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第 27 章
她現在心裏說不出什麽感覺。
本來以為見不上面了。
但謝郢魚又突然出現在她面前。
好假。
宋輕坐在那兒,全身有些僵硬。
和地上的木頭盒子一樣僵直的身體裏,心髒在跳動。同時,那精致木盒裏的镯子好像也在顫動。
嗡嗡聲吵得人心亂。
宋輕悵然醒過來,她的視線在謝郢魚和萬易之間掃動一下,當即做了決定。
她先是對萬易禮貌性地笑了一下,說:“失陪。”
下一秒拿着盒子就往外走。
一切發生的很快,萬易正緊張盯着窗外站着的謝郢魚。又聽見一聲“失陪”。
等他回頭,只看見了宋輕拿着盒子匆忙離開的窈窕背影。
他都沒來得及說些挽留的話。
再轉頭,窗外的人也消失了。
只有小提琴悠揚的樂聲在這裏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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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腔裏頓時橫生出口悶氣。
故意的?呵。
但宋輕臨走時拿上了那個手镯,要是被揭穿,謝郢魚肯定會被像扔垃圾一樣避之不及地被抛棄的。
萬易确信。
他擡手,喝止住琴音。
周遭安靜下來。
*
這邊,宋輕追着謝郢魚跑了出去。
街道上起風了,涼風灌得她一哆嗦,她也沒有半分停下來把手裏的風衣外套披在身上的心思。
找到謝郢魚這個想法在腦內橫亘不去。
宋輕小跑着,她的胸口微微發燙,像一種莫名的牽引。
她出來的時候,只看見謝郢魚的一片衣角消失在最近的拐角。
她追了上去。
宋輕沒有看錯。
遠處那個高大挺拔的熟悉背影就是最好的例證。
這地方沒多少人,不遠處謝郢魚的身影堙沒在夕陽中,輪廓虛化讓人莫名感到不真實。
此時世界就像只有他們兩個人。
面前人仿佛已經察覺到她跟了過來。沒作聲,也沒回頭,只是靜靜站在原地。
宋輕喊他,聲音輕飄飄的。
“謝郢魚。”
聽見久候的聲音,謝郢魚幾乎僵直了身體,剛才那股悶氣悄然散了。
他沒出息又很期待地應了一聲。
“嗯。”
宋輕聽到了,但謝郢魚沒回頭,她不确定他生氣沒有。
他生氣了嗎?為什麽不來找她?為什麽不給她消息也不回她的消息?為什麽生氣為什麽鬧脾氣?為什麽不見她?為什麽那麽聽話叫他走就走?
……
心裏太多的為什麽修訂修訂都可以出一本書了。
宋輕甚至無法挑出個問題來問,她緘默片刻,唇瓣張了張,還是沒開口。
要不,先哄一哄?
對,先把人哄住了再說。
剛在心裏做下這個決定,宋輕往前走,走了半步,謝郢魚忽然轉身了。
微風撩起他額前的碎發和一片衣角,黑沉的眼睛盯着宋輕,眼白漫出霧一樣的薄紅。
好像又要哭了。
謝郢魚開口第一句。
“……他是誰?”
第二句。
“你要和他結婚嗎?”
第三句。
“我怎麽辦?”
第四句。
“我不想……”
這可能是宋輕第一次聽見謝郢魚一次性說這麽多句話,跟連珠炮一般地打來,讓她措手不及。
“等等!不是!”宋輕叫停了他。
哪裏來的結婚,他聽話只聽一半嗎?
謝郢魚閉了嘴,他感到眼眶又一熱。
對啊,和他沒什麽關系。他又不是宋輕的什麽人。
還是個怪物。宋輕也知道了這件事,躲他還來不及,又怎麽會想讓他攀連上關系。
可他就是氣,幾乎要化成了怨,她身邊怎麽就不能只剩他一個人呢?
謝郢魚站着,滿臉冷漠,可眼睛卻很紅。他呼吸頻率有些急,讓他的身體看起來就像在顫抖。
此時,仿佛和他的心境相襯,不遠處又刮起了一陣風。
這風吹來,路過二人身邊,給宋輕帶來個噴嚏。
“!”
謝郢魚抿唇。
再抿唇。
最後,他伸手,把宋輕胳膊上挂着的風衣拿了出來,在宋輕的目光下,給她披上。
這個動作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風衣的溫度适宜,帶着一股暖意。
謝郢魚手下動作不停,宋輕貪戀這距離,一雙眼睛盯着他瞧,咬着唇也不說話。
幾乎能聞見對方身上的一股特殊香氣。
宋輕吸吸鼻子,就在謝郢魚要撤回手的時候,她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
“你剛才誤會了,你不想聽我解釋嗎?”
謝郢魚垂眸,視線落在宋輕白皙的手背上,不語。
又在她面前當起了鋸嘴葫蘆。
宋輕不忿,拉住他的手晃了下。
“說話。”
“想聽。”謝郢魚終于開了尊口。
“我和他沒什麽關系,算是同事。今天……商量投資的事。”宋輕解釋道,但她沒說今天這頓飯的主要目的與謝郢魚有關。
本來想通過萬易拿到資料深入了解一下謝郢魚,但想了解的人已經出現在她面前。突然間,那些東西好像都不重要了。
現在宋輕只擔心謝郢魚又突然離開。
此刻,另一只手裏還抱着那個裝了手镯和針筒的盒子。她快速地向下瞥了一眼。
抓住謝郢魚的手更緊了。
宋輕問:“你那天為什麽走?”
這回,謝郢魚看了她一眼,面無表情地回:“是你讓我走的。”
但仔細看他的神色,裏面藏了幾分委屈。
“……”
宋輕一時無話可說,好像是的。
“我說的不是這個,你有不想讓我知道的秘密。”她接着道,視線鎖定着謝郢魚的表情,一絲一毫也不肯放過。
果然,謝郢魚胳膊僵硬一瞬。
他幾乎是苦笑,“對啊,我不想讓你知道,可你已經知道了。”
他臉上的脆弱就像針一樣紮進了宋輕的心,宋輕抓住他的手又緊了幾分。
“對,我知道了。”她沒有否定,也沒有放手。
謝郢魚沉默了一瞬,突然問:“你讨厭我嗎?恐懼我嗎?”
讨厭?怎麽可能!為什麽謝郢魚會這樣想?
随着他這句話落下,宋輕清晰地感覺到手底下細膩的人類皮膚觸感發生了變化,變得更加柔軟,更加冰涼,幾乎不是人類所能擁有的。
她低頭向下看,發現謝郢魚的皮膚正在慢慢地變透明。
宋輕正抓着謝郢魚的手,但她此刻甚至能看見自己的掌心。
第一次見到這場面的宋輕:!
她又擡頭,對上謝郢魚的雙眼,那雙眼睛裏原本黑色的瞳仁已經變成了藍色,深海一般的墨藍色,甚至藍到發黑。
配上謝郢魚因為高度緊張而繃緊的臉,攻擊性極強,都快讓宋輕産生了一種她被猛獸盯上的錯覺。
或許是她眼底的驚駭太過明顯,謝郢魚的眼底裏劃過一絲痛苦,繼而擡手蓋住了她的雙眼。
宋輕在眨眼,睫毛在他掌心留下很持久的癢意。
“我突然不想聽了,你不用回答。”謝郢魚幾乎要用力才能壓住喉頭的哽咽。
他開始後退,幾乎想逃的樣子。
卻在聽見宋輕聲音時又一次駐足。
“等等,跑什麽?”宋輕抓住他的手沒放開,比之前更加用力。
“好過分,這麽不想聽我說話。”宋輕不但不怕,甚至還有心思倒打一耙。
“我沒有。”謝郢魚只是弱弱反駁。
“如你所見,我知道了你的秘密——”宋輕刻意将尾音拖長,又說:“你問我讨不讨厭你,我的答案是不。”
“不讨厭。”
謝郢魚愣了下,好像有幾個小光球一直在他耳邊跳來跳去,頻率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可我……”
“那又怎樣呢?”宋輕的眼睛很亮,比即将沒入地平線的太陽還亮,這樣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謝郢魚,謝郢魚生平第一次品味到溺水的感覺。
“如果讨厭,就不會讓你進入我的家;如果讨厭,就不會喜歡待在你身邊;如果讨厭,就不會一看到你就想追上你;如果讨厭,我應該馬上跑開。”宋輕語速極緩,卻讓謝郢魚的心神皆是震顫。
“你說對不對?”宋輕問,語調柔緩,仿佛藏了一把勾人的刀。
謝郢魚這會兒得到了令他喜出望外的回答,又聽了宋輕這一通似是而非的暧昧解釋,早就飄然迷亂了。
他此刻臉上的高冷範早就煙消雲散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像高興又期待的小狗,重複了他抓到的關鍵詞:“……喜歡?”
宋輕拉着他的手一直沒變過,這時又晃了一下,說:“我這樣拉着你,總不能說是讨厭吧?”
謝郢魚慢騰騰地往下看了一眼,又慢騰騰地臉紅了。
他的手早已恢複人類模樣,此時被宋輕拉着,手指也悄然握緊了對方。
“嗯。”謝郢魚被完全哄好,此刻被巨大的幸福包裹,就像進入了天堂一般,美滋滋的。
甚至說出來的一個“嗯”字都像崩人設一樣裹了糖霜,黏糊糊的。
宋輕笑眼盈盈,看着他,心裏踏實了不少。
同時她也咂摸出了些味,好像面對謝郢魚,打直球是一種最好的相處方式。
她問:“以後可以回我消息嗎?你不回我有些難受。”
謝郢魚乖巧“嗯”了一聲,又解釋:“我當時以為你讨厭我,我如果回消息你會想起來有我這麽一個存在。”
又保證:“以後不會這樣了。”
宋輕搖頭:“不會讨厭。”
但她見謝郢魚此時說什麽就答應什麽的架勢,也就順杆子向上爬,又問:“你會聽我的話嗎?我說什麽你就做什麽嗎?”
謝郢魚毫不猶豫點頭,還是好幾下。
宋輕心情大好,看着謝郢魚這副乖巧老實的模樣恨不得直接沖上去抱住他,然後尖叫。
太可愛啦!!!
但是,她現在要抱謝郢魚的話還要把手裏礙事的盒子扔掉。
正當宋輕抉擇時,手機來電鈴聲響起,她松開了謝郢魚的手,但又張口無聲示意他,“等一下”。
謝郢魚心頭微震,有些不好的預感。
宋輕将手機拿出,看見來電頁面時有些莫名其妙。
居然是萬易,他打電話過來幹什麽。
宋輕本想挂斷,但手比腦子快,不小心劃向了另一邊。
萬易的聲音很清晰地傳來。
“宋小姐,我送你的東西用的怎麽樣了?”
宋輕瞳孔一縮。東西?這針對未知生物的道具可千萬不能被謝郢魚知道。
她眼疾手快地把電話挂斷。
擡眼一看,剛才還在冒粉紅泡泡的謝郢魚此刻臉都僵住了。
他緩緩開口:“什麽東西?他是誰?”
最後那三個字簡直是咬碎牙齒混血吞一般的說出口。
謝郢魚感覺自己的心被冰凍了,這聲音他化成灰都聽得出來,是那個要和宋輕結婚的人。
怒火中燒,這該死的人。
他眼睛看着宋輕,仿佛在要一個解釋,但又勸自己說,宋輕已經不讨厭他了,這不是他最大的奢求嗎?怎麽現在這麽貪婪?
……沒錯,他就是貪婪。
兩股勁在對壘,謝郢魚越發覺得委屈,一下又生了悶氣。
宋輕看着謝郢魚那張漂亮臉蛋,打了個哈哈。“沒什麽沒什麽。”
可就在宋輕說出這句話之後,謝郢魚突然就一下消失了。
整個人憑空消失,就像變魔術一般,完完全全的消失在宋輕面前。
宋輕幾乎心頭一緊,面前空無一人,讓她有些茫然無措。
她不是哄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