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027 夢魇母親
第27章 027 夢魇母親
細碎的晨星灑落在天空, 淡藍色的天際被粉色的霞雲覆蓋，呈現出一種夢幻的色彩。
樹林的植物葉子翠綠透徹，幾乎有一種寶石般的質感, 整個世界都美麗得難以言說。
這時，叢林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黃斌推開面前半人高的葉片，他氣喘籲籲, 一刻都不敢停地向前奔跑。
再快一點, 再快一點！
只要離開boss的技能範圍, 來到副本邊緣, 他就可以使用道具離開這個世界……
雖然【安全出口】這個道具會讓他之前半年努力攢下來的積分付諸東流，但沒什麽比他的命更重要。
一邊向前奔跑, 黃斌一邊打開操作系統，查詢自己還有多久能夠抵達副本邊緣。
結果這麽一看, 他卻慌了神——五分鐘前，系統便顯示他距離最近的邊緣有五千米，怎麽跑了這麽久, 他現在還是距離副本邊緣五千米？
難道他遇到了鬼打牆？可是他明明用了指路道具啊！
一個分神，黃斌腳下絆到了長長的樹根，失去平衡跌了出去。男人捂住胸口，痛苦不已地倒在草地上，半天沒有爬起來。
就在這時, 夢幻的藍粉天空閃過如蒸汽般的氤氲, 仿佛有透明的翅膀經過。
黃斌的肋骨劇烈的疼痛, 他滿頭大汗地擡起頭, 整個人忽然僵住不動。
面前的天空上，忽然浮現出一對仿佛由彩霞點綴的蝴蝶翅膀，龐大而美麗, 幾乎遮雲蔽日。
待到近前時，那雙翅膀卻成為了拂動的衣袖，一雙修長白皙的手從袖子中伸出，輕輕撫上男人充滿驚恐神情的面龐。
那一個美麗到讓人失神的女人，和天空一樣藍色的長發順着肩膀一直垂落到地面，她的眉宇間輕攏煙霧般的淡淡憂愁與慈悲，望向他的目光充滿母親般的溫柔和神性。
“我的孩子，為什麽要不辭而別？”
女人的聲音空靈，有一瞬間，仿佛是整個森林在一起說話。
她的手指輕觸黃斌的額頭，溫柔地說，“家的外面很危險，該回去了。”
不要，不要！誰是你的孩子啊！
黃斌渾身都在顫抖，他無法忘記這幾天發生了什麽。
【森之搖籃】這個副本明明只有C級，在分級上只能算是第二梯隊，這種副本更新頻率還算快，所以沒有之前玩家探路或者補充副本信息都很正常。
按照副本簡介，這應該是個表面是個美好的童話森林，實則暗藏各種殺人嗜血植物的世界，只要按照之前的經驗殺掉怪物找到boss老巢就行了。
黃斌和其他幾個相熟的玩家組成了五人小隊，進入副本後果然有些植物會攻擊人。他們一路清洗植物怪，不知不覺就被引進了森林的最深處。
在森林深處，有的并非是人們刻板印象的荊棘叢生與陰暗樹林，反而那是一片漂亮的土地，有清亮透底的河流，有翠綠的草坪，還有如傘狀的巨型蘑菇。
那些蘑菇比高樓大廈還要高，如同晶石一般通體透明，陽光和天空雲彩的顏色透過晶石蘑菇，折射出好看的光芒。
而在蘑菇的傘邊緣，懸挂着一層層珍珠般的白團，遠遠看去，像是珠簾一樣在風中晃動。
後來黃斌才意識到，那些白團都是白色從絲繭，每一個裏面都包裹着不知死活的人類。
這個副本更不是一個以變異植物為主的世界，黃斌不知道到底是系統出了錯，還是這個boss的能力——她隐瞞修改了自己的世界，并且以此為餌，将所有前來的玩家都留下了！
這個副本之主似乎有讓人沉浸在睡夢中的能力，黃斌眼睜睜地看着身後的同伴們忽然接連閉上眼睛，一臉幸福地睡去。而那個女人溫柔地撫摸他們的頭發，用自己的頭發纏住他們，送上蘑菇傘頂。
至于頭頂的淡淡星空，那也是，嘔，他親眼看着一些幹癟的絲繭在女人手裏化為光芒，飛上‘天空’，變成了一顆新的星星。
黃斌是因為曾經得到的一個精神防護類的裝備還在身上，才躲過一劫。像是他們這樣的玩家，有什麽就會往身上穿什麽，哪怕和副本不對路也不會脫下來，沒想到真的救他一命。
和boss面對面，哪怕對方是長得極其美麗的女人，他仍然忍不住發抖。感受到自己的意識正在昏昏沉沉，身上的裝備耐久度以驚人的速度下降。
可能是死到臨頭，不甘心的男人怒罵道，“賤人，誰是你的孩子，有你這樣殺死孩子的母親嗎？我看到了你都做了些什麽，裝模作樣的——”
女人的手指離開他的面龐，那雙本來憂愁溫柔的眼眸不知何時變得沒有溫度。屬于副本之主的威壓讓黃斌血液發涼，剩下的髒話梗在嗓間，卻再也吐不出來了。
“如果不是我的孩子，那你就是要來傷害孩子們的惡人。”她的聲音充滿寒氣，“既然如此，便成為這個世界的養料吧。”
在要動手的前一刻，女人忽然動作一頓，她擡起頭，不知聽到了什麽，她的瞳孔驟然緊縮。
下一秒，她消失在黃斌面前。
黃斌松了口氣，看着同伴似乎是做了美夢的樣子，如果非要選個死法的話，果然在夢中幸福地死掉更好吧，至少比被怪物撕碎或者眼睜睜看着自己死亡強多了。
說實話，作為一個曾經和外面世界格格不入的怪胎，他不像是他的那幾個同伴，是因為病死和意外瀕死才進入的煉境空間，整天滿腦子想着的都是賺夠積分回到現實世界去見家人朋友。
要不是他們在技術上很有用，又都優柔寡斷好利用，不然他也不會與他們組隊。就像他能跑這麽久，還是那幾個傻瓜自願殿後，互相不放棄對方的原因。
而對黃斌來說最開心的事情，莫過于當初他沒忍住殺了人要被判刑的時候收到了煉境空間的邀請，從此魚入大海，逃之夭夭。他真的很喜歡這個弱肉強食的無限空間啊，這裏非常非常适合他。
他會夢到什麽呢？要是說最幸福的想法的話，當然是成為人上人，最好像是皇帝國王一樣的人物……
黃斌的美夢在自己觸摸到金屬的欄杆時坍塌了。
怎麽回事，不是說要做美夢嗎，他怎麽回到監獄裏了，怎麽——随着裝備耐久度清零，男人徹底陷入夢境，他忘記了夢境外的一切。
黃斌的腿顫抖着，他推搡着走向行刑場。
砰砰砰——
随着數次槍響，男人猛地睜開眼睛。
他正坐在自己的車裏，副駕駛的座位上放着他準備好的行兇工具。
“真晦氣。”
黃斌松了口氣，他擦幹額頭的冷汗，就在這時，他已經跟蹤了半個月的受害者從公寓裏出來，進入了前面的小汽車。
想不了太多，男人立刻開車跟了上去。
這個國家地廣人稀，出了城之後，便是大片大片無人的農場和大地。
根據計劃好的那樣，他假裝汽車失控，剮蹭了對方的尾燈。對方剛來這裏，還不習慣新國家的危機四伏，接下來會懵懂地走過來看看發生了什麽。
而他就可以拿出準備好的……等等？為什麽對方會從後備箱拿出一個巨大的電鋸啊！
他看好的無害小白兔怎麽變成電鋸殺人狂魔了？！
接下來的故事仿佛歷史重演，只是施暴者和受害者換了位置。在血色彌漫中，男人一次次在噩夢裏扭曲痛苦地死去。
……
伊妮娅在叢林裏好奇地爬爬，這裏的一切都漂亮又夢幻，讓她忍不住被花花草草所吸引。
扶着樹幹，寶寶歪歪扭扭地向前走，小手忍不住去觸碰比她還要高的葉片。
翠綠如寶石的葉子在搖晃中折射通透的光芒，吸引了寶寶全部的注意力，她一直玩到站不住，才坐了下來。
伊妮娅有點肚子餓了，她的力量也察覺到附近應該有能吃的東西，但是卻找不到源頭——這可是第一次。
因為有血族城堡出品的寶寶專屬裝備，伊妮娅的精力大大增強，她坐了一會兒，又向前爬爬，甚至還自己背過身體，從一個臺階高的樹根成功爬了下去。
這樣在地勢起伏的森林中爬爬走走，過了十多分鐘，寶寶終于累了。
她坐在地上，小手不安分地抓了一根長草，玩了一會兒後，習慣性地就往嘴裏塞。
寶寶正處在什麽都愛往嘴裏塞的年紀，她用這種方式丈量身邊的世界。
草中雖然有微量的黑暗力量可以吸收，但少到幾乎嘗不到，反而這根草的味道和它長相完全相反——明明是漂亮幹淨的模樣，吃起來卻是苦的。
伊妮娅小手一松，印着牙印的小草掉落在地上。
寶寶的嘴巴扁起，嗚嗚地哭了起來。在她有意識開始，從未吃過這麽大的苦頭，委屈得寶寶的小嘴都哭成了USB接口。
“哇啊，哥哥……”
剛哭完這一聲，寶寶周圍的花草晃動。
下一秒，她已經在一個溫暖又如草木般清新的懷抱。
寶寶呆住了，甚至連哭都忘記，濕漉漉的大眼睛對上了女人如朝陽般美麗璀璨的金色眼眸。
女人抱起伊妮娅，她的手臂顫抖着，不可置信地注視着這個小小的嬰兒。
“孩子，我的孩子……你從何處來？”
她的聲音悅耳動聽，帶着壓抑的狂喜和戰栗。面對不會說話的伊妮娅，她将自己的額頭輕抵上寶寶的額頭。
在足夠的距離下，寶寶下意識吸食了溢出她身體的負面污染。
如彩虹般絢爛多姿的糖果雨向着她湧來，有甜味，有果酸，還有巧克力的味道，讓寶寶也有點嘗不過來。
與此同時，她們之間的名字通過剛剛建立起的鏈接互換。
寶寶接收到了這個美麗如天空與溪流的女人名字，她叫露蓮娜。
一如往常，boss的名字在伊妮娅的腦海裏放了個小煙花，這引得寶寶笑了起來。
露蓮娜怔怔地注視着她，過了半響，她也露出笑容，眼眶卻不由濕潤。
淅淅瀝瀝，藍粉色交織的天空下起太陽雨。
她輕輕抱緊寶寶，輕輕呢喃着懷中幼兒的名字。仿佛她們不是第一次見面，而是久別重逢。
……
露蓮娜是個和伊妮娅很像的boss。
是先有她的誕生，這個副本世界才随之出現。
露蓮娜曾經所在的世界已經消散，起初她在母親們的噩夢中誕生，後來逐漸成為所有失去孩子的母親的執念化身，剛開始只流傳于靈異故事和傳聞之中，直到最後逐漸擁有了真正的生命。
在無意識當中，她創造了一個由夢境為基礎的世界，并且執着地想要保護母親的‘孩子’們。
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母親的孩子。
露蓮娜恐懼她的孩子再次被傷害甚至失去性命，她希望孩子們能夠在她的保護下陷入永遠而美好的沉睡。
她會将世界上最美妙的夢境呈給TA們，至于夢到什麽，則是孩子們自己內心深處的投影。
玩家們會留存在理想和一切圓滿的夢境世界，然而好人甘于美滿，就算是普通人也會盡量維護秩序，做一個好人，珍惜自己的生活。可壞人卻會追從內心的黑暗破壞一切，他們知道自己選擇丢棄的道德代表什麽，也因此沉淪噩夢。
在夢境死過三次的人，現實中的軀殼也會死去。
露蓮娜确實愛着她的孩子，可有些人，并不配得到母親的慈愛。
