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社死現場 “只是不想被打擾
第2章 社死現場 “只是不想被打擾。”……
好尴尬,好丢臉。
賀驚深此刻能用腳趾扣出一棟大別野。
他本不是容易感到尴尬、或讓別人尴尬的人,可魏庭修或許在看他,方才興許還看到許峤強行掀他衣服了……
即便魏庭修不認識他,他也不想被誤會。
賀驚深體內血液翻騰着,從耳根一路到指尖都在發熱、發燙,他一字一句反駁許峤道:“我陪聊陪玩,但不出賣、肉、體。”
“嘁。”許峤嘲諷道:“那你這錢真好賺哦。”
“……”賀驚深盡量保持心平氣和道:“同學,陪玩不愉快可以退單,何必繼續勉強下去。”
“我就不退。”許峤非要找不痛快,頭也不擡地道:“我沒有勉強啊,你感到勉強嗎?那正好,你被折磨才會使我感到快樂。”
“……”
哪裏都不缺這種找抽的,以後社會自會教他做人。
賀驚深不再理會許峤。
遇見魏庭修的幾率堪比買彩票,若是這麽離開太可惜,待到電影結束,他就單方面退款給許峤。
随後,賀驚深佯裝觀察四周,時不時扭頭偷瞄一眼,生怕魏庭修不聲不響地走掉。而且偷看的不止他一人,甚至有人在偷拍,一九二身量的撕漫男,再低調擱哪都是焦點,多他一個應該不會被發現。
檢票結束,衆人陸續往放映廳走。
走廊充滿設計感,打光朦胧,不規則的藝術裝飾畫與電子影片海報陳列在兩邊,營造出獨特靜谧的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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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驚深再一次回頭時,卻冷不防對上魏庭修掃射來的目光。
“……”他心髒猛然跳動起來。
偷窺被逮到,賀驚深心虛得手足無措,他撓撓額角,低咳一聲,想溜,身體卻很誠實地站在原地。
而魏庭修似乎因此在打量他,長睫自然下垂,漆黑的雙眸裏隐隐泛着幽藍,眼神深沉,不怒自威。一般人被這樣直直地盯着審視,會有種私人領域遭到侵犯之感,偏偏魏庭修眉眼生得極好看,又給人一種你正被很深情地注視着的錯覺。
賀驚深被盯得莫名腿軟。
他張唇又抿起,素來頗擅社交的人,這會兒倒不合時宜地腼腆起來,言辭匮乏到只說出一句:“吃爆米花嗎?我請你吧。”
“不吃。”魏庭修拒絕,徑直擦肩越過他。
“喔。”
在賀驚深的意料之中,他帶着自己幸存的巧克力味爆米花,和魏庭修一前一後進入小型放映廳。
放映廳內黑漆漆的,人驟然處于昏暗的環境裏,眼睛幾不可視物,他們只能借助大熒幕的光和階梯覆着的燈帶找尋座位。
賀驚深座位在第五排正中央,觀影視野好,音響也不會震耳,他邊走邊留意魏庭修的去向,在發覺對方同樣在第五排拐彎時,賀驚深心跳不由再度加速。
居然有這麽巧的事!
更巧合的是,最終魏庭修竟然在他右邊落了座!
賀驚深當即屏住呼吸。
一股強烈的不真實感席卷上心頭,他餘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魏庭修,魏庭修坐到舊跡斑斑的廉價沙發椅上,因手長腿長,雙臂微微屈起搭在扶手上,露出價值不菲的腕表和啞光質地的皮手套,及膝的大衣委屈地攏在背後,過分俊美的側臉棱角分明,隐匿在明滅的光線中,如同一尊冰冷精致的雕塑,和這家低檔影院格格不入。
他曾聽說魏庭修出身豪門,日常只會光臨高檔場所,譬如藝術展覽會,歌劇院,以及各類高級私人健身會館、高爾夫球場、馬場、品酒品茶會等,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這家大衆電影院到底是如何從其中脫穎而出,又何德何能吸引了魏庭修?
熒幕上播放起廣告,影片即将開始。
話說回來,許峤挑的這部電影,是老掉牙的狗血俗套青春疼痛片,賀驚深欣賞不來,按照魏庭修的品味,他也不應該選這片才是!
綜上,除非魏庭修審美嚴重降級,或是閉着眼抽簽選擇,不然就是某種賭約失敗的懲罰,否則他幹嘛要來受精神污染、遭這等罪?
賀驚深猜想,約莫是後者。
一直抱着桶裝爆米花有些熱,可左側置物的地方被許峤占領,他只好避開魏庭修的手,把紙桶放進右側圓洞裏。
“賀驚深,我要牽手看電影,這個總可以吧?”
許峤突然提出道。
“別人可以,但你不行。”賀驚深未免打擾到別人,刻意壓低聲音道:“許峤,散場後我讓工作室退錢給你,你這單我不做了。”
“憑啥?!我不同意退款!”
許峤易怒激動,不分場合地便大聲質問:“合同裏明明有牽手、挽胳膊的細則,別人有的,我為啥不能享有?!賀驚深,你一個大男人以出賣色相斂財,就該有不拘小節、犧牲身體的自覺,瞎矯情啥呀,難不成我挖苦你兩句、要摸你腹肌就退款?賀驚深,你還有沒有點胸襟?”
“……”
三番兩次地指名道姓,生怕旁邊男神記不住他的名兒嗎?!
再次社死,賀驚深有些生無可戀,也生出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來,他低聲道:“我們員工手冊裏也有一句,不要試圖和傻叉講道理,總之一句話,我,退款,不奉陪了。”
“你敢罵我!”許峤“唰”地跳起,指着賀驚深:“信不信我把這事曝出……”
可沒等他威風發作完畢,前座的哥們兒便不爽地打斷他:“頭次見你這麽嚣張的基佬,公共場所能不能有點素質?就聽你一個人哔哔。”
“我……”許峤被噎住,氣結發抖:“我說幾句話而已,關你屁事!”
那哥們顯然不是吃素的,他脫下外套站直身,露出短袖體恤、粗實的花臂,而且在下一階梯還能和許峤身高持平,許峤一看對方人高馬大,這下當場有些鹌鹑似的慫了。
同時,一道冰冷的嗓音不容置疑地道:“持續擾亂公共秩序,屬于違法行為,根據《治安管理處罰法》,在場之人都有權聯系附近派出所民警,将你帶走。”
冷漠嚴肅的警告,吓唬得許峤徹底安靜如雞。
賀驚深聞言“嚯”地扭脖子看向魏庭修。
魏庭修的音色深沉、磁性,富有魅力,這一把低音炮嗓子迷死誰他不知道,反正賀驚深心裏在尖叫手舞足蹈。
“謝謝……”
賀驚深止不住地驚喜,他傾斜身體,擡手掩唇,用氣音道:“謝謝你幫我解圍。”
魏庭修低沉着聲:“只是不想被打擾。”
言下之意,并非有意幫他,可不管魏庭修是出于何種緣由說出那番話,賀驚深都倍感幸運。
——碰上許峤這樣難招架的客戶,浪費時間和金錢不說,後續糟心的連鎖反應,才最讓人郁悶憋屈,而魏庭修的出現和仗義執言,讓他的壞心情瞬時一掃而空。
忽略左側頻繁的小動作,賀驚深将手機調成靜音,跟随衆人靜下心來觀影。
四分之三你追我、我追他的情節一言難盡,抛開惡俗的五角戀劇情,讓他有所觸動的是校園霸淩事件。它也許正發生在你身邊未知的角落。
他想起大一上學期,撞見室友陶松筠被幾個男生欺負的場景。
陶松筠是校藝術體操隊的,由于寝室位置不夠才插進他們體育教育系,他們415宿舍原本三人都是大老粗,尤其是陸柒捌,外號678,東北人,雙開門體型,肌肉邦邦硬,特爺們兒,有着賀驚深羨慕的小麥色肌膚,不像他冷白皮曬不黑,運動後陽光一撒,反而白裏透紅,經常被嘲笑是潮-紅。
而大老粗裏突然混入長得秀麗可愛,身材也相對嬌小的陶松筠,他倆總是忍不住照顧點。陶松筠平時內斂不愛講話,甚至有些自閉,看到他和678換衣服,都要臉紅地躲起來,不過格外愛幹淨,總是把他們宿舍打掃得一塵不染,還整得香香的,跟其他蔓延出雄性臭味的宿舍一比,簡直是天堂。
所以,當這樣勤勞的小不點,被外頭的人堵在樓梯拐角欺淩時,他和678二話不說,沖上去就把那波人狠狠揍了一頓。
此後,有他倆罩着,陶松筠才活潑不少。
現在想來,如若陶松筠沒有搬來他們415、如若不是他和陸柒捌出手,依陶松筠那社恐的性格,約莫也會跟影片裏的人物一樣,淪為校園惡魔爪下的受害者。
賀驚深嘆息一聲,想吃點爆米花換換心情。
可一伸手,沒捏到吃的,卻抓到一手的溫熱,觸感幹燥細膩,柔韌又硬實。
心下疑惑,他摩挲兩下,目光從大熒幕上挪至手部。
賀驚深頓時僵滞住。
他抓的竟是魏庭修的手!!還非禮似地亂摸,吓得他趕緊松開、縮回!
“對不起,我沒注意……”
他忙不疊小聲道歉,光影變換中,他發覺魏庭修不知何時摘去了手套,許是空調打的太高,大衣也脫下橫折在膝上,他這才得以窺見魏庭修常年包裹在手套下的“真容”。
并不像傳聞中那樣,有啥見不得人的醜陋疤痕,相反,十分完美,是能令手控跪舔沸騰的仙品。他手掌寬大,五指修長,骨節分明,手背青筋微突,很有力量感,仿佛稍一用勁,便能卸下非禮他的人的手腕,而這恰恰是一種男友力max的體現,被他牽着,一定安全感滿滿。
不僅如此,魏庭修的手自然虛握着時,性感得引人遐想,誰若被他掌控、扼住脖頸,應該也只會想再湊近些,獻上自己的咽喉。
“沒關系。”魏庭修冷淡道。
嘴上這麽說,賀驚深卻見他收攏掌心,拇指緊緊摁壓着食指,須臾又緩緩張開,像是在克制隐忍着什麽。賀驚深不禁一陣心驚肉跳,當真是慶幸自己手縮得快。
他沒心思再看無聊的電影,掏出手機,準備給工作室老板發消息,彙報許峤的事。
解鎖後,微信圖标右上角有數字99+的小紅點,他進入界面,率先看到置頂欄的未讀消息。
其中,老板霍銘發來的最新一條顯示:【小賀,從你工資裏扣違約金200】。
俨然是許峤先他一步去索要退款了。
這次戶外項目三千塊泡湯不說,違約金、爆米花加上買花的錢,損失四百多,一線大城市物價高,開銷大,家裏又需要錢,賀驚深那顆因魏庭修歡跳的心髒,不由得緩緩地沉落。
他抿着唇,嘴角弧度下壓,回複道:【好哦,霍總。】
CZNY霍總:【離譜,這回的奇葩真是極品,一直在我們小程序留言差評,還纏着我讓我開除你,被他煩的頭都大了!】
賀驚深擔心許峤會瞥到,不自覺朝右側傾斜屏幕,安靜地輸入:辛苦霍總應付,我想知道,我的薪資會降多少呀?
CZNY霍總:【不降,本次差評可以不計入考核,标準不變。】
賀驚深有點喜出望外!
打字都變快了:謝謝霍總!霍總好人一生平安~
CZNY霍總:【應該的,畢竟小賀你是我們的頭牌,(* ̄︶ ̄)】
賀驚深心裏感激,給他發去【給老板點煙】的表情包。
霍銘是95後創業,比他大九歲,知道他家境困難,時常幫襯着,有次急缺錢,霍銘二話沒說提前預支他好幾個月工資,可以說,霍銘在一衆摳摳搜搜的資本家裏,顯得很是與衆不同。
哦,不同的還有一位,就在他身邊。
影廳燈光忽而驟亮。
賀驚深不适應地閉上雙目,緩過一陣才睜開,原來是電影放映結束,在播報片尾字幕,周圍有的人在讨論劇情,有的人默默退場離開。
魏庭修還未起身。
賀驚深便也不急着走,收起長腿,給裏側的人讓出通道。
許峤路過時,把滿天星狠狠地砸向賀驚深,小巧玲珑的花瓣立時紛紛揚揚地飄落,空氣裏騰起清新的香味。
他瞪着賀驚深:“差評!”
賀驚深皺着眉:“哦。”
下一秒,他聽到許峤尖叫一聲,賀驚深耳朵不堪其擾,使勁搓了搓,還以為許峤要罵他。
誰知。
“你是魏庭修?!”許峤激動地說:“見到你真是太高興了!”
然而,魏庭修并未理睬他,視若無睹一般,慢條斯理地戴上手套,又将大衣搭在小臂上。
“讓開。”魏庭修冷冰冰道。
賀驚深:“噗嗤。”
笑聲太過放肆,惹得許峤更加氣急敗壞,放狠話讓他等着便灰溜溜地跑了。賀驚深社死幾次,說實話也沒臉笑別人,見魏庭修看過來,趕忙斂去笑意。
可他眼睛裏還有未盡的燦爛。
魏庭修凝着他,喉結幾不可查地滾動,近乎命令道:“不準笑。”
視野中,青年濃眉深目,鼻挺唇薄,容貌頗為陽光英俊,笑起來兩頰有淺淺的酒窩,他膚色很白,害羞便會暈染成粉調,一掐就極易留痕的樣子。
比他略小一些的手,正緊張地攥着手機。
即使只有一剎那的皮肉相貼,他也清楚知曉,青年手心溫度很高。
若被他長時間握着,燙人的體溫應該會滲透表層,融進血肉裏,能輕易撫慰一位肌膚饑渴症患者。
魏庭修的指尖倏爾深深地陷入皮革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