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賭注 “還挺記仇”
第13章 賭注 “還挺記仇”
他聲音不大，尾音微微地揚起。但溫簌莫名地口幹舌燥，微抿了下唇，低下頭沒去看他。更是怕他從她臉上看出點什麽。
她聽到了自己的聲音，“溫簌。”
她叫溫簌。
陳斯野輕擡了下眉，目光重新回到了對面人身上，包括那個穿着3號球服的男生。“加一條，輸了給我們溫同學道個歉。”
末了，他悠悠地補了句，“她接受的那種道歉。”
溫簌下意識地往他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了他微側的臉，深眸挺鼻。
對方嗤笑地應下，“行呀，到時候你給我也道歉，我接受的那種！”
最後幾個字，3號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講出來的，明顯是不打算輕易放過陳斯野。
溫簌欲言又止，正想說“犯不着因為了她打這個賭”。陳斯野已經無謂地扯了下唇，應了下來。“行啊。”
雙方散開。
溫簌被拉着坐回了觀衆席，目光側偏，就能看到陳斯野擡手正一氣呵成地套上黑紅色的球服。
他站在一群180加大高個中，依舊出類拔萃，醒目得不行。剛剛才和人家對賭完，他臉上卻依舊是散漫的神色，全無半分緊張。
溫簌往他手腕的位置頻頻看了幾眼，擔心地手指不自覺地蜷縮在一起。
“溫簌，你的頭還是找點藥塗一下吧，也好得快。”梁子曦左瞧瞧右瞧瞧，沒想到她出去上個廁所的功夫，就發生了這麽大的事。
溫簌心不在焉地點頭。
場上哨聲再度響起，下半場開始。
溫簌其實不太看得懂籃球，但在知道有球賽前給自己科普了一下球賽，所以大致還是能看懂場面上的局勢的。
江華現在比分落後9分，處于劣勢。而陳斯野一上場，瞬間成為了衆矢之的。對方12號的匡明不搶球不投籃，就幹一件事，攔截陳斯野。
球傳到陳斯野手上，他後防很靈地躲閃就是一個起跳扣籃。
溫簌有點緊張地收攏了指。
匡明跟着也猛地起跳，蓋帽截下了陳斯野的這個球。
球……沒進。
頓時莆江那邊的觀衆席發出了一片噓聲。雖然如此，江華的不但沒有氣餒，反而觀衆席上的“加油”鼓氣聲越發大。
視線裏，陳斯野往後退着，依舊不慌不忙地給隊友打了一個手勢，并沒有被剛剛的那個球幹擾。
像是被感染，溫簌莫名地也松了一口氣。
在莆江人剛搶到球時，陳斯野人就動了，直接從對方手裏攔下了球，匡明就已經防堵在了他面前。
根本沒有猶豫，球抛起傳到了江華另外一個球員身上。幾乎是陳斯野在哪，匡明就防在哪，完全是針對着陳斯野的打法。
“陳斯野，完全受制于人啊？”
“這還怎麽打？”
溫簌目光随着他的身影移動，球才傳到中線的位置。拿球的那位江華隊友，已經被堵在了角落。
陳斯野擡了下手，球往着他的方向傳了過來，直接一個背身單打，陳斯野在三分線的位置直接投籃，一個極為漂亮的空心球。
命中！
場上歡呼聲炸開。
陳斯野側偏了下頭，朝着莆江那邊的方向攤手聳肩，是在回應着剛剛的唏噓聲。
少年正值理應張揚的年紀。
匡明後退，拍了拍隊友的肩膀。新一輪的争鋒重新開始。
這回輪到莆江進攻，眼見着對方球員就是一個投球，球碰到籃框彈起，沒中。
好些人都沒注意到陳斯野從哪裏冒出來的，看準時機立馬就搶斷了。緊接着就是一波快攻，莆江的人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阻止不住陳斯野躲開重重防線，起跳投籃，三分……又中了！
連續進了兩個三分，江華的都從位置上站了起來，“江華！陳斯野！”
呼喊聲一聲比一聲大。
他甩了甩微濕的額發，極為漫不經心地笑着。
溫簌耳膜一下下地鼓動着，情不自禁地念出了他的名字，一出口就淹沒在了歡呼的熱潮裏。
比分就只剩3分之差追平。
好像能懂為什麽匡明一開始就專門要防着陳斯野了。可也因為這樣莆江沒了身為主力的進攻手。
再繼續，莆江明顯改了策略，匡明沒再一直防着陳斯野，開始嘗試進攻，也還真的讓莆江這邊進了個2分球。
比分再次拉開後，陳斯野直接控住了球，回身甩開匡明，接球就給回撤的隊友傳了球。
現場的氣氛被突然連續的進攻驚得安靜了一瞬。
匡明想奪球，這回攔在他邊上的變成了陳斯野。球入框，江華再得2分。
溫簌轉頭看了眼計時器，就剩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這邊莆江發力，匡明狀态回來，配合着隊友往上半場跑，三分發球。
見陳斯野趕到了的瞬間，溫簌心都要不跳了，看着他起跳中截住了這個球，往回回步，一邊沖着中鋒打手勢。
傳球後，溫簌視線随着陳斯野迅速往回跑，心跟着緊張不行。球再度回到他的手上，定點起跳。
“又一個三分！雙方比分追平！”
時間就剩半分鐘。
都是雙方最關鍵的時刻。兩邊球員都穩靜了下來。
匡明和3號交流了一下神色。絆着陳斯野的人換成了3號。陳斯野眉骨微擡，就見匡明帶着人奪了球權，最後的得分機會，匡明勢在必得。
陳斯野一有大動作，3號就不管不顧地攔下來。手臂被拉扯了一下，陳斯野眉頭微蹙。
“不是，這是犯規了吧！”
“對方用手拉人了，不吹哨嗎？”
溫簌微咬住了唇，場上陳斯野似乎氣笑了一下，側身追上了匡明，他始終被攔在邊界上。
匡明的這個球還是沒被攔住，2分進籃，莆江的人全部沸騰了。
時間也只剩下了三秒。
包括溫簌在內的所有人都覺得局面成定局了，沒來由的覺得可惜。
他們放棄了，但陳斯野還沒有。
這個時候陳斯野突破了防守，拿到球權，溫簌看過去的時候，只見他擡手托腕，從後場的位置直接把球投了出去。
跨越整個球場的距離。
球中了！
場面窒息了一瞬，然後炸了。
“最後三秒！”
“江華陳斯野，超遠三分反絕殺！”
“比賽結束，江華42:39莆江，江華勝。”
所有人都瘋了，瘋狂吶喊尖叫。
溫簌眼睛都沒敢眨一下，同樣久久沒有從剛剛那個球中回過神來。
場上的陳斯野被圍在中間和隊友碰肩交臂，他額發濕透，肆意又打眼。
耳邊歡呼和尖叫聲震耳欲聾，震得溫簌心都在震蕩。
鬼使神差地，溫簌掏出手機對着他的方向，看着屏幕裏縮小的他，她頓住呼吸像摁下了快門鍵。
須臾間，一瞬的亮閃吸引了邊上好幾人的視線。
溫簌心如快鼓，臉也燙紅到了脖頸，遮掩地放下了手機，閃光燈居然忘了關。
要命。
梁子曦靠了過來，看看溫簌又看了看球場。溫簌把手機向下蓋在手心下，繃着臉強裝鎮定地哪都不敢看。
賽後，莆江的倒是也自覺。匡明帶着人主動走到了江華隊伍面前。
兩方對上，依舊在暗暗地較勁。
“你很強。”匡明發自內心地陳述，他看向了坐在凳子上，仰頭喝水的陳斯野。“不過，要不是你們配合的更好，這場比賽誰輸誰贏還不一定。”
陳斯野放下水瓶，慢悠悠地笑了。“那你還不考慮換隊友？”
他擡手指了指邊上架着的一直在拍攝比賽的攝影機，然後轉回指向站在匡明身後的三號。意味不明地揚了下眉，但江華的人都懂了。
莆江這邊幾人互相對視了一眼，都沒說話。
匡明眉頭擰在了一塊，看了眼3號，“這是我們隊伍自己的事情。”
陳斯野也不管他們懂還是不懂，懶得多說什麽地啧聲。“不是要道歉嗎？道吧。”
匡明默了兩秒，身為隊長主動先開了口，“上午的事，我和你們道歉，對不起。”
緊接着一人一聲“對不起”道起歉來也不扭捏，輸了就是輸了，男子漢大丈夫的能屈能伸。
蔣思敏就在邊上，別說多解氣了。
道完歉，場面靜了一瞬。
陳斯野拿着喝了剩一半的水瓶，懶散地擡眼，然後笑了。“都看着我幹嘛？”
他環視了周圍人一圈，漫不經心地問了句，“解氣沒？”
江華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下子都笑了。
這裏面最屬蔣思敏上午和剛剛都和人吵得最兇，蔣思敏特鄭重其事地點下頭，“解氣了。”
氣氛随之也松弛了下來。
陳斯野主動伸了手和對方交握，見狀雙方都冰釋前嫌，氣氛緩了下來。
陳斯野懶散地扶了下脖頸，擡颌又點了下莆江隊伍裏的三號。“那該解決下一件事情了。”
好部分人還沒反應過來還有什麽事情的時候。陳斯野就已經擡眼鎖住了站在場邊要走的人。
幾乎是在他看過來的瞬間，溫簌就有所察覺地往他的方向看去。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她仰臉看他，眼底還帶着點懵。
陳斯野眉眼微動，然後在這樣的情況下喊了她。“溫簌。”
不是之前那樣陌生又疏離的一句溫同學。
而是溫簌。
溫簌眨了下眼，愣愣地站在原地好幾秒。直到身邊梁子曦暗戳戳地推了她一下。
溫簌才反應過來的遲鈍地往他的方向走了兩步，然後又頓住。
他剛剛是在喊自己？
意識過來的溫簌下意識地屏住呼吸，甚至有點手足無措了起來。她垂下眼，想摸一摸自己的臉是不是又紅了，但覺得自己的動作突兀。
溫簌半垂下了眼，一步一步地往他的方向靠近。“你、你喊我啊？”
她表情還有點懵，明顯的不在狀态。看起來又純又乖，好像誰喊她一聲都能被乖乖騙走。
陳斯野似有似無地勾了下唇角，“嗯，我喊你。”
溫簌抿了抿唇，眸光忽閃着又落回了他臉上，“怎麽了嗎？”
陳斯野目光略過她還紅腫着的額沒回複她，而是睨了眼3號，“道歉。”
一切不言而喻，所有人都差點忘了的事，他還記得。溫簌無聲地看了他好幾秒，才不自然地挪開眼。
壓力都到了3號身上，被陳斯野凜冽地目光盯着，匡明也沒再說什麽。3號明顯內心掙紮了一下，半響垂了頭悶聲道歉，“對不起。”
溫簌微點了下頭，“好。”
“好是什麽意思？”3號立馬就忍不住咄咄逼人。
“就是聽到了的意思。”
幾乎是3號動的一瞬間，陳斯野也動了，他擡手胳膊就護在了溫簌面前。
距離很近，近到她鼻尖差點觸碰到他的肩胛骨的位置。原來……她也才到他肩膀位置。
3號手腕作痛地感觸還沒忘記，對上陳斯野漫不經心的臉時悻悻地後退。
“她說聽到了。”陳斯野懶懶地擡了下眉，放下手臂，但人依舊是側擋在她面前的。“有問題？”
3號不說話了，還是匡明點了頭，“沒問題。”
“同學，我替他再次和你道個歉。打到你，對不住。”匡明态度算地上好，“如果有醫療費什麽的，我們出。”
但莆江的其他人就不樂意了，特別是3號。“隊長，你道歉幹嘛！”
“你喊我聲隊長，出了事也有我的責任。”
陳斯野無所謂地扯了下唇角。
事情結束，人散了不少。
匡明也主動和溫簌交換聯系方式，關于之後醫療費的事情說負責是真準備負責。
溫簌手機都沒掏，溫聲溫氣地搖頭拒絕，“不用。”
她懶得和陌生人打交道，覺得麻煩。
他們說話的功夫，陳斯野就靠着邊上看着，他喝了口水，剩下小半瓶就被他直接丢進了邊上收拾的竹筐裏。
拒絕掉匡明後，溫簌第一時間也就注意到了他還在。她悄悄地仰眼往他臉龐的位置看去，卻恰好對上了他側過的眼。
沒幾秒的對視，溫簌卻感覺過了好久。最終還是她先敗下陣來。
結果，他很輕地評價了句，“還挺記仇。”
溫簌乍一聽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偏頭又對上了他深邃的黑眸。
他臉上帶着意味不明地笑意，溫簌靜靜地和他對視了一會，莫名有點委屈，“疼的是我又不是他。”
陳斯野唇邊的括弧大了些，好一會才聽到他不鹹不淡的一聲，“嗯。”
像是認可了她的委屈，又像是還在揶揄她的記仇。溫簌摸不清他的想法，心情像是被打翻了調料盤不是滋味。
他好像沒有要走的想法，溫簌在原地躊躇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走，也不知道要不要和他說一聲，說了又覺得刻意。
她默了半響，說了聲，“謝謝。”
謝謝他幫自己，加上上次于雅琪的事情，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好像每次在他面前都挺丢臉的。
溫簌無聲地嘆了口氣，磨磨蹭蹭地準備走。這個時候，有個穿着球衣的男孩子跑了進來，手裏還拎着個塑料袋。
“哥，東西買回來了。”
陳斯野沒接，而是示意着看了一眼溫簌。男生立馬反應過來，嬉笑着把手裏的袋子轉了個方向遞給了溫簌。
溫簌不明所以，伸手接了過來，袋子裏面是醫用冰袋和瓶藥劑噴霧。
“比賽結束他就叫我去買了，不用謝我，謝陳斯野就行了。”男生順口就解釋了一遍，完全不邀功。
溫簌正往他的方向看去的時候，陳斯野正笑着直起身。他沒看她的方向，而是拍了拍男生的肩膀。
“她剛剛謝過了。走了。”
說完，他就往門口走了。反而是邊上的男生沖溫簌笑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溫簌看着他走遠的挺括背影，拎着塑料袋的手緊了緊。
回去的路上溫簌埋着頭，一只手扶着貼附在額頭上的冰袋，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她回來的晚，溫父溫母已經吃完了飯，給她留的飯就放在桌上。
溫簌自己熱來了吃，潭碧華聽到動靜出了房門，就看到了她頭上的傷口。“頭怎麽了？”
溫簌解釋了一下被球砸到的事情。
看到她手邊買了藥，潭碧華沒多問兩句，就出門去給溫父送晚飯了。
家裏重新安靜了下來，溫簌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氛圍，吃完飯把碗筷洗幹淨後就回了房間。
她現在才有時間看看自己的頭，冰敷過已經沒有那麽痛。
溫簌琢磨着袋子裏的藥，自食其力地往傷口上噴了一點點，然後就沒再怎麽管了，而是把藥都一一收好。
心裏卻是在想，他這回應該記住自己了吧。
她叫溫簌，他知道是哪個簌嗎。溫簌有點懊惱居然沒說清楚自己的名字對應的是哪個字。
想起下午拍了他一張照片，溫簌翻來了手機相冊。
照片不止拍到了他，但依舊很明顯地能看出來，拍照人的鏡頭想要拍的人是誰。
溫簌想把照片裁剪一下，指尖卻頓在屏幕上。
她的心跳變得急促。
照片裏，陳斯野是側對着鏡頭的方向，可目光卻直勾勾地看向了鏡頭。
或者說，他在看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