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蠢貨
蠢貨
“哼,”丹浮比她還要生氣。
見到淩昭钰的瞬間,臉色便黑了。
“天樞峰之人,曲聞鶴的小弟子。”
謝喬:......?
她當然知道。
但她問的是,淩昭钰怎麽在這裏?
靈劍堂是靈虛門重地,一般弟子,不得随意出入。
謝喬是個例外,因為她是被罰來洗劍的。
“你不是天樞峰的淩無晦嗎?怎麽又來了?”丹浮收斂了嬉笑的神色。天樞峰的人,他都不太喜歡。
少年面容清矜,周身一身冷氣。
丹浮對這名弟子有些印象,曲聞鶴經常派淩昭钰來靈劍堂做事。
無晦是淩昭钰拜入天樞峰時,曲聞鶴親自給他賜的字。
當時引起了一陣轟動。
淩昭钰,一個被衆長老嫌棄、殺性極重的人,竟能入歸真長老的眼。
曲聞鶴不但将他收為徒弟,還親自賜字。
這可真是莫大的殊榮!
平常,曲聞鶴對于淩昭钰,也比對待其餘外門弟子關注幾分。
所以,謝喬始終不明白,淩昭钰為何會狠下心弑師。
一根發繩,束起三千墨發,襯得少年身形幹淨利落。
少年眼尾狹長,稍向上挑。
他施禮颔首,答道,“天樞峰的靈劍受到了波動,師父正在靜思,突然心緒不寧,特意托我來看看。”
謝喬:......
丹浮:......
謝喬愕然,靈劍堂與天樞峰相隔不近,靈劍的波動,竟傳到了天樞峰?
不過,也并不奇怪。
曲聞鶴身為天樞峰的峰主,修為深不可測,這群劍又都是天樞峰的,自然能夠産生共鳴。
謝喬慚愧地低下了頭。
“無事,只不過她.....”丹浮雲淡風輕,指着某個罪魁禍首。
淩昭钰看了長老身後的某人。
少女低垂腦袋,努力降低存在感,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不過,藏于發間的耳尖,卻暈開了一絲緋紅。
格外醒目。
謝喬腹诽,丹浮怎麽不仗義,危難時刻供出了她?
謝喬清了清嗓子。
丹浮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不禁咂舌,這小姑娘天不怕地不怕,沒想到,竟也會害怕天樞峰。
都怪曲聞鶴生性嚴苛,吓壞了一群晚輩。
丹浮自認是個平易近人的長老,不像曲聞鶴一般冷血。
他素來關愛晚輩,怎麽能見晚輩遭難
丹浮當即改口道,“一個洗劍的侍從不小心犯了疏忽,老夫已經查過了,池中的劍全都完好無損。”
“那就好,勞煩長老多留心。”淩昭钰禮貌地扯起一個笑容。
少年眉目精致,冷漠又疏離。
謝喬對淩昭钰,只有一個印象。
少年喜歡戚清窈,為了戚清窈做盡壞事,卻沒有得到回應的可憐人。
可她萬萬沒有料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也會與這人相處在同一個屋檐下。
待在鋒镝宮的那一年,兩人雖以夫妻身份相處。
謝喬卻整日惴惴不安,害怕一不留神便被他送上了黃泉路。
她為了自保,學會了察言觀色。
漸漸地,觀察的多了,她發現了一個不得了的秘密。
淩昭钰喜歡笑。
他這人滿手血腥,攪得修真界不得安寧,如此冷酷的魔尊,竟然喜歡笑。
與其說是他脾氣好,或是喜歡笑,不如說是一種僞裝。
生氣的時候笑,殺人的時候笑。
甚至,就連她下毒洩露之時,淩昭钰的臉上沒有一絲氣惱,也是笑意涼薄。
他分明笑了,卻讓人不寒而栗。
少年欲走,謝喬終于松了一口氣。
“師父讓我問一聲,丹浮長老的洗劍丹還有沒有?”淩昭钰慢悠悠問道。
丹浮氣得吐血。
上個月才要了數百顆洗劍丹,現在又要獅子大開口?
怎麽?還不夠啊?
曲聞鶴真的是一點臉都不要啊!
今日,恐怕也是為了此事而來的。
“沒有!!!”丹浮再也不想忍了。
他面色愠怒,氣得吹胡子瞪眼。
謝喬內心愈發愧疚。
要不是自己闖禍,哪會給天樞峰欺負丹浮的機會?
“淩師弟,其實一切都是我,與丹浮長老沒關系。”謝喬挺身上前,将丹浮拉到自己身後。
少年目光疑惑。
身後的丹浮,一聲不吭。
謝喬咬牙。
這個摳搜小老頭怎麽不說話?
不應該是感動得痛哭流涕嗎?
小老頭竟然這麽能沉得住氣?
淩昭钰面容精致,面無表情地望着她,“謝師姐。”
少年嗓音清冷,低沉又好聽,仿佛是雪山上塵封的玉石,冰涼冷冽。
“你要如何?”謝喬心頭一顫,一雙星眸澄澈瑩潤。
面向對面的少年時,多了幾分戒備,面上強顏歡笑。
淩昭钰微挑了眉,揚手指了指她身後,好心提醒她,“丹浮長老跑了。”
謝喬臉上的假笑再也撐不下去了。
小臉瞬間垮了下來,她如同木偶一般,僵硬轉過腦袋。
好嘛,她的身後,哪裏還有丹浮?
人呢?人呢?丹浮躲到哪裏去了?
很好,她好不容易産生的愧疚瞬間化為烏有。
她合理懷疑,丹浮此舉,是故意的。
只顧獨善其身,全然不顧她的死活!
“你們兩人,有話好好說,老夫先走一步。”丹浮的聲音被風吹散了。
她和淩昭钰能有什麽話說?
臭丹浮坑人不淺!!!
謝喬牙齒咯咯作響。
她現在想殺了丹浮的心都有。
不遠處,洗劍池水碧綠。
謝喬輕輕摩挲腰側冰涼的劍柄,露出了一個自認為冷酷到了極點的笑容。
哼,丹浮不仁,那就別怪她不義。
她要攪亂洗劍池。
“我很好奇。”少年音調清揚,謝喬卻從中聽出了一絲興師問罪的意味。
好可怕!
謝喬想要報複丹浮的陰暗想法,頃刻間,煙消雲散。
她忘了。
當務之急,是處理到這一位煞神。
“......怎......怎麽了?”謝喬的牙齒都在打顫。
淩昭钰又好奇什麽了?
“昨日,師姐想必很開心吧?”淩昭钰的睫羽長長的,雙眸璀璨如黑曜石。
他的眸光直勾勾的,帶有一股譏諷的笑意,讓謝喬極為不舒服。
謝喬怎麽能不清楚淩昭钰話裏的意思?
上一世,淩昭钰時刻陪伴在戚清窈身邊,卻沒有得到戚清窈的半分回應。
後來,即便他向靈虛門求娶戚清窈,長老們也是找了謝喬來頂替。
謝喬替他覺得可憐。
戚清窈受了委屈,淩昭钰自然恨透了謝喬。
兩人相見,淩昭钰肯定會刁難一番。
謝喬與戚清窈比劍受傷,亂七八糟的消息就像長了腿一樣,不出半個時辰,便傳遍整個靈虛門。
哪怕走在路上,也有弟子在謝喬背後竊竊私語。
“你看,我就說她偷雞不成蝕把米。本來想坑害戚師妹不成,反倒将自己搭進去了,搞得靈劍堂一片混亂,丹浮長老生氣責罰她洗劍。”
這些人是生怕她聽不到嗎?
謝喬停下了腳步,笑眯眯轉過頭,“我全都聽到了哦。”
說壞話的弟子頓時吓得魂飛魄散。
謝喬一向懦弱膽小,竟也會如此直白。
他們嘴巴張張合合,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話。
“我為何要費盡心機去害她?又有什麽好處?”少女似乎覺得很好笑,聲音明顯帶有一絲不屑。
衆人被她反問得說不出話。
謝喬很欣賞他們面色尴尬的神情,優哉游哉轉身。
只留下他們立在原地,呆若木雞。
與前世一樣,周圍的人,一個兩個,全都向着戚清窈。
甚至,昨日林修檀來看她,不過是為了替戚清窈送藥。
“對呀,”謝喬聲音冷如寒冰,笑容燦爛卻比哭還難看,“當然開心了。”
她終于知道,即使重活一世,為了戚清窈的誣陷,不惜以受傷為代價,沒有什麽用。
依舊沒有人相信自己。
淩昭钰愣了一下。
少年冷眸灼灼,眉宇閃過一絲殺氣。
淩昭钰當下也不客氣,道,“師姐,還是收起自己的惡毒心思,要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那好。”謝喬氣勢絲毫不弱,“今後,淩師弟如何護清窈師妹,我拭目以待。”
“你!”淩昭钰被她氣得語塞,罵了一句,“惡毒!”
謝喬無波無瀾,笑得開懷,“我就是惡毒,整個靈虛門都知道。難道,你是第一天才知道嗎?如此說來,淩師弟,倒是天真無邪如三歲小兒。”
她的嘲諷之意尤甚。
淩昭钰有些惱怒,“閉嘴!”
謝喬朝他扮鬼臉,幼稚地怼道,“我就不就不。你不是我師父,也不是我師兄,我憑什麽聽你的話?”
少女模樣漂亮,鮮活又生動。
淩昭钰冷白的臉上,籠了一層黑氣。
“昨日,雜役房只有我一人,領事弟子問我,你去哪裏了?”淩昭钰輕嗤一笑,向她興師問罪。
啊?
謝喬才反應過來,自己假裝受傷,将打掃的事情完全忘記。
少年不耐煩地盯着她。
謝喬傻眼。
所以,昨日是淩昭钰打掃了整間屋子。
謝喬突然生出了一絲愧疚。
“......抱歉,我......”謝喬臉上嚣張的氣焰褪去了幾分。
少年眸色冰冷,淡淡地望着她。
她難為情地開口,“......只是......昨日事情太多了,我忘記了,”
對面的少年一聲冷笑,“只有蠢貨,才會臨時抱佛腳。”
淩昭钰語氣理所當然。
謝喬耳尖泛粉,當即炸毛,“你說誰是蠢貨?”好呀,淩昭钰竟當面罵她。
少年黑眸中暗流翻湧,語氣惡劣而又玩味,“當然是你這個蠢貨,我自然能夠理解。”
少年雙手環抱,神情懶散,眸光潋滟,眼尾的淚痣更添了幾分昳麗。
謝喬:......
這個淩昭钰,嘴是真的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