玉棠徹底為她打扮好,寧歡有些怔忪地坐在銅鏡前。
一半青絲被挽做少女發髻的模樣,斜插着精致漂亮的掐絲海棠攢珠步搖,垂下的流蘇碰撞出清脆的聲響,身上是淺粉色勾勒嬌麗海棠的十二幅月華裙,描金彩繡,輕靈華美如雲霞月華。
看着這樣一幅久違的宮外少女模樣的打扮,寧歡怔怔地撫上自己的臉。
唔,似乎又漂亮了些。
直到有人輕輕扶上她的肩,她才回過神來。
皇帝輕笑:“怎麽在發呆?”
寧歡彎起唇角,毫不臉紅地自誇:“我覺得我變美了些。”
皇帝啞然,但看着鏡中眉目灼灼如雨後海棠般明媚旖旎的少女,他又不由笑起來:“寶兒一直是傾城之色。”
寧歡撲哧笑了,她似嗔似笑:“花言巧語。”
皇帝看着她燦若春華明媚動人的笑顏,但笑不語。
“走吧。”,他将她扶起。
寧歡這才注意到他身上銀白的常服,猜到□□成但又不敢相信:“你……”
皇帝只是笑着執起她的手:“上元佳節,宮外最是熱鬧,帶寶兒去瞧瞧。”
寧歡驚喜地看着他,雖然大致猜到,但他真正肯定地說出來還是不一樣的。
她激動地撲入他的懷中,彎唇笑起來:“哥哥真好。”
皇帝下意識便接住她,聽着她這般甜甜軟軟地喚自己,呼吸一滞。
他啞然笑了:“寶兒真乖。”
帶她出宮便能換來她一句平日要百般哄着才肯喚的稱呼,他真是不知該喜還是該愁。
若是平日寧歡必定要傲嬌一會兒,但此刻她只惦念着出宮,便推着他往外走:“別耽擱時間啦,快走快走。”
他拿起一旁的鬥篷,無奈笑道:“外邊兒冷,先将鬥篷披上。”
“好。”,她飛快地答應了,然後等着他為自己系好漂亮的兔毛滾邊鬥篷。
看着低眉細致為自己系着帶子的男人,她不由笑出聲:“怎麽感覺你跟養女兒似的?”
皇帝一怔,驀地看向她,面上的笑意無比溫柔,他似笑非笑:“嗯?”
看着他這般溫柔含笑的模樣,寧歡卻只察覺到滿滿的危險。
果然,無論男女,提及年齡都是大忌。
她哈哈一笑,抱着他勁瘦的腰撒嬌:“我錯了,我錯了,咱們快走吧。”
皇帝将她扒拉出來,輕輕碰了碰她的發,面上依舊含着溫柔的笑,說出來的話卻讓寧歡後背發涼。
他說,“回來再收拾你。”
嗚嗚,她錯了,寧歡在心中悲傷的嗚咽。
完了,這個元宵她別想睡了,嗚嗚。
他們到宮外時,京城大街上已是人山人海,街頭巷尾每一處都挂滿了精致美麗的花燈,本就繁華的大街上更是流光溢彩巍峨璀璨,滿城火樹銀花,燈月交輝,五彩缤紛,人聲鼎沸,繁華又熱鬧。
宮中在正月期間也會挂滿上千盞美輪美奂的宮燈,亦是華美精致之極,但寧歡還是更喜歡熱鬧的民間街頭,她一路走一路瞧着恍若百花争豔一般形态各異栩栩如生的花燈,眼睛一眨也不眨,滿是贊嘆與歡喜。
卻不知她在看花燈,旁人在看她。
上元節也是未婚男女們祈求良緣或是有情人相會增進感情的好時機,是以今日京城大街上的年輕男女比往日還多了許多。
兩人又都是頂尖的好容色,燈火輝煌下更是引來路人紛紛側目,女兒家還好些,只敢悄悄地瞧上兩眼,男兒們就大膽許多,直直望着寧歡,連撞上人都不知道。
皇帝面色一黑,占有欲極強地将寧歡摟入懷中,宣示着主權,一雙浸滿寒意而威嚴的長眸一掃,少男少女的心霎時碎了一地。
寧歡忍不住笑了,她輕睨他一眼:“幼稚。”
皇帝輕哼一聲,摟着她就不放手了。
燈海錦簇間,各種各樣的花燈色彩豔麗華美精致,簡直令人目不暇接。
“這個也好看!”,寧歡撥弄着小攤上的一盞可愛的小狐貍花燈。
宮廷制燈大多極盡華美富麗,如這般憨态可掬的小動物花燈宮中還真不怎麽常見。
她話音一落,不需皇帝示意,李玉便已付了銀子。
旁邊悄然打量着二人的少年青年暗暗咂舌,這姑娘确實是絕色,但還真不是一般人養得起的。
少女們也隐隐歆羨地看着寧歡,瞧着這姑娘穿着的那流光溢彩美麗無比的月華裙便知他二人必然身份不俗,但她身旁的那位公子也太寵她了,她們瞧着這姑娘走了一路,旁邊俊美的公子便給她買了一路的花燈,沒瞧着他二人後面的侍從手上都快拎不下了嗎,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有的少女便恨鐵不成鋼的看着身旁無辜的未婚夫,為此,除了羨慕嫉妒恨,皇帝又收獲一批哀怨的眼神。
“猜燈謎得花燈咯,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不知不覺便走到布置着燈謎的南大街上,寧歡眸光一亮,拉着皇帝就往前面走。
皇帝小心地護着她,将她與周圍的人隔開,好笑道:“別急,慢些走。”
寧歡興致勃勃地拽起一片燈謎就準備試試。
然而下一秒她便假裝只是随意瞧瞧,松手又去拿另外一條,然後……又松手。
皇帝不由輕笑出聲。
寧歡立即兇巴巴地看着他:“笑什麽笑!你來猜!”
皇帝面上的笑意愈發濃了,他縱容道:“好,我猜,寶兒想要哪盞燈?”
寧歡哼笑一聲:“這麽自信?”
皇帝只是從容而篤定地笑着,雖不言語,但那股自信的氣息真是撲面而來。
寧歡暗暗咬牙,打定主意要打他的臉。
她拽着他一路往前走去,越漂亮的花燈想必想得到便越難,她一定要好好瞧瞧。
沒多久她便瞧見一處圍滿了烏泱泱人群的燈臺,她眼神一亮,拉着皇帝便往那處走。
“這兒是在做什麽呢?”,寧歡好奇地踮腳望着。
還沒等李玉等人擠進去一探究竟,熱情的京城人民便主動為寧歡解答。
“姑娘有所不知,這是華盛齋每年上元節必備的戲碼了,一兩銀子猜一回燈謎,根據猜中的數量換取不同的花燈,若能一口氣答對二十道謎底,便可換取他們的鎮店之寶。”
華盛齋,寧歡忽然想起來,她未入宮前的上元節也和兩個哥哥一同來看過上元燈會,這華盛齋是京城出了名的燈鋪,制出的花燈極具巧思,獨特精美,素來享有盛名,她當年也興致勃勃央着哥哥們去猜燈謎奪寶來着,結果……
不提也罷。
說着二十道題容易,但華盛齋的花燈精美又怎會輕易讓人換去,是以此間燈謎異常刁鑽,普通人也就能答對三五道,猜的燈謎數量不夠便換不了好看的花燈,那花的銀子是真·智商稅,畢竟一兩銀子都能在其他花燈鋪子買好幾盞漂亮的花燈。
寧歡意味不明地看了皇帝一眼,接着問熱情的京城人民:“今年的鎮店之寶是什麽燈。”
“是一盞琉璃制的美人執燈盞!我方才瞧了一眼,真真是美輪美奂巧奪天工,怕是宮裏的匠人都不一定能制出這樣美麗的花燈。”
寧歡忍不住笑了,她謝過熱情的路人,拉着皇帝往裏走去。
做尋常百姓打扮的侍衛們悄然為兩人辟出一條道來,方便他們前往燈臺。
美人執燈盞被一衆花燈簇擁着置于燈臺正中,琉璃美人栩栩如生,傾城之姿,手中提着一盞華美精致綴流蘇珠玉繪百花紋樣的宮燈,美人衣袂飄飄仿佛下一秒就要乘風歸去直上仙宮瑤臺,燈中之燈,光華璀璨,着實不俗。
寧歡霎時眼前一亮,頗為贊賞道:“真不愧是華盛齋,每年都有新花樣兒。”
說着,她暗示般地看向皇帝。
皇帝輕輕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笑道:“想要這盞燈?”
寧歡看着他,挑釁一笑:“你行嗎?”
皇帝微微彎唇,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見他這模樣,寧歡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唇,連忙道:“我知道你可以的,快去!”
她真是怕極了他這模樣,就怕他大庭廣衆之下也敢沒臉沒皮,她可丢不起這個人。
皇帝清幽的長眸溢出星星點點的笑意,又摸了摸她的小腦袋,溫柔笑道:“好。”
看着這對璧人,周圍傳來一陣善意的笑,滿是祝福與歆羨。
寧歡聽得耳尖微微泛紅,卻也抿唇笑起來。
皇帝帶着她走到燈謎前,寧歡跟着瞧了兩眼,又裝作什麽都沒見到似的收回目光。
得,這回連題目都讀不懂了。
而後,她便眼睜睜瞧着皇帝一步一個燈謎,她連題目都還未讀完,他已随手取下燈謎,從容而篤定。
越往燈臺中間走,人便越少,圍觀的人們都不由發出驚嘆之聲。
“看來今年的燈魁是這位的公子的了。”
“這還是人嗎?看一眼就猜出謎底了?”
“生得好還這麽有才,還給不給人活路了。”,有人哀嘆起來,引得圍觀的人群一陣歡笑。
皇帝取下最後一紙燈謎,看着寧歡彎起唇角:“好了。”
華盛齋的老板早早便注意到這位如入無人之境的公子,但仍是被他這樣快的速度驚呆了,猜燈謎的活動辦了這麽些年,他從未見過能這樣輕松,好似閑庭信步就拿下這些古怪刁鑽燈謎的人。
他連忙走到皇帝面前,一一核對謎底,越看越是心驚。
皇帝面上含笑,在他的臉上似乎找不出“出錯”二字。
寧歡便急不可待地問道:“老板,如何?”
老板擡頭笑着回答寧歡的問題:“恭喜二位,二十道謎題全部答對。”
周圍先是嘩然,而後便是一片叫好聲。
“厲害厲害!”
“這位公子真乃神人也!”
能将華盛齋做得名滿京城,老板自然不是輸不起的人,他頗為敬佩地朝着皇帝拱手:“公子博學多才,在下拜服。”
皇帝面上含笑,微微颔首,毫不客氣地接受了老板的誇贊。
他又看着寧歡,從容而自得地笑道:“如何?”
寧歡說不出話了,沒想到說他通擅漢家經典還真不是說着玩兒的。
總歸這盞漂亮的花燈是為她贏的,她朝着他福身,狡黠笑道:“公子滿腹經綸才高八鬥,小女也很是佩服。”
皇帝啞然笑了,小心碰了碰她的發,輕笑道:“促狹。”
老板見狀,又笑着問二人:“在下冒昧,不知二位是兄妹還是……”,他恰到好處地停頓。
皇帝會意,将寧歡攬入懷中,面上蘊着濃濃的笑意:“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寧歡耳尖霎時泛起熱意,在外人面前不好說什麽,她似嗔似惱地瞪他一眼。
皇帝只是縱容地看着她笑。
一看這場景老板還有什麽不知道的,其實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二人的關系,他不過是确定一下罷了。
老板便朝着旁邊招了招手,夥計會意地拎着兩盞燈上前來。
一盞自然是皇帝贏得的美人執燈盞,另一盞……
“從未有人如公子這般如此迅速就能答對二十道燈謎,在下敬服于公子高才,這盞花開并蒂燈在下願作為添彩便贈予公子和夫人。”,老板笑着道:“祝二位鸾鳳和鳴,永結同心,恩愛白首。”
寧歡訝然地看着這位老板,夥計手中的花開并蒂燈也不是普通的模樣,亦是漂亮精美巧奪天工。
但聽着老板後面的話,她的面上又不由浮現出幾分赧色,她暗暗瞪了皇帝一眼。
皇帝卻是聽得心情大好,他輕輕拍了拍寧歡,笑納了老板的好意:“我和夫人多謝店家的祝福,也祝店家生意興隆,財源廣進。”
寧歡聞言,暗暗磨牙,面上卻也笑盈盈地看着老板。
人都愛聽吉祥話,老板連連笑着朝二人拱手:“多謝多謝。”
老板不知道二人的身份,也就以為只是一句吉祥好聽的話,他不知道這句話意味着什麽——皇帝的話便是聖谕,有他這句話這家店就是要倒閉了下頭的人也能想盡辦法讓他變成財源廣進的模樣。
成功奪得心心念念的鎮店之寶,二人便慢慢走出這人群聚集的地方。
“你怎麽又說渾話!”,周圍人稍稍少些了,寧歡轉頭便找皇帝算賬。
皇帝看着她,輕笑道:“寶兒難道不是我未過門的夫人嗎?”
寧歡霎時羞紅了一張臉,卻也無法反駁。
皇帝見此,不由翹起唇角,他笑吟吟道:“夫人還想去哪兒?”
聽着他這般喚她,寧歡愈發羞赧,她掙脫他的手,朝前走了幾步,回頭嗔他一眼:“讨厭。”
皇帝只是看着她,溫柔又縱容地笑着。
“看着路,小心些。”,他笑着叮囑。
“寧兒?!”
寧歡剛想說些什麽,便聽見這道略顯熟悉的聲音。
她循聲望去,霎時又驚又喜,她幾步朝着前面的人跑去。
“二哥!”
作者有話要說:
2.5更hhhhh,又叒叕寫不完,還是得分兩章,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