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大薊
第15章 第 15 章 大薊
“她真受傷了,你不信,你可以去看看。”解堰實話實說。
解志是相信解堰為人的,點着手裏的旱煙說:“你是真打算幫她忙啊?你媽跟你說了相親的事兒沒有?”
“說了。”
“好,既然你媽跟你說了,那叔少不得要多說兩句,咱們村裏那些女知青,都是從城裏下來的,大部分知青下鄉之前都是吃穿不愁,她們不可能一輩子留在額們這個窮鄉僻壤裏,遲早要回城,你要想娶漂亮又有文化的姑娘,遠不如咱們本地的姑娘好。叔給你介紹的這姑娘,要模樣有模樣,要文化有文化,最重要的是,人家還有工作......”
“叔。”解堰打斷他,“你說得事情,我會去,現在秋收要緊,你要沒別得事情,我幹活去了。”
解志一噎,再三叮囑他:“你想幫那女知青幹活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你要擦亮眼睛,可別被那女知青的手段給蒙騙了,到時候你傻乎乎的給人家當苦力,自己啥都沒撈着。”
解堰默默拿手中的鐮刀,割下路邊一顆大薊,随手用刀柄把那顆大薊搗爛,頭也不擡地說:“叔,二賴子他們偷割玉米稈吃,你不去找他們算賬?”
石水村窮,玉米摘了棒子之後,剩下的玉米稈,割倒以後,老的要背回村裏去喂牛羊驢騾子,幹枯了的玉米稈,則統一分配到社員們的家裏,各自燒火做飯。
而稍微嫩一點,綠一點的玉米稈,吃起來是甜的,村裏通常會把嫩一點的玉米稈集中砍好,拖回村裏,讓村裏人花錢買。
一般來說,一分錢能買上好幾根玉米杆,買來給孩子當零嘴啃,很是不錯。
也因此,村裏的玉米稈不允許私人偷拿,二賴子敢偷吃玉米稈,解志當下二話沒說,就去找二賴子算賬去了。
喬希瑤哭了好一陣,手疼的實在是厲害,低頭一看,自己左手掌上的黃土都快被鮮血浸紅,地上還流了不少血,傷口疼得她才下去的眼淚,又在水汪汪的眼睛裏打轉。
她在家裏的時候,是從小被父母捧在手心裏疼的孩子,從沒有吃過苦,也沒有受過這樣的傷,現在來到石水村這樣的窮鄉僻壤,她有幹不完的農活,吃不完的苦,還受這樣嚴重的傷,這樣的地方,她真的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解堰捧着搗爛的大薊回來,看見喬希瑤那眼淚汪汪,盯着自己手看,可憐至極的模樣,心下微微嘆氣,走到她面前道:“把手伸出來。”
“幹嘛?”喬希瑤沒料到他去而複返,有些不信任他道,“你怎麽回來了。”
解堰沒說話,幽黑的眼睛盯着她,冷硬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喬希瑤看出他眼裏的不耐煩,很想硬氣的不搭理他,但她的手實在痛得厲害,她想知道他又回來幹什麽,怯怯地把手伸了出去。
解堰低頭,看着她那白嫩纖細的手掌受傷不輕的模樣,清冷的眼眸變得柔和不少,他用手輕輕拍去她傷口上的泥土,見那條傷口至少有五厘米長,傷口還在滲血,就将手中搗爛的大薊敷上去,低聲說:“忍着點。”
被搗爛成糊狀的大薊敷在傷口上,藥汁接觸傷口帶來的輕微灼傷感,痛得喬希瑤嘶了一聲,下意識地抽回自己的手,恨恨地瞪着他,“好痛,你給我敷得什麽東西。”
她的眼睫毛密又卷長,上面還挂着淚珠,許是失血的緣故,她的小臉變得十分蒼白,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更加的柔弱貌美,即便是生氣的模樣,也好看的緊。
解堰喉嚨滾動,解釋道:“那是大薊,有止血散淤解毒功效,是我們鄉裏少見的藥草,你不要亂動,讓它敷着,再過一會兒,你的傷口就會完全止血。”
大薊?喬希瑤低頭看着自己手上黑乎乎的藥汁,剛才那股灼傷疼痛感已經沒有了,取而代之的絲絲冰涼感。
她記得大薊在奶奶老家田間地頭,是随處可長得野草作物,小的時候妹妹自告奮勇幫奶奶割豬草,一不小心割到了手指,當時哭個不停,奶奶就去地裏轉了一圈,摘來一顆大薊,用石頭搗爛,敷在她的傷口上,沒過多久她就止血了,所以喬希瑤認得大薊。
她倒是沒想到,川南省随處可見的大薊,倒了陝北地界,卻是難得一見。
想想也是,陝北黃土高原土地貧瘠,缺水少雨,地裏除了莊稼,平時長點雜草就被村裏的社員們除去了,想在莊稼地裏找到一顆野生的大薊,還是很困難。
“謝謝你啊,我剛才誤會你了......”喬希瑤別扭的二次道謝。
解堰是書中的大反派,性格陰晴不定,吊兒郎當的沒個正形,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麽。
喬希瑤先入為主,認為他該跟原書劇情中的性格一樣,對原女主以外的人沒有任何興趣,更不會熱心幫助其他人,倒沒料到,他今天兩次給她止血,這讓她心裏有些感動的同時,又有些心虛。
她剛才,是不是對他太兇了一點。
解堰經常被人誤會,已經習以為慣,他用手指着一個方向說:“你去那個陰涼點的位置坐。”
“我坐着,地裏的活兒誰來幹,我得去找大隊長,讓他派人把我地裏的活兒做了。”喬希瑤拿着自己的水壺就要往外走。
解堰啧一聲,“你的工分不要了?”
喬希瑤回頭,清淩淩的眼眸裏有些許驚訝,“你要幫我幹活?”
解堰擡頭望天,看一眼天色道:“五分錢一天,不能少。”
“好啊,不會少你的。”他幫自己幹農活,工分保住了,每天還能賺一分錢,喬希瑤高興的眼睛都亮了。
她興高采烈地抱着她的軍綠色水壺,高高興興地坐在一邊的地壟玉米稈下。
她一笑,如白玉蘭花綻放,那雙漂亮的眼睛,更是亮得攝人心魂。
解堰心裏泛起一陣難以言喻地感受,像是被貓輕輕抓了一下心房,癢得他喉嚨有些幹渴。
他轉過頭,将手中的鐮刀放在一邊,先将喬希瑤放在地上裝滿玉米的背簍背出地裏,倒進路邊集中裝玉米的袋子裏,一會兒會有專門的人,趕來驢子,駝下山去。
他轉頭又背着空背簍回來,開始幹活。
大半枯黃的玉米稈整齊排列在地壟中,每排地壟的距離大概30-50厘米左右,解堰手腳快速的掰着玉米,寬闊的後背滿是汗水 。
他掰玉米棒子的速度極快,掰完就反手往後背的背簍扔,胳膊上的肌肉,在陽光底下看起來特別精壯,地裏的玉米稈被他帶動的嘩啦啦一片顫動。
喬希瑤在玉米稈下乘着涼,看見解堰幹活的速度,不由感嘆男人幹活,跟女人幹活就是不一樣。
像她幹活,自認為已經很努力很快了,可是掰了一上午的玉米,她才掰四背簍裏玉米。
而解堰,用了短短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就掰滿一整背簍玉米,掰滿一背,倒了之後又接着掰。
寬大的玉米地裏,滿是解堰快速掰玉米棒子的身影,喬希瑤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惬意地看了看天上的白雲。
不用下地勞動就是好,這地裏的農活兒就該力氣大的男人幹,她們女人下地幹活,純粹是折磨自己。
如果有可能,她真想一輩子不幹活,就做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小姐,可惜這樣的夢想,在這個年代絕不可能實現。
喬希瑤低頭看着已經止血的左手,剛才流了那麽多血,也不知道要吃多少好東西才能補得回來。
不過人家在幹活,喬希瑤也不閑着,當解堰把最後一根玉米棒子掰完,背着沉重的背簍從她身邊經過時,她費力地把水壺擰開,遞到解堰的嘴邊,笑臉盈盈道:“解同志,掰了半天,累了吧,喝口水潤潤嗓子吧。”
她穿得秋長衣袖口挺大,舉起水壺,袖口往下滑,露出兩條瑩白如玉的纖細胳膊,上面還隐隐約約有道淤痕。
解堰本來不渴的喉嚨,在此刻幹渴不已,他就着她的手,喝了幾口水,幹涸的喉嚨得到滋潤。
忽然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水壺是她的,她之前肯定喝過水,他就着她的水壺喝水,兩個人等于間接的親吻過。
他耳根子微微發紅,垂眸望着她胳膊上的淤痕,啞着聲音問:“你胳膊上的傷,哪來的?”
喬希瑤擰好水壺蓋子,“前幾天在地裏幹活,不小心摔了一跤,好幾天都沒好。”
解堰擰眉,“擦過藥了嗎?”
“擦了,你問這個幹t什麽?”喬希瑤一臉奇怪。
嬌媚的大美人站在玉米地中,清澈見底的水眸裏,倒映着他的身影,目光滿是疑惑不解。
解堰不自在地別開臉,粗嘎着聲音道:“沒什麽,問問而已,這塊地的玉米掰完了,你還有哪裏的地是你的任務,帶我去。”
“好。”喬希瑤拎上水壺,跟着他走出密不通風的玉米地。
喬希瑤站在地頭邊的崖壁上,一陣清風吹來,帶着玉米、高粱、糜子等等成熟作物特有的香氣,涼爽的讓她不由張開雙臂,眉眼彎彎地笑起來,“好涼快啊。”
解堰把背簍上的玉米倒進袋子裏,瞧見清風吹着她纖薄的身影,将她的衣服吹得鼓鼓囊囊,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吹落山崖,不由心中一緊,伸手去抓住她的手臂,怒叱道:“你站崖壁幹什麽,你那小身板,風一吹就把你吹下去,你想死?”
喬希瑤驀然被他抓住,也是吓了一跳,聽到他的呵斥,委屈的撇着嘴說:“你那麽兇幹什麽,我在做什麽,我心裏有素,我可不想死。”
女人嬌柔委屈的聲音,讓解堰回過神,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他燙手山芋一般的松開自己的手,用衣襟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水說:“沒有最好,走吧,去你的任務地。”
毛病!
喬希瑤在心裏罵他一句,她就站在崖壁邊吹吹風而已,至于吼她嘛。
這人一會兒熱心幫她止血,幫她幹活,一會兒又對她這麽兇,脾氣果然如書中所說,陰晴不定,難以伺候。
她氣哼哼地領頭往山上爬,解堰背着背簍,沉默得跟在她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