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落禁區

第1章 “随時等哥哥驗貨

“随時等哥哥驗貨。”

湖邊氤氲着一層濃重的霧氣，從這濃霧深處緩緩走出一位身着青色道袍發髻紮得松垮随意的男子，只見他伸長脖子踮起腳尖，似乎正在這迷霧中尋着什麽，兀自嘀咕道，“聽聞這東湖湖妖手裏藏着瓊玉，也不知傳言是真是假，不過只能姑且一試了……”這人臉上沒有半點笑意，他左右仔細打量，可這深林湖邊皆是一片茫茫白霧，遠方的山影湖光像是水墨畫，只有一個潦草的輪廓。空氣中，不時回蕩着烏鴉“呱呱”的叫聲，一只通體黑色的小烏鴉疏忽而至，它的眼睛大而圓，內外形成兩個清晰的同心圓，葭菼和烏鴉在霧色裏大眼瞪起小眼來。

身後突然傳來一陣不緊不慢的步伐聲。葭菼沉思片刻，手中下意識燃起一團火，轉頭直直丢了過去。一回頭他才發現，哪有什麽妖怪？來人分明是個白衣少年，白色布靴步履沉穩，那團火正擦着少年發絲掠過。

葭菼三步并作兩步趕緊跑上前，慌忙捂住那人發絲，撲滅了正欲燃起的微小火舌，心裏暗暗發虛，幸好撲滅了，須知這可是修仙之人煉就的真火，凡人俗胎，輕則身體發膚受損，重則人神俱滅。

可那白衣少年卻只是舉起手中玉扇，一臉無辜地聳聳肩，“兄臺，我可并無惡意。”那玉扇是青玉色扇骨，扇尾處吊了一根小巧的玉穗。

少年輕笑，“我原本只想散散心，豈料走着走着便走進了這片大霧，迷了路。”

葭菼微不可聞挑了挑眉，半夜來這種地方散心？于是，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握住了白衣少年的手。

少年笑容一僵，下意識想要抽手，可葭菼卻下意識攥得更緊了。

片刻，那少年似乎放棄了掙紮。他微微挑眉，傾身附近葭菼耳側，緩緩吐息，“這位哥哥，這荒郊野外，雖說我也确實對你一見傾心…”話至此處，這少年靠得更近了些，聲音也沉了幾分，接着繼續沒羞沒臊道，“可是在這兒的話，我委實擔心委屈了哥哥。”他眨眨眼，一雙桃花眼促狹地望着葭菼。

在這兒？在這兒…幹什麽？葭菼束起的頭發全然炸開，原本只是想要探探是人是鬼，沒想到竟被人家當成了惡中色鬼？

見葭菼如此表情，少年居然反手覆上，狹長眉目輕輕一挑，“哥哥若是非想如此，那我也只能…”

少年頓了頓，故意傾身覆近，“只能從了。”

葭菼聞聲一抖，慌忙推開這人，“小兄弟，深更半夜，我也只是想核實下，你是人是鬼，你可別多想。”

誰知這人坦坦蕩蕩雙手一攤，“哥哥随便核實，是人是鬼，”他一頓，眼睛微微一眯，“是男是女，随時等哥哥驗貨。”

“驗貨？”葭菼再次風中淩亂。他不由得打量了這少年一番，素淨白衣，臉龐清秀，眼角旁藏着一顆極小的淚痣，手中攥了一把青玉折扇，氣定神閑，若有似無地，身上似乎還泛着幾絲藥香。葭菼扯了扯唇，心道，這人雖長着一副“我非良人”的浪蕩模樣，但總歸不是壞人。于是好心提醒，“此處有湖妖出沒，你最好別亂跑。”

“湖妖？”這少年竟向前一步，緊貼葭菼，“我不亂跑，我就跟緊道長哥哥。”

葭菼輕咳一聲，怎麽無端多了個累贅？腦袋還沒轉過彎，一回頭，身後已然空空如也，正在他愣怔之時，一股陰風卷起殘葉，倏忽猛烈襲來。

“見鬼！”

葭菼脊背陡然一涼，身後卻突然再次竄出那抹藥香。葭菼眉頭一皺，只覺有人輕輕一扯，将自己扯離了方才所站之處。随後，那抹若有似無的苦藥味兒再次鑽入鼻喉。

是方才那名白衣少年。

葭菼清了清嗓子，話還沒出口，那少年已然回頭，輕輕将手落在唇邊，示意不要開口。兩人再次望向方才所立之處，只見那裏已經幻化成了一處深不見底的黑洞，葭菼倒抽一口冷氣，方才若不是被少年及時扯走，自己早就掉進湖坑被湖妖給吃掉了。

片刻，那深淵巨口似有感知一般，見沒人氣兒，又緩慢閉合了。

黑夜迷霧裏，場面極度詭異。葭菼心道，深林中這突如其來的茫茫大霧或許就是湖妖化身，靠聲音辨識位置，張開深淵巨口吃人。

未及多想，葭菼突然被再次一扯往前狂奔，回頭間只見身後深淵巨口已經循着兩人追來，葭菼不由急了，“怎麽辦？”

誰知少年瞥了葭菼一眼，伸手扯着葭菼向湖邊奔去，“噗通！”

兩人重重墜入湖中，葭菼剛睜開眼便見白衣少年微微伸手一指，在水底做了個無聲的口型，“哥哥，這邊。”

沒游多久，這東湖湖底竟緩緩現出一條湖底小徑，葭菼與少年對視一眼，兩人順着那彎彎曲曲的小路不斷向深處走去。這路愈走愈窄，方才明明還是小徑，愈往前走，地勢便愈為低矮，甚至不知何時似是走入了地底，擡頭是新鮮泥土，其上覆滿苔藓，分岔路極多，沒走多久又是一條分支。兩人在這路中根本不得天日，更別提辨認方向了，只覺似乎在朝着更深處方向走去。兩人對視一眼，再往下走，還出得來嗎？

兩人靠着葭菼手中撚起的微微火舌對視一眼，恰在此時，兩人竟聽頭頂除水流之聲遠遠傳來，似乎還有沉重錯雜的腳步聲。葭菼一慌，黑暗裏分不清方位，尴尬地觸到了少年腰腹。

只聽黑暗極近處傳來一絲輕笑，“哥哥，別急，現在還不是做這些的時候。”

葭菼啞口難辨，只得輕咳兩聲，“這湖底怎麽會有腳步聲？”

兩人往前又走了幾步，忽然眼前現出一處低矮溶洞，洞極低，低頭方能通過，溶洞之內，不知何處滲出的細流，正順着溶洞頂部坑坑窪窪的山石滴下。溶洞光影晦暗。

葭菼伸手撚起一絲微小火舌，瞬間将周圍照亮。環視四周，總覺得哪裏不對，卻又說不上來。“這是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