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謠言
謠言
光影绮麗逶迤,在她臉上窒靜流淌。如一條沒有生機,卻沉滿熠熠寶石的河流。
她搖了下頭。
“讓我說完。宋斂,作為我的家人,我的兄長,他失職的地方很多。”
席越換了個更加松弛的坐姿,點頭:“這倒是。”
宋愈無心分擔家業,一心一意當個名利場亂飛的花蝴蝶。宋思窈好一些,卻總攆着戚家那位,東邊日出西邊雨,當一天老板上一天班。
宋盈詞更好,常居靈慈寺,前段時間搞出個荒唐熱搜,“京圈佛子和護城尼姑的愛恨情仇”,她是念奢侈品的,最後返璞歸真,出門只帶價值三十五元的帆布包。
怎樣看,宋斂和宋昭寧,已算祖上冒青煙。
宋斂是真正的商人,和她接手以來的平穩作風不一樣。
他敢,他能,他有本事,有手腕。
如果不是他的妹妹,宋昭寧不會想直接和這樣的人打交道。
懷願偏偏選擇他。
席越說得對,慌不擇路是路,走投無路是路,沒有路,也是路。
“她找上我的時候,其實已經被大哥逼到絕境。大哥那樣的性子,他要什麽,就是什麽。我問懷願,你跟在宋斂身邊,他能給你資源、名氣、地位、權力,甚至是你曾經渴求卻得不到的東西。你不要他,那你要什麽?”
宋昭寧記得懷願那張臉,過分張揚美麗的玫瑰,注定會被一眼相中,繼而成為标本展覽室當中,一束永不枯萎的勳章。
席越前傾着身,那是個壓迫感很強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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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問:“她要什麽?”
宋昭寧答:“她要尊重。”
幾秒鐘,又或許更久。
席越肩膀一松,他低着頭,沉沉啞啞地笑起來。
笑到最後,不知是太過離譜,還是太過荒唐,他真心實意地覺得懷願愚蠢,也覺得宋昭寧不該給自己惹麻煩。
“尊重。”他手指抵住鼻息,喉管猝不及防地嗆了冷風,席越咳一聲,冷灰色的眼眸還在笑:“所以,你也問我要尊重嗎?”
“不。”
宋昭寧說:“我的尊重掌握在自己手裏,只有我給別人,沒有別人問我要。”
從他微動的唇形來看,大概是說了什麽“傲氣”之類的話,這種詞在他嘴裏一貫不是好話。
宋昭寧沒計較,沒來由地,沖席越歪頭一笑。
她二十七了,明年開春二十八。早不是年輕可愛熱愛做夢的少女。
她笑起來真是極美。
殺人誅心,刀不見血。
“你看,宋斂之于懷願,已經是遙不可及的選擇了。她這輩子,再往上夠,摘星星撈月亮,也不會再有第二個宋斂。”
宋昭寧支起一根手指,輕盈地抵在唇邊,咬着字音。
“這是普羅大衆的想法。嫁入豪門,一輩子富貴榮華,總不比當演員好?懷願和我不這樣認為。宋斂是水中月也好,鏡中花也罷,這個世上,她懷願也只有一個。所以,她不為權貴低頭,你的那枚粉鑽,也送錯了對象。”
時間在周身流過,他搭在膝彎的筆直手指不易察覺地蜷動。
“你看不起我,看不起懷願,看不起唐悅嘉,沒關系,你可以看不起。你生來就站在了道德高地,但,我們并不需要被你看得起。”
她是有一份清高在裏面。
這樣性格的女孩,其實不适合在商場厮殺,她注定會心軟,會退步,所以一力撐起宋氏的花團錦簇,只有她和地标性大廈的頂空辦公室,那面孤寂地映着她的窗戶,一并映入了無可奈何的未來和已經消亡的夢想。
席越喉結緊澀,像是被人塞了一把粗粝砂石。
他想起聞也對他說過的話,有關于宋昭寧“觀星學家”的夢想。
“我尊重你,寧……你做的所有事情我都支持你。”
“是嗎?”
宋昭寧又笑,她隔着虛無的時空望過來,那一眼,沉得令他心中發慌。
他幾乎要錯覺,她是要宣判什麽、決定什麽,但緊接着想到,不可能,他們之間牽藤扯蔓的協議,不值得她傷筋動骨。
“那麽,我在結婚後,依舊擁有自由,我會繼續和不同的漂亮男孩子厮混,遇到不錯的,我也願意捧一捧,你知道,我做這些事情,信手而已。”
席越目光一沉,神情晦澀難辨。
他扣着平板的掌心壓出清晰痕印,微突喉結滾了兩下。
但他對情緒收放自如的控制程度,讓他沒再宋昭寧露出處于下風的端倪。
“好。”他點頭,繼而又補充:“除了聞也。”
他們之間,為什麽總繞不過聞也?
宋昭寧沒多問,她想要知道的事情,不一定通過旁人添油加醋的轉述,因此也沒多費心思,只說:“你最近和顧董走得很近,據我所知,未來一年,你和他沒有業務重疊。”
席越屈指叩點屏幕,系統自動在雙擊部分劃線,那是一份尚在階段的企劃書。
“有利益,自然會走到一起。”
他岔開話題:“顧家就那麽一位掌上明珠,此刻鬧着絕食、鬧着自殺,要和聞也在一起。顧董倒不說什麽,顧太太先倒戈了,她只有這麽一個軟肋,全心全意地希望她幸福。”
他拿出過目合同條款的專注,可惜,宋昭寧依舊平靜,甚至認可地點頭:“我不喜歡小孩子,沒法設身處地考慮。假設聞也願意和她在一起,對他來說,應該是不錯的選擇。顧馥瞳看起來真的很喜歡他。”
那你呢,宋昭寧,你不喜歡他嗎?
千鈞一發,他差點就要問了。
“你會祝福嗎?”關鍵時刻,席越咬過舌尖,和着血腥氣反問。
宋昭寧不是聽不出來他的試探,但她懶得回應。
空等片刻,沒有回應,席越似想起什麽,混血感濃烈的眉眼牢牢地盯視她,他擡起手,松了襯衫的前兩個紐扣,漫不經心地笑道:“談話到此為止,你很辛苦,該好好休息。”
話音從容截停,他起身,重新架起眼鏡,順便将平板歸位。
“那枚鑽石,當做我的賠禮。至于懷小姐……寧,我慶幸你不是小說家或者編劇,否則,你一定臭名遠揚。”
三句話,兩句假,最後一句半真半假,聽一耳便算了。
“把跟着我的人撤走,我去哪裏,你想知道,自己來問。席總,別丢了氣度。”
她終于直起腰,玉色的手指松松按着打火機,火苗在腕間明滅。
席越把西服挽在肘間,他也是舟車勞頓的一天,頭等艙睡不到兩小時,之後枯坐酒店,等了她三小時。直到助理傳來宋小姐回房的消息,他才不緊不慢地踱來,用房卡刷開和他只隔一牆的房間。
“如果傳出任何流言蜚語,你信我。”
宋昭寧只搖了下手,斂了眼底單薄而冷淡的笑意。
“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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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願電話撥進來的時候,唐悅嘉正對着不停刷新滾動的航次時間表愁眉苦臉。
宋昭寧向來憐香惜玉,她空出一只手,細長手指點着小姑娘蹙在一起的眉心。
唐悅嘉懵圓地瞪大了眼睛,她知道她抽煙,但她的手指很幹淨,沒有常年尼古丁熏出來的焦黃,反而有種雨後松林的孤寂清冷。
不知道可不可以問她的香水。
“別皺眉。你笑起來很可愛,所有能夠解決的事情,不值得你露出苦悶的表情。我先聽懷願電話,随便吃點東西,你乖。”
唐悅嘉完完全全折服在她的溫柔鄉裏。
方明棋是傻子吧他一定是傻子。如果是自己,絕對不可能跟宋小姐分手!哪怕變成一塊人人嫌棄的狗皮膏藥也不會離開她……咦也不行,我不想被宋小姐嫌棄,我只想被宋小姐疼愛。
巨大的透明屏障倒扣着陰雲密布的異國天空,唐悅嘉摸了個小巧圓潤的馬卡龍,佐以大吉嶺紅茶,秀氣地喂入口中後,聽宋昭寧打電話。
她沒要求回避,唐悅嘉也不把自己當外人。昭昭姐的朋友就是自己的朋友嘛,現在不認識,很快就認識了。話說回來,那晚過後她抽時間看了好幾部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