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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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玉娘來到了傲龍堡。
“幻兒!泵兒!”玉娘投入女兒懷中淚流滿面,全身顫抖不已。四天前,這個冷酷可怕的男人出現在她面前,她因爲沒有食物而锇得奄奄一息,以爲是強盜,搶不到錢就要欺負她,或将她賣到妓院。他并沒有欺負她,卻仍将她擄走。她以爲自己死定了,四天以來她不敢問,只是哭,他叫她吃,她不敢不吃;他要她睡,她不敢不睡,所以并沒有锇到冷到。除了怨天給她多舛的苦難外,她又能如何?一點想逃的念頭也不敢有,逃那兒去?像她如此無依無靠,沒身分沒地位的女人,天下何虛得以容身?蘇光平不要她,而當初強搶她入蘇家也不曾正式入門,才淪落到今天這種境況,一旦失寵,比傭奴還不如。
幻兒忙安樵玉娘,她瘦骨如柴,吓得不輕,臉色慘白。
“娘,沒事了,我說過的,一定要帶你出來,蘇光平再也不能欺負您了,娘,我們先謝謝冷叔,他特地去接您的呢!”将玉娘扶起面對冷自揚,玉娘卻畏縮在幻兒懷中,不敢面對冷自揚,看着地上,聲如蚊蚋。
“謝謝冷大爺。”
冷自揚沒說話,走開了。
玉娘惶恐看着幻兒。“我做錯什麽了嗎?”
“不,沒有!冷叔向來不多話,你沒有做錯什麽。”幻兒拍拍玉娘。沒注意衆人打量的眼光。
她們母女長相除了年齡差距外,簡直可以說是一模一樣。玉娘是典型的南方美人。蟜小、怯弱,身子禁不起一點風吹,神情之間全是無助害怕。
照顧這樣的女人需要多大的心力呀!這女人活似随時都打算流淚乞憐,活在恐懼之中,是天性如此?或是在蘇光平婬威之下養成的?
“兩個月前,大嫂就是玉娘這模樣。”冷剛低聲說着。
石無忌不願多想,走近她們母女,扶着幻兒肩頭。
“好了,幻兒,該回房休息了。你娘長途奔波也累了,我叫傭人領她去客院休息。”
“我不累呀!”幻兒不依,仍摟着玉娘。但玉娘連忙掙腕她懷抱,惶恐低言:“幻兒,要聽話,不可以大逆不道!”女人是不能反駁男人的,這是三從四德的根本,幻兒怎麽如此不懂事,這男人壯得一拳就可打死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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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我沒有大逆不道。無忌,你說對不對?”這一開口又糟了。
玉娘的眼睜得更大。
“怎麽可以直呼丈夫名諱?你…太不懂事了!石大爺…幻兒還小不懂事,您多包涵,不要怪她。”轉向石無忌求情,眼看就要跪下。
石無忌心下暗自皺眉,一手托起玉娘身子,溫和地道:“我不會生氣,我們北方人都是直呼姓名,沒有什麽必須更正,你去休息吧!”向傭人示意後就摟住泵兒迳自回蘭院去了。
扶幻兒坐在蘭院長廊的木椅上,石無忌彎腰輕點她嘟着的小嘴。
“怎麽了?”
“你好無禮。”幻兒不諒解的瞪他。
石無忌卻直笑着輕吻她唇,坐在一旁順手摟她入懷,低聲道:“我這麽狂妄的行爲才符合她的理想不是嗎?若我再有禮一些,怕她要昏倒了!泵兒,我非常慶幸你沒有她的個性,真的非常慶幸。”
這話令幻兒非常開心,在某方面而言,他肯定她楊意柳堅持保持住的一面。不過玉娘會是今天這種凡事恐懼的個性,十分之八、九屬環境造成,基本上,玉娘生性善良而害羞,只是所遇非人,很可憐。
“長期在暴力的婬威之下,人的性格都會扭曲的,加上她十幾年來除了默默承受外,根本求助無門。我想,一旦來此,她就會慢慢活回自己的本來面貌,無忌,這件事真的麻煩你了,我好感謝你肯收留我娘。”
幻兒正色看着無忌,莊重的感謝他。至少,她欠玉娘這麽多,理當要替她安排餘生。
石無忌點住她唇。搖頭。
“不要說這種話,我不愛聽。太見外了,我可是你丈夫。”
幻兒改坐到他腿上,笑吟吟的貼在他懷中。
“睡個午覺,你娘我已派人安頓妥當。”站起抱着幻兒進入內室。
放在牀上,拉好被子就要走開,幻兒拉住他的手。
“我要你陪我說話。”知道他又要去忙公事了。
“幻兒,你這愛黏人的小東西,都快當母親的人了。”近日來,石無忌會在她耳邊說些溺愛蟜寵的話語,她好喜歡。更愛利用他無奈又疼惜的心态,進行她黏人的計劃,反正公事永遠做不完,擱下片刻又何妨!
石無忌和衣半躺在牀側,讓幻兒将頭枕在他腿上,一手輕輕順着她一頭秀發,低聲與她說話,有一句,沒一句的,直到幻兒眼皮沉重,氣息均勻傳來,确定她已沉睡才小心放平她,下牀拉好被子,見她唇邊淡揚的笑容,萬分眷憊的看了好一會兒,才悄悄走出去不出一餘聲響怕驚勤她。
幻兒若有所思的看着一旁安靜刺繡的玉娘。她時而不停的繡着,時而停頓下來出神好些會兒,臉上有時閃着困惑,有時浮現紅暈,有時又是不安。
住入傲龍堡五天以來,玉娘由戰戰兢兢到小心翼翼,到不再恐懼,她的進步是看得出來的:在衆人悉心和善的照顧下,玉娘展現了三十七歲少婦應有的風韻與美麗。雖然害羞,可是不再勤不勤就流淚,也不再草木皆兵的擔心受人欺負,甚至有時還會開心的笑。一切都是好現象,但是,此刻玉娘心中在想些什麽?
據幻兒觀察,玉娘對男性都懷有一種莫名的恐懼。初來前一、兩天她更是怕冷自揚怕到快昏倒的地步。她怕北方男人高壯的身材,如果不小心髑怒男人,自己羸弱的身子可挨不起粗大的拳頭!那是蘇光平給她最深的傷害。冷自揚早就發現了玉娘對男人幾乎是病态的恐懼,於是安排兩個丫鬟在客院服伺玉娘,并且嚴禁男傭接近玉娘。冷自揚住的杏院正巧在客院對門,他也會找玉娘看不到的時刻進出。
玉娘應該是怕冷叔的!泵兒明白這一點,可是她們一大早坐在客院大榕樹下繡花談天,沒見玉娘有什麽不對的神色:爲何在冷叔走入杏院,又勿匆走出之後,玉娘神色就不對了呢?幻兒打賭剛才自己捕捉到玉娘有偷看一眼冷自揚,而後與她說話就心不在焉了,眼角跟随着遠去的人影,彷佛心有所失。
年近五旬的冷自揚,由於是練武之人。身材不僅沒走樣,而且還壯碩結實如年輕人。性格與冷剛一模一樣,冷冷的,不多言,可是很澧貼。喪妻多年從沒再娶的打算,酒色不沾,活得像清教徒一般,乏味冷淡得讓人不敢親近。
玉娘對冷自揚有意思嗎?幻兒心中一直在推敲。如果是,倒也算美事一樁;玉娘才三十七歲,美麗出色,讓她孤獨後半輩子實在太不人道了。在幻兒看來,冷叔不是個解風情的男人,但卻是個可依靠托付終生的好男人。玉娘前半輩子生活在地獄中,後半生有個人可依靠,有個人疼愛她才足以補償她所受的苦。
可是,冷自揚肯嗎?
怎麽做才好呢?冷自揚看來一副獨來獨往的孤傲性格,多年不曾續弦可能就是覺得妻小累贅,湊合他們兩人妥當嗎?
正苦思着,就見石無忌走入客院,直向她們走來。
玉娘連忙拉起幻兒恭立迎接。
“不必起來了,你忙,我來帶幻兒回蘭院。”石無忌客氣的對玉娘打招呼完,扶着幻兒的腰走出客院。
“有事嗎?”幻兒問着。不會又是叫她休息吧?她皺皺小鼻子。受夠了石無忌老要她休息睡覺。每次一覺醒來都難過得要命。應該找個時間叫冷剛灌輸無忌一個觀念:孕婦需要的是适度的活勤而不是成天像病人一樣躺在牀上。
“給你看樣東西。”石無忌神秘一笑。
罷才在梅院,看到無瑕發髻上簪了根碧玉釵,讓他驚覺自己的大意疏忽。幻兒身上無一點首飾,堂堂石家大少奶奶豈不寒伧得可憐?蘭院梳妝臺上有一珠寶盒,裏面什麽首飾都有,可是就沒見幻兒取用過,只有拿過幾顆珍珠放在地上當彈珠玩。問她,她卻說:俗氣。無瑕的珠寶首飾也不少,尤其出嫁時,幻兒大肆搜刮了金庫中稀世寶貝給她當嫁妝,也沒見無瑕用過;倒是一根平凡無奇的碧玉釵獨受無瑕锺愛?原來那是冷剛送她的。這提醒了石無忌,他從未“真正”送過什麽東西給幻兒。
在花廳坐定,幻兒已忍不住問:“什麽東西?快給我看!”
“這個。”石無忌指向面前桌子上放着一只不起眼的小木盒,手掌大小,全身漆黑,甚至還有點發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